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仰望,到与你并肩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30 16:47 1

摘要:高二那年的下午,光阴总是被拉得极长,像一块用旧了的绸缎,磨得起了毛边,温吞地、粘腻地裹挟着每一个人。阳光斜斜地劈进教室,在空气里劈开一道光柱,无数尘埃在那道光里疯狂地舞蹈,升腾,沉浮,仿佛一场无声的、微观的狂欢。林栀总觉得,自己就是那无数尘埃中的一粒,而顾辞,

高二那年的下午,光阴总是被拉得极长,像一块用旧了的绸缎,磨得起了毛边,温吞地、粘腻地裹挟着每一个人。阳光斜斜地劈进教室,在空气里劈开一道光柱,无数尘埃在那道光里疯狂地舞蹈,升腾,沉浮,仿佛一场无声的、微观的狂欢。林栀总觉得,自己就是那无数尘埃中的一粒,而顾辞,是那道光本身。

他坐在教室的中央偏右的位置,仿佛是整个宇宙精心计算过的圆心。下午四点半,夕阳会恰好掠过他的课桌一角,把他那只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照得几乎透明,连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依稀可见。林栀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一个安全的、可以肆意窥探的角落。她与他之间,隔着五排课桌,两个过道,以及一整个她无法逾越的、由家世、成绩和相貌构筑的阶级。

顾辞是那种被命运格外眷顾的男孩。他身上总有一种干净的、皂荚的清香,混着点阳光晒过书本的味道,与教室里常见的汗味、零食味格格不入。他的白衬衫领口永远挺括,像是被一种优渥的、有序的生活精心熨烫过。他是学习委员,是校篮球队的替补(即便只是替补,也因他那张脸而格外引人注目),是每次大考后年级大会上被念到名字时,会引发一阵低低骚动的人物。

林栀呢?她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存在。成绩像一条疲软的曲线,在中游不痛不痒地起伏。脸上带着几点青春期不肯褪去的、顽强的痘印,眼睛是单眼皮,看人时总带着点怯怯的、未梢的神经质。她唯一的财富,是一本厚厚的、带锁的日记本。那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无人知晓的、关于他的琐碎。

“九月十二日,晴。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毛衣,像雨后初晴的天。发物理卷子的时候,他的手指碰到了我的,只是一瞬,像被羽毛刮了一下,我的整条胳膊却麻了半节课。”

“十月三日,阴。他在篮球场边喝水,喉结滚动的样子,像一只敏捷的、吞咽着光阴的兽。旁边三班的班花笑着给他递纸巾,他没有接,只摇了摇头。我心里竟可耻地松了一口气。”

这些字句,是她贫瘠青春里唯一的盛宴,是她一个人的“倾城之恋”。只是这座城,从未被外界攻打,只在她的内心一次次地沦陷、重建、再沦陷。

她最常做的,是研究成绩单。那薄薄的一张纸,于她而言是一张精密的、通往他的星图。她的名字,林栀,像一颗黯淡的星,总在三十几名的位置闪烁。而顾辞的名字,稳稳地悬在顶端,带着君临天下的漠然。她计算着他们之间的分差,十五分,二十分,有时候是令人绝望的三十分。这每一分的差距,都化作了现实世界里她与他之间那五排课桌的距离,无法僭越。

她开始了一种近乎苦行僧般的努力。深夜的台灯熏得她眼睛发涩,数学卷子上的辅助线缠绕得像她理不清的心事。她这么做,并非怀揣什么“知识改变命运”的宏愿,动机卑微得可怜——只为了下一次换座位时,名次能靠前一点,或许,就能离他近一排。哪怕只是一排,也能更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皂荚香气。

命运的转机,有时来得毫无道理,像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又像是上帝无聊时随手掷下的一颗骰子。

那是一个寻常的周四,放学铃声像赦免令一般响起,人群如同退潮般涌出教室。林栀磨蹭着收拾书包,这是她的习惯,等人都走光了,她可以慢慢地、安全地看他空了的座位一眼。那天,她负责值日,擦黑板时,粉笔灰像雪一样落在她的头发和睫毛上。

生活委员抱着一大摞新到的练习册,吃力地放在讲台上,喊了一声:“顾辞,你来帮忙发一下!”

