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妻子醉酒当晚我无意看到她和其他男人的暧昧对话,我才明白,那个我连牵她手都会脸红的妻子竟藏着惊人的秘密
直到妻子醉酒当晚我无意看到她和其他男人的暧昧对话,我才明白,那个我连牵她手都会脸红的妻子竟藏着惊人的秘密
婚前妻子不让我有身体接触,但是我发现她的聊天记录中,藏着一万个陌生男子。
结婚前,许念连碰都不让我碰,说要把最美好的留到新婚之夜。
我相信了这话。
我原本以为她是那种最传统、最保守的女孩。
直到那晚,她喝醉了,我无意中看到了她手机里的第二空间。
一个我从来都不知道的,充满陌生男子和暧昧对话的世界。
我才明白,我那个连牵手都会脸红的妻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她不是纯洁无瑕的,她是一本我从未读懂的禁书。
1.
许念不准我进入她的书房。
这事从我们谈恋爱那会就确定下来了。
她说那是她绝对私密的地方,里面全是她做翻译工作要用的资料,杂乱无章,而且她工作时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
那时我觉得,这姑娘特有个性,专业,还很独立。
不像我认识的其他女孩子,简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男朋友粘在一起。我尊重她,甚至有点佩服她这种界限感。
领证那天,她从民政局出来,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好似有星星在闪。
她主动拉住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水。她说:“方哲,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但我的书房,仍然是我的禁地,可不可以?”
“就当作……就当作是给我留那么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小空间。”
我能说什么呢?我笑着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说:“行,你的地盘你做主。”
婚后的日子平淡又温馨。许念是个很棒的妻子,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下班回来都有热乎乎的饭菜。
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依赖与温柔,会因为我多吃了一碗饭而高兴好半天。
她很保守,极其保守。
我们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拥抱和轻轻浅浅的亲吻。每次我想再进一步,她都会轻轻把我推开,脸红到耳根,小声说:“别……别这样,我还没准备好。”
我理解,毕竟她说自己是头一回,什么都不懂,会害怕。我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要等她完全接受我。
朋友们都笑我,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纯情的黄花大闺女。说我方哲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娶了个宝贝回家。
我也这么觉得。
直到我们结婚三个月后的那个周五。
公司临时有饭局,我喝了些酒,回家比平常晚了两小时。推开门,客厅的灯关着,只有一盏小小的地灯亮着,暖黄色的光让屋里显得格外安静。
我换鞋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许念的书房里有动静。不是她平常敲键盘那种清脆的声音,而是一种很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像是哽咽,又像是别的什么。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门关着,从底下门缝透出一丝光亮。那声音更清楚了。
是许念的声音。
她在里面,好像在跟谁交谈。她的声音跟平时完全不同,平时是清脆温柔的,此刻却带着一种我说不出的……黏糊和喘息。
“……别……停……”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仿佛被一柄大锤狠狠击中。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手脚冰凉。
我老婆,我那个连亲吻都会害羞得浑身颤抖的妻子,在她的“禁地”里,对另一个人说“别停”?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握住了门把手。
门是反锁的。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开始疯狂地转动门把,用力撞门。
“许念!开门!许念!你给我开门!”里头的声响刹那间停歇。
仿若死了般的寂静。过了约莫半分钟,我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慌乱的动静,仿佛椅子被弄倒了,还有物件掉落在地面。
随后,是许念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声音。
“方哲?你……你怎么回来了呢?”
“我问你,给我把门打开!”我高声怒吼,一拳砸向门。
门被开启了。
许念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头发有些杂乱,眼角还挂着泪珠。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我一眼就瞧见了她身后的电脑屏幕。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个视频通话的画面,然而对方的窗口已变黑,明显是挂断了。
我把她推开,冲到电脑跟前。
界面上什么都没有,通话记录是空的。
我转过身,狠狠地盯着她。她双手揪着衣角,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刚才在跟谁视频?”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块。
“没……没有谁。”她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一个客户,讨论稿子……”
“讨论稿子?”我轻蔑地笑了一声,指着她的睡衣,“有穿着这个讨论稿子的吗?有讨论稿子讨论到让你哭着喊‘别停’的吗?”
许念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她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这模样,心里的火燃烧得更旺了。我原本以为她会解释,会狡辩,会像所有犯错的女人一样痛哭流涕地求我原谅。
但她没有。
她只是颤抖着,看着我,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
接着,她做出了一个我完全没料到的举动。她走到我面前,慢慢地,抬起手,开始一颗一颗地,解自己睡衣的扣子。
“方哲,”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
2.
我愣住了。
我曾设想过无数种情形。她会落泪,会吵闹,会向我屈膝哀求。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
她就那样站在我面前,解开了所有扣子,睡衣从她肩头滑落。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愤懑,所有的质问,在那一刻全被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冲散。
这算什么呢?
用这样的方式来转移话题?抑或是……补偿?
