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的妻子林晚,在与她的“男知己”同游新西兰十二天后,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时,她看到的不是一个面色阴沉、满腹怨气的丈夫。她看到的是我,陈建国,穿着干净的衬衫,面带微笑,手里还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她最喜欢的龙井茶。
当我的妻子林晚,在与她的“男知己”同游新西兰十二天后,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时,她看到的不是一个面色阴沉、满腹怨气的丈夫。她看到的是我,陈建国,穿着干净的衬衫,面带微笑,手里还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她最喜欢的龙井茶。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瞬间凝固成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震惊。
在过去的十二年婚姻里,我为她撑起了一把名为“安稳”的伞。她可以在伞下追逐她的诗和远方,可以和她的艺术圈朋友们谈论灵魂与哲学,而我,则负责处理伞外所有的风雨,从房贷车贷到水电燃气,从孩子的择校难题到双方父母的身体安康。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最坚固的默契,是我爱她的方式。
直到她告诉我,她要和那个叫江川的男人,那个她口中“柏拉图式”的灵魂伴侣,一起去新西兰寻找创作灵感时,我才意识到,这把伞,或许早已将我们隔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得从一个月前,那个看似再也普通不过的周二晚餐后说起。
第1章 一张飞往南半球的机票
“建国,跟你商量个事。”
那天晚上,林晚一边用小银勺搅动着碗里的酸奶,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我刚把女儿哄睡着,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一则关于制造业升级的新闻,闻言抬起头,笑了笑:“什么事,这么正式?”
林晚放下勺子,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这是一个她认真谈话时的习惯性动作。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我熟悉的、属于艺术家的热忱与期待,那种光芒,曾是我最初爱上她的理由。
“江川,你记得吧?上次画展上我们聊过的那个摄影师。”
我当然记得。江川,一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一首朦胧诗的男人。长发,瘦削,眼神里总带着点忧郁的审视,谈吐间全是些“光影的解构”、“线条的情绪”之类我听不太懂的词。林晚说,他是她在这个“庸常世界”里为数不多能进行灵魂对话的人。
我点了下头,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新西兰南岛不是快到鲁冰花盛开的季节了么?江川有个创作计划,想去那边拍一组叫《远星与尘埃》的专题,他觉得我的画风和他的摄影理念特别契合,想邀请我一起去……采风。”
她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补充道:“就是纯粹的艺术交流,十二天。机票和住宿他那边工作室都安排好了,我们……就是去寻找灵感。”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压缩机在远处嗡嗡作响。我关掉手机屏幕,屋内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一些。
寻找灵感。多么美好又飘渺的词。
我没有像很多丈夫那样,立刻质问“孤男寡女”、“像什么样子”。我知道,一旦我这么问了,就会被归入她口中那种“思想僵化、不懂艺术、充满占有欲”的世俗男人行列。我们的沟通,会瞬间被堵死。
于是,我沉吟了片刻,问了几个最实际的问题:“什么时候出发?安全吗?那边天气怎么样,衣服带够了吗?”
林晚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她准备好的一肚子用以说服我的、关于艺术与信任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愣了几秒,才赶忙回答:“下个月五号。很安全的,我们租车自驾,路线都规划好了。天气……我会查攻略的。”
“好。”我点了点头,“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去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孩子我来管,爸妈那边我也帮你照应着。”
我的平静,让林晚彻底松了口气。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声音轻快得像个小女孩:“建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最懂我,最支持我了!”
那一刻,我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真的觉得我懂吗?