顾辞应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大概是刚打完球,额发还有些微湿,走向讲台时,带着一阵轻微的风。他开始一组一组地发,修长的手指准确地抽取出相应数量的册子,放在每一组第一排的桌角。那动作流畅而好看,像一场表演。

发到林栀这一组时,他手里还剩最后几本。他走过来,依旧是放在第一排。可就在他转身欲走时,那摞在讲台上没放稳的练习册,最上面的一摞突然滑落,“哗啦”一声,尽数散落在了地上——正是林栀刚刚拖过,还带着湿痕的地面。

生活委员早已不见踪影。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栀的心猛地一跳。

顾辞看着那满地狼藉,几不可闻地蹙了一下眉。他大概是有急事,比如球队的训练,或者别的、属于他那个光明世界的约会。他蹲下身,快速地捡拾,但那些册子的封面,已经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污浊的水渍。

林栀站在黑板前,手里还捏着那块半湿的抹布。她的喉咙发紧,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一个说:“快去帮忙啊!这是个机会!”另一个更强大的声音在警告:“别去!你会笨手笨脚,会出丑,会让他更讨厌你!”

就在这时,顾辞抬起头,目光越过一排排桌椅,落在了她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长久地将目光停驻在她这里。他的眼睛是好看的內双,瞳孔颜色很深,像两潭幽静的寒水。那里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期待,只是一种平静的、穿透性的注视。

“同学,”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一点点运动后的沙哑,“可以麻烦你,帮我一起捡一下吗?”

“同学”。

他果然不记得她的名字。虽然他们已经同班了一年多。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针,准确地刺入了她心脏最柔软的部位,一种混合着酸楚和果然如此的疼痛弥漫开来。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蹲在他的对面。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捡起一本册子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不敢抬头,只能看见他那双白色的运动鞋,鞋帮很干净,但鞋底带着球场上的红色粘土。她和他,在同一片狼藉里,短暂地、卑微地构成了一个同盟。

他们沉默地捡着。空气里只有纸张摩擦的窸窣声,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闻到了他身上更清晰的汗味,混合着那点皂荚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属于少年的气息。这气息让她头晕目眩。

终于捡完了。他抱着一摞相对干净的,她把那些沾了较多污渍的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堆耻辱的证明。

“谢谢。”他说。然后,他像是为了弥补刚才那句生疏的“同学”,又像是终于从记忆的某个角落里搜寻到了关于她的信息,他看着她的眼睛,补充了一句:

“加油,林栀。”

他说完,便抱着那摞练习册转身走出了教室。身影消失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

林栀却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他记得!他记得她的名字!他从那一片模糊的、名为“同学”的背景板里,把她打捞了出来,准确地叫出了“林栀”!

“加油,林栀。”

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她死水般生活的巨石,激起了滔天的巨浪。它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在她空旷的内心世界里回荡。她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分析着他的语气——是客套?是敷衍?还是……带着一丝真诚的鼓励?

她宁愿相信是最后一种。

那一刻,傍晚最后的余晖恰好透过窗户,照在刚才练习册散落的地方,在水渍上折射出破碎而斑斓的光。她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摞肮脏的、象征着不幸的练习册,忽然觉得它们也变得珍贵起来。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共同经历”的物证。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下:

“十一月七日,晴。我的名字从他的唇齿间逸出,像一句古老的咒语。‘加油,林栀’。整个世界的声音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我抱着一摞脏了的练习册,像抱着整个灰扑扑的、卑微的青春。可是,他在我的青春里,为我下了一场金色的雨。我知道,我完了。”

是的,她完了。从那一天起,那场无声的、微观的尘埃之舞,变得更加疯狂。她那粒尘埃,因为被那束光偶然地、短暂地照拂过,便以为自己拥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她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加沉默地注视。她开始留意他常去的书店,他爱喝的饮料牌子,他走路时微微偏向左边的习惯。

她活得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而顾辞,是她远方那座云雾缭绕的、金色的神殿。她以为这就是爱情的全部了——是仰望,是追逐,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然后期待着,能从尘埃里,为他开出一朵无人知晓的花来。

她并不知道,许多年后,当她在另一个场合,以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审视的目光回望这段岁月时,她会明白,那个下午的“加油”,与其说是鼓励,不如说是命运抛出的一個带有怜悯意味的诱饵。它喂养了她的幻想,也延长了她的苦役。

但十六岁的林栀,只是用力地抱紧了怀里那摞脏了的练习册,仿佛抱住了她一生中,最初与最后的温暖。教室外,天色正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属于她的、漫长的进化史,才刚刚揭开序幕的第一章。前方是茫茫的黑暗,而她是那只即将扑火的、决绝的蛾。

来源:为你守候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