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宾客席位上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像无数只蚂蚁,爬得我头皮发麻。
我冲回婚礼会场的时候,音乐停了。
原本应该循环播放着我们最爱的那首情歌的音响,此刻死寂一片。
宾客席位上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像无数只蚂蚁,爬得我头皮发麻。
我的未婚夫陆鸣,穿着那身为了彩排特意换上的白色西装,站在台侧,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棵被冰雪冻住的松树。
他的父母,我的爸妈,都站在他身边,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司仪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表情尴尬得能滴出水来。
我提着婚纱裙摆,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在空旷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有惊讶,有探寻,有鄙夷,还有我未来婆婆那几乎要将我凌迟的愤怒。
我停下脚步,离舞台还有十几米远,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所以,因为一些突发状况,”司仪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一丝颤抖,“陆鸣先生和乔安小姐的婚礼,决定延期举行,具体时间另行通知,今天招待不周,万分抱歉。”
延期?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会延期?
一个小时前我离开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
陆鸣还牵着我的手,温柔地提醒我,一会儿交换戒指的时候不要太紧张,手别抖。
我不过是接了个电话,去处理了一件“急事”,前后也就一个多小时。
怎么回来,我的婚礼就被取消了?
人群开始散去,经过我身边时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爸妈快步走过来,我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乔安!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把我们两家人的脸都丢光了!”
“妈,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能怎么说?
我说我的男闺蜜沈澈,那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刚刚失恋了,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说他活不下去了,所以我去陪他了?
这种话在这种场合说出来,谁会信?谁会理解?
“你什么你!手机也关机!你知道陆鸣他爸妈的脸色有多难看吗?人家都以为你逃婚了!”我爸压着嗓子,声音里全是怒火。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手机早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的目光越过我爸妈,看向舞台边的陆鸣。
他也正看着我,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冰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也不走过来。
他的父母拥着他,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打量着我,然后转身离开了。
陆鸣也跟着他们,从头到尾,没有再多看我一眼,也没有对我说一句话。
好像我只是一个不小心闯入这里的陌生人。
宾客走光了,我的父母还在数落我,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整个宴会厅空荡荡的,只剩下那些精心布置的鲜花和彩带,无声地嘲笑着我的狼狈。
我甩开我妈的手,不顾他们的喊叫,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曾经许诺要给我一个完美婚礼的男人离开的方向。
可我走到门口,外面只剩下空荡荡的停车场。
他的车,不见了。
一个小时前,沈澈在电话里哭着对我说:“安安,她不要我了,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我好想死,你能不能来陪陪我,就一会儿,我只有你了。”
我心一软,想着彩排只是走个过场,不会有大问题,于是跟陆鸣说了声“我出去接个朋友”,就匆匆离开了。
现在,我的世界,好像也塌了。
02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那个我和陆鸣一起布置,墙上还贴着大红喜字,充满了我们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婚房。
此刻,这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让人心慌。
我瘫坐在沙发上,身上洁白的婚纱裙摆沾上了灰尘,皱巴巴地堆在脚边,看起来像一朵被揉碎的栀子花。
我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无数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涌了进来。
有我爸妈的,有伴娘的,但最多的,是陆鸣的。
从我离开会场后十分钟开始,他每隔五分钟就给我打一个电话,一直打到我手机关机。
微信里,他的留言从一开始的担忧和询问,变成了后来的急躁和愤怒。
“安安,你去哪了?彩排马上到你了。”
“乔安,回电话!”
“你朋友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比我们的婚礼彩排还重要?”