或许,她只是习惯了我的支持,习惯了把我的“同意”当作理所当然。
晚上躺在床上,林晚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大概已经在梦里构思着南半球的星空与画卷了。我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时我们租住在城中村,十几平米的小屋,夏天热得像蒸笼。林晚那时候还在一个儿童美术班当老师,工资不高,但每天都很快乐。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室。
我对她说:“小晚,你只管画你的画,面包和牛奶的事,交给我。”
后来,我辞掉了国企安稳的工作,下海创业。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为了一个订单在别的城市蹲守半个月,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最难的时候,我连给她买一支好点画笔的钱都掏不出来,只能骗她说,最近公司效益好,发了奖金。
十年过去,我们换了三居室的房子,给她留了采光最好的一间做画室。她的画开始在一些小圈子里有了名气,她也渐渐脱离了那种需要为生计发愁的状态,整个人都变得……怎么说呢,更“纯粹”了。
而我,好像被那十年的风霜磨掉了所有的棱角和诗意,变成了她眼中那个只懂得谈论项目、成本和孩子成绩的“现实主义者”。
我们的对话,常常是这样:
她:“今天下午的云特别有层次感,像莫奈的笔触。”
我:“嗯,挺好。对了,下个月的物业费该交了。”
她:“江川说,我的画里有种破碎的宿命感。”
我:“是吗?别忘了提醒女儿明天带上游泳课的费用。”
我不是不懂美,只是生活这块巨大的磨盘,让我必须优先考虑那些最坚硬、最实际的部分。我以为,这就是我们分工明确的默契,是我对我们这个家最深沉的爱。
可现在,她要去和另一个男人,在异国的星空下,探讨她画里那种“破碎的宿命感”了。
我翻了个身,尽量不吵醒她。黑暗中,我问自己,陈建国,你真的不介意吗?
介意。
像有一根细细的鱼刺,卡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着它的存在。但我知道,我不能喊疼。因为一旦喊疼,那个苦心经营了十二年的、名为“完美丈夫”的人设,就会瞬间崩塌。
第2章 沉默的送行者
出发前的那几天,林晚像一只准备出巢的鸟,兴奋又忙碌。她列了长长的购物清单,从防晒霜到速干衣,从素描本到便携画架。我像往常一样,默默地成为她最可靠的后勤部长。
我请了半天假,陪她去商场。她兴致勃勃地在户外用品店里挑选着,不时回头问我:“建国,你看这件冲锋衣颜色怎么样?会不会太亮了?”
“挺好的,亮色在户外安全。”我回答。
她又拿起一顶宽檐帽,在镜子前比划着:“江川说那边紫外线特别强,这个能把脸都遮住。”
“江川”,这个名字在她嘴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自然得就像在说“天气”或者“晚饭”。她没有意识到,每当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吐出,我的心脏都会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微而清晰的痛感。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帮她拎着大包小包,脸上还挂着温和笑容的男人,觉得有些陌生。那个曾经也会在酒后谈论理想和远方的陈建国,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只会说“好”、“行”、“没问题”的背景板?
付款的时候,林晚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走到旁边去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眉眼间的笑意却藏不住。我知道,电话那头是江川。他们在确认航班信息,在讨论要带什么焦段的镜头,在分享对那片遥远土地的共同想象。
而我,就站在这片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商场里,手里攥着信用卡,像一个局外人,沉默地观看着属于她的、我无法参与的热闹。
收拾行李箱的那天晚上,我发现她拿出了我们结婚十周年时,我特意托人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那个皮质行李箱。箱子是复古的深棕色,很有质感,我们只在去三亚的家庭旅行时用过一次。
“这个箱子太重了吧?换个轻便的帆布箱不好吗?”我忍不住说。
林晚一边把叠好的衣服放进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不会啊,这个好看,有复古感,拍照上镜。江……我们都商量好了,这次要走复古旅行风。”
她及时刹住了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但那短暂的停顿,比直接说出来更让我感到窒息。
原来,连行李箱的风格,都是他们共同美学的一部分。
出发那天,我开车送她去机场。江川已经等在了出发大厅。他今天穿了一件亚麻质地的衬衫,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摄影包,看起来确实有几分艺术家的不羁。
看到我,他很客气地伸出手:“陈先生,你好。这次要麻烦你把小晚借给我们十二天了。”
他的用词很巧妙,“借”这个字,既显得亲近,又带着一种宣示所有权般的熟稔。
我握住他的手,那是一只属于艺术家的手,修长,但没什么力气。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林晚是我的妻子,不是一件可以借来借去的物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旅途愉快,注意安全。”
江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林晚则在我身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这么“冲”。
我没再多说什么,帮她把行李箱办了托运,又递给她一个保温杯:“里面泡了红枣姜茶,上了飞机,冷的话喝一点。”
“知道了,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她笑着嗔怪道,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正在看航班信息牌的江川。
过安检的时候,她回头朝我挥了挥手,笑容灿烂。然后,她就和江川并肩走了进去,两人低声交谈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机场大厅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巨大的玻璃幕墙外,一架架飞机呼啸着起飞,奔赴世界各地。
那一刻,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不是因为妻子离开了我十二天,而是因为我清楚地看到,她走向的那个世界,那个充满了“灵感”、“美学”和“灵魂共鸣”的世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我被留在了原地,留在了这个由房贷、账单和孩子作业构成的现实世界里。
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机场外的停车场里,独自坐了很久。我点燃了一支烟,这是我戒了很久的习惯。辛辣的烟雾呛入肺里,带来一阵阵晕眩,却也让我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
我问自己,陈建国,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像个怨妇一样,每天掰着指头计算她回来的日子,一遍遍刷新她的朋友圈,在那些没有你的风景照里寻找她是否快乐的蛛丝马迹吗?
