摘要:谁能想到,扒开这层皮,底下埋着的是快两千年的刀光剑影,好几拨人、好几个朝代的恩怨情仇?
普兰店,这名儿听着挺新,甚至有点土洋结合的味儿。
谁能想到,扒开这层皮,底下埋着的是快两千年的刀光剑影,好几拨人、好几个朝代的恩怨情仇?
这故事的线头,得从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一次特种作战说起。
那是公元647年,唐太宗李世民心里正憋着一股火。
头一年他自个儿带队去收拾高句丽,结果没啃下来,还折腾得够呛。
这位皇帝爷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主儿,他琢磨着,既然正面硬刚不行,那就换个打法,玩阴的。
他把大将牛进达叫过来,给了个任务:你带一万多人,从山东莱州坐船,别走大路,悄悄摸到辽东半岛,不求占地盘,就一个目的——搞破坏。
这套战术,说白了就是“骚扰战”。
你种地,我烧你的庄稼;你休息,我半夜打你的哨所;你囤粮,我端你的粮仓。
就是要让你吃不饱、睡不踏实,活活把你拖垮。
牛进达的舰队就像一群海上的狼,避开了高句丽的重兵防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辽东半岛找了个地方登陆。
上岸之后,他们沿着一条当地人叫“孛兰铺”的土路,一路往北边杀过去。
牛进达当时一门心思都在打仗上,他估计压根没想过,脚底下这条尘土飞扬的军事通道,岁数比他效忠的大唐王朝还要老得多。
他更不可能知道,“孛兰”这个听着有点怪的词儿,只是这片土地漫长记忆里的一层。
在这层记忆下面,还压着一个汉朝时就存在的繁华古城,它的名字,叫“沓氏”。
这事儿得从根儿上说起。
时间往回倒个八百多年,汉武帝把大汉的旗帜插遍辽东的时候,就在这块地方设了一个县,叫“沓氏县”。
具体位置在哪儿,后来的人吵了好久,有的说在董家沟,有的说在大李家。
直到北魏有个叫郦道元的地理学家,在他写的《水经注》里头,留下了一句关键的话:“沓氏西南临海渚”。
意思是说,沓氏县的西南边,靠着海边的一块高地。
就这一句话,像个GPS定位,把目标锁定在了今天普兰店的花儿山张店古城遗址。
因为在所有可能的遗址里头,只有这个地方,是西南方向对着海的。
汉朝那会儿的沓氏,可不是个穷乡僻壤。
它靠着渤海,是个天然的好港口,算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北方中转站。
南边过来的丝绸、瓷器,北边出产的人参、兽皮,都在这儿装船卸货。
码头上人来人往,船老大、伙计、商人,南腔北调,把个小县城挤得满满当当。
这个“沓”字,古时候就是“汇合”的意思,可能就是形容这种车船汇集、人潮涌动的场面。
可有句老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地方太富裕,就容易招人惦记。
时间到了三国那会儿,天下大乱,曹操家在北边,孙权家在南边。
公元239年,江东的孙权为了在背后捅曹魏一刀,就派了个叫孙怡的将军,带着一支庞大的舰队,千里迢迢跨过渤海,目标直指沓氏。
那天,沓氏县的老百姓估计跟往常一样,正忙着做买卖、过日子,海平面上突然冒出黑压压一片吴国的战船。
战鼓一响,箭矢如雨,一场猝不及apan的登陆战就打响了。
守城的魏国将领张持和高虑,带着手下人拼死抵抗,但人家是蓄谋已久,这边是毫无准备,没多久城就破了。
一把大火,把几代人经营的繁华烧了个精光。
吴国军队抢够了东西,抓足了人,拍拍屁股坐船走了。
留给曹魏政权的,是一个被打烂的沓氏县和一群无家可归的百姓。
活下来的人怎么办?
