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时代的散文坚守:凸凹《不可方物》的真实书写与时间命题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9 09:54 1

摘要:在文学诸文体中,散文或许是最易上手却最难臻佳境的一种。它没有小说虚构叙事的腾挪空间,无法借情节与人物遮蔽作者的身影;也缺少诗歌半虚半实的艺术弹性,难以凭意象与韵律消解现实的粗粝。这种对“真实”与“深度”的双重苛求,让真正优秀的散文作品显得尤为珍贵。在此语境下,

在文学诸文体中,散文或许是最易上手却最难臻佳境的一种。它没有小说虚构叙事的腾挪空间,无法借情节与人物遮蔽作者的身影;也缺少诗歌半虚半实的艺术弹性,难以凭意象与韵律消解现实的粗粝。这种对“真实”与“深度”的双重苛求,让真正优秀的散文作品显得尤为珍贵。在此语境下,作家、诗人凸凹的首部散文精选集《不可方物》(百花文艺出版社2025年7月)的出版,便具有了格外的意义——它不仅是作者30余年散文创作的精粹集结,更以扎实的文本实践,回应了散文写作的核心命题。

这部由茅盾文学奖得主、《人民文学》主编徐则臣,中山大学教授、广东省作协主席谢有顺,鲁迅文学奖得主、《美文》主编穆涛联袂推荐的作品,以“艺术为唯一归旨”,从400余篇散文中遴选22篇精粹,分“人物”“动植物”“物非物”三卷排布。它并非简单的文本汇编,而是以“时间”为隐秘线索,将历史与现实、个体与万物、记忆与存在编织成一张非虚构图谱。在AI重构文学创作边界的当下,凸凹以亲历性、思辨性的书写,为散文这一文体的真实性与深度性提供了鲜活注脚。

●人物书写:历史时间与个体记忆的双重锚定

凸凹的人物叙事拒绝扁平化的英雄塑造或温情追忆,而是将人物置于“历史时间”与“个体记忆时间”的交叉点上,让史料的严谨与情感的温度相互咬合。在《蜀守冰(三篇)》中,李冰不再是符号化的“治水英雄”,而是被作者以田野调查般的细致,从时间的尘埃中重新打捞。

《章山谒李冰》里,作者站在李冰陵前,不自觉地吟诵出自己在长诗集《水房子》里的诗句:“章山以前没这么高/自从你修理了岷江,降服了绵、洛二水/它就高了//自从你矮下去,倒在这里/长眠不起/它就更高了——//高得生民记住了它。”这段文字将李冰的“历史时间”(战国治水)与作者“探访时间”(2018年早春)折叠:章山的“高”,既是地理空间的海拔,更是历史记忆的刻度——李冰的功绩让自然山体成为精神地标,而作者的亲临,则让这份历史记忆在当下获得了具象化的承载。更具思辨性的是,作者并未回避学界对李冰籍贯的争议,而是引用著名民族史学家任乃强“李冰是蜀族阳平山地区生长的人”的观点,结合《华阳国志》《蜀中名胜记》的史料,在“蜀地说”“山西说”等争议中梳理线索,这种“不回避疑点”的书写,恰恰践行了作者对散文“字字有来源,句句有依凭”的要求。

若说李冰的书写是“大历史时间”的追溯,《我的老师崔世远》则是“个体记忆时间”的留存。作者笔下的崔老师,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却以“朗诵”与“诗歌”在少年凸凹心中种下文学的种子:“崔老师擅朗诵,无人不知,崔老师工于诗,却是一项地下活动一宗密级颇高的秘密。但是,现在,才华横溢的崔老师面对即将别离自己的桃李,一激动,终于没能按捺住自己的诗才,把一首自由体长诗展呈了出来。”如此记忆的细节极具画面感——“长袖白衬衣,袖口照例扣得紧紧的”“读一页翻一页”,甚至多年后仍清晰记得诗的“提劲儿”与“霸道”。更动人的是时间的反差:30年后同学聚会,崔老师“忘了那些事,还忘了人”,但作者对“崔老师声音”的记忆却“穿越四十年时光,追了来,追着我不放”。这种“被遗忘的施予者”与“被滋养的记忆者”的对照,让个体记忆超越了私人情感,成为一代人精神成长的缩影,也印证了散文“需要作者站在文字中,望着读者的眼睛现身说法”的本质。

●动植物叙事:生命时间与时代语境的隐性对话

卷二“动植物”的书写,是凸凹对“万物有灵”最朴素的诠释。他不刻意赋予动植物象征意义,而是以“在场者”的视角,记录它们的生命轨迹,并在其中嵌入时代的隐性语境,让“生命时间”与“时代时间”形成对话。

《一根肠子的狗》堪称典范。作者细致描摹老黄狗被主人吊杀的全过程:“老黄狗终于走到终点。它将头颈伸进绳套后,见狗主人不动,它也不动,伸着套了绳索的头,无辜而朴素地望着狗主人。狗主人见老黄狗不动了,就挑逗性地抖了几下绳子。随着绳子的抖动,老黄狗跟着抖动,几抖几不抖,绳子再动,老黄狗不再动。”这里没有刻意的批判,却通过“狗的顺从”与“主人的犹豫”(三次套绳才成功)的细节,暴露了物资匮乏年代“生存需求”对“生命伦理”的碾压。而结尾“萝卜煨狗的肉香,很快从一口幽黑吊锅中飘了来,让人奴相丛生,深呼吸,一下进入饥饿时代的肃杀”,则将个体生命的消亡与那个时代的大背景勾连,让动物叙事超越了“宠物抒情”,成为时代记忆的活化石。