我看着她。她的身体在颤抖,脸上满是泪水,眼中却没有一丝情欲,只有恐惧与屈辱。
这根本不是我所期望的。
我一直渴望的,从来不是这般模样。
一股厌恶与无力感涌上心头。我猛地转过身,一脚踢向旁边的书架,书架上的几本书纷纷掉落。
“穿上!”我背对着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
我闭上双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刚才那一幕不断在我脑海中回放,不是香艳,而是刺眼。仿佛一根针,狠狠扎进我心底。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一个守着所谓“纯情”妻子的傻瓜。
“我和那个人,什么都没发生。”身后,许念的声音传来,微弱,轻柔,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只是我的一个线上客户。”
“客户?”我终究忍不住,转过身,嘲讽地看着她,“什么样的客户需要你这样‘服务’?许念,你当我是傻子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着急了,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那是怎样?你告诉我!”我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客户,能让你在深夜锁着门,跟他在视频里做那种事?你不是最保守的吗?你不是连接吻都会羞涩吗?那些都是演给我看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刺向她,也刺向我自己。
许念被我问得步步后退,最终抵在了墙上。她摇着头,泪水流得更凶了。
“我……我不能说。”
“不能说?”我气得发笑,“好,好一个不能说。许念,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还是说,那个男人,比我还重要?”
她不再吭声,只是靠着墙,无声地哭泣。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隔着一道鸿沟,一道我永远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这个我原以为自己很了解的女人,原来我一点都不明白。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的头一遭。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眼直到天亮,脑子里乱成一团。
第二天清晨,我没吃早饭就出了门。我需要冷静,需要独自待着。
我在外面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最后在一个公园停下。我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想到了离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厉害。我是不是爱着许念呢
答案是爱
我爱她温柔得像水,爱她体贴得无微不至,爱她看向我时眼中闪耀的明亮光芒。我曾以为那就是她的全部
但现在,我明白并非这样。她还有另一面,一个我完全陌生,甚至心里害怕的一面
我能接受吗
我不知道
一整天,我都在这样的矛盾与痛苦中饱受煎熬。直到下午,我才开车回家
我已经想好,我要和她谈一谈。不管结果如何,我都需要一个真相
回到家后,许念不在
桌上放着她做的饭菜,已经变凉了。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她的字迹,非常娟秀
“方哲,我去我妈家住几天,我们都冷静冷静。饭在锅里,记得热一下。”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冷静?她让我怎么冷静
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了两圈,心里烦躁极了。最后,我走到了那扇我从没进去过的书房门口
门没锁
我推开门进去
书房不大,布置得挺简洁。有一个大书架,一张书桌,一把人体工学椅。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外文原著和工具书,桌上除了电脑和台灯,还有一个很精致笔筒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让我怀疑自己昨晚的记忆是不是只是一场噩梦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目光扫过每个角落,想找一些线索
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了书桌旁边的衣柜上
那是一个很小的单门衣柜,许念说平时用来挂一些不常穿的外套
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拉开了柜门
一股浓烈的、陌生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不是许念平时用的那种淡淡的柑橘香,而是一种很有……侵略性的味道。甜腻中还带着一丝辛辣,闻着让人心跳加快
柜子里挂着几件衣服
不是外套
是几条裙子
一些我从没见过的,款式大胆,布料很少的裙子。有吊带的,露背的,高开衩的……
我随手拿起一件黑色的吊带裙,那冰凉顺滑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裙子上还残留着那股陌生的香水味,以及……淡淡的烟味
许念是不抽烟的
我把裙子凑近鼻子,又闻到了一种味道
一种属于男人的,古龙水的味道
3.
我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那件黑色吊带裙宛如一块滚烫的烙铁,热得我差点拿不稳。
我把它扔回衣柜,就像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接着,我逐个翻看起剩下的衣服。
每一件,都和我所认识的许念截然不同。
每一件,都弥漫着那股浓烈的香水味,还有淡淡的烟草与古龙水混合的气味。
这些裙子,她何时穿过?在何处穿过?和谁一起穿过?
无数疑问在我脑海中轰然爆开,让我头晕目眩。
我猛地关上衣柜门,靠在墙边大口喘气。我觉得这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污浊不堪,令我窒息。
我那穿着棉布裙、素面朝天的妻子,竟在衣柜里藏着这样的“战袍”。
我拿起手机,想打电话质问她。号码已经按下,却在接通前一秒,我挂断了。
问什么呢?问她这些裙子是谁的?她肯定会有很多理由来敷衍我。说是朋友的,说是买来没穿过的……
我需要证据,需要一个能让她无法辩解的证据。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书桌上。
我开始疯狂翻找。抽屉、书本夹层、笔筒……任何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我都不遗漏。
最终,在书桌最底层的一个抽屉里,在一个装旧文件的档案袋后面,我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方块。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部手机。
不是许念平时用的那部。这部是最新款的旗舰机,黑色的,屏幕贴着防窥膜。
我的心跳急剧加速。
我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需要输入密码。
是六位数的数字密码。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
许念的生日?不对。
我的生日?不对。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还是不对。
我把我们之间所有有意义的数字都试了一遍,全都提示密码错误。
手机被锁定了,提示一分钟后再试。
我把手机扔在桌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个女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我坐在椅子上,盯着那部黑色手机,感觉它好像一个潘多拉魔盒,里面装着我难以承受的真相。
但我必须打开它。
一分钟后,我再次拿起手机。
这一次,我不再胡乱尝试。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许念的种种。
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数字,是她常提到而我忽略的?
我思索了很久,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日期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
是上次我们一起看电影,电影里主角的结婚纪念日。当时许念看到那个日期,顺口说了句:“这个日子真好记。”
那个日期是……0516。
我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输入了“051605”。
不对。
“051616”?
还是不对。
难道我想错了?
