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最老实的木匠总被欺负,洪水来时,他造的船救了全村人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13 10:38 1

摘要:水滴砸在院子里那艘巨大的、尚未完工的木船上,发出沉闷的、没有尽头的回响。

雨下得像一出冗长的默剧。

水滴砸在院子里那艘巨大的、尚未完工的木船上,发出沉闷的、没有尽头的回响。

陈默就站在船骨之间,穿着灰色的旧工装,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滑落,他浑然不觉。

他手里的刨子还在动,一下,又一下,执拗地削着一块已经足够光滑的船板。

木屑混着雨水,黏在他黝黑的手臂上。

我们家的院子,快要被这艘船撑满了。

它像一头搁浅的巨鲸,沉默地卧在那里,接受着整个村子的审视与嘲笑。

“林澜,你家陈默是不是魔怔了?”

“这年头,他又不是诺亚,造这么个大家伙干嘛?”

“怕是脑子被木屑堵住了。”

这些话像潮湿的青苔,悄无声息地爬满我的生活。

我站在厨房的窗后,看着他。

锅里的汤滚着,白色的水汽模糊了玻璃,也模糊了他的背影。

他曾经是全村最受人尊敬的木匠。

他的手艺,是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榫卯结构,不用一颗钉子,做出的家具能传代。

可现在,他成了全村最固执的疯子。

手机震了一下。

是村委主任李强发来的微信。

一张他酒桌上的自拍,油光满面,配文:“弟妹,晚上哥几个吃饭,你跟陈默也过来热闹热闹?”

我盯着“弟妹”两个字,胃里一阵翻涌。

我回了两个字:不了。

李强很快又发来一条语音,点开,是他带着酒气的、不容置喙的腔调:“别不了啊,有正事。村里那块地的规划,就差你们家签字了。陈默脑子一根筋,你是个明白人,过来聊聊。”

我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毫无表情的脸。

正事。

我知道他的正事是什么。

两天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我从镇上开会回来,路过村口的公告栏。

新一期的村务公开,红纸黑字,贴得歪歪扭扭。

其中一项,“关于东头洼地综合开发项目的村民意见征集”,刺痛了我的眼睛。

东头洼地,那是村里地势最低的地方,紧挨着那条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快干涸的河。

李强想把它填平,盖一批“新民居”,卖给城里来养老的人。

据说,投资方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那块地,我记得我公公在世时提过,说下面是老河道改道留下的沙石层,地基不稳,一遇大水就容易管涌。

回到家,陈默正在灯下画图纸。

不是家具图,是船的图纸。

巨大的、复杂的、仿佛要耗尽他半生心血的图纸。

“你还在弄这个?”我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他从图纸里抬起头,眼睛里有种纯粹的光,像个孩子在展示他最得意的积木。

“快了,龙骨都上好了。”

“陈默,”我把包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村委公告你看了吗?东头洼地要开发。”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李强找过我。”

“你怎么说?”

“我没同意。”他答得简单。

“为什么?”我追问,尽管我已经猜到了答案。

“那地方不行。”他说,“我爹说过,那里的土是虚的,压不实。河道清淤这几年也没做,万一上游下大雨,水没地方走,第一个淹的就是那里。”

又是这种话。

道理,永远是死道理。

人情,社会,变通,这些词仿佛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

“你跟李强这么说的?”

“嗯。”

我闭上眼睛,能想象到李强那张由红转青的脸。

陈默的“诚实”,在别人眼里就是“不识抬举”。

这几年,他因为这份“诚实”吃了多少亏?

给村里做公示栏,他用的是最好的防腐木,李强嫌他报价高,当着全村人的面说他想捞油水,最后只给了他一半的工钱。

张婶家嫁女儿,找他打一套家具,说好用料是榆木。他发现对方送来的木料里掺了松木,硬是把木料退了回去,宁可不赚这个钱,也不肯砸自己的招牌。结果张婶到处说他眼高手低,看不起人。

他就像一块过于方正的石头,在一个人人都在学习圆滑的社会里,硌得所有人都觉得不舒服。

而我,是离他最近的那个,被硌得最疼。

“陈默,”我声音很轻,“我们只是普通人,过日子而已。”

他沉默了。

灯光下,我看到他鬓角的一丝白发。

他低头,继续用铅笔在图纸上勾画,声音也像铅笔划过纸面一样,沙哑,却清晰。

“林澜,木头不会骗人。水,也不会。”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和他之间,也隔着一条河。

我看得见他,却渡不过去。

两天后的现在,李强的微信又一次证明了我的预感。

这场“谈判”,无可避免。

晚饭时,我把李强的话转述给了陈默。

他正在喝我炖的排骨汤,闻言,只是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

“我不去。”

“你觉得不去就行了吗?”我反问,“全村就差我们一户签字。你猜明天村里的广播会怎么说?”