不。
我掐灭了烟头。
如果我只是一个提供物质保障的工具,那么当工具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会怎么样呢?
一个计划,在我心里慢慢成形。它并不激烈,也不带报复的快感,它只是一个决定——一个关于“公平”的决定。
第3章 十二天的独行
林晚离开后的第一天,家里安静得可怕。
女儿上学去了,屋子里空荡荡的。我像往常一样,把她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整理好她化妆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给窗台上的绿萝浇了水。做完这一切,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空间,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陌生。
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林晚的痕迹。墙上挂着她的画,书架上是她的画册,阳台上是她精心侍弄的花草。而属于我的东西呢?除了书房里几本专业相关的书籍,和衣柜里一排颜色单调的衬衫西裤,我好像在这个家里,活成了一个透明人。
中午,我没有像往常一样随便吃点外卖,而是去了菜市场。我买了新鲜的排骨和冬瓜,回家后,慢慢地炖了一锅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厨房的窗户,也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想起林晚总说我做的冬瓜排骨汤,味道太“实在”,没有层次感。她说,好的食物,应该像一首诗,能品出前调、中调和尾调。而我的汤,从第一口到最后一口,都只有一个味道——咸。
我舀了一勺汤,慢慢喝下。嗯,确实只有咸味。但这种踏实的、温暖的咸,支撑了我很多个疲惫的夜晚。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张妍打来的。
张妍是我创业初期的合伙人,一个非常干练果决的女人。后来公司走上正轨,她因为丈夫身体不好,退股回家,专心照顾家庭。两年前,她丈夫还是走了。这几年,她自己重新做了一个文化创意方面的工作室,搞得有声有色。
“建国,你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接电话了?”张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
“再忙也得喘口气。林晚出差了,我落得清闲。”我轻描淡写地说。
“出差?去哪了?”
“新西兰。”
“一个人?”
我沉默了一下,说:“和朋友一起。”
张妍是个何等通透的人,她立刻从我的沉默里听出了什么。她没有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正好,我手头上有个苏州园林修复的文创项目,之前一直想找你聊聊,总觉得你没时间。现在方便吗?我过去找你,还是你来我工作室?”
“我去你那儿吧。”我说。
我需要走出去,离开这个充满了林晚气息的房子。
张妍的工作室在一个由老厂房改造的创意园里,充满了工业风和艺术感。她给我泡了一杯咖啡,然后摊开了一大堆设计图和文案。
“你看,我们想做一系列基于苏州园林‘借景’、‘框景’理念的文创产品,但是目前在材质和供应链上遇到了瓶颈。你在这方面是专家,帮我参谋参谋?”
我看着那些精美的图纸,听着张妍充满激情地讲解着她的商业构想,那些被柴米油盐磨钝了的、对事业的敏锐和热情,似乎又一点点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们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从产品定位聊到市场渠道,从成本控制聊到品牌故事。我发现,原来我不仅能谈论物业费和孩子的分数,我还能清晰地分析一个项目的利弊,能精准地指出一个商业模式的痛点。
这种感觉,久违了。
临走时,张妍送我到门口,忽然说:“建国,人不能总活成别人的背景板。有时候,也得给自己留一束追光。”
我愣住了,看着她。她的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过来人的理解和善意。
“谢谢你,张妍。”我真心实意地说。
回家的路上,华灯初上。我开着车,穿行在城市的车流里。林晚发来了几张照片,是新西兰特卡波湖的夜景,星空璀璨,美得像童话。她配的文字是:“在宇宙的浩瀚面前,一切烦恼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把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看了那张照片很久。
是的,烦恼或许微不足道。但被人忽略的感受,却真实得像刀割。
我没有回复她。而是打开了订票软件,搜索了三天后,从我们这个城市,飞往苏州的机票。然后,我给张妍发了一条信息。
“张妍,关于那个项目,我觉得光在图纸上谈不行。我们,需要去实地考察一下。你下周有时间吗?”