我烦躁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余光瞥见桌上放着的一本翻译词典。词典……
我突然一下子记起来,许念超喜爱一位外国作家,那作家的生日,好像就是5月16号。
我的手轻轻颤动,再次拿起手机。
我试着输入那作家的出生年份,再加上0516。
密码不对。
难道是……
我把年份换成那作家去世的年份,又添上0516。
“咔哒”一声轻响。
手机解锁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手机的密码,不是我,不是我们的纪念日,而是一位已经离世的外国作家。
我点开手机桌面。
桌面很是整洁,没多少应用。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东西肯定都藏起来了。
我找到文件管理,开始搜索。
很快,我发现一个被隐藏的文件夹,名字是一串乱码。
我点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个应用,图标是一个红色面具。
我点击了面具图标。
应用打开,是一个登录界面,需要账号和密码。但账号那一栏已自动填好,是一串我看不懂的字母与数字组合,昵称叫做“夜莺”。
下面是聊天记录。
我点开了最上面的一条。
对方的头像是一个黑色剪影,昵称是“K先生”。
聊天记录的第一条,时间是昨晚,也就是我撞见她视频的那个时候。
K先生:“宝贝,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夜莺:“他回来了。”
4.
“他已回来。”
就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好似一支淬了剧毒的利箭,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这里所说的“他”,毫无疑问正是我自己。
在她那神秘莫测的世界里,我不过是个要被躲开的、冷冰冰的代名词罢了。
我的手指开始发麻,随后继续往下翻看。
聊天记录数量并不多,然而每一句都让我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
K先生:“又被他搅了兴致。下次来我这儿,我保证没人能干扰我们。”
夜莺:“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K先生:“危险?宝贝,我们玩的不就是危险嘛?你穿着那条红色裙子来见我的那天,可没说危险。”
红色裙子……
我的脑海立刻浮现出衣柜里那条颜色最显眼、款式也最大胆的裙子。
原来,那条裙子是为他穿的。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夜莺:“K,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只限于线上交流。”
K先生:“可我想见你,想闻闻你身上的味道。上次在‘伊甸园’,你离我那么近,我差点就控制不住了。”
伊甸园?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一家酒吧?还是一家酒店?
这个“K先生”究竟是谁?他们已经见过面了?什么时候见的面?
许念,我的妻子,穿着我从没见过的裙子,喷着我没闻过的香水,去一个叫“伊甸园”的地方,见一个代号为“K”的男人。
我感觉自己快要陷入疯狂的状态了。
我关掉聊天记录,开始疯狂地翻看手机里的其他内容。
相册里空空如也。通话记录一片空白。短信也毫无信息。
这个女人,把一切都处理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但我知道,东西肯定还在。只是我还没找到。
我再次回到那个叫“面具”的应用程序。
我发现这个应用可不只是个聊天软件,它更像一个社区。里面有动态广场,还有各种各样的话题小组。
我点开了“夜莺”的个人主页。
她的头像和背景都是黑色的,什么都看不见。
动态为空。
关注列表里只有一个人——K先生。
粉丝列表里同样只有一个人——K先生。
这是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私密空间。
我点开K先生的主页。
他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的剪影,不过背景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指节清晰,手指修长,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
那只手,正握着一个方向盘。
是宾利的方向盘。
照片的背景,是夜色笼罩下的城市,灯火辉煌。
我把照片放大,看到了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
那是我们市的地标建筑,金融中心大厦。
这个男人,就在我们这座城市。而且,他很有钱。
我退出主页,回到了登录界面。
我看着那个叫“夜莺”拥有那个账号后,心里冒出个疯狂念头。
我打算登录上去,想看看,这账号里到底还藏着啥。
然而,我不清楚密码。
我试过手机解锁密码,不对。又试过许念生日、我自己生日以及所有我知道的密码,结果都不对。
就在我快要放弃时,突然想起,这个应用登录界面能选“忘记密码”。
我点了下去。
界面跳转,提示输入绑定邮箱或手机号。
我下意识输入许念常用的那个手机号。
系统提示:账号不存在。
这表明,她绑定的是另一个号码。
我看着那部黑色手机,心里一动。难道是这部手机的号码?
我找到手机设置,查看本机号码。
果然,是个我完全陌生的号码。
我把这个号码输进去,点击“发送验证码”。
很快,手机收到一条验证码短信。
我填好验证码,设置了一个新密码。
接着,我用“夜莺”账号和新密码,登录了那个红色面具应用。
登录成功瞬间,我的心跳急速加快。
应用主界面和刚才游客模式看到的大不一样。
下面新增一个导航栏,有“消息”“联系人”“广场”,还有个叫“密室”的选项。
我直接点开“密室”。
里面像云盘一样,存着好多加密文件。
有照片,有视频,还有音频。
我的手剧烈抖动着,点开最上面一个相册。
相册名字是:“我的作品”。
点开后,一张张照片显现出来。
照片上的人,是许念。
穿着衣柜里那些我没见过的裙子,化着浓妆,在各种不同背景下。
有在酒吧卡座,手里端着一杯颜色艳丽的鸡尾酒,眼神迷离。
有在昏暗地下停车场,靠着一辆红色法拉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还有一张,是在一个装修得豪华气派的房间里。她穿着那条黑色吊带裙,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只露出一个侧脸,但我一眼就认出他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
是K先生。
5.
