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旧金山纪事报》10月29日以《 It’s the language of S.F.’s first Chinese immigrants. Can it survive another generation? 》为标题报道，曾经作为华裔移民“母语”的粤语，正

金·托雷斯（Kim Torres）站在二十多位同学面前，表演她粤语对话，她感到很紧张。虽然粤语是她母亲的母语，但这位23岁的女孩直到今年秋天才开始学习。

“Emily, neih daaihyeuk geinoih tai yat chi hei a?”（Emily，你大概几耐睇一次戏呀？）

这位大学生的最大梦想是能用粤语和抚养她长大的奶奶交流。她希望自己的粤语足够流利，以便在明年全家去奶奶的家乡旅行马来西亚时，能用粤语和亲戚们交谈。

在奥克兰的中华文化苑，粤语老师 Choi Ping Lam正在上课

托雷斯学粤语的旧金山城市学院是加州湾区学习粤语的最后堡垒之一，而旧金山不仅是美国，也是全世界公立粤语教育的最后堡垒之一。

《旧金山纪事报》10月29日以《 It’s the language of S.F.’s first Chinese immigrants. Can it survive another generation? 》为标题报道，曾经作为华裔移民“母语”的粤语，正逐渐被新一代华裔孩子抛弃，取而代之的是普通话（Mandarin）的兴起。

2023年，美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湾区普通话在家使用人数已从2005年的5.9万人跃升至12.7万人，而粤语虽仍领先（15.7万人），但差距正急速缩小。

从旧金山湾区的街头巷尾，到洛杉矶的华人聚居区，再到纽约的唐人街，粤语的“衰落”已成为很多华裔家庭的痛点。

19世纪中叶，加州淘金热和横贯大陆铁路的修建，吸引了首批中国移民。这些移民大多来自广东珠江三角洲，尤其是台山地区，他们操持的正是粤语或其变体台山话或者客家话。到2004年，美国约有200多万华人说各种中文方言，其中粤语是第三大非英语语言，仅次于西班牙语和英语，超过了普通话。

在旧金山唐人街，粤语不仅是沟通工具，更是文化符号：从茶楼里的闲聊，到春节的粤剧表演，都浸润着粤语的韵味。

2005年，湾区粤语在家使用者达13.9万人，远超普通话的5.9万人。

这些移民的后裔——第一代和第二代华裔——在家庭中自然传承粤语。1974年的美国最高法院判例《Lau v. Nichols》进一步推动了粤语教育在旧金山的扩张，保障了非英语母语学生的权利。

这起案件主角是香港移民学生Kinney Kinmon Lau（刘建民）。1967年他随家人移居旧金山，就读于旧金山市立学校。

当时，旧金山联合学区（SFUSD）有约2800名华裔学生，其中1800人（如Lau）以粤语为母语，英语水平极低，学校却未提供任何语言辅助，仅以全英语授课。

1970年，Lau的家长与其他8名华裔学生家长联合数百家庭，通过民权律师Edward Steinman向联邦地区法院起诉旧金山学区，控告其违反1964年《民权法案》第六条（Title VI），即“联邦资助机构不得因种族、肤色或国籍歧视”。原告称，缺乏粤语或双语支持导致华裔学生“有效教育权”被剥夺，实质构成歧视。

地区法院与第九巡回上诉法院均裁定学区无责，理由是“所有学生接受相同教育，无故意歧视”。

1973年，案件上诉至最高法院。1974年1月21日，最高法院以9:0一致意见推翻下级裁决，由William O. Douglas大法官撰写主意见。

法院指出：《民权法案》第六条禁止“效果歧视”（disparate impact），而非仅“意图歧视”。学校虽未恶意，但“将不懂英语的学生置于全英语环境中，等同于剥夺其受教育机会”，构成非法歧视。 判决要求SFUSD为非英语母语学生提供“适当补救措施”（appropriate relief），虽未强制双语教育，但实际推动了全美双语教育立法。

1974年《平等教育机会法》（EEOA）随即通过，明确学校须采取“肯定行动”克服语言障碍。旧金山因此大幅扩展粤语双语项目，至1980年代达11所小学。

经过这起案件，粤语在美国的地位被最高法院所肯定。那时，粤语不仅是生存的必需品，更是华裔身份的锚点。

不过，如今粤语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湾区学粤语的孩子越来越少。

美国的普通话使用者逐年增加，已经快超过粤语

在旧金山，近年来粤语学习名额也大幅减少。旧金山城市学院从上世纪90年代的四位粤语教师和10到15个班级，减少到如今的一位教师和两个班级。旧金山联合学区也从2019年的11所提供粤语双语课程的小学，减少到如今的6所。

据教职人员透露，加州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认证粤语双语教师的项目之一——旧金山州立大学——由于报名人数不足，已经连续两年取消了双语教师资格认证课程。加州州立理工大学波莫纳分校和洛约拉马利蒙特大学也提供类似的课程，但教职人员表示，近年来他们的课程都没有学生报名。

奥克兰非营利性的 中华文化苑（ Shoong Family Chinese Cultural Center ） 自1953年以来一直提供免费或低价的粤语课程，但据理事会主席吴琼斯（Jones Wu）称，疫情期间报名人数骤减近一半，中心一度面临生存危机。虽然目前报名人数有所回升，但中心的财务状况依然紧张。

“粤语不仅是一门语言，更是一段历史，”该中心主任苏珊·钟在接受《旧金山记事报》用普通话说，“粤语如果消失了，粤语文化也就消失了。我们非常担心粤语会在美国慢慢消失。”

华裔孩子抛弃粤语的首要原因，是移民来源的巨变。

20世纪80年代前，美国华人移民主要来自香港、广东和东南亚，这些地区以粤语为主。1982-83学年，加州就有近3万学生以粤语为母语。

但自1990年代起，大陆移民涌入，尤其是来自北京、上海等的普通话使用者。他们的到来，让普通话逐渐占据上风。

据加州政策研究所（PPIC）2023年报告，全州27%人口为移民，其中10.6%在家说中文（多为普通话）。新移民多为高学历专业人士，携子女定居硅谷或东湾，普通话成为家庭默认语言。相比之下，粤语移民多集中在旧金山、圣马特奥和阿拉米达县。

而且，华裔二代目前首选的学习语言也从粤语变为普通话。因为中国经济的崛起，让普通话成为“全球通行证”。

亚洲协会报告显示，美国学生学习中文兴趣激增，但多为普通话：2007年，首届AP中文考试（Mandarin）就有3261人参加。 湾区硅谷企业如谷歌、苹果，招聘时优先普通话使用者——它连接中美贸易、供应链和技术创新。

洛杉矶时报报道，许多华裔父母视普通话为“未来投资”：它助孩子进顶尖大学、就业。一项美国国立医学图书馆纵向研究显示，华裔父母对普通话的态度更积极，推动孩子参与课外活动。相比，粤语被视为“地方性”：虽亲切，却难通全球。

旧金山唐人街

普通话的兴起，在湾区粤语家庭制造了文化断层。

2023年《洛杉矶时报》采访了华裔二代，民权人士Sophia Leung，她称疫情期间的反亚裔仇恨培训需双语支持，但年轻一代已疏离粤语，无法与祖父母沟通香港电影或广东菜谱。

资深粤语教育专家，旧金山Alice Fong Yu Alternative School的校长莉安娜·塞托（Liana Szeto）告诉《旧金山纪事报》：“普通话的征服虽带来全球竞争力，却切断了粤语的革命精神和地方叙事。”

“若粤语在美国消失，我们将丢失大块历史，”她说。

来源：趣闻捕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