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门被推开时,我正跟蓬蓬的婚纱裙撑较劲。陈默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口,浅灰色西装袖口沾着星点面粉,像落在灰布上的雪粒——准是今早又去巷口那家老铺排队买虾仁粥了,老板娘总说他傻,提前打电话就能留。
镜子里的头纱歪成了小月牙。我踮脚扒拉珍珠发簪,手背的薄汗像层细雾,把蕾丝手套粘出了皱巴巴的褶子。
"小棠,小陈送早餐来了!"妈妈的声音裹着热气撞进试衣间。
门被推开时,我正跟蓬蓬的婚纱裙撑较劲。陈默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口,浅灰色西装袖口沾着星点面粉,像落在灰布上的雪粒——准是今早又去巷口那家老铺排队买虾仁粥了,老板娘总说他傻,提前打电话就能留。
"头纱要掉了。"他放下保温桶,指尖轻轻挑了挑我垂落的珍珠链。指腹扫过耳垂时凉丝丝的,像沾了晨露的草叶,"昨晚又没睡踏实?眼下青得像块小墨玉。"
我习惯性踮脚埋进他颈窝,鼻尖蹭到他西装领,是蓝月亮洗衣液混着点桂花香——他总说我喜欢这个味道。"有点紧张。"话刚出口,喉间突然发哽。凌晨三点翻到的那本高中日记本还躺在床头,夹在里面的银杏叶边缘泛着黄,那是周远高三冬天翻遍操场捡的,说要给总考砸语文的我沾点运气。
手机在化妆台震动时,我正盯着陈默盛粥的手。他舀起虾仁时,瓷勺碰着碗沿叮铃响,像极了去年他在我生日宴上碰杯的声音。屏幕亮起"周远"两个字,像根细针突然扎进眼睛。
"小棠,我下午飞德国。"他的声音带着点哑,"能来二中老教室吗?就二十分钟,你落我家的《飞鸟集》在我这儿,你高三抄的批注我都留着,怕寄丢了。"
试衣间的空调突然停了。我盯着镜子里陈默盛粥的背影,他西装后背被暖气烘得有点发皱,那是上周他陪我挑婚纱时,在商场沙发上窝了三小时留下的印子。
"我今天......"
"就当帮我个忙。"他打断我,"我妈说那本书你当年抄到后半夜,眼睛都熬红了。"
银杏叶突然从记忆里飘落下来。高三冬天的晚自习,周远举着片银杏叶敲我课桌:"给你当书签,保准下次语文过百。"后来我真的过了百,再后来为了跟他去同一所大学,我放弃了保送名额;再再后来大三那年,他说家里出了事,不想拖累我,提了分手。
我看了眼手表,十点五十。婚礼仪式十二点开始,开车到二中十七分钟,来回刚好二十分钟。
"我马上到。"
陈默递粥的手悬在半空,粥香裹着热气往上窜,模糊了他的眉眼:"谁的电话?"
"大学室友,说赶不上高铁了。"我接过碗,虾仁在粥里浮浮沉沉,像粒粒润白的玉。"你帮我去跟婚庆对下流程?我补个妆就来。"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用勺子把粥里的虾仁全拨到我碗里。
二中老教室的门虚掩着。我提着婚纱摆跨进去时,霉味混着粉笔灰直往鼻子里钻。讲台上那本《飞鸟集》泛着旧旧的皮纹,书脊处有道浅浅的折痕——是我当年翻得太勤留下的。旁边压着张便利贴,字迹还是周远的瘦长体:"批注没丢,每年搬家都收在最里层。"
"对不起突然叫你过来。"
我转身,周远正从最后一排站起来。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那串檀木手串——大二我送他的生日礼物。"我妈昨天收拾旧物翻到的,她说你当年......"
"别说了。"我喉咙发紧,视线落在他桌角的修正液小太阳上,那是我用蓝色修正液画的,现在褪成了浅灰。"都过去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风掀起我的头纱,扫过他的手背——和大二冬天一样的温度,他当时把我冻红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哈着气说:"小棠的手怎么总像冰块?"
"其实我是想说......"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蕾丝手套渗进来,"当年分手不是因为家里,是我......"
手机在婚纱口袋里震动。陈默的微信弹出来:"婚庆说找不到你,你在哪?"
我猛地抽回手,手背重重撞在课桌角,火辣辣的疼。抓起《飞鸟集》往怀里塞时,书脊硌得肋骨生疼:"我得走了,祝你在德国一切顺利。"
周远没拦我,只是说:"书的第二百页,我补了话。"
赶回酒店时,宴会厅的灯全灭了。我踩着婚纱跑过红地毯,水晶灯在头顶晃成一片模糊的星子。前台小妹缩着脖子往后退:"陈先生说仪式取消,让宾客先回去了。"
"为什么?"我拽住她的袖口,发簪"啪"地掉了一支,扎得头皮生疼。"他在哪?"
小妹指了指签到处的黑色手机。屏幕亮着,有条未读短信:"小棠,酒店监控拍到你十点五十八分进了二中校门。我查了地图,从酒店到二中开车要十七分钟。"
我浑身发冷。翻出通话记录,周远的来电时间是十点四十六分——原来他根本没信我"室友"的借口。他翻了我手机,查了定位,甚至调了监控。
短信还在继续:"你总说我脾气好,可你记得去年平安夜吗?你说跟同事聚餐,结果我在商场撞见你和周远挑围巾。你说只是偶遇,我信了。你记得考研那年吗?你说为了我放弃保送,可我每次整理你落灰的笔记,都觉得是我偷了你的未来。"
"今天早上你戴的耳环,是我用你考研成绩出来那天的工资买的。我以为我们要结婚了,那些过去就翻篇了。可你连见前任都要骗我......我怕了。"
最后一条是定位:"我在民政局对面的咖啡馆,你要是想解释,就来。"
我跌坐在签到处的椅子上,婚纱裙裾像摊开的白蝶。《飞鸟集》从怀里滑出来,"啪"地翻到第二百页。周远的字迹在纸上晕开:"小棠,当年分手是因为我确诊了抑郁症,怕拖累你。现在我治好了,可你已经要结婚了。"
手机又震动,是妈妈打来的:"小棠,你爸说陈默他......"
"妈,我知道了。"我挂断电话,盯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突然想起上周陈默整理书房时,从旧纸箱里翻出我考研复习资料的样子。他蹲在地上一页页翻,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他发顶,说:"当年你要是去了,现在该是个很厉害的编辑吧?"
我当时笑着戳他额头:"胡说什么呢,现在这样不好吗?"
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咖啡馆的玻璃门就在眼前。我捧着捧花站在门口,花茎上的刺扎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染红了蕾丝手套。
靠窗的位置,陈默正低头搅咖啡。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和周远今天穿的那件,颜色一模一样。
风掀起我的头纱,遮住了眼前的光。
他的肩膀在头纱后若隐若现,像片我看了七年的温暖山坡。
如果是你,会推开这扇门吗?
来源:广西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