他没说话,低头继续喝汤。

喉结上下滚动,像在吞咽什么坚硬的东西。

我知道,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习惯了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

“我去。”我说。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是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elike的担忧。

“你别去,李强那个人……”

“他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打断他,“我是去讲道理的,不是去吵架的。”

我的职业是镇上一家企业的法务助理。

虽然不是正式的律师,但合同、条款、权责,这些东西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生活对我来说,很多时候就像一份待审的合同。

我要做的,是找出里面的漏洞,明确双方的义务,然后,确保它被公正地执行。

我和陈默的婚姻,有时也像。

我爱他的踏实,他的专注,他身上那种原始的、属于匠人的干净。

但我厌恶他因为这份干净而受到的所有不公。

我试图用我的“条款”去保护他,他却总想守着他的“木头”。

我们之间,常常因此陷入沉默的对峙。

晚上七点,村委会大院灯火通明。

李强摆的“鸿门宴”就在村委会的食堂里。

我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几个据说是投资方的“城里老板”。

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我一进去,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像在看一个不速之客。

李强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地站起来。

“哎呀,弟妹来了!快坐快坐!陈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忙。”我淡淡地说,拉开一张空椅子坐下。

我没看任何人,径直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

“李主任,我们开门见山吧。”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关于东头洼地的项目,我们家不同意签字。”

一句话,让整个饭局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李强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老板”把酒杯重重一墩。

“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这是全村发展的大事!”

我没理他,目光直视李强。

“李主任,我今天来,不是来吵架的。我是来跟你核对几项事实的。”

我打开文件袋,拿出几张打印好的纸。

“第一,根据《土地管理法》第四十八条,征收土地应当给予公平、合理的补偿,保障被征地农民原有生活水平不降低、长远生计有保障。请问,项目补偿方案的具体细则,以及如何保障‘长远生计’,有公示吗?”

“第二,根据《建筑法》和《防洪法》,在河道管理范围内进行工程建设,必须有水利、地质等相关部门的勘探报告和批准文件。请问,东头洼地的地质勘探报告和防洪评估报告,能给我们村民看一下吗?”

“第三,”我顿了顿,拿起最后一张纸,“这是我公公留下的日记复印件。上面记载了1983年,村里发大水,东头洼地出现严重管涌,差点导致全村被淹的史实。这个历史遗留问题,项目方是否知情?又准备如何应对?”

我每说一条,李强的脸色就白一分。

饭桌上,再没人敢出声。

那些所谓的“老板”,眼神开始闪烁,交头接耳。

他们或许以为,这只是一个可以轻易拿捏的农村项目。

他们或许以为,只要搞定村干部,就能搞定一切。

他们没想到,会有一个女人,坐在这里,跟他们谈“法”。

“弟妹……林澜,”李强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都是一个村的,有话好好说嘛。这些文件……都是走程序的,肯定都有。”

“好。”我点头,“既然都有,那就请李主任明天把这些文件在村务公开栏里公示出来。白纸黑字,大家看得清楚,心里也踏实。只要文件齐全,合法合规,我们家,立刻签字。”

我说完,站起身。

“汤还炖在锅里,我得回去了。各位慢用。”

我转身,走出食堂。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我把事情闹大了。

我也知道,我可能给陈默,给我们家,惹来了更大的麻烦。

但我不后悔。

婚姻是什么?