“所有人都看着我,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乔安,我再给你最后十分钟,你要是不出现,后果自负。”
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司仪宣布婚礼延期之后发的,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我们完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颤抖着手,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他疲惫的声音。
“喂。”
“陆鸣,”我一开口,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你在哪?”他打断我的话,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在家,我们的家。”我急忙说,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
“那不是我们的家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那是我的房子,乔安,你今晚就搬出去吧。”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鸣,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结婚?”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了一声,“乔安,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还结得了婚吗?在你心里,你的那个男闺蜜,是不是比我重要一百倍?”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急切地想要解释,“沈澈他失恋了,他情绪很不好,他说他想死,我怕他做傻事,我只是去看看他,我……”
“所以,你就可以扔下我们的婚礼彩排,扔下两家的父母,扔下我,去陪他是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乔安,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司仪问我新娘去哪了的时候,我怎么回答?宾客们用那种看笑话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有多难堪?我爸妈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流泪,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太廉价了,”陆鸣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但这种平静比愤怒更让我害怕,“我累了,乔安,真的累了。每次我们之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点状况,而你,总会第一时间抛下我奔向他。我以为,至少在我们的婚礼上,会是个例外。”
“我错了,陆鸣,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哭着哀求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东西我会让搬家公司帮你打包好,送到你爸妈家。就这样吧。”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听到的就只有“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冰冷提示音。
我抱着手机,蜷缩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沈澈发来的微信。
“安安,你还好吗?我听说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陆鸣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他根本就不爱你!”
看着这条消息,我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和陆鸣闹到这个地步?
我擦干眼泪,回拨了他的电话,我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为什么要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安安?”
“沈澈!”我刚喊出他的名字,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你好,请问你找沈澈有什么事吗?他刚刚喝多了,已经睡着了。”
我的大脑瞬间当机。
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不是失恋了吗?不是痛苦得要死要活吗?怎么会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03
那个女声听起来很陌生,带着几分慵懒和被打扰的不悦。
我的心沉了下去,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是谁?”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我是他女朋友啊,”电话那头的女人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炫耀,“你又是哪位?是安安吧?我听沈澈提起过你,说是他最好的朋友。”
女朋友?
最好的朋友?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
沈澈不是刚刚才失恋吗?不是在电话里哭诉说他被女朋友甩了,活不下去了吗?
怎么一转眼,就冒出来一个新的“女朋友”?
“他不是……刚分手吗?”我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分手?哦,你说的是孟婷吧?”女人恍然大悟,“他们早就分了,那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沈澈这人就爱开玩笑,你别当真。”
两个月前?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他们两个月前就分手了,那他今天下午在电话里跟我演的那一出,算什么?
那个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天塌下来一样的男人,是在演戏给我看?
“你让他听电话。”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被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怀疑所取代。
“都说了他睡着了,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女人的语气开始不耐烦,“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别打扰我们休息。”
说完,她“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面的通话记录刺眼得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
沈澈打来电话时,那种崩溃的哭腔,那些绝望的话语,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真实。
他说:“安安,我只有你了。”
他说:“全世界都抛弃我了,你不会也不要我吧?”
我就是因为这些话,才方寸大乱,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手里拎着一瓶白酒,满身酒气,双眼通红。
他看到我,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抱住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安慰了他一个多小时,陪着他把那瓶酒喝完,看着他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才急急忙忙地赶回婚礼会场。
我甚至还因为愧疚,一路上都在想,等婚礼结束了,一定要好好陪陪他,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可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我不死心,又给沈澈发微信。
“沈澈,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失恋了吗?你身边的女人是谁?”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我坐在冰冷的沙发上,从黄昏坐到深夜,婚房里的喜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讽刺。
陆鸣没有再联系我,沈澈也像是人间蒸发了。
我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丑。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
我顶着一双核桃眼去开门,门外站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搬家公司员工。
为首的师傅客气地问:“请问是乔安小姐吗?陆鸣先生委托我们来帮您打包行李。”
我的心,彻底死了。
陆鸣,他竟然真的这么绝情。
我没有阻拦他们,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们走进这个我曾经以为会是我一生归宿的地方,将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一件地装进箱子里。
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化妆品,甚至是我放在床头柜上,和陆鸣的合照。
他们把所有印有我痕迹的东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个师傅指着阳台上我养的那几盆多肉植物,问我:“乔小姐,这些也要搬走吗?”