家没了,地也荒了。
魏国官府也头疼,最后只能搞“移民搬迁”。
一部分不愿意走远的老百姓,被挪到了今天的董家沟和金州附近,官府给他们重新划了块地,起名叫“东沓县”,算是旧名的延续。
还有一部分人,对辽东这块伤心地彻底失望了,就跟着官府的船,渡过海,跑到了山东半岛,在一个叫“旧纵城”的地方落了脚。
为了不忘本,他们把新家园命名为“新沓县”。
你看这事儿有多巧。
又过了几十年,中原改朝换代,司马家建立了西晋。
当时朝廷里有个文化名人,就是“竹林七贤”里头的山涛,他被皇帝封为“新沓伯”。
山涛他老人家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这个听着挺雅致的爵位,名字的来源,竟然是辽东半边天上一群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难民,为了纪念那个回不去的家乡才起的。
一个边陲小城的毁灭,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跟中原顶流文化圈扯上了关系。
汉人的沓氏县被一把火烧成了历史,但这片土地并没有就此沉寂。
中原一乱,对边疆的控制力就下降,北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鲜卑人,瞅准机会就南下了,成了这里的新主人。
地名也跟着换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出现了——“孛兰”。
“孛兰”这俩字儿是啥意思?
后世的学者们也是猜来猜去。
有人说,这是蒙古话或者满语,意思是“长满荆棘的地方”,形容这儿草木茂盛,有点荒凉。
但还有一种说法,把源头指向了更早的鲜卑人。
鲜卑人有个习惯,喜欢用自己占的地盘当部落的名字,或者反过来。
史书《魏书》里就记着,有个鲜卑部落叫“沓卢氏”,后来改姓“沓氏”。
这很可能不是他们带来了“沓”这个名字,而是因为他们住在了原来沓氏县的地盘上,所以被别人叫做“沓卢氏”。
按照这个思路,“孛兰”这个名字,很可能也是某个鲜卑部落的名字。
他们赶走了或者融合了残存的汉人,成了这片地的主人,就把自己的部落名安在了这块土地上。
更有力的一个证据,来自元朝的法律文书《元典章》。
里头提到,元朝设立过一个叫“诸路孛兰奚总管府”的机构,专门管理四处流散的奚族人。
“奚”就是鲜卑人的一个分支。
在他们的族名前头,特意加上“孛兰”两个字,极有可能说明,“孛兰”是这个族群的一个重要发源地或者老家。
这个名字,承载着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
从唐朝牛进达那次军事行动开始,“孛兰铺”这个名字,就正式作为一个军事驿站,被写进了官方的记录。
它的功能也变了,不再是汉朝那个搞经济贸易的港口,而是成了一条连接辽阳和金州的军事大动脉,是掐住辽东半岛南北交通的咽喉要道。
打那以后,不管中原谁当皇帝,“孛兰铺”的军事地位一直都没变过。
到了金代,女真人在这儿设了个叫“顺化营”的军事据点,归一个千户管。
有个叫王寂的官员路过这里,看到荒凉的烟尘连着大海,夕阳慢慢沉入辽西,心里感慨万千,写诗说这地方“地控天岩险”,意思是地势太险要了,谁占了这里谁就占了主动。
轮到蒙古人坐天下,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最懂交通线的重要性。
元朝对“孛兰铺”进行了重点建设,把原来简陋的土墙,全部换成了坚固的石头城,让它成了辽阳到金州这条驿道上最靠谱的中转站和补给点。
明朝朱元璋建立金州卫,搞海防,“孛兰铺”依然是整个防御体系里一个重要的棋子。
在明朝嘉靖年间画的《金州卫山川地理图》上,“孛兰铺”的名字清清楚楚地标在那儿。
它不光走兵马,连朝鲜的使臣到北京去朝见皇帝,都得从这条路走,在“孛兰铺”歇脚换马。
有朝鲜使臣就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天刚蒙蒙亮就从孛兰铺出发,看到“马头初日霁天红”,记录了当年这条路上的风尘仆仆。
清朝、甲午战争、解放战争…
…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地方的角色一直没怎么变,始终是兵家必争的粮草转运站和临时兵营。
就这么,“孛-兰-铺”这个名字,被叫了一千三百多年。
中间因为口音的变化,也被人叫成过“孛罗铺”、“孛兰店”、“捕拉店”。
直到清朝末年,沙俄跑来修东清铁路,在这儿设火车站。
俄国人觉得“捕拉店”这个发音别扭,干脆用俄语音译了一下,在地图上写下了“普兰店”三个字。
就这么着,一个俄国人的音译,盖住了一千多年的烽火狼烟。
下回再有人跟你说普兰店,你可以告诉他,这名儿底下,还压着个“孛兰”,再往下挖,是个叫“沓氏”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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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快乐奶酪讲历史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