对我来说,它不仅仅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它是一个攻守同盟。

当你的盟友在前方坚守阵地时,你不能只在他身后抱怨炮火太猛。

你要做的,是绕到侧翼,精准地摧毁对方的炮兵阵地。

陈默守的是他的“道”,那我,就来守住我们家的“法”。

回到家,陈默还在院子里。

雨停了,月光照下来,给那艘巨大的木船镀上了一层银边。

他没在干活,只是静静地站着,像在跟他的船对话。

我走到他身边。

“我回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转过头看我,“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摇摇头,“他们只是没想到,一个木匠的老婆,会跟他们讲法律条文。”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有感激,有担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愧疚。

“林澜,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说,“陈默,我只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造这艘船,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次。

他总是笑笑,说:“手艺不能丢。”

或者说:“闲着也是闲着。”

我知道,那都不是真正的答案。

今晚,他没有回避我的目光。

月光下,他的脸部轮廓格外清晰,像刀刻过一样。

“去年开春,我去山里选木料,路过上游的水库。”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我看到水库的堤坝上,有很多细小的裂缝。守水库的老张头说,报上去好几次了,镇里一直说没钱修。”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还去县里的水文站问了当年的老人。他们说,我们这条河,差不多每隔三十年,就会有一个大的丰水期。算算时间,就这一两年了。”

“所以……”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所以,我怕。”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怕万一。我怕那道堤坝,也像李强他们搞的那些工程一样,是个豆腐渣。”

“我怕那条几十年前差点淹了村子的河,会再发一次脾气。”

“我没什么大本事,说服不了他们。我能做的,就是用我的手艺,给我们家,给……信我的人,留条后路。”

那一刻,所有的怨怼、不解、委屈,都烟消云散。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布满老茧的双手,看着他因为长期劳作而微微佝偻的背。

我终于明白,他不是固执,不是疯。

他只是用他最朴素、最笨拙的方式,在爱着这个家,爱着这片他生长的土地。

他看到的,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悬在头顶的、别人都选择视而不见的危机。

那艘被全村人嘲笑的船,不是他的玩具。

是他的责任。

是他的“诺亚方舟”。

我伸出手,握住他粗糙的手。

“陈默,从明天起,我帮你。”

“帮你打磨,帮你上桐油。”

“我们一起,把它造完。”

他愣住了,然后,用力地回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滚烫。

第二天,李强没有公示任何文件。

取而代代,村里的大喇叭开始广播。

内容翻来覆去只有一个:陈默、林澜夫妇,为一己之私,阻挠全村发展大计,致富之路。

一时间,我们家成了全村的公敌。

走在路上,没人跟我们打招呼。

眼神里,全是鄙夷和愤怒。

甚至有小孩朝我们家院子扔石头。

张婶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唾沫横飞地跟人说:“看吧,我就说陈默那人心眼小,见不得大家好。他老婆,一个读过几天书的,更不是省油的灯,一肚子坏水。”

我拉着陈默,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别跟他们计较。”我说。

“嗯。”他点头,脚步却更快了些。

我知道,他不是不难过。

他的心,比谁都软。

他给村里几乎每家都做过活,小到一张板凳,大到整套婚房家具。

他记得谁家的孩子喜欢在他刨木头时捡木花玩。

他也记得谁家的老人腿脚不好,特意把门槛做得低一些。

他把他们当乡亲,他们却把他当仇人。

这种孤立,像一把钝刀子,在慢慢割他的肉。

那段时间,他话更少了。

只有在造船的时候,他眼里才重新有光。

我兑现了我的承诺。

我学会了用砂纸打磨船板,直到摸上去像丝绸一样光滑。

我学会了调配桐油,一遍遍地刷在船身上,让它呈现出漂亮的、坚固的深红色。

院子里的船,在我们的合力下,一天天成型。

它越来越像一艘真正的船了。

有坚固的船舱,有可以升降的帆,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用榫卯结构做成的舵。

村里人的嘲笑也升级了。

“哟,还真当自己是郑和下西洋呢?”

“等他们船造好了,河都干了,看他们怎么划。”

李强来过我们家一次。

他没进院子,就站在门口,隔着篱笆,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们。

“陈默,林澜,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他说,“明天,投资方要来村里考察。你们只要当着他们的面,签了字,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我再私人给你们家补五万块钱。”

陈默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

“李主任,我的条件,还是跟林澜说的一样。”

“公示文件,白纸黑字。”

李强的脸沉了下来。

“陈默,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信不信我明天就叫挖掘机来,把你这破船给拆了!”