那些多肉,是我和陆鸣一起去花市挑的,我们还给它们起了名字,说要看着它们和我们的爱情一起茁壮成长。
我看着那些绿油油的小生命,眼泪又一次决堤。
“不了,”我摇了摇头,声音哽咽,“都扔了吧。”
我不想再带走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
行李被搬上车,我跟着他们下了楼。
站在这个熟悉的小区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搬家公司的车开走后,我一个人拖着一个贴身的小行李箱,茫然地站在路边。
我能去哪儿呢?
回爸妈家,迎接我的肯定是又一轮的指责和数落。
我不想回去。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我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了沈澈那张我此刻最不想看到的脸。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多了。
“安安,”他看着我脚边的行李箱,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上车吧,我送你。”
我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
04
“送我?沈澈,你准备送我去哪里?”
我冷冷地看着他,把行李箱往身后拉了拉,像是在保护自己最后的领地。
他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了我的目光。
“安安,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听我解释。”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试图拉我的手。
我猛地后退一步,甩开了他。
“解释?好啊,你解释。”我抱着胳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你先解释一下,你不是两个月前就跟孟婷分手了吗?为什么昨天要骗我说你刚失恋,寻死觅活的?”
沈澈的脸色白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哦,对了,还有,”我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逼问,“昨天晚上给你接电话的那个‘女朋友’又是谁?你们不是在休息吗?怎么,今天就不用陪她了,有空来找我这个‘最好的朋友’了?”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扎向他。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慌乱,不敢看我。
“安安,我……我那是……”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那是骗我的,对不对?”我替他说了出来,心里最后一点期望也破灭了,“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选在我婚礼彩排的时候,编造一个谎言把我骗出去,好让我和陆鸣吵架,好让我们的婚礼办不成!沈澈,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特别好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路过的行人纷纷朝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澈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想把我拖上车。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上车再说!”
“我不!”我用力挣扎,“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我害你?”沈澈像是被我的话刺激到了,也激动起来,他抓着我的手更用力了,“乔安,你睁开眼睛看看!陆鸣他真的爱你吗?如果他爱你,他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取消婚礼吗?他会让你一个人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吗?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他爱不爱我,那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我红着眼睛吼回去,“你只要回答我,你是不是骗了我!”
沈澈看着我,眼里的愧疚和慌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偏执和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是,我是骗了你。”他承认了。
我的心,彻底凉透了。
“我就是不想让你嫁给他!”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安安,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凭什么他陆鸣一出现,就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他才认识你两年!该跟你结婚的人,应该是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他那些突如其来的关心,那些总是在我和陆鸣闹别扭时恰到好处的安慰,那些看似不经意间贬低陆鸣的话语……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
我一直以为的纯洁的友谊,竟然包裹着这样不堪的用心。
我觉得恶心。
“你疯了。”我甩开他的手,连连后退,“沈澈,你太可怕了。”
“我可怕?”他自嘲地笑了,“乔安,真正傻的人是你。你以为陆鸣是什么好人吗?你以为他取消婚礼,真的只是因为你离开了一个小时?”
“你什么意思?”我警惕地看着他。
“你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沈澈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你去查查陆鸣的公司吧,看看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他根本就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他就是个骗子!他推迟婚礼,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甩掉你这个包袱而已!”
陆鸣的公司?
我愣住了。
陆鸣自己开了一家小型的科技公司,业务一直很稳定,前段时间他还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刚拿下一个大项目,等这个项目做完,我们就可以换个大点的房子了。
他的公司,能出什么事?
