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磊:记忆宫殿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5-18 19:29 2

摘要:"我好奇极了,他们画画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们想画面问题,他们想尴尬的经历,他们想电影和小说。我总是想过往的事,那些离我越遥远的事我记得越清楚,记忆与我而言像酒一样,也需要一个发酵的过程,才能酿出醇香。"

《春》,纸本水性材料,105x75cm,2025

·《记忆宫殿》系列 ·

"我好奇极了,他们画画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们想画面问题,他们想尴尬的经历,他们想电影和小说。我总是想过往的事,那些离我越遥远的事我记得越清楚,记忆与我而言像酒一样,也需要一个发酵的过程,才能酿出醇香。"

《室内》,纸本水性材料,105x75cm,2025

《请太太》,纸本水性材料,105x77cmx3,2025

他隐隐知道些什么,但这一切还是让他目瞪口呆,毕竟他只是个8岁的孩子。房子在他面前倒下,满地的砖瓦,包裹着尘埃。

他眼看着一个男人进去,拿着锤子。那锤子比他还高,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式,锤柄是由两片竹条对齐与铁质锤头连接,竹条看起来软软的,锤子的重量让手柄弯曲变形,仿佛下一秒就要因承受不住压力而断裂。这与他记忆中的锤子很不一样,如果说古罗马人认为雄伟粗壮的多立克柱是男性柱,纤细秀丽的爱奥尼柱是女性柱,那么在他面前的更像是一个女性锤,他不知道这些,只是感到新奇。

那个男人一锤一锤的砸墙,他开始的那么突然,似乎没有一丝犹豫,经验最丰富的刽子手也远不及他的果断凶狠。这把锤子展现出与之外表不符的坚韧强大,他看到那个男人面无表情,于是他祈祷着竹片赶紧断裂,锤子狠狠的砸在他的脚上疼的他嗷嗷叫,最后灰头土脸的离开。事实是那个男人干得很顺利,顺利到停下来点了支烟,在吞吐间加快节奏。

他想哭喊,可是他没有,因为他发现身边的人冷漠极了,没有人对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反应,任他砸完这面墙砸那面墙。所有人都纵容那个男人的暴行。他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一锤又一锤。

他听到过不少关于房子的争吵,似乎早就预感到事情的发生,但当事情以这样的方式发生的时候,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墙体被砸碎而露出里面的钢筋,后来只剩下承重柱立在那里,空落落的。

《渔》,纸本水性材料,51x77cm,2025

《娱乐场》,纸本水性材料,105x75cm,2025

《储物间》,纸本水性材料,105x75cm,2025

她跳下去那年刚满60岁。丧事办得极尽哀荣,堂上和尚们敲木鱼,诵念佛经,声音断断续续,绵延了几天几夜。

远亲近友的慰藉无非两种:一种是劝慰本家血亲,人死不能复生,莫要过度悲伤伤了身子;另一种则是惋惜她走得太早,多好的人啊,才六十出头,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正是可以享几年清福的时候,若能再多活几年该多好。这些话,他这几日听得太多,早已麻木。

只有他明白,她活着时有多痛苦。哮喘已折磨了她几十年,呼吸这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对她而言却艰难无比。她用嘴呼吸,声音格外粗重,嘶哈嘶哈,仿佛她的肺比常人的都要大。她也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因为咳嗽,随之而来的是神经衰弱和日渐消瘦。这些是他看到的,至于那些看不到的,她隐藏的,他再也无从知晓。

后来听她们说,她那天穿着新衣服,又去镇上的裁缝铺量了尺寸,定了新裤子,说是准备走亲戚穿。

或许是一种解脱,但对他而言,却始终是未解的谜。

《监视与囚禁》,纸本水性材料,105x75cm,2025

《空中花园》,纸本水性材料,51x75cm,2025

《一隅》,木板水性材料,尺寸可变,2024

你以为你长大了,面对死亡,也只会皱一皱眉头,扭过头去。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天阴沉沉的,上了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你看到的全是灰色。