照片里的许念,展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已不是从前那个温柔、腼腆且穿着棉布裙的居家好妻子。她好似一朵在暗夜中盛开的玫瑰,娇艳迷人却暗藏锐利。
她的眼神、姿态,都充满着自信以及一种……我无法形容的韵味。
那不是假装出来的。
那是深深铭刻在她骨子里的特性。
而我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
我一张张地翻看照片,心一点点地往下坠。
直到我翻到了最后一张。
那是一张合照。
许念和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我认识,是许念的闺蜜,叫周琪。一个在我们面前总是大大咧咧,宣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者”的女子。
照片中,周琪亲密地搂着许念的肩膀,两人笑得极其开心。她们身后的背景,是一家店的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字——“伊甸园”。
原来,周琪也知道。
甚至,她就是带领许念进入这个世界的人。
我退出了相册,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
里面存的是视频。
我的手停在屏幕上,很久都不敢点下去。
我害怕,怕看到我承受不了的画面。
理智告诉我应该关掉手机,把这一切都忘掉,然后去找许念,好好谈一谈,哪怕是离婚。
但我的手不受控制。
一种病态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我想弄清楚,我的妻子,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我点开了第一个视频。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
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像是在一个非常喧闹的环境中拍的。背景音乐震耳欲聋。
视频里,许念穿着那条银色亮片裙,站在舞池中央。她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舞姿……十分专业,甚至算得上火辣。
她周围,全是疯狂的男女。
有一个男人想靠近她,被她微笑着推开了。
视频到此结束。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一直以为,许念是个连去KTV都会羞涩地躲在角落的女孩。
我关掉视频,感觉一阵作呕。
我强忍着,点开了下一个文件夹。
是音频。
音频文件的名字,都很奇怪。
“国王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角色扮演”……
我随便点开一个叫“真心话大冒险”的。
里面先是一阵嘈杂的背景音,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主持人。
“好了!我们这一轮的国王是……K先生!请K先生指定号码,并提出要求!”
K先生……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慵懒的、带着笑意的男声。
“我选7号。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我选,大冒险。”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好!K先生为7号选择的大冒险是……亲吻在场你最想亲吻的一位异性,持续十秒钟。”主持人的声音带着起哄的意思。
现场响起了一阵口哨声和尖叫声。我听闻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那个男人的声响,离麦克风挺近的。
“我选……夜莺。”我的呼吸仿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就此停止了。
紧跟着,一段长达十几秒的、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降临了。音频里只有周围人的阵阵喧闹声。
十秒过后,主持人高声叫嚷:“时间到!太棒了!让我们为K先生和夜莺小姐的勇气鼓掌叫好!”
音频到这儿突然停住了。
我把手机用力扔在桌上,直接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猛烈呕吐。
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酸水翻滚。
我一次次用冷水往脸上泼,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而毫无效果。
音频里那个男人的声音,许念的沉默,还有周围人的起哄,好像咒语一样在我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
我不清楚自己在卫生间待了多久。
等我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黑了。
我拿起那部黑色手机,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拨通了周琪的电话。那是许念平常在用的手机。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喂?念念,怎么啦?”周琪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我是方哲。”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方哲啊,怎么是你?念念呢?”
“她在你那儿吗?”我开口发问。
“没……没有啊。她不是回娘家了吗?”周琪的语气有点慌乱。
“周琪,”我打断她,“‘伊甸园’到底是个啥地方?”
电话那头,呼吸声一下子没了。
6.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伊甸园?我不明白啊。”周琪的嗓音明显变得磕磕巴巴。
“不明白?”我嘲讽道,“我在许念的手机里,看到你和她的合照了。背景就是伊甸园。”
我编造了谎言。照片是在那部秘密手机里,并非她常用的这部。
但我赌周琪没胆子跟许念对峙。
果然,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周琪才用一种很低的、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方哲,你听我解释。这事……挺复杂的。你别误会念念,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她是什么样?你告诉我!”我提高了音量,“她瞒着我去那种地方,跟别的男人玩亲吻游戏,你让我别误会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只是个游戏!”周琪急忙解释,“那是个会员制的俱乐部,挺高档的,里面的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大家就是去放松、去玩乐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俱乐部?”我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她经常去?”
“也……也不经常去。就偶尔,我带她去过几次,就是去增长见识,散散心。”周琪的声音越来越小。
“增长见识?是去见那个K先生吧?”
“你……你怎么知道……”周琪的声音里满是惊讶。
我没回应她。
“他在追念念,可念念一直没答应!真的!他们只是朋友!”
朋友?
朋友会玩那种游戏?朋友会让她在深夜视频时发出那种声音?
我一个字都不信。
“方哲,你先别冲动。你给念念一些时间,她会跟你解释的。她很爱你,真的。”周琪还在试着劝我。
爱我?
要是这就是她爱我的方式,那这种爱,我宁可不要。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黑暗中,感觉自己像个溺水的人,被巨大的谎言和背叛笼罩着,无法呼吸。
我想起了许念昨晚的样子。
她站在我面前,解开睡衣的扣子,脸上满是恐惧和屈辱。
我当时以为,她是被我吓到了。
现在我明白了。
她不是怕我发现她出轨。
她是怕我发现她的另一个世界,那个她精心隐藏起来的、真实的她。
又或者,两个都是她?