“你敢。”

我站到陈默身前,冷冷地看着李强。

“这艘船是我们家的私有财产,院子是我们的宅基地。你要是敢动一下,我立刻报警,再把你这些年做的烂事,一桩桩捅到镇纪委去。”

李强大概没见过我这么强硬的样子,一时竟被我唬住了。

他指着我们,手指抖了半天,最后撂下一句狠话。

“好,好!你们有种!我等着看你们抱着这堆烂木头哭的那天!”

他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感。

我知道,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那晚,陈默破天荒地拿出一瓶白酒。

我们俩就坐在院子里,对着那艘船,慢慢地喝。

“林澜,”他喝了一口,脸有些红,“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嫁给我这么个没用的男人。”他低着头,声音很小,“护不住你,还让你跟着我受气。”

我拿起酒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我眼睛发热。

“陈默,我跟你说实话。”

“我以前,是有点后悔。”

“我后悔你太老实,不会拐弯,不懂人情世故。”

“我觉得你守着那些老规矩,就像守着一堆发了霉的木头,又蠢又固执。”

他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但是现在,”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那艘沉默而坚定的船,“我不后悔了。”

“我明白了。你守着的,不是规矩,是良心。”

“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了,他们会算计,会变通,会把黑的说成白的。”

“但像你这样的‘傻子’,太少了。”

“你让我觉得,这个家,是稳的。就像你做的家具,不用一颗钉子,却比什么都牢固。”

“陈默,你不是没用。”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用的人。”

他猛地抬起头。

月光下,我看到他眼眶红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个能扛起整根房梁的木匠,哭了。

他没出声,只是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砸在身前的石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怎么熬了三个通宵,给我打了一张梳妆台。

聊我刚怀孕的时候,他怎么紧张得连刨子都拿不稳。

聊我们怎么从一无所有,到有了这个家,有了这个院子。

那些被生活琐碎磨损的记忆,在那个晚上,重新变得清晰而温暖。

我们之间的那条河,仿佛消失了。

我感觉,我终于,真正地走到了他的心里。

日子,就在这种与全世界为敌,却又彼此相依的氛围里,一天天过去。

船,终于完工了。

陈默给它取名叫“安澜号”。

我的名字。

他说,希望这艘船,能像我一样,给他带来安宁。

也希望,它能保我们,渡过波澜。

完工那天,陈-默在船头,挂上了一块他亲手雕刻的木牌。

上面是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安澜。

他用红布盖上,说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揭开。

就在“安澜号”完工的第三天,天,变了。

起初只是阴天。

后来,开始下小雨。

再后来,雨变成了瓢泼。

连着下了三天三夜,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村里的河,水位肉眼可见地暴涨。

原本浑浊的黄水,变成了汹涌的泥石流。

村里的大喇叭开始广播,让大家注意安全,不要靠近河边。

李强的声音,第一次带了些惊慌。

第四天早上,我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

不是地震。

是水。

洪水,冲进了我们的院子。

我跑到窗边,倒吸一口凉气。

外面已经是一片汪洋。

水已经漫过了篱笆,正在冲击着房子的地基。

村子里,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陈默!陈默!”我大喊。

陈默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林澜,别怕。”他说,“把家里重要的东西收拾一下,带上吃的喝的,我们上船。”

上船。

这两个字,在这一刻,拥有了雷霆万钧的力量。

我们冲出屋子,冰冷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小腿。

院子里的“安澜号”,在洪水中,稳稳地浮着。

它不再是那个被嘲笑的怪物。

它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们爬上船,陈默解开缆绳。

他拉开盖在船头的红布。

“安澜”两个字,在灰暗的雨幕中,红得像血,像火。

他掌着舵,巨大的木船,缓缓地,驶出了我们家的院子。

村子已经变成了泽国。

房子,树木,电线杆,都在洪水中挣扎。

很多人爬上了屋顶,绝望地呼救。

“救命啊!救命!”

