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午夜时分,边关朔风如刀,刮过宋军临时驻扎的营盘,撕扯着士兵们紧绷的神经与单薄的帐篷。白日里那场惨烈的遭遇战,在天门阵诡异莫测的攻击下,损兵折将的阴影仍沉沉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中军帐内灯火飘摇,映照着杨宗保年轻却凝重的面庞。他指尖划过粗糙地图上那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午夜时分,边关朔风如刀,刮过宋军临时驻扎的营盘,撕扯着士兵们紧绷的神经与单薄的帐篷。白日里那场惨烈的遭遇战,在天门阵诡异莫测的攻击下,损兵折将的阴影仍沉沉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中军帐内灯火飘摇,映照着杨宗保年轻却凝重的面庞。他指尖划过粗糙地图上那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天门阵的核心地带,声音沙哑低哑:“帅印若失,三军动摇,此物非夺回不可。”
距此数十里,那座庞大、狰狞的天门阵如同远古巨兽伏踞在夜色荒野上。辽军大帅萧天佐立于高耸的哨塔,手中摩挲的正是一枚沉甸甸、雕蟠龙、钮踞虎的黄金帅印。火光跳跃在金印表面,映出他眼底志得意满的寒芒。“宋人重名器,”他侧头对副将低语,嘴角一抹冰冷弧度,“此印便是钓那杨家猛虎入彀的香饵。待其精疲力竭之时,我阵中那关乎汴京命脉的‘九幽锁’,才是真正收网的时刻。”
消息如寒风卷地,送入宋营。焦赞急闯大帐,须发戟张:“元帅!辽狗欺人太甚!末将愿率本部儿郎,拼死闯阵,夺回帅印!” 帐内一时群情激愤,众将纷纷请战,刀剑铿锵作响。
“不可!”一个清越果断的女声瞬间压下了躁动。穆桂英排众而出,纤瘦的身影在巨大地图前却如山岳般沉稳。她指尖如飞,沿着连日观测与零星俘虏口中抠出的线索,在地图上迅速勾勒、连缀。“此阵庞大诡异,蛮闯只是送死。”她目光锐利如鹰隼,点向地图上几处看似毫无关联的方位,“看这里土质异常松软,此处水流莫名改道,再看昨夜火光升腾的轨迹……种种迹象,皆暗合五行颠倒、奇门遁甲之术!此乃阵中有阵,虚藏杀机!”她深吸一口气,迎着杨宗保灼灼的目光,一字一顿,“欲破此阵,夺回金印,唯有‘以奇制奇’,乘其运转之机,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三更鼓冷,星月无光。一支绝对精锐的小队,如融入夜色的墨滴,悄然逼近天门阵西侧的“休门”——据穆桂英连日呕心沥血推演,此门在寅卯之交的阵势轮转间隙,防御会出现极其短暂的迟滞。孟良、焦赞两柄开山大斧在前,如怒涛般猛然劈开荆棘鹿砦,直捣黄龙。霎时间,凄厉的胡笳声响彻四野!
“敌袭!休门告急!”
刹那间,整个庞大的天门阵仿佛被惊醒的巨兽,无数火把从各个角落亮起,嘶吼声汇聚成潮。阵势轰然转动,沉重的旗门在机括声中开始移位重组——这正是穆桂英所等待的“动”的时刻!真正的尖刀,此刻由杨宗保、穆桂英亲自率领,如匕尖般精准地刺向穆桂英反复推算出的、阵法力量流转最薄弱、也最可能是核心阵眼所在的“惊门”方向!
惊门之内,景象诡谲绝伦。踏入瞬间,只觉天旋地转,脚下坚实大地竟如水波般荡漾扭曲!四面八方,巨大石柱在看不见的力量驱动下缓缓移动、撞击,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伪装成嶙峋怪石的辽军死士,在迷雾与石影间骤然暴起,刀锋冷芒闪烁,无声无息地从刁钻角度刺来!