信息很快回复过来:“求之不得!我随时有空。”
我订了两张机票。
然后,我给林晚的朋友圈,点了我们婚后十二年来的第一个赞。
接下来的几天,我按部就班地生活。接送孩子,处理工作,关心父母。只是我的内心,已经不再像一口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时时泛起涟漪。它变得平静,甚至有些期待。
我开始像林晚准备她的新西兰之旅一样,为我的苏州之行做准备。我查了苏州园林的历史,看了几部关于江南文化的纪录片,甚至还找出了几件被我压在箱底的、略带设计感的休闲外套。
女儿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爸爸,你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她一边写作业一边说。
“哦?哪里不一样?”我正在帮她削铅笔。
“你好像……会笑了。不是那种‘呵呵’的笑,是眼睛里会发光的笑。”
我削铅笔的手顿了一下。
原来,在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我已经那么久没有真正地笑过了。
林晚离开的第十天,我送女儿去了她外婆家,告诉他们我要去苏州出差几天。然后,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拉出了我的那个黑色帆布行李箱。
我把它和我那个深棕色的、被林晚带去了南半球的皮箱,并排放在客厅中央。
它们一大一小,一新一旧,一朴素一复古。就像我和林晚。
我默默地看着它们,心里想,林晚,你去寻找你的星辰大海。那么,我也该去看看我的小桥流水了。
这无关报复,只关乎平衡。
婚姻的天平,不能永远只向一端倾斜。
第4章 两种不同的风景
在苏州的那几天,天气很好,是江南独有的那种温润。
我和张妍白天在各个园林里穿梭,从拙政园的曲径通幽,到留园的移步换景。我们不像普通游客那样走马观花,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张妍负责从美学和文化角度解读,分析那些飞檐翘角、花窗漏影如何能转化为文创产品的设计元素。而我,则从一个工程师和产品经理的视角,思考着如何用现代的工艺和材料,去复刻和转译这些古典的意蕴。
我们会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来,对着一扇窗户外的芭蕉和太湖石,讨论半个小时。也会为了一块砖雕的纹理,到底是用3D打印还原,还是用传统手艺复刻而争论不休。
这种专注而高效的合作,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智力上的愉悦。我发现,我的世界不应该只有公司的财务报表和家庭的琐碎账单,它同样可以容纳下这些精巧的、充满美感的东西。
张妍是个极佳的旅伴和工作伙伴。她知识渊博,对苏式美学有深刻的理解,但又不像林晚和她的朋友们那样,把一切都拔高到“灵魂”和“哲学”的层面。她的解读,总是能精准地落在商业和市场的实处。
“你看这个花窗,”她指着沧浪亭一处窗棂说,“它既是通风采光的实用构件,又是框取景色的画框。我们的产品,也要追求这种‘无用之用’的境界。既要有实用价值,又要有审美价值,这才是新中式文创的核心。”
我点点头,拿出随身带的本子,迅速记下要点。
晚上,我们会在平江路找一家临河的小馆子,点上几样精致的小菜,一壶温热的黄酒。我们会复盘白天的工作,也会聊一些各自的生活。
张妍聊起她照顾生病的丈夫最后那两年的时光,语气平静,没有抱怨,只有淡淡的温情和释然。“那段时间很苦,但我从不后悔。因为我知道,我是在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责,为我们的感情负责。人啊,最怕的不是辛苦,是心里不平衡。”
她看着我,意有所指地说:“建国,一段好的关系,不管是婚姻还是合作,都应该是双向奔服,而不是单向的付出和牺牲。偶尔停下来,问问对方累不累,也问问自己值不值得,很重要。”
我端起酒杯,敬了她一下,一饮而尽。
这期间,林晚也偶尔会发来消息。有时是一张照片,有时是一段简短的视频。照片里的她,笑容灿烂,背景是壮丽的冰川和碧蓝的湖泊。她告诉我,她画出了一直想画的那种,带着“风的颜色”的线条。
我回复她:“很好,注意身体。”
我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但我知道,我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我不再会因为她照片里没有我而感到失落,也不会因为她和江川的亲近而感到嫉妒。
因为我也有了属于我自己的风景。
这风景,或许不如她的那般波澜壮阔,但它同样真实,同样能给我带来内心的充实和安宁。
在苏州的最后一晚,项目的所有细节基本都敲定了。我和张妍都很高兴,多喝了几杯。微醺中,张妍忽然问我:“建国,说实话,你爱人这次和异性朋友出去旅行,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疙瘩?”