“你胡说!”我下意识地反驳。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沈澈扔下这句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然后转身,上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沈澈的背叛和告白,陆鸣的决绝,还有他最后留下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
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我吞噬。
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陆鸣公司的名字。
按下搜索键的那一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05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那一刻,我的呼吸停滞了。
屏幕上,一条加粗的财经新闻标题赫然在目:“初创科技公司‘星途’陷入重大技术纠纷,核心项目面临违约,创始人恐将承担巨额赔偿。”
星途,就是陆鸣的公司。
新闻的发布日期,是三天前。
也就是我们婚礼彩排的前一天。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条新闻,里面的内容让我如坠冰窟。
报道里详细说明了,陆鸣公司赖以生存的核心技术,被合作方指控存在专利侵权,对方已经提起诉讼,并且申请了财产保全。
这意味着,公司的账户很可能已经被冻结了。
而他们正在进行的大项目,一旦因为技术问题停摆,不仅拿不到尾款,还要面临高达八位数的违约金。
八位数……
那是一个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陆鸣的公司,完了。
他个人,也可能因此背上永远都还不清的债务。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彩排那天,陆鸣的脸色那么差。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因为我中途离开而那么失控。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决绝地提出取消婚礼,把我赶出家门。
因为他的世界,早就已经崩塌了。
而我,在他最需要支撑和理解的时候,却为了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我这个自诩为他未婚妻的人,对他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竟然一无所知。
沈澈说得对,我真是太傻了。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愧疚和心疼,瞬间淹没了我。
我甚至顾不上去憎恨沈澈的卑鄙,满心满脑都是陆鸣。
我想象着他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边是公司即将破产的巨大压力,一边还要强颜欢笑地筹备婚礼,面对我和家人的期待。
彩排那天,他站在台上,看着空荡荡的、本该属于我的位置,心里该是何等的绝望和讽刺。
而我,还在为了一个欺骗我的男人,哭着质问他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是个混蛋。
我擦掉眼泪,立刻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星途科技有限公司。”
我必须去见他,马上!
我要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他。
我不要什么大房子,也不要什么完美的婚礼,我只要他。
出租车在路上飞驰,我的心比车速还快。
我一遍-遍地拨打陆鸣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他一定在公司。
然而,当我赶到星途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公司门口聚集了一群人,情绪激动,手里还拉着横幅。
“黑心老板陆鸣,还我血汗钱!”
“星途科技诈骗,赔我损失!”
一群保安正在艰难地维持秩序。
我挤不进去,只能焦急地在人群外张望。
透过玻璃门,我看到公司里面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几个员工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而陆鸣,根本不在。
我抓住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年轻女孩,急切地问:“你好,请问陆鸣在吗?陆总在吗?”
女孩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不忍。
“你找陆总啊?他……他刚刚被带走了。”
“带走?被谁带走了?去哪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还能有谁,”女孩叹了口气,“合作方报警了,说我们商业诈骗,警察刚来把他带走去做调查了。”
警察……
诈骗……
这两个词像晴天霹雳,在我头顶炸开。
我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我的陆鸣,那个永远温文尔雅,待人真诚的陆鸣,怎么会跟“诈骗犯”这个词扯上关系?
我不相信!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那……那他会被带到哪里去?”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应该是城西分局吧,”女孩摇了摇头,“唉,陆总也是倒霉,被人坑了。你……是他的家人吧?快去想想办法吧。”
我像个木偶一样松开手,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
城西分局。
我必须去那里找他。
我转身就要走,手腕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沈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这里,脸色阴沉地看着我。
“乔安,你都看到了?”他的声音很低,“这就是你选的男人,一个马上就要坐牢的骗子。现在,你还要去找他吗?”
06
“放手!”
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澈,我现在没空跟你废话。”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这是我怒到极致的表现。
他大概也感觉到了,愣了一下,没有再上前来拉我。
“安安,你别傻了!”他急切地说道,“他已经完了!你现在去找他,除了把自己也拖下水,还能有什么用?你跟我走,我可以帮你,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我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是像你这样,靠着欺骗和算计朋友得来的生活吗?沈澈,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当成朋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不想看着你被他骗!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蒙在鼓里,傻乎乎地等着嫁给一个马上就要破产坐牢的穷光蛋!”
“那我也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冷笑一声,“也让我知道了,我的未婚夫正在经历什么。至少,我现在可以去陪着他,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自怨自艾。”
“你……”沈澈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乔安!”他在我身后大喊,“你别后悔!你今天要是去找他,我们俩就彻底完了!”
