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管轻视技术员工持续打压我,我果断辞职,发布会上她却愣住了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3 17:57 2

摘要:车间主任老张凑过来,脑袋几乎要贴到我手里的零件上,一股烟草混合着铁屑的味道扑面而来。

“老李,这个公差,还能再小点吗?”

车间主任老张凑过来,脑袋几乎要贴到我手里的零件上,一股烟草混合着铁屑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没抬头,眼睛还盯着数显卡尺上的数字,0.002毫米。

“不能再小了,”我把零件翻了个面,又测了一遍,数字没变,“再小,材料的应力就变了,装配的时候看着严丝合缝,一上机床跑起来,热胀冷缩,第一个报废的就是它。”

老张点点头,没再说话,他懂。

我们厂里,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除了我。我叫李伟,四十九岁,八级车工。这名头现在不怎么提了,年轻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在我们这行,这就是金字招牌。我十六岁进厂,跟着师傅学徒,三十多年,我这双手摸过的零件,比新来的大学生看过的书都多。

我的生活就像我车出来的轴承,平稳,精确,一圈一圈,有自己的规律。早上六点起,给老婆闺女做早饭,七点半到车间,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一站就是一天。晚上回家,喝二两小酒,看看电视,跟老婆文静聊聊厂里的事,闺女学习的事。

文静总说我这人,一辈子就跟铁疙瘩打交道,人也变得跟铁一样,又硬又闷。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我不懂什么浪漫,也不会说好听的。有一年她过生日,我花了一个星期,用车床给她车了个不锈钢的玫瑰花,每一片花瓣都打磨得跟镜子一样,薄得能透光。她收到的时候,眼圈红了,嘴上却说:“你这人,就会鼓捣这些没用的。”

那朵花,现在还摆在我们家电视柜上,落了灰她都用最软的布去擦。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我在这厂里,就是定海神针。不管什么急活难活,到了我手里,总能解决。这份安稳,是我用三十多年的心血和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换来的。

直到那天,张岚的出现。

她是我们厂新来的生产主管,三十出头,名牌大学的管理学硕士,据说还在国外待过几年。

她第一次来车间,穿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走着,眉头一直没松开过。

老张陪着她,一路介绍。到了我这儿,老张特意停下,声音都大了一圈:“张主管,这位是我们厂的李伟,李师傅,技术大拿,全厂的宝贝。”

我停下手里的活,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冲她点了点头。

她没看我,也没看我手里的活,目光扫过我那台老旧的C6140车床,最后落在墙上挂着的生产计划板上,那上面还是用粉笔写的字。

“李师傅是吧,”她开口了,声音清清冷冷的,没什么温度,“我看了你的工时记录,平均每个零件的耗时,比标准工时高了17%。这是为什么?”

我愣了一下。

标准工时?那是电脑算出来的理论值,它可没算上刀具的磨损,材料的细微差异,还有机器偶尔的抖动。我做的都是高精度的活,求的是百分之百的合格率,不是那个冷冰冰的数字。

“张主管,我做的活,要求高。慢一点,是为了稳。”我尽量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数据显示,效率和合格率之间存在一个最优平衡点。我们追求的不是100%的合格率,而是在可接受的次品率下,实现产能最大化。李师傅,你的观念需要更新了。”

她说完,没等我回应,踩着她的高跟鞋,走向下一个工位。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堵。我这辈子,第一次有人说我的工作方式是“观念陈旧”。

从那天起,我的“稳定假象”开始出现裂痕。

张岚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来了不到一个月,车间里就多了一堆新规矩。打卡精确到秒,工具摆放要画上白线,连我们休息时抽烟的角落都被安上了“请勿吸烟”的牌子。

更重要的是,她引进了两台全新的德国产数控机床,宣称要用“数字化管理”和“自动化生产”彻底取代我们这些老师傅的“经验主义”。

全车间的人都看着我,想知道我这个“技术大拿”会是什么反应。

我没什么反应。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好的机器,也得人来操作。我不信,它能比我这双摸了三十年铁的手更懂铁的脾气。

直到那份来自德国克劳斯公司的订单下来。

那是一个涡轮发动机的核心叶片,对精度和表面光洁度的要求,达到了我们厂有史以来的最高级别。尤其是其中一个曲面,公差要求是正负0.001毫米。

这是什么概念?一根头发丝的直径,大概是0.07毫米。我们要做的,是比头发丝的七十分之一还要精确的活。

全厂的技术论证会开了一下午,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最后,还是老张一拍桌子:“这活,只能让老李来。”

我心里有底,但没说话。

张岚却在这时清了清嗓子,她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认为,这个任务,应该交给我们的新设备来完成。”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小王忍不住开口:“张主管,这个曲面的加工难度非常大,新机床的编程和调试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它的理论极限精度也才0.002毫米,这……”