你永远忘不了他见到你时的眼神,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孩子哭的满地打滚,没了力气,知道错了,来认错时,眼睛布满血丝,眼角低垂,眼神闪躲。

那个房间一直以来是当作杂物间或者说是储物间在使用,它在房子的那头,最里边堆的是陈年的稻谷,用白色和黄色的蛇皮袋装着,鼓鼓囊囊的堆得很高,靠近门口都是些农具,除了锄头、铲子、镰刀这些,有很多你都不认得,还有几件锈迹斑驳的机器,应该是处理稻谷用的。

这间屋子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你,但你却很少真正进入。首先是因为恐惧,它总是阴落落的,似乎有什么最邪恶的东西在那深处孕育、生长,只要你靠近,就把你吞噬,你并不胆大,你害怕。还有就是,你嫌弃,嫌弃屋里刺鼻的气味,嫌弃农具上结块的泥巴和目光所致无处不在的尘土,你觉得那里肮脏,进去就会蹭一身的灰。

有稻谷的地方就有老鼠,有老鼠的地方自然少不了猫,那屋子最深处竟然生出了一窝猫,就藏在一个个蛇皮袋的夹缝里。你喜欢小动物,用尽各种方法吸引小猫出来玩,均以失败告终。于是鼓起勇气往深处走,杂物横七竖八无处下脚,越往里走空气似乎越凉。你蹲下来往缝隙里看,小猫的眼珠在黑暗中发光,有四五六只,你尝试发出动静引它们出来,还是未能如愿,于是作罢,最起码也窥探到了这些小生命。此后,你时常进去给它们喂吃的,通常它们都躲起来,也见过几次,毛茸茸的,有橘白,有三花。

如今屋子被清空,一切都不见了,屋子中央摆着一张旧木床,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四周点着蜡烛,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和额头上的伤口,伤口发黑,已经失去了血色。

当你重新踏入这间屋子,面对她时,一切假设和预演都失效了,一种对死亡的恐惧的本能支配了你,你扑通一下跪下,控制不住地哭,眼泪混合着鼻涕,整张脸好像都要流淌下来。

到头来,这屋子还是将你吞噬。

《纪念碑》,纸本水性材料,105x154cm,2025

《前头屋里》,纸本水性材料,51x75cm,2025

《庄园印象》,木板水性材料,尺寸可变,2024

手臂上那条疤,像两条蜈蚣交织在一起,他不明白如此雪白光洁的肌肤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东西,他心疼她。

从记事起,阿巴就是他最喜欢的人,或许是因为每次她在的时候,原本集中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被分散走了一大部分,如释重负的同时让他有机会调皮捣蛋而不受责骂,抑或是偷偷溜出去玩而不被发现。

每隔几天,下班都会来家里转转,她已经习惯这样,直到今天照旧如此。而他也因此常常盼着太阳赶紧落山,说不定一转头,透过窗户看到阿巴正在场上停她那辆瘦巴巴的黄色电动车,往往这个时候,阿巴看到了他,会冲着他笑,她很爱笑。他看到一束光,是夕阳照在他脸上,今晚看来又可以逃过一劫。

亲亲告诉他,阿巴小时候水性极好,这得益于从小生活在水边。家门口的小河四季水都很清,大人们下水抓小鱼小虾,阿巴总跟着下去游泳,有时明明这会儿还在这一边,一眨眼功夫就见她在对岸的水面上大喊,“姆妈!姆妈!”,一边挥手一边笑。

阿巴后来进了游泳队,代表市里去参加游泳比赛,意外也是在那时发生的,泳池底部不知哪来的玻璃渣子划伤了她,庆幸的是没有划到要命的地方。

不久后河里的水越来越脏,已经很少有人下水摸鱼,更不用说游泳。再后来,人们都搬走了,河也填了,有次偶然路过,父亲指着无名高楼,说那楼的底下就是当年河的位置,他有些恍惚,莫非楼是从水里长出来的?