我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懒得回。
我和他之间,从他欺骗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了。
我再次拦下出租车,直奔城西分局。
一路上,我的心七上八下。
我不知道陆鸣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
到了分局门口,我却被拦住了。
值班的民警告诉我,陆鸣正在接受问询,按照规定,家属不能探视。
我急得团团转,只能在大厅里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坐立不安,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让我心惊胆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间办公室的门开了,陆鸣和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一起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那件白色的西装也变得皱巴巴的,眼里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
但他依然站得笔直。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明显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得复杂。
“陆鸣!”我冲了过去,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手臂。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
“我……”我有很多话想说,想道歉,想解释,想告诉他我都知道了,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我来陪你。”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低头看着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旁边那个中年警察开口了:“你就是乔安吧?陆鸣的女朋友?”
我连忙点头:“是,我是。”
“事情我们还在调查,不过初步来看,陆鸣他们公司也是受害者,被人恶意设下了技术圈套,”警察的语气还算温和,“他可以回去了,不过要随时配合调查,不能离开本市。”
听到这句话,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他没事,他不是诈骗犯。
“谢谢,谢谢警察同志!”我连连道谢。
办完手续,我扶着陆鸣走出了分局大门。
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我们俩站在路边,相对无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气氛尴尬又沉重。
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对不起。”我低着头,声音很小,“公司的事情,我……我都知道了。对不起,在你最难的时候,我不仅没能陪着你,还给你添了那么多乱。”
陆鸣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声音听不出情绪。
“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我急了,抬头看着他,“我是你的未婚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我一起分担?”
他终于转过头来看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疲惫和痛楚。
“告诉你?告诉你什么?”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告诉你,我快要破产了,负债累累,给不了你想要的婚礼,也给不了你承诺的未来?然后让你跟着我一起吃苦?乔安,我做不到。”
“我不在乎!”我的眼泪涌了出来,“陆鸣,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你!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判了我死刑,对我来说有多残忍?”
他看着我,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眶也慢慢红了。
“那你在乎什么?”他哑着嗓子问,“在乎你的男闺蜜吗?在你心里,是不是他失恋了,比我破产了,还要重要?”
07
他的问题,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插进我的心脏。
我无法反驳。
因为事实就是,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选择了沈澈。
尽管那是一个骗局,但我的选择,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事实,像一根刺,横亘在我们之间,无法拔除。
“陆鸣,那件事,是我的错。”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决定把一切都说清楚,“沈澈……他骗了我。”
我把沈澈如何编造谎言,如何故意破坏我们婚礼彩排,以及他那些偏执的告白,全都告诉了陆鸣。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陈述事实。
因为无论如何,轻信了谎言,抛下了他,是我的愚蠢和错误。
陆鸣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越来越沉。
等我说完,他沉默了很久。
夜风吹起我的长发,也吹乱了他的额发,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
“所以,”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如果他没有骗你,如果他真的失恋了,你还是会选择去陪他,对吗?”
我愣住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我过去二十多年的习惯,答案是肯定的。
沈澈对于我来说,是朋友,更是亲人。
他有事,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一切,我才明白,我的这种“义气”,对于陆鸣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我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苦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失望和落寞。
“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沿着马路慢慢地往前走。
“陆鸣!”我追了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不是那样的!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他的身体很僵硬,没有推开我,也没有回应我。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信。”我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眼泪打湿了他的西装,“但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不要再互相猜忌,不要再把事情都藏在心里。”
“公司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债务,我们一起还。”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
我抱着他,说了很多很多。
我说我以后会和沈澈彻底断绝来往。
我说我可以把准备买婚纱和办婚礼的钱都拿出来,帮他还债。
我说我们可以搬出那个大房子,去租一个小一点的,只要能在一起,住在哪里都一样。
我说得泣不成声,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陆鸣始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听着。
就在我快要绝望,以为他不会再理我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慢慢地,抬起手,覆盖在我环在他腰间的手上。
他的手心很凉,但却给了我一丝希望。
“乔安,”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知道吗?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男人要有担当,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跟你求婚的时候,就发过誓,一定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给你最好的生活。”
“可是现在,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不仅给不了你婚礼,还要让你跟着我背负巨额的债务,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甚至……连一个安稳的家都给不了你。”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
路灯下,我看到他通红的眼睛,和他眼里的泪光。
这个在我面前永远坚强、永远沉稳的男人,哭了。
“你让我怎么……怎么有脸再把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让我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我踮起脚,用手捧住他的脸,胡乱地帮他擦着眼泪。
“傻瓜,”我哽咽着说,“我爱你,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不是你的公司,也不是你能给我什么样的生活。”
“对我来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苦的日子,都是甜的。”
“真正的委屈,不是跟着你吃苦,而是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推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陆鸣,别推开我,好吗?”