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个在夜场里应对自如的“夜莺”。
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我不知道。
第二天,我请了假。
我给一个做私家侦探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查一个叫“伊甸园”的俱乐部。
朋友办事效率挺高,下午就给了我答复。
“伊甸园”,位于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段,是一家私人会所。实行严格的会员制和推荐制,安保极其严密,听说里面的会员非富即贵。
朋友还告诉我,想进去,挺难的。除非有会员带着。
挂了电话,我看着那部黑色手机里的会员卡照片,陷入了思考。
我必须进去看一看。看一看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看一看许念置身其中,到底是什么样子。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给许念发了一条短信。
“我们聊一聊吧。明天晚上七点,在家里等你。”
她很快回复了信息,只有一个字:“好。”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下班回到家中。
我没做饭,也没整理屋子。我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
七点整,门铃响了。
我走过去把门打开。
许念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素雅干净的白色连衣裙,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有些憔悴。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进来吧。”我说道。
她跟着我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屋子里安静得让人害怕。
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我把那部黑色的手机,扔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你的吧?”
许念看到手机,身体猛地抖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抬头看向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夜莺?”我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这是你的名字吗?”
许念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泪水。她看着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她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方哲,我没有想骗你。”
“没有骗我?”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其荒唐可笑的事情,“你藏着一部手机,用着假名,去那种地方,跟别的男人……你管这叫没骗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激动地站起来,“我和K先生,真的只是朋友!”
“够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许念,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爱过我吗?”
她愣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们结婚,你对我好,照顾我的生活,都是真的吗?还是说,那只是你扮演的另一个角色?一个叫‘妻子’的角色?”
“不是的!”她哭着摇头,“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方哲,你相信我!”
“我怎么信?”我指着那部手机,“你让我怎么信?你让我相信这个,还是相信那个在家里围着围裙给我做饭的你?”
她回答不上来。
是啊,她要怎么回答呢?
就连她自己,也许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明天,”我看着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说完,我拿起车钥匙,走出了门。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看到她哭泣得样子,我就会心软。
我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最后,我把车停在了“伊甸园”的门口。
那是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三层小楼,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安。
我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进去。
7.
我既没有会员卡,也没有推荐人。
我像个呆子一样,在“伊甸园”门口的街道上来回踱步,不停地抽烟。
我看到一辆又一辆豪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穿着华丽的男女,经过保安查验后,走进那扇神秘的门。
每个人进去之前,都会从口袋拿出一样东西,戴在脸上。
是一副面具。
有的是绚丽的羽毛面具,有的是简约的金属面具,种类多样。
我明白了。
在这里,所有人都匿名。
难怪许念的那个应用,图标是个面具。
我一直等到深夜,进出的人渐渐稀少。
我熄灭了最后一根烟,下了决心。
我走向门口,两个保安立刻警惕地看着我。
“先生,请出示您的会员卡。”其中一人说道,语气客气,但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我没有。”我说,“我找人。”
“抱歉先生,这里不许找人。如果您想联系您的朋友,请给他打电话。”
“我找夜莺。”我说出了那个名字。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讶。
“我们这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客人。”
“她肯定在里面。”我加重语气,“你们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她老公在门口等她。”
我特意加重了“老公”两个字。
其中一个保安犹豫了一下,拿起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
很快,对讲机里传来了回应。
保安放下对讲机,对我说:“先生,夜莺小姐说不认识您。请您离开。”
不认识我?
好,好一个不认识我。
一股怒火从我的心底升起,理智瞬间被冲散。
我直接冲过去,试图硬闯进去。
两个保安反应很快,一左一右架住了我。他们力气很大,我根本挣脱不了。
“先生!请您冷静!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让她出来见我!”我挣扎着,大声喊叫。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像是经理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冰冷。
“放开他。”他对两个保安说。
保安松开了我。
“这位先生。”经理走到我面前,语气平淡,“这里是私人场所,不欢迎您。如果您再在这里闹事,我们只能采取一些不太愉快的方式请您离开了。”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威胁。
我看着他,冷笑一声。
“我要见我老婆。”
“您太太不在这里。”
“她就在里面!别以为我不知道!”
经理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就在我们僵持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让他进来吧,海哥。”
这个声音……
我抬头看去,一个男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定制西装,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只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却一眼就认出了他手腕那块百达翡丽表。
这人正是K先生。
他向我这边走来,把面具摘了下来。
那张脸十分英俊,眉毛似剑,眼睛明亮,鼻梁挺直,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笑意。
他看起来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可身上那股从容与贵气,我却没有。
“你就是方哲?”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
我没回应,只是紧紧盯着他。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季扬。”他伸出手,“也就是你说的,K先生。”
我没去握他伸来的手。
“许念在哪儿?”我问道。
“她在里面。”他收回手,毫无尴尬之感,“她在等你。”
他侧身,做出个“请”的手势。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走过一条长长的、灯光昏暗的走廊,眼前立刻开阔起来。
里面是个巨大的、宛如中世纪欧洲宫廷的salón。巨大的水晶吊灯,天鹅绒质地的窗帘,墙上挂着看不懂的油画。
空气中弥漫着和我从许念那些裙子上闻到的一样的、混合着香水、酒精和烟草的气味。
场内人不多,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
季扬把我带到一个角落的卡座处。
许念正坐在那里。
她换了一身衣服。是一条红色长裙,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白皙。脸上化着精致的浓妆,头发烫成大波浪,随意地散在肩上。
她脸上也戴着一个面具,一个黑色的、镶着蕾丝的狐狸面具。
她看到我,端着酒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那已不是我的许念。那是一个叫“夜莺”的、陌生女子。
8.