《浜》,纸本水性材料,105x75cm,2024

《屋里》,纸本水性材料,105x75cm,2024

《室内泳池》,木板水性材料,120x80cm,2024

又到了这个季节,那儿的油菜花该开了,他在这中部地区自然也能偶尔见到,但终究只是零星几支,也不够粗壮。

那儿的油菜花是大片大片的,可以长到接近成年人高。放学回来的路上,他坐在大大的铁皮三轮车上,油菜花丛在左右两侧划过,一直到家门口,没有停过。

他喜欢躲在油菜花丛里,蹲下来,仿佛他也是其中一支。没有人可以轻易的找到他,他眼看着他们的脚步从你身边经过,没有注意到他,他咯咯咯地偷笑。那里的气味吸引他,草本植物的清香伴随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他可以在那躲一下午,自娱自乐,直到傍晚亲亲在远处喊,吃夜饭啦!亲亲是这场游戏的裁判,终场哨响,他赢了。晚饭必然有油炖菜这一道,油菜腌制后加入油蒸出来的,味道咸鲜,十分杀饭,从那离开后许多年再没有吃过了,城市里面物资丰富,似乎没有人看得上这没营养,实在没得吃才发明出来的农家菜,或许也因为亲亲年纪大了,况且腌菜并没有那么容易。

大大爱看武侠片,他也跟着一起看,还有那些校门口文具店里的迷你漫画书,讲岳飞也讲水浒,情节精彩极了,他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偷偷看。与这个年纪的很多男孩一样,他迷上了武侠,把树枝当刀剑,在场上舞刀弄枪,自言自语,代入书中不同角色,着了魔。

场上空空荡荡的,也没个人对决,终究意思不大。他灵机一动,跑到了油菜花田里,油菜花长得与他一般高,现成的对手就在你眼前,他挥动手里的刀剑,“啪”地把油菜花顶端花的部分砍下,干净利落,一招毙敌。他在里边奔跑、挥舞,油菜花落了一地,它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狠狠过了把瘾,直到天色暗下来看不清了才离开。

凹下去的油菜花田和被砍了头的油菜花很快被发现,更糟糕的是,那是领居家的田地。枝条被折断了,当着他的面,没有挨打,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他很快从喜欢武侠转而喜欢军事,冷兵器也变成了热武器。他再也没有伤害过油菜花,而是时常埋伏在那里。

《有桌椅的室内》,木板水性材料,40x60cm,2024

《室内·并置》,木板水性材料,120x60cm,2024

《室内》,木板水性材料,20x30cm,2024

《室内》,纸本水性材料,20x30cm,2024

你假装在听英语,其实复读机早就坏了。你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依旧到点戴上耳机,这下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真是太好了,求之不得。在这偷来的半个小时里,思绪可以飘向任何地方。

或许是他对这陌生的语言充满了好奇,又或许是你拙劣的表演露出了马脚。他靠近你,贴过来,想从耳机的漏音中听到些动静。

你没法继续天马行空地想,发呆也不行。

手心开始冒汗,因为你不知道这廉价的复读机配套耳机是否真的漏音严重。你决定赌一把,赌他马上就走开,故意摆出更专注的姿态。如你所愿,他走开了,你长舒一口气。

自那以后,他不再督促你听英语,一直都是你主动套上耳机,可越是刻意,越显得心虚。

你忍受不了,告诉他复读机坏了,他不做声,到最后也没有去修。你如愿以偿地摆脱了英语听力,同时失去的还有那份孩童时期难得的独属于你的静谧时光。

坏掉的复读机一直放在角落里积灰,从老房子搬走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后便消失了。

李奕磊 1998年9月出生于浙江嘉兴。现生活工作于武汉,湖北美术学院绘画学院水彩画系25届毕业生。

来源:七零后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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