“理论是理论,”张岚打断他,“克劳斯公司自己用的就是同款机床。我们有最先进的设备,为什么还要依赖最原始的手工和经验?这次,不仅是完成一个订单,更是我们工厂技术升级、管理理念升级的一次实战演习。我们必须证明,科学的管理和先进的设备,比任何个人的‘手艺’都更可靠。”

她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心里。

她说的不是技术,是立场。她要用这个订单,来证明我是错的,我们这些老师傅,都是应该被淘汰的。

老张还想说什么,我抬手拦住了他。

我站起来,看着张岚,一字一句地说:“张主管,我同意你的决定。但我有个条件,如果新机床做不出来,或者做出来的东西通不过检验,这个任务,必须交给我。而且,从头到尾,不能有任何人干涉。”

张岚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好,一言为定。”她答应得很快,好像生怕我反悔。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老去的武士,看着一个拿着新式武器的年轻人,向我发起了挑战。我接下了,赌上的,是我这三十多年的名誉和尊严。

这就是那个伦理困境。它不是一道简单的技术题,而是两种价值观的碰撞。是人的经验和技艺重要,还是冰冷的数据和流程更重要?我的整个职业生涯,我所坚信的一切,都被推到了审判台上。

新机床的调试开始了,由张岚亲自督导。

她请来了德国厂家的工程师,组建了最年轻、学历最高的技术攻关小组。整个车间,就数那两台新机床的区域最热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而我,被晾在了一边。

我的那台老车床,孤零零地待在车间的角落,像一个被遗忘的老兵。张岚给我安排了新“任务”——整理全车间的刀具、量具,并且重新登记入库。

这是学徒工才干的活。

消息传开,整个车间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觉得我不知好歹,得罪了新领导的。

我的徒弟小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偷偷跑来找我:“师傅,她这是故意整你呢。要不,您去跟张主管服个软?”

我摇摇头,没说话,继续用砂布擦拭着一把游标卡尺。

我心里不憋屈吗?当然憋屈。我这双手,是用来跟千分之一毫米的精度较劲的,不是用来干这些杂活的。

晚上回家,文静看我一言不发地喝着闷酒,给我夹了口菜,轻声问:“厂里有事?”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给我把酒杯满上:“她不懂你,我懂。她不懂这双手有多金贵,我懂。别跟她置气,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是金子,在哪擦都发光。”

老婆的话,让我心里暖和了不少。

是啊,我跟她置什么气呢?她一个搞管理的,哪里懂什么叫“手感”。车刀切下去,是“吃”进去了,还是“啃”进去了,那声音和振动的细微差别,电脑能分析出来吗?

我不再去想那边热火朝天的景象,一门心思扑在了我的杂活上。

我把几十年没人动过的仓库角落都翻了出来,把那些生了锈、落了灰的老师傅们留下来的专用工具,一件件清理、修复、上油。每一件工具背后,都是一个技术难题,一个老师傅的智慧。

我一边整理,一边做笔记,把这些工具的用途、设计思路、使用技巧,全都画图记录下来。

这更像是一种修行。在和这些沉默的铁器打交道的过程中,我心里的火气,慢慢平息了。

一个星期后,第一批试制品出来了。

张岚组织了全车间的技术人员开评审会,她站在投影仪前,意气风发地展示着检测报告。

“各位请看,尺寸、角度、同心度,所有数据全部在公差范围内。我们的新设备,完全有能力胜任这次的任务!”

掌声响了起来。

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总觉得哪里不对。数据是完美的,完美得像教科书,反而不真实。

我站了起来:“张主管,我想看看实物。”

张岚的脸色沉了一下,但还是让人把零件拿了过来。

那是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叶片,外形确实无可挑剔。我戴上老花镜,把它拿到光线最好的地方,翻来覆去地看。

然后,我把它放在一个专用的V型铁上,用手轻轻敲击了一下。

“嗡……”

声音很清脆,但余音很短,而且带着一丝发闷的尾音。

我的心沉了下去。

“张主管,这个零件,内部有应力,过不了疲劳测试。”我抬起头,看着她。

张岚的笑容僵在脸上:“李师傅,我们有最精密的仪器,三坐标测量仪的数据在这里,你用手敲一敲,就能推翻科学检测的结果?”

“仪器测的是尺寸,测不了应力。”我说,“这是高速切削造成的,金属表面温度瞬间升高又冷却,导致内部金相组织发生了变化。看着是好的,一装上机器,转速一上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裂纹。”

“笑话!”张-岚的声音陡然拔高,“这完全是你的主观臆测,没有任何数据支撑!李师傅,我知道你对新技术有抵触情绪,但请不要用这种江湖骗子一样的手段,来否定整个团队的努力!”