“宗保当心!”穆桂英厉喝一声,长剑化作匹练寒光,精准格开刺向丈夫后心的毒蛇般的一枪。杨宗保虎吼如雷,沥泉枪抖出万点梨花,枪影重重,劲风激荡,将数名扑来的敌人狠狠扫开。每一步前进,都似在刀尖上起舞,在绞肉机中穿行。鲜血不断溅落在冰冷移动的石面上,分不清是敌是友。
就在逼近阵眼核心那片人工堆砌的高台时,一声暴戾的狂笑撕裂空气!“杨宗保!恭候多时了!”一条魁梧如铁塔的身影,手持一柄车轮巨斧,正是辽国悍将耶律斜轸!“留下首级,或可换你全尸!”巨斧带着开山裂石的风雷之势,当头劈下!
杨宗保瞳孔猛缩,沥泉枪如怒龙出海,悍然迎上!火星在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中猛烈迸射!两人皆是神力惊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枪斧交击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杨宗保勇猛无敌,然而此前一路冲杀消耗巨大,此刻面对以逸待劳的辽国猛将,一时间竟陷入苦斗!
穆桂英心急如焚,目光却如冰湖般冷静锐利。她一边挥剑格挡着四周不断袭来的冷箭暗器,一边飞快地扫视整个混乱的战局核心。突然,她瞳孔微微一缩!就在耶律斜轸身后那座高耸的祭台顶端,一面巨大的象征辽军统帅的玄色戍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而那旗帜不起眼的角落褶皱处,一点炫目的、尊贵无比的金芒,正透过布帛缝隙,固执地穿透战场上的血腥与烟尘!是黄金帅印!
“金印在旗!斜轸是幌子!”穆桂英运足内力,清叱之声穿透所有喧嚣,精准送入杨宗保耳中!
杨宗保虎躯剧震!电光石火间,他猛地一声震天怒吼,手中长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式横扫千军逼开耶律斜轸半步空隙!他毫不犹豫,足尖在移动的石柱上猛力一踏,身形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直扑那面戍旗!嗤啦——!布帛撕裂声响彻阵眼!染血的五指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插入旗角褶皱,一把攫住了那枚沉甸甸、象征着大宋三军统帅权柄的黄金帅印!
冰冷、坚硬、熟悉的触感瞬间传递全身!金印入手!
“帅印已得!扯乎!”杨宗保声嘶力竭的大吼如同惊雷炸响!这吼声是撤退的信号,更是点燃宋军最后斗志的火焰!苦苦支撑的孟良、焦赞所部闻声精神大震,爆发出骇人的反扑之力!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陡生!祭台下方,一处原本毫不起眼、遍布青苔的厚重石板,在金印被取走的刹那,竟发出沉闷刺耳的机括转动声!石板轰然滑开,露出一个深幽洞口!
“放!”一声冷酷至极的命令从洞中传出!
嗤嗤嗤嗤——!
密集如暴雨般的淬毒弩箭,闪烁着幽蓝的寒光,从洞内怒射而出!目标正是半空中刚刚夺得金印、无处借力的杨宗保!真正的绝杀陷阱发动!一切仿佛都在敌人精确的计算之中!
“宗保——!”穆桂英的心瞬间沉到冰点!尖啸声撕裂喉咙!她手中长剑灌注毕生功力,脱手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炽白闪电,奋不顾身地撞向那片致命的箭雨!
噗噗噗!长剑与无数弩箭撞击破碎!但仍有三支毒弩穿透了剑幕的阻挡!杨宗保人在空中,避无可避,只来得及猛拧腰身!一支毒弩狠狠扎入他左肩胛,剧痛伴随着冰冷的麻木感瞬间蔓延!他闷哼一声,从空中跌落!
“拦住他们!夺回金印!”耶律斜轸的咆哮如同野兽!无数辽兵如同闻到血腥的狼群,疯狂扑向重伤落地的杨宗保!
“护住将军!”穆桂英早已飞身扑至,将杨宗保挡在身后。她手中夺过一柄长枪,枪尖颤动如灵蛇吐信,舞起一片泼水难入的银光,死死挡住汹涌扑来的敌人。孟良、焦赞也浑身浴血地嘶吼着拼死杀到近前,三人背靠背,如同磐石般护住重伤昏迷、紧握金印的杨宗保!