我在许念对面坐下。
季扬很识趣地没留下,冲我俩微微一笑,转身就离开了。
卡座里就剩下我和许念。
四周是轻柔音乐和人们的低声交谈,可我们之间,安静得彼此呼吸声都能听见。
她没摘下面具。
我也看不清她面具下的神情。
“为啥带我来这儿?”我先开了口。
“因为,只有在这儿,我才能跟你讲真话。”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过来,有点变调,但很平静。
“真话?”我笑了,笑得很冷,“你的真话,难道得戴着面具才说得出来?”
她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方哲,你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是真的。”
我的心往下一沉。
“我来这儿,我认识季扬,我玩那些游戏……全都是真的。”她看着我,语气里没一点愧疚,“但是,我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我重复这四个字,觉得无比讽刺,“都亲过了,还叫没关系?”
“那是游戏!”她提高声音,“只是个游戏!游戏结束,一切就完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规矩!”
“规矩?”我冷笑,“你们的规矩还真有意思。许念,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把一切都推给‘游戏’,你就没做错?”
“我没错!”她突然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我就是想找个地方透透气!有错吗?”
我被她的反应弄愣住了。
“透透气?”
“对!”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我不懂的痛苦和挣扎,“方哲,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女人?”
我没出声。
“你觉得我温柔、贤惠、保守、纯情,对吧?你觉得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给你做饭、洗衣服,等你回家,对吧?”
我还是没说话。
因为她说的,都对。
“可那不是全部的我!”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也会累,会烦,会有压力!我做翻译,每天都得面对那些枯燥文字,我需要个发泄的出口!我不想把负面情绪带回家,带给你!所以,我来这儿!”
“在这儿,我可以不是任何人。我不是方哲的妻子,不是许家的女儿。我只是夜莺。我能喝酒,能跳舞,能说粗话,能玩那些无聊的游戏!天亮后,我走出这扇门,我又变回那个你喜欢的、温柔的许念。这样,有错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话,像颗炸弹,在我心里炸了。
我从不知道,她压力这么大。
我从不知道,她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温柔,有一部分,是“演”出来的。
“那你为啥不告诉我?”我艰难地开口,“我们是夫妻,你能跟我说。”
“跟你说?”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咋说?”跟你说哈,你那个一牵手就脸红的老婆,实际上骨子里是个热衷于刺激、总在危险边缘徘徊试探的狂人呢。跟你说哈,她最大的梦想可不是相夫教子,而是想去周游世界,去体验跳伞,去尝试蹦极。你能接受不?”
“你接受不了。”她自己回应自己,摇了摇头,“你只会觉得,我不是个好妻子。你会害怕,会想着离开我。”
“就像此刻这样。”她看向我,面具下的泪水,终究还是流淌了下来。
我望着她,心里乱得好似一团杂乱的丝线。
她说的,有道理没?
好像是有。
但我能接受不?
好像……接受不了。
“那个K先生呢?”我换了个问题询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提及季扬,许念的情绪略微平稳了些。
她重新坐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是我在这儿结识的第一个人。”她说,“他很有风度,也很懂分寸。我们确实相互欣赏,但我们都清楚,游戏和现实,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你敢讲,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紧紧地盯着她。
她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说:“有过。”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扯了一下。
“但是,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抬起头,迎着我的目光,“方哲,我守住了我们的底线。我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我相信她这句话。
不是因为我有多信任她,而是因为,如果她真想做什么,她有无数办法能做得天衣无缝,根本不会让我发现那部手机。
她之所以会被我发现,或许,潜意识里,她也期望我能发现。
她也疲倦了,不想再戴着面具生活了。
“方哲,”她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那张我熟悉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恳求。
“我们回家吧。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
9.
我没有跟许念一起回家。
我让她先回去。
她说会在家中等我,不管多晚。
我独自留在了“伊甸园”。
季扬找到我,递给我一杯酒。
“想清楚了?”他问道。
我没接过酒,看向他:“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他微微含笑,算是承认了。
“你喜欢许念。”我说道,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夜莺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他答非所问,在旁边沙发坐下,“但她也深爱她的丈夫。”
“所以你就只跟她玩游戏?”我讥讽道。
“不然呢?”他摊开双手,“方哲,你要明白,来这儿的人,都是来找乐子的。没人会把游戏当真。当真,你就输了。”
“乐子?”
“对。”他喝了口酒,“每个人在现实生活里,都有自己的角色。老板,员工,父亲,儿子……那些角色会给你带来责任,也会带来束缚。但在这儿,你什么都不是。你只要戴上面具,就能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就像许念,她在你面前是个完美的妻子,可她也需要个地方,去做那个不完美的‘夜莺’。”
我陷入了沉默。
季扬的话,和我从许念那儿听到的,差不多一样。
“你觉得,我不懂她?”我询问。
“你不是不懂,你是不想懂。”季扬看着我,眼神犀利,“你只想让她成为你想象中的那个妻子。你享受她的温柔与依赖,却没想过,那背后她付出了多少压抑和伪装。”
他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心里。
是这样吗?
我一直以为,我爱的是真实的许念。
可到头来,我爱的,也许只是我为她设定的那个“完美妻子”的形象。
“我想办张卡。”我对季扬说。
季扬愣了一下,接着笑了。
“想通了?”