我看着窗外摇曳的红灯笼,沉默了片刻,然后坦诚地说:“有。刚开始的时候,像吞了一只苍蝇,恶心,又说不出口。”
“那现在呢?”
“现在……”我想了想,说,“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不能要求她活成我想要的样子,就像她也不能强迫我理解她画里的‘宿命感’一样。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因为爱而结合,但不应该因为婚姻就失去自我。以前,是我把自己放得太低了,低到尘埃里,以为只要我付出的够多,就能托举起她的梦想,也就能稳固我们的家。但我忘了,尘埃是不会被珍惜的。”
我说:“这次出来,我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赌气。我只是想告诉她,也告诉我自己,陈建国这个人,不只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公司的老板。我也是一个需要被看见、被尊重、有自己精神世界的人。”
张妍举起杯,轻轻碰了碰我的杯子:“为你这句话,干杯。你比我想象的,要清醒得多。”
回程的飞机上,我看着窗外的云海,心里一片平静。我知道,当我回到那个家,一场风暴可能正在等着我。但我已经不再害怕了。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的锚。
第5章 惊雷乍响于无声处
林晚回来的那天,比预计的航班时间早了两个小时。
我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正在厨房里煲着汤。她大概是想给我一个惊喜。电话里,她的声音充满了归来的雀跃:“建国,我到啦!你猜我在哪?”
“在机场T2航站楼的出口,对吗?”我平静地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她有点小小的失望:“哎呀,你怎么知道的?真没劲。快来接我,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好,我马上出发。”
我关掉火,换了身干净的衬衫,开车去了机场。一路上,我的心跳出奇地平稳。我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打开了收音机,听了一段财经新闻。
在出口处,我一眼就看到了林晚。十二天的旅行似乎让她容光焕发,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被灵感和美景浸润后的光彩。她旁边站着江川,两人正在说笑着告别。
看到我,林晚立刻结束了和江川的对话,拖着那个深棕色的皮箱,快步向我走来。
“老公!”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身上带着一丝南半球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欢迎回家。”我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箱子很沉。
江川也走了过来,朝我点了点头:“陈先生,小晚我安全送回来了。”
“辛苦了。”我同样朝他点头致意,没有多余的话。
回家的路上,林晚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说特卡波湖的星空有多么震撼,说皇后镇的极限运动有多么刺激,说她和江川在一家小酒馆里,为一个关于“美的本质”的话题,争论了整整一个晚上。
“你知道吗,建国,那种感觉太棒了!完全是思想的碰撞,没有任何杂念。我感觉我的灵魂都变得轻盈了。”她兴奋地说着,眼睛亮晶晶的。
我安静地开着车,偶尔“嗯”一声,表示我在听。
“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她献宝似的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你看,这是新西兰特有的绿石,他们叫Pounamu,说是能带来好运和守护。我挑了很久呢!”
我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块被打磨得很光滑的深绿色石头,用皮绳穿着,样式古朴。
“谢谢,我很喜欢。”我说。
我的平静,似乎终于让林晚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收起了笑容,试探性地问:“建国,你怎么了?不高兴吗?是不是我出去太久,你一个人在家太累了?”
“没有,家里都挺好的。”我把车稳稳地停进车库,“就是有点累。”
回到家,我帮她把沉重的行李箱搬进客厅。女儿在外婆家,家里安安静静。
林晚踢掉鞋子,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家里舒服啊!”