“走!快走!”穆桂英声音已然嘶哑,每一枪刺出都带走一条性命,却也让她手臂酸麻沉重如灌铅。他们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在敌人疯狂的浪潮中,向着阵外方向,一寸一寸地艰难撕扯移动。每一步,都踏在血泊之中。
当终于看到阵外接应部队焦急挥舞的火把时,这支夺印小队几乎人人带伤,精疲力竭。孟良背上驮着昏迷的杨宗保,焦赞浑身创口,穆桂英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仍在汩汩流血,但她右手,却死死攥着那枚沾满血污却依旧沉重耀眼的黄金帅印!
“军医!快!”穆桂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却仍保持着惊人的镇定。
帅帐之内,灯火通明。随军郎中小心翼翼地剪开杨宗保肩头被毒血浸透的战袍。伤口乌黑肿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穆桂英凝视着那狰狞的伤口,又低头看向静静置于案几之上、血迹斑斑的黄金帅印。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直觉,顺着脊椎悄然爬上心头。
不对劲!
萧天佐何等人物?天门阵何等凶险?他们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最终的夺取过程,竟像是……对方有意引导?
她猛地伸出手,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一把抓住那枚象征无上权柄的沉重金印!
轻!
这印的重量……不对!远比她记忆中,杨元帅授印时的重量要轻得多!一种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取印匣!”穆桂英的声音冷得像冰。
印匣奉上。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金印放入其中。严丝合缝!工艺精湛,毫无破绽!但穆桂英的手指却敏锐地触摸到匣内底部——一层极其轻薄、与木质纹理几乎融为一体的隔板!若非已知分量有异,特意感知,绝难察觉!
她指甲用力嵌入缝隙,猛地一撬!
薄板应声而起!
匣底显露之物,令所有围观的将领瞬间窒息,一股寒气直冲顶门!
不是什么预想中的机关毒物,而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绘制着精密线条与无数标注的绢帛!
穆桂英颤抖着手指将其展开。
汴梁!
图上清晰无比地标注着汴梁城所有要害!城墙的厚度、瓮城的位置、城防弩机的布设点、甚至连接皇宫的隐秘水道脉络……一切关乎都城生死存亡的秘密,尽在其中!绢帛右上角,一方小小的朱红押记赫然在目——正是兵部密藏的城防图鉴章!
帐内死一般寂静,只闻重伤的杨宗保粗重痛苦的呼吸和众人擂鼓般的心跳。
原来如此!
金印是饵,天门阵是血肉磨盘,而这张藏于印匣夹层中的汴梁城防详图,才是萧天佐真正的目标!他根本不在乎区区一枚帅印的得失!他以杨宗保这等名将的勇烈为棋子,以整个天门阵为舞台,布下了一个惊天大局!用宋军最精锐将士的鲜血和生命,最终将这张关乎整个大宋帝国心脏命脉的钥匙,不动声色地“送”到了宋营手中!只待时机成熟,内应发动,里应外合,汴梁危矣!
烛泪无声滴落,在冰冷的帅案上凝成暗红的血珠。
穆桂英紧紧攥着那张薄如蝉翼却重如泰山的绢图,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她缓缓抬头,目光掠过帐内一张张因愤怒和惊骇而扭曲的面孔,掠过杨宗保昏迷中依然紧锁的眉头,刺骨的寒意蔓延全身。
天门阵的石柱仍在心中旋转碾压,金戈交鸣的余音还在耳畔呼啸。
可此刻她才真正明白,那九死一生冲破的惊门死地,不过是冰山显露的一角。
真正的天门阵,森然耸立于人心深处。信任的裂隙里,早有暗桩悄然埋下。
匣中那张冰冷的绢图,比任何淬毒弩箭都更致命。
她倏然转身,目光如冰刃扫过帐中每一张熟悉的面孔——焦赞的悲愤,孟良的茫然,医官颤抖的手,亲兵低垂的头……究竟是谁的手,曾不动声色地调换了那关乎国运的印匣?
帐外寒风呜咽,卷起残旗扑打在营门上,声声如夜枭啼哭。
大战方歇,新的战场已在无声中铺开。这一次,看不见血,却步步杀机。
萧天佐的棋局,刚刚落下了真正的胜负手。而我们,甚至不知执棋者藏身何处。
来源:快乐哥在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