“我想看看,这个游戏到底有多好玩。”我说。
“好。”季扬打了个响指,叫来经理,“给这位方先生,办一张最高等级的会员卡。”
经理恭敬地点点头,带我去办手续。
手续繁琐,要验证资产,签一堆保密协议。
办好后,经理递给我一张黑色卡片,还有一个面具。
是个纯黑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金属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先生,您的代号?”经理问。
我思考片刻,说:“就叫……‘观察者’。”
从那天起,我也成了“伊甸园”的会员。
我没告诉许念。
她以为我已原谅她。她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讨好我,比以前更温柔体贴。
她再也没去过书房,那部黑色手机和那些裙子,也都被她收起来,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我们好像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开始频繁去“伊甸园”。
我戴着“观察者”面具,坐在角落里,喝酒,看着场子里各种各样的男女。他们玩着各式各样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角色扮演、国王游戏等等。
一开始,我只是看着。
我看到平日里在财经新闻里一本正经的上市公司老板,在这儿仿佛孩童一样玩着捉迷藏。
我看到以端庄优雅出名的女明星,在这儿穿着朋克服,和人拼酒。
每个人,都像季扬说的那样,在这儿摘掉了现实生活中的面具,变回了另一个自己。
慢慢地,我也开始尝试参与他们的游戏。
我发现,戴上面具,说些平时不敢说的话,做些平时不敢做的事,确实……很刺激。
我好像有点理解许念了。
但理解,并不代表接受。
我一直在等待。
等许念,或者说,“夜莺”,再次出现。
她没有。
她好像真的为了我,放弃了她的另一个世界。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
那天是“伊甸园”的周年庆,举办了一场假面舞会。
我到达时,场子里已经很热闹了。
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了她。
她没穿裙子,而是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长发高高束起,戴着那个我熟悉的黑色狐狸面具。
她没看到我。
她正被一群人围着,其中就有季扬。
他们似乎在玩什么游戏。
我走了过去。
我听到季扬笑着说:“夜莺,这次你可躲不掉了。国王的命令是……让你邀请在场你最欣赏的一位男士,跳一支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许念身上。
我看到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最后,落在了季扬身上。
她朝季扬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我向前迈一步,挡在了季扬面前。
“这位女士,”我看着她,故意压低声音,“能请你跳支舞吗?”
10.
我能感觉到,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这里。
许念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戴着面具,我看不到她的神情,不过我能透过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感受到她的震惊。
她肯定认出我了。
就算我改变了声音,变换了装扮,然而那种夫妻间最熟悉的、微妙的气场,是隐藏不住的。
周围的人开始热闹起来。
“哟,有人来争抢啦!”
“有意思了,看看夜莺会怎么选!”
季扬站在我身后,没出声,只是抱臂站着,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我看着许念,等着她给出回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过了足足十几秒,她才慢慢地把手从我的面前收回去。
随后,她朝我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这是我的荣幸,观察者先生。”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叫我“观察者”。
她早就知道我也在这儿。
我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带她走进了舞池。
音乐响起,是华尔兹。
我们跳得极为合拍,每一次旋转,每一回抬手,都好像排练了无数次。
我们靠得很近,近到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香水和她自身体温的气味。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在你决定再也不来的那天。”我回应道。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
“为什么?”
“我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比家还让你留恋。”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苦涩。
她没有接话。
舞池里人很多,我们随着人群转动,面具下的眼神,却在空中激烈地交锋。
“你玩得挺高兴?”我问道。
“还不错。”她回答,“你也一样,不是吗?”
“我只是想了解你。”
“了解我,还是监视我?”她反问,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是啊,我到底是来了解她的,还是来监视她的?
连我自己都分不清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她说,这是个陈述句。
“我没生气。”我说,“我只是……很难接受。”
“难接受什么?难接受你的妻子不是一个只会围着你转的玩偶?还是难接受,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世界?”
她的话,句句扎心。
“许念,”我叫她的名字,“我们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在这里,没有许念。”她打断我,“只有夜莺。”
一曲结束。
我们停在了舞池中央。
她松开我的手,向我行了个礼。
“谢谢你的舞,观察者先生。”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我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们聊聊。”
“我们不是正在聊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拉着她,穿过人群,走到了一个没人的阳台。晚风轻拂,携着一缕凉意。
我放开了手。“你全都知晓了,为何不来质问我?”我如此问道。
“问你什么事?”她靠着栏杆,看向远方的夜景,“问你为何偷偷来到此地?问你为何给自己取‘观察者’这个名号?方哲,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呀?一个要你时刻严密看管的罪犯吗?”
“我没这样!”
“你明明就有!”她猛地回头,眼中泪光闪动,“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你宁愿自己偷偷摸摸地来这儿,也不听我好好解释!”
“那你有解释过吗?”我反问,“你所谓的解释,就是告诉我,你来这儿只是为了‘喘口气’?”
“不然还能怎样?你想要怎样的解释?”她朝我走近一步,“你是不是非要我说,我爱上了季扬,还和他有过亲密接触,你才满意?”
“我没这么想!”
“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指着我的胸口,“在你发现那部手机的瞬间,你就已认定我有罪!你根本没打算给我机会!”
我们激烈地争吵起来,都想用言语压倒对方,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但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都错了。
我错在不信任她,用近乎暗中探寻的方式,去揭开她的伤痛。
她错在不坦诚,用一连串的谎话,在我们之间筑起高墙。
“离婚吧。”
我们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后,两人都呆住了。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疲惫,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
或许,放过彼此,才是最好的选择。
11.