她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家里比她走之前还要干净整洁。地板一尘不染,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连她画室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颜料和画笔,都被分门别类地收纳好了。
“天哪,建国,你把家里打扫得也太干净了吧!”她有些惊喜,又有些心疼,“你肯定累坏了。”
我笑了笑,从玄关的柜子上,拿起了那个我早就准备好的、包装精致的小礼盒,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接过去。
“欢迎回家的礼物。”
她带着一脸的期待和甜蜜,拆开了包装。盒子里面,是一本制作精良的、空白的旅行手账,封面是苏州园林的剪影。
她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走到客厅的茶几旁,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电视的屏幕保护程序,是我设定好的照片轮播。第一张照片,就是我在苏州拙政园里,和张妍站在一座石桥上的合影。照片里,我们都在认真地听着旁边一位园林师傅的讲解,神情专注,保持着礼貌而合适的距离。
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有我们在平江路临河小馆吃饭的照片,有我们在工作室里对着设计图讨论的照片,背景里,永远都有清晰的“苏州”或“园林”的元素。
林晚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她从最初的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眼神里浮现出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受伤。
“陈建国!”她的声音在发抖,“这是谁?你什么时候去的苏州?你……”
她想说“你居然背着我”,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比讽刺,说不出口。
我关掉电视,走到她面前,拿起那本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手账,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这是张妍,我的事业合伙人。上周,我们一起去苏州考察一个文创项目,去了五天。”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你为了寻找创作灵感,和你的男性知己去了新西兰,十二天。”
“我为了拓展我的事业,和我的女性合伙人去了苏州,五天。”
“你觉得,我们俩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顿了顿,补上了那句在她听来,如同晴天霹雳的话:
“林晚,大家都一样。”
第6章 平衡的砝码
“一样?怎么可能一样!”
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因为激动,尾音甚至有些破裂。她手里的那本苏州手账,被她捏得变了形。
“我和江川是纯粹的!是艺术!是灵魂交流!你呢?你和这个女人……你们……”她似乎想用一些难听的词,但看着我平静的眼睛,那些词又堵在了喉咙里。
“我们怎么了?”我反问她,语气依旧没有波澜,“我们也是纯粹的。是工作,是项目交流。难道只有你的艺术交流是高尚的,我的商业合作就是龌龊的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林晚的眼圈红了,“你这是在报复我!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信任?”我轻轻地笑了,这声笑里,带着十二年的疲惫和压抑,“林晚,信任是相互的。在你决定和另一个男人去地球的另一端,进行十二天的‘灵魂交流’时,你问过我是否信任吗?不,你没有。你只是通知我,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支持’。因为在你心里,陈建国就应该是一个无条件支持你、为你扫清一切障碍的、没有自己情感需求的后勤部长。”
我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的手很稳。
“我没有查你的岗,没有在你旅行的时候打一个骚扰电话,甚至在你兴高采烈地讲述你和他的‘思想碰撞’时,我都在认真地听。我给了你我能给的、最完整的信任和尊重。那么,你呢?你回来看到这些照片,第一反应是什么?是背叛,是愤怒,是质问。你甚至都没有问一句,我和张妍去苏州做了什么,项目谈得顺不顺利。”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地、但又准确地敲在林晚的心上。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混乱和痛苦。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林晚,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看着她,目光坦然而坚定,“我和张妍在苏州,白天跑园林,晚上整理方案,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我们住不同的酒店房间,所有的消费都是公司账目,清清楚楚。我之所以把这些照片放在这里让你看,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挑衅。”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在这个家里,不只有你一个人有梦想,有精神世界。我也有。你的梦想是画画,是艺术,需要灵感。我的梦想,就是让我们这个家过得更好,让我的事业更有价值,这同样需要我去学习,去交流,去奔波。”
“你可以有你的男知己,我也可以有我的女同事、女合伙人。我们都是成年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都应该给予对方最基本的信任。如果你要求我无条件信任你和江川的‘纯粹’,那你也应该同样信任我和张妍的‘专业’。”
“这,才叫公平。这,才叫‘大家都一样’。”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她手里的手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她好像在这一刻,才第一次真正地认识我,这个和她同床共枕了十二年的男人。
她一直以为,我是一座沉默的山,坚实,可靠,永远在那里,任凭她依靠。她可以随时从我这里汲取养分,然后轻装上阵,去追逐她的云和月。她却忘了,山,也是有脉搏的,也是有风景的。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地问:“所以……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支持过我,对吗?你一直在忍,是不是?”