08
陆鸣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那双曾经冰冷得像寒潭的眼睛,渐渐地,一点点地回温。
最终,他伸出双臂,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个拥抱,很用力,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也能听到他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
我们在深夜的街头,就这样相拥着,像两只在暴风雨中相互取暖的刺猬,用尽全力去感受对方的存在。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摇着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但彼此都知道,心里那道最深的裂痕,正在慢慢地愈合。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家。
陆鸣带我去了他的公司。
公司里一片狼藉,但他的办公室还算整洁。
他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叠文件,摊在桌子上,开始跟我讲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次的危机,是他的一个前合伙人设下的圈套。
那个合伙人离开公司后,自己另起炉灶,并且用不正当的手段窃取了陆鸣公司的核心代码,反过来倒打一耙,告他们侵权。
因为对方准备充分,而陆鸣又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筹备婚礼上,疏于防范,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已经找到了对方窃取代码的证据,”陆鸣指着一堆复杂的程序代码,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斗志,“虽然麻烦,但官司我们有很大希望能赢回来。”
“那……违约金呢?”我担忧地问。
“那是最大的问题,”陆鸣叹了口气,“就算官司赢了,项目也已经耽误了,违约是必然的。我已经跟对方沟通过了,希望能把赔偿降到最低。不过,就算降到最低,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歉意:“房子,可能要卖掉了。”
那套我们精心布置的婚房,承载了我们所有对未来的美好想象。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握住他的手。
“没关系,”我说,“房子卖了,我们还可以再买。只要家还在,就行。”
陆鸣看着我,笑了。
那是风波之后,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虽然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从公司的未来,到我们感情中存在的问题,我们把所有心结都摊开来,一点点地解开。
我们都承认,我们不够坦诚,也不够信任对方。
他习惯了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而我,则是在和沈澈的边界感上,做得太差。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依偎在办公室小小的沙发上睡着了。
虽然环境简陋,但我却睡得无比踏实。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碌而艰辛的。
我们卖掉了婚房,搬进了一个小小的出租屋。
陆鸣全身心地投入到官司和公司的善后工作中,我则辞掉了原来清闲的工作,找了一份薪水更高但更辛苦的销售工作,和他一起分担经济压力。
我们的生活,从云端跌落谷底。
再也没有烛光晚餐,再也没有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们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忙得脚不沾地,但我们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
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分享,学会了在对方最疲惫的时候,给一个拥抱。
沈澈后来又找过我几次,都被我拒之门外。
我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我们二十多年的情分,在你算计我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无关系。”
然后,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他看到信息时是什么心情,我也不在乎了。
有些人和事,该翻篇的,就必须翻篇。
半年后,陆鸣的官司赢了。
虽然公司最终还是没能保住,但他们洗清了冤屈,也不用再背负那笔天价的违约金。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陆鸣抱着我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说:“乔安,我们挺过来了。”
我抱着他,笑着流泪:“是啊,我们挺过来了。”
我们的婚礼,最终没有再办。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陆鸣穿着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裤,走进了民政局。
领完证出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不是钻戒,而是一对最简单的铂金对戒,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
“等我以后东山再起了,再给你补个大的。”他给我戴上戒指,眼神温柔又坚定。
我笑着摇摇头,举起手,在阳光下看着那枚小小的戒指。
“不用了,”我说,“这个,就够了。”
因为它见证了我们最狼狈的时光,也见证了我们最坚定的爱情。
没有什么,比这更珍贵。
来源: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