“可以。”
我吐出了这个词。
感觉心脏仿佛被什么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疼得特别厉害。
许念,不,夜莺,她看向我,面具下的眼神复杂极了。
她似乎也没料到,我会答应得如此果断。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转过身,朝着喧闹的舞会走去。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我独自一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我想抽烟,摸了摸口袋,才想起为了参加舞会,我换了衣服,烟和打火机都没带。
我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和许念,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因为一个游戏,一个所谓的“第二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伊甸园”的。
我没有回家,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天快亮的时候,我把车停在江边,对着江水发呆。
手机响了,是许念打来的。
我挂断了。
她又打过来,我又挂断。
这样反复了几次,她不再打了,发来一条信息。
“我在家等你。要是你今天不回来,我就当你默认了。”
默认什么?
默认离婚吗?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发动了车子。
我不想回家。
起码现在不想。
我去了公司,让自己投入到工作之中。同事们都察觉到我状态不对,问我怎么了,我都说没事。
一整天,我都没再看手机。
直到下班,我才再次拿起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许念的。
还有几十条微信。
“方哲,你在哪?”
“我们再聊聊好不好?”
“别不理我,我害怕。”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你回来吧,求你了。”
……
最后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
“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你来,我们就把手续办了。你不来,我们就重新开始。”
我看着“民政局”这三个字,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
这个女人,总有办法把我逼到绝路。
我开车,前往了民政局。
我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民政局早就下班了,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除了她。
她就站在台阶上,穿着昨天舞会的那身黑色西装,抱着双臂,在晚风里微微发抖。
她没戴面具。
看到我的车,她立刻跑了下来。
“你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
我下了车,没吭声。
“我就知道你会来。”她抽了抽鼻子,勉强挤出一丝笑。
“走吧,都下班了。”我说。
“嗯。”她点了点头,跟着我上了车。
车里很安静。
我一路开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们……回家吧。”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回到家,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没开灯,在黑暗中,从背后抱住了我。
“方哲,对不起。”她把脸深深埋进我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我不会再去了,我已经卸载了那个App,还扔掉了手机。咱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紧紧抱住我,仿佛生怕我一转眼就会消失不见。
我能感觉到,我的后背正慢慢被她的泪水浸湿。
我心中那堵坚固的墙,在她的泪水中渐渐开始融化。
我转过身,把她抱进怀里。
“许念,”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别再有任何隐瞒。”
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那一晚,她跟我说了很多。
说她从小就是个“乖乖女”,父母管教很严,她的人生道路,全是被规划好的。
讲她大学毕业后,从事着一份在外人看来体面又稳定的翻译工作,然而日复一日的枯燥,几乎要把她逼疯。
讲她是怎么被周琪带进“伊甸园”的。第一次进去时,她也被吓到了,可那种能卸去所有伪装,释放另一个自己的感觉,让她深陷其中。
她也提到了季扬。
她说季扬是她见过最懂女人的男人,他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她承认,她曾对他动过心,可那只是一种短暂的迷恋,像烟花一样,绚烂夺目,却虚幻不真实。
“我真正想要的,是安稳的生活,是一个家。”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在黑暗中亮得让人惊讶,“而这些,只有你能给我。”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问。
“我害怕。”她说,“我担心你知道后,会觉得我不是好女人,会离开我。”
“那你现在不害怕了?”
她摇了摇头。
“害怕。但是,我更怕失去你。”
12.
那一夜过去之后,我俩好似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我俩谁都没再提起“离婚”这俩字。
许念真把那部手机处理掉了,那个叫“夜莺”的账号,也彻底没了踪影。
她辞去了那份无趣的翻译工作,用我俩所有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她说,她不想再每日对着电脑,她想做点充满活力的事儿。
我支持她。
花店的生意普普通通,但许念每天都挺开心。她身上那种压抑的气质,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内到外的、充满活力的生命力。
她开始学着对我坦诚。
她会跟我说,今天店里来了个难对付的客人,把她气坏了。
她会跟我说,她想去学陶艺,想去学潜水。
她会拉着我,在周末晚上,去看一场午夜场电影。
我发现,我好像正在重新认识我的妻子。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温柔浅笑的、完美的许念。她有缺点,会发脾气,会有许多新奇想法。
但这样的她,更真实,也更讨人喜欢。
我也在改变。
我不再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我开始学着分担家务,学着听她诉说。
我甚至,在她的怂恿下,陪她去报了一个攀岩班。
站在高高的岩壁下,我看着她在上面灵活地攀爬,就像一只自由的鸟儿。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伊甸园”本身,并没有错。
错的是我们逃避现实,用谎言和伪装,去面对彼此的方式。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出口,去释放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让你最亲近的人,看到那个不完美却真实的你。
半年后的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寄件人是季扬。
我打开一看,是一张黑色的卡片,还有一张请柬。
卡片是“伊甸园”的终身VIP卡。
请柬是季扬的婚礼请柬。
我把请柬拿给许念看。
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他终于也找到了自己的‘现实’。”
“我们去吗?我问。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去了。”她说,“游戏结束了。”
“嗯。”我点点头,把卡片和请柬,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那天晚上,许念的花店提前关了门。
她做了一桌子菜,还开了一瓶红酒。
我们喝了不少。
借着酒劲,我问她:“要是,那天我没去民政局,你会怎样?”
她趴在桌子上,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有些迷离。
她看着我,笑了。
“我会去找你。”她说,“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然后呢?”
“然后,”她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把你绑回家,关起来,让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
我愣住了,随即也笑了。
我搂着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我知道,那个叫“夜莺”的女人,其实从未离开。她只是揭下了面具,换了种方式,踏入了我的生活。
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清楚,不管是温柔的许念,还是带刺的夜莺。
都是我深爱的,我的妻子。
来源:灵灵小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