是张婶的声音。

她和她老伴,还有她刚出嫁的女儿女婿,都挤在二楼的阳台上,水已经快要漫上来了。

她看到了我们的船,像看到了救星,拼命地挥手。

陈默把船靠了过去。

“快!上来!”他朝他们喊。

张婶的女儿女婿手脚麻利,先爬了上来。

轮到张婶时,她脚下一滑,差点掉进水里。

陈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拽了上来。

张婶瘫在甲板上,浑身湿透,惊魂未定。

她看着陈默,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先救孩子和老人!”陈默吼了一声,声音盖过了风雨。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指挥着我们,在被洪水淹没的村庄里穿行。

我们把东头李奶奶一家从即将倒塌的平房里救了出来。

我们把村西头王伯伯那个残疾的儿子,从水里背上了船。

我们把村小学那几个被困在二楼宿舍的年轻老师,一个个接了上来。

船上的人越来越多。

有曾经嘲笑过我们的人。

有曾经给我们白眼的人。

有曾经在背后骂我们是“村害”的人。

此刻,他们都挤在这艘他们曾经最看不起的船上,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地自容的羞愧。

没有人说话。

船舱里,只有孩子压抑的哭声,和风雨的呼啸声。

陈默站在船头,稳稳地掌着舵。

他的背影,在滔天的洪水中,像一座山。

我忽然明白,他造的,不仅仅是一艘船。

他造的,是一种信念。

一种在所有人都选择随波逐流时,依然坚守自己判断的信念。

一种在所有人都被利益蒙蔽双眼时,依然敬畏自然、敬畏规律的信念。

这种信念,在平时,看起来又傻又笨。

但在灾难面前,它比黄金还要珍贵。

我们驶向村委会。

那里地势最高,是砖混结构,暂时还算安全。

远远地,我们看到几个人影在村委会楼顶上挥舞着衣服。

是李强。

还有那几个“投资方老板”。

他们看起来狼狈不堪。

洪水冲垮了村委会的院墙,一楼已经被淹了。

他们被困在了楼顶。

船上,有人小声议论。

“别救他们!”

“就是!让他们淹死算了!都是他们害的!”

“要不是他们非要搞那个什么破项目,把河道给堵了,水能涨这么快吗?”

愤怒,在人群中蔓延。

我看向陈默。

他沉默着,只是把船,一点点地,向村委会大楼靠近。

“陈默!”有人喊,“你干嘛?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陈默没有回头。

他只是说了一句。

“那是一条人命。”

船,终于靠上了村委会的楼顶。

李强连滚带爬地跳上船,一把抓住陈默的裤腿。

“陈默!陈默兄弟!不,陈默大哥!你救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哭得涕泗横流,哪里还有半分村主任的威风。

那几个“老板”,也一个个丧家之犬似的,缩在船角,不敢出声。

陈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把舵交给我。

“林澜,你稳住。我去看看东头洼地。”

“你疯了?”我一把拉住他,“那里现在最危险!”

东头洼地,那个被李强他们填平准备盖房的地方,现在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洪水在那里汇集,打着转,把所有靠近的东西都吞噬进去。

“我必须去。”陈默的眼神,不容置疑。

“我看到……那边好像还有人。”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隐约看到,在漩涡边缘的一棵老柳树上,好像挂着一个人。

是个孩子。

“那是……李强的孙子!”人群里有人惊呼。

李强一听,整个人都瘫了。

“我孙子……我孙子怎么会去那里……”

“他早上说去找同学玩,我以为他去了村西头……”

陈默不再犹豫。

他从船舱里拿出一盘粗壮的绳子,一头系在船的桅杆上,另一头,缠在自己腰上。

“你们都在船上别动!”

他嘱咐了一句,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湍急的洪流中。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陈默!”

他像一条鱼,在浑浊的水中,奋力地向那棵柳树游去。

一个浪头打来,瞬间就把他吞没了。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变成了黑白色。

几秒钟后,他才重新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继续向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短短的几十米,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终于游到了树下。

那个孩子,死死地抱着树干,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陈默把他抱在怀里,用绳子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然后,他朝我们这边,挥了挥手。

船上的人,反应过来,开始合力拉绳子。

陈-默抱着孩子,在洪水中,一点点地,被拖了回来。

当他重新爬上甲板的那一刻,船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李强冲过去,抱着自己的孙子,放声大哭。

哭完,他走到陈默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陈默……我……我对不起你!”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

“我是!我不是人!我为了那点钱,差点害了全村人!也差点害了我自己的亲孙子!”