“不。”我摇了摇头,“我曾经是真心实意地支持你。我为你取得的每一个小小的成就而骄傲。我以为,我负责夯实地基,你负责建造我们精神世界的空中花园,我们是最好的搭档。但渐渐地,我发现,你越飞越高,高到已经看不见还在地基上忙碌的我了。你开始觉得我的世界里只有泥土和砖块,枯燥乏味。而我,也确实因为太过专注于脚下,而忘了抬头看看你花园里的风景。”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张去新西兰的机票,也不是几张在苏州的照片。”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捡起地上的那本手账,轻轻放在她手里。
“问题在于,我们的天平,早就失衡了。而今天,我只是想把属于我的那一边的砝码,放回去而已。”
说完,我转身走进了书房,轻轻关上了门。
我把空间留给了她。
我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而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内心掀起的巨浪。这场摊牌,耗尽了我积攒了十二年的勇气。
门外,传来林晚压抑的、细微的哭声。
我靠在门上,闭上了眼睛。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打碎了,才能重建。
第7章 沉默后的回响
那一夜,我和林晚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十二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我躺在书房的沙发床上,几乎一夜未眠。我不知道林晚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是更深的裂痕,还是一线转机?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做早餐。当我端着煎好的鸡蛋和牛奶走出厨房时,发现林晚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一整夜。她没有化妆,脸色有些憔悴,但眼神却不再是昨晚的愤怒和混乱,而是一种混杂着疲惫、悲伤和……思考的复杂情绪。
我们沉默地吃着早餐。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又沉重的气氛。
吃完饭,我准备去公司。临出门前,林晚忽然叫住了我。
“建国。”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那个……你和张妍的项目,谈得怎么样了?”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像是在问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她终于,开始关心我的世界了。
我压下心头的波澜,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回答:“还不错。初步的合作意向已经达成了,后续还有很多细节要敲定。是个很有前景的项目。”
“哦……”她应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
我换好鞋,打开门,正要离开,她又开口了。
“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门口,轻声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用这种方式……让你明白。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我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和林晚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状态。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交流少得可怜。我们会一起吃饭,会讨论女儿学校的事情,但都默契地避开了关于“新西兰”和“苏州”的任何话题。
家里安静得可怕。
但这种安静,和她去新西兰那十二天的安静又完全不同。那时的安静是空旷,而现在的安静,是充满了张力的。我们都在用这种沉默,舔舐自己的伤口,也在暗中观察着对方,思考着这段关系的未来。
我没有再主动和她沟通。我知道,有些事情,必须由她自己想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她不能从根本上认识到问题所在,那么我今天放回去的这枚“砝码”,迟早还是会被她拿走。
这期间,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和张妍的合作项目中。我们开了几次线上会议,讨论得非常激烈,思想的火花不断碰撞。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一种纯粹的、属于事业的快乐。
周末,我去外婆家接女儿回来。女儿一进门,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
“爸爸,你和妈妈吵架了吗?”她拉着我的手,小声问。
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没有。爸爸妈妈只是在讨论一些……大人之间的问题。很快就会好的。”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晚上,女儿睡着后,我看到林晚一个人坐在她的画室里,没有画画,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画板上,还是一张空白的画布。
我知道,她的心乱了。那个能让她画出“风的颜色”的灵感,似乎也随着那趟新西兰之旅,一起消散了。
又过了几天,我正在公司开会,收到了林晚发来的一条信息。
信息很长。
“建国,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为了给我买那套昂贵的进口颜料,自己连着吃了一个月的泡面。我想起你为了我能安心画画,一个人包揽了所有家务,甚至学会了修水管和换灯泡。我想起女儿刚出生时,你整夜整夜地抱着她,好让我能多睡一会儿……”
“这些年,我好像习惯了你的付出,习惯到把它当作了空气和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追求所谓的‘艺术’和‘灵魂’,却忽略了身边最真实、最温暖的你。我抱怨你不懂我的画,却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一下你工作中的烦恼和压力。”
“你说得对,我们的天平早就失衡了。是我,亲手把属于你的那一半砝码,一点点地拿走了,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这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
