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一场绵延了四十余载的盛大梦境,梦里是开元天宝年间泼天的富贵与烈火烹油的繁华,是霓裳羽衣曲旋转出的流光溢彩,是万国来朝时长安城阙下震彻云霄的山呼万岁。然而,当历史的潮水轰然退去,褪尽铅华的后半夜,唯有那轮冷冽的月光,无声地照进兴庆宫空旷的殿宇,照在一位名为李
那是一场绵延了四十余载的盛大梦境,梦里是开元天宝年间泼天的富贵与烈火烹油的繁华,是霓裳羽衣曲旋转出的流光溢彩,是万国来朝时长安城阙下震彻云霄的山呼万岁。然而,当历史的潮水轰然退去,褪尽铅华的后半夜,唯有那轮冷冽的月光,无声地照进兴庆宫空旷的殿宇,照在一位名为李隆基的帝王那无法与外人言的、浩瀚的孤寂之上。他的故事,是一首写尽人间极致荣耀与悲凉的长恨歌,而这首歌,似乎从未真正曲终人散。我们试图透过史书的字缝,去触摸那段传奇的肌理,感受那被盛世光芒所遮蔽的、一个灵魂的漫长冬季。他曾是天地间最耀眼的太阳,亲手缔造了一个让后世无限追想的黄金时代,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目光如炬,麾下有姚崇、宋璟这般砥柱之臣,朝堂之上回响着理性与进取的奏鸣,坊市之间流淌着粟米充盈的安稳与富足。那是一个属于实干家的年代,李隆基挥斥方遒,将帝国的版图与气象拓展至前所未有的广度与高度,他站在权力的巅峰,感受着脚下江山脉搏的蓬勃跳动,那时的他,或许以为这盛世永固,这欢宴不散。
然而,极盛的巅峰往往潜藏着失重的开始。不知从何时起,励精图治的锐气,渐渐被长生殿里缥缈的笙歌所软化,被华清池温暖的泉水所消磨。贤相的身影悄然退场,取而代之的是李林甫那副“口蜜腹剑”的阴沉面孔,是杨国忠那种炙手可热的裙带权势。朝堂的清风变成了暗流,帝国的肌体在无人察觉处悄然滋生着腐败的菌丝。也正是在这由明转暗的黄昏时分,一抹最明媚的亮色照进了他的生命——杨玉环。她不是祸水,而是他孤寂灵魂在权力重压之下寻找到的唯一救赎。在她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贵妃之前,她首先是一个能与他灵魂共鸣的知己,是霓裳羽衣舞的共创者,是艺术世界里平等的伴侣。在她身上,李隆基找到的不仅是爱情,更是对那个日益感到疲惫和孤独的“自我”的确认。他沉溺于这场爱情,与其说是昏聩,不如说是一种对现实政治的逃避,他试图在用爱与艺术构筑的象牙塔里,抵挡那来自帝国机器运转的、日益沉重的轰鸣与无处不在的孤寂感。
于是,盛世的光晕与爱情的暖意,共同编织了一张细密而脆弱的网,将他包裹其中,也遮蔽了他望向远方的视线。他对安禄山那般拥兵自重的边将的纵容,与其说是失察,更像是一种不愿被现实打扰的倦怠,一种对维系眼前完美图景的执拗坚持。他以为帝国的根基足够深厚,足以承载他个人情感的寄托与片刻的喘息。然而,渔阳鼙鼓终究以最残酷的方式,击碎了这精心维持的幻梦。安史之乱的烽火,不仅烧毁了长安的繁华,更将他生命中最后一点温存彻底剥夺。马嵬坡前,三尺白绫,不仅是赐死一位宠妃,更是他亲手扼杀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精神世界。
从此,那个名叫李隆基的帝王彻底死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在蜀道淋铃的夜雨中辗转难眠的老人,一个在重返长安后只能幽居深宫,隔着雨夜聆听零落乐声的太上皇。他的孤寂,在此刻达到了顶点。这孤寂,是失去江山的痛楚,更是失去爱侣的荒芜,是回望一生功过时的巨大虚无感。他曾拥有整个天下,最终却连最心爱的人都无法守护;他曾是规则的制定者,最终却成为命运最无情的嘲弄对象。那轮照耀过长生殿誓言的月光,后来只能冷冷地照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提醒着他那场盛大的失去。
这首长恨歌,唱不尽的是权力的虚幻与个体的渺小,是辉煌成就背后那如影随形的孤独宿命。李隆基的一生,是一场盛大而悲怆的演出,他既是导演也是主角,既是盛世辉煌的缔造者,也是其悲剧结局的见证人。月光千年不变,依旧静静地洒向这片古老的土地,仿佛仍在诉说着那个夜晚,一位帝王在极盛与极衰之间,所体会到的,那比整个大唐疆域还要辽阔的孤寂。这孤寂,穿透纸背,跨越千年,依然能让今天的我们,在某个寂静的深夜,心生一丝悠远的共鸣。
来源:么一奥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