《猕猴桃的中庸江湖》则展现了植物生命的“时间跨度”。作者从都江堰向峨乡的猕猴桃花粉写起,追溯其从“古名苌楚”(《诗经》)到“移民新西兰变奇异果”的历程:“猕猴桃的原乡在中国,据说翻山越岭漂洋过海移民新西兰后,不仅称谓变成了‘奇异果’,其影响的尺度也达到了世界级。”作者勾勒出植物的“地理时间”——从本土到世界的传播,而“人工授粉”的细节(“晒好后收拾起来,以便对漫山遍野的雌猕猴桃花进行人工授粉。偷个懒,不人工授粉也是可以的,交由风雨、虫鸟去随机完成,只是成果不能丰饶、更不能把定”),则体现了人类对植物生命时间的干预。更巧妙的是,作者将个人记忆融入其中:四岁随母迁居万源时见过的“羊桃”(猕猴桃别名),与当下都江堰的“猕猴桃小镇”形成对照,让植物的“自然时间”与个体的“成长时间”相互印证,也呼应了作者所言“植物的背后,是家父家母的工作单位万源县茶果站”的私人底色,让叙事更具真实的厚度。

●物非物叙事:存在时间与文化记忆的深度叩问

卷三“物非物”是全书最具哲学意味的部分。凸凹将书籍、隧道、月亮、雪山等“非生命之物”视为“存在时间”的载体,在对它们的书写中,叩问文化记忆的传承与人类存在的意义。

《请书上座》以“书蛀”为切入点,记录作者与“书虫”的博弈:“我家车库并不潮湿,至少肉眼看不出湿的迹象,但我依然把书蛀归罪于地面的潮湿。如果不这样归罪,又该怎样归罪呢?因为非底层的书好着呢。”看似琐碎的记录,实则是对“文化载体时间损耗”的焦虑。作者从“垫防潮隔板”到“买柏木长凳请书上座”,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对书籍的珍视——这些“未开包的书”(《甑子场》《大三线》等自购书)不仅是文本,更是作者文学创作的“时间见证”。而“书虫”的出现,象征着时间对文化记忆的侵蚀,作者的“抗争”(扫虫、垫高书籍),则是对“让文化记忆延续”的自觉担当。这种书写让“书籍”超越了“物品”的属性,成为“存在时间”的具象化象征——书籍的留存,即创作时间与文化记忆的留存。

《从陶渊明到卡夫卡》则将“空间穿越”转化为“时间感知”。作者穿过巴朗山隧洞,从“雾霾笼罩的成都”进入“四姑娘山的纯净世界”,写下“穿过巴朗洞,我还看见了桃花——没有开花的桃花。小镇周遭的那些桃树,告诉我,春天一来,我就开给你看”。“桃花”在这里,既是实景,也是隐喻:它连接着陶渊明《桃花源记》的“乌托邦时间”(“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与卡夫卡《城堡》的“荒诞时间”(土地测量员K永远无法进入城堡)。作者将巴朗洞比作“山有小口”的桃花源入口,将自己比作“武陵渔人”,却在结尾处揭示:“我想进宫见的是四位清洁的姑娘,土地测量员K想入城见的是那些不清洁的权贵。”这种对照,让“空间穿越”升华为对“存在时间”的思考——人类始终在“追寻纯净”与“直面荒诞”的矛盾中前行,而隧道的“8.8公里”,则成为连接两种存在状态的“时间甬道”。

●时间作为“不可方物”的终极内核

凸凹在后记中写道:“从1999年到2022年,说了半天,什么都是物,只有时间不是。说了半天,什么都不是物,只有时间才是——只有时间才能不可方物。”这句话恰是全书的核心:《不可方物》的“不可方物”,并非指物象的奇特,而是指时间的不可捉摸与无所不在。无论是李冰的历史时间、崔老师的记忆时间,还是狗与猕猴桃的生命时间、书籍与雪山的存在时间,最终都指向“时间”这一终极命题。

在AI创作冲击文学的当下,凸凹的书写更具现实意义。他坚持“作者亲历的、有个性有价值的非虚构作品,或有路可走”,用22篇散文证明:散文的生命力,在于它是“时间的容器”——它承载着个人的记忆、时代的痕迹、文化的传承,这些“不可复制的亲历性”,正是AI无法替代的。《不可方物》的价值,不仅在于它呈现了“人物、动植物、物非物”的多样形态,更在于它让我们看见:在时间的长河中,每一个物象都是时间的碎片,而散文的书写,就是将这些碎片拼接成完整的“存在图谱”,让我们在其中读懂自己、读懂时代、读懂生命的意义。(读者报全媒体记者 何建)

编辑:王欣 二审:周华 三审:马驰

来源:第一读者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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