陈默扶起他。

他已经累得快站不住了,嘴唇发白。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

他看着远处依旧在肆虐的洪水,声音沙哑。

“先想办法,让大家活下去。”

天,渐渐黑了。

雨,还在下。

我们把船停在一个相对平稳的水域。

船上很挤,很冷。

但没有人抱怨。

我把带来的干粮和水分给大家。

张婶端着一碗热水,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喝点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以前……是婶子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陈-默接过碗,喝了一口。

“过去了。”他说。

人们围坐在陈默身边。

仿佛他是一团火,能给这冰冷的末日带来一丝温暖和光明。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问他。

“陈默,你是怎么知道要发大水的?”

“你这船,花了多少钱啊?”

“你这手艺,真是神了!”

陈默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简单地回答一两句。

他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木匠。

但所有人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嘲笑和鄙夷。

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感激。

我坐在他身边,把他的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他太累了。

很快,就睡着了。

我看着他熟睡的脸,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它会嘲笑一个说真话的人,排挤一个守规矩的人。

直到,灾难来临,谎言被戳破,规矩被冲毁。

人们才发现,那个一直被他们当成傻子的人,才是唯一的智者。

洪水,在第五天,开始退去。

救援队,也终于开着冲锋舟,找到了我们。

当全村老小,从“安澜号”上,被一个个安全转移的时候,所有人都回头,向那艘静静停在水中的大船,深深地鞠躬。

也向船边那个沉默的男人,深深地鞠躬。

村子,被毁得不成样子。

但所幸,除了几个受了轻伤的,全村一百多口人,都活了下来。

李强,被带走了。

据说,东头洼地的项目,牵扯出了一系列贪腐和违规操作。

那几个“投资方老板”,也都被控制了。

重建家园的日子,很辛苦。

但村里的气氛,却前所未有的和谐。

大家见到陈默,都会主动上前,喊一声“默哥”。

谁家修房子,要借工具,都会客客气气地写好借条,用完再恭恭敬敬地送回来。

再也没有人敢占他一分钱的便宜。

张婶把她家最好的一只老母鸡杀了,炖了汤,给我和陈默送来。

她说:“林澜啊,你真是好福气,嫁了这么个好男人。以前是婶子瞎了眼。”

我笑了笑,收下了那碗滚烫的鸡汤。

“安澜号”被拖回了我们的院子。

它身上,沾满了泥浆,还有几处被洪水中的杂物撞出的伤痕。

陈默像对待一个功勋卓著的老兵一样,仔细地清理它,修复它。

一个傍晚,晚霞满天。

我和陈默坐在院子里,看着那艘船。

“陈默,”我问,“等村子都修好了,这船,你打算怎么办?”

他想了想,说:“留着吧。”

“它是个念想。”

“也是个教训。”

我点点头。

是啊,是个教训。

教训那些自作聪明的人,永远不要忘了,对自然,要有一份敬畏。

教训那些见利忘义的人,永远不要忘了,对良心,要有一份坚守。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陈默依旧每天在院子里,跟他的木头打交道。

只是,他不再是一个人。

总有村里的年轻人,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他干活。

他们想学他的手艺。

更想学的,是他做人的道理。

一天,我在收拾被洪水泡过的旧物时,无意间翻到了陈默的一个笔记本。

是很久以前的了,纸张都泛黄了。

我随手翻开。

里面,不是什么木工图纸。

而是一页页的记录。

“X年X月X日,李强,村委公示栏项目,材料费虚报三千,工钱克扣一千五。”

“X年X月X日,张婶,嫁女家具,榆木换松木,差价约两千。”

“X年X月X日,村东头修路,水泥标号不够,沙子含泥量超标,负责人,李强外甥。”

……

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日期,人物,事件,金额。

我看得心惊肉跳。

这个我以为只会埋头做木工的男人,他什么都知道。

他不是傻,不是看不穿。

他只是,选择了不说。

他选择了用造一艘船这种最笨拙的方式,来对抗这个世界的浑浊。

我合上笔记本,心潮起伏。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点开。

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好,林女士。你之前委托我们做的,关于上游水库堤坝的材质检测报告,结果出来了。我们发现,堤坝的核心部分,被人为替换成了一种强度严重不达标的混合材料。”

我的手,开始发抖。

我抬头,看向院子里。

陈默正在给“安澜号”,刷上最后一遍桐油。

夕阳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我忽然意识到。

这场洪水,或许,并不仅仅是天灾。

而我们的战斗,也远远没有结束。

来源:欢快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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