“看到你和张妍的照片,我第一反应是愤怒和嫉妒。但冷静下来,我更多的是……恐慌。我突然发现,原来你不是非我不可。原来你的世界里,也可以有别人,也可以有我不知道的精彩。我害怕失去你,建国。”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但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晚上回家,我们能……好好聊聊吗?不吵架,就像两个朋友一样。”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字一句,我的眼睛,渐渐有些湿润了。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
我回复她:“好。我早点回家。”
第8章 一起去看新的风景
那天晚上,我没有加班,准时回到了家。
林晚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我喜欢吃的。红烧肉,糖醋排骨,还有一锅冬瓜排骨汤。
女儿已经被送回外婆家了,餐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气氛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紧绷,但依然有些微妙的拘谨。
“尝尝这个汤,我照着你以前的做法炖的,不知道味道对不对。”林晚给我盛了一碗汤,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
我喝了一口。味道……其实差远了,盐放多了,火候也不太对。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说:“很好喝,谢谢你。”
这句“谢谢”,让我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晚饭后,我们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个看电视一个进画室,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
“你……真的不怪我吗?”林晚先开了口,声音里还带着不确定。
我看着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诚实地回答:“怪。在你决定要去的时候,在你兴高采烈地跟我分享你和另一个男人的‘灵魂共鸣’时,我心里像被堵了一块石头。但是,现在,我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她不解地看着我。
“是。庆幸我们之间的问题,终于被摆到了桌面上。庆幸我们还有机会,去正视它,解决它,而不是让它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我们的婚姻里,直到有一天,把我们都炸得粉身碎骨。”
我把那个抱枕从我们中间拿开,身体向她那边挪近了一些。
“林晚,我爱你。这一点,十二年来从未改变。我爱你对艺术的执着,爱你身上那份不被世俗磨灭的天真。但也正因为爱你,我害怕失去你。所以我选择用一种最笨拙的方式,不断地付出,不断地退让,以为这样就能把你留住。但我错了。这种不平等的付出,只会让我们越走越远。”
“我也有错。”林晚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太自私了。我打着追求艺术的旗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牺牲。我把你对我的好,当作了束缚你的枷锁。我忘了,你也是一个独立的、需要被爱、被理解的灵魂。”
她主动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有些凉。
“江川……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她看着我,急切地解释,“但在新西兰,当他跟我谈论那些艺术理论时,我确实有一瞬间觉得,他比你更懂我。可是,当我回到这个家,看到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才明白,那种所谓的‘懂’,太轻飘了。他能陪我聊一整夜的梵高,但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半夜起来给我倒一杯热水吗?他能欣赏我画里的意境,但他会像你一样,默默承担起我们生活里所有的风雨,只为了让我能有一张安静的画桌吗?”
“真正的懂得,不是说了多少漂亮的话,而是做了多少踏实的事。建国,这个道理,我用了十二年,才真正想明白。”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压抑和不甘,都随着她的眼泪,烟消云散了。
我反手握紧了她的手,说:“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嗯。”她用力地点头,泪水滴落在我们的手上。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聊我创业的艰辛,聊她创作的瓶颈;聊我对未来的规划,聊她对家庭的真实感受。我们像两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重新去探索和了解对方的世界。
我告诉她,我并不反对她有自己的社交圈和追求,我只是希望,在她的世界里,能给我留一个最重要的位置。
她也告诉我,她以后会学着多关心我的工作和生活,学着把对艺术的热情,也分一些给我们的柴米油盐。
临睡前,林晚从画室里拿出了那本我送她的苏州手账,和她从新西兰带回来的旅行日记,并排放在床头柜上。
“这两本,都是我们婚姻的纪念。”她说,“一本提醒我,不要飞得太高,忘了回头看看身后的人。另一本提醒你,不要总埋头赶路,也记得抬头看看天上的风景。”
我笑了,把她揽进怀里。
“那……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填满第三本?”我问。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睛里重新闪烁起那种我熟悉的光彩:“好啊!你想去哪?”
“去哪都行。”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只要是我们两个人,一起。”
窗外,月色如水。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会因为一次谈话就彻底消失。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依然会有摩擦,有争执。但重要的是,我们都学会了如何去调整那架婚姻的天平。
我们都明白了,最好的关系,不是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也不是两个人变成完全相同的一个人。
而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彼此尊重,相互扶持,既能共享一片星空,也能守护一盏家里的灯。
大家都一样。一样需要被爱,一样渴望理解,一样,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中,努力学习着如何更好地去爱对方,和爱自己。
来源:清闲的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