“是不是臆测,做个探伤就知道了。”我坚持道。

“没有必要!”张岚断然拒绝,“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稽之谈上。样品今天下午就得空运到德国,耽误了交期,你负责吗?”

她的话,让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警告。

那一刻,我第一次具体地感受到了这个难题的沉重。这不是技术之争,这是权力。在她的体系里,她的话就是权威,数据就是真理,任何经验和直觉,都是“无稽之谈”。

我选择了沉默。

我还能说什么呢?跟一个只相信屏幕上数字的人,去解释金属的“脾气”,无异于对牛弹琴。

样品被精心包装好,送走了。

张岚在车间开了个小型的庆功会,表彰了技术攻关小组,给每个人都发了奖金。她端着可乐,走过我身边,停顿了一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李师傅,时代变了。抱着老黄历,是会被淘汰的。”

我没理她,低头继续擦拭着我手里的塞尺。

那几天,我过得很煎熬。我明知道那批货有问题,却无能为力。就像一个医生,眼睁睁看着病人吃错了药,却被捂住了嘴。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文静知道我心里有事,也不睡,就陪我坐着。

“老李,要不……咱就算了吧。”她轻声说,“你都快五十了,跟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咱安安稳稳干到退休,不也挺好吗?”

我摇摇头:“文静,这不是较劲。这是人命关天的事。那叶片要是断了,你知道后果吗?”

我没法跟她解释涡轮发动机的原理,但我知道,那不是闹着玩的。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是不是我的那些经验,在新技术面前,真的已经一文不值?

我心里乱糟糟的,干活也提不起精神。

周末,我没待在家里,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去了郊区。我去看我师傅,他退休后,在那边弄了个小院子,种菜养花。

师傅已经快八十了,头发全白了,但精神头很好。他看我一脸愁容,也没问,就给我泡了杯茶,然后把我拉到他的小屋里。

那屋里,摆满了各种他自己做的东西。小到金属的象棋,大到一台可以正常运转的小型蒸汽机模型。

“心里有事?”师傅递给我一根烟。

我点上,把厂里的事跟他学了一遍。

师傅听完,笑了:“你啊,钻牛角尖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啥?她懂管理,懂报表,但她不懂铁。铁这个东西,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就听你的话;你糊弄它,它早晚给你撂挑子。”

“可现在,人家不信这个了。”我叹了口气。

“她不信,是她的事。你自己信不信?”师傅看着我,眼神很亮,“小伟,你记着,技术是根,管理是叶。没有根,叶子长得再茂盛,也是虚的。你的本事,不在那台车床上,也不在这个厂里,在你的脑子里,你的手上。”

他拿起桌上一个用轴承和螺丝做的小人,递给我:“你看这个,机器能做出来吗?能。但机器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才能让它的关节既灵活又稳当吗?不知道。这分寸,就是手艺。”

我看着手里那个精巧的小人,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是啊,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价值,寄托在别人的认可上?张岚不认可我,工厂不认可我,难道我这三十多年的手艺,就真的没用了吗?

我的价值,应该由我自己来定义。

从师傅家回来,我整个人都变了。

我不再纠结于张岚的态度,也不再去想那批货的事。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自己的“工作”里。

我开始系统地整理我这三十多年来的技术笔记。那些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我攻克过的每一个技术难题,处理过的每一种特殊材料,甚至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土办法、小窍门。

以前,我只是零散地记,现在,我把它们分门别类,画出图纸,写下详细的工艺步骤和原理分析。

我发现,很多我凭“手感”和“经验”做出来的东西,背后其实都有着深刻的物理和力学原理。只是以前我没去想,现在一琢磨,豁然开朗。

比如,在切削一种高强度合金时,为什么在某个特定的转速下,刀具的寿命会特别长?我通过分析,发现那是因为那个转速恰好避开了材料的共振频率,减少了微观层面的振动。

这些东西,教科书上没有,操作手册里也不会写。这是无数次失败和实践换来的,最宝贵的财富。

我不再把这当成一份工作,而是当成一件事业来做。我买了很多专业书籍,对照着学习,把理论和我自己的实践结合起来。

文静看我天天晚上在灯下写写画画,跟个考大学的学生一样,心疼地说:“你这是干啥呀,厂里又不给你多发一分钱。”

我笑着说:“这可比钱金贵。这是咱家的传家宝。”

我把我的想法,从“为什么他们不认可我”,转变成了“我的价值到底是什么,我该如何让它体现出来”。

我不再被动地等待审判,而是开始主动地为我自己的技艺,寻找一个新的定义。

就在我埋头整理笔记的时候,德国那边的消息,终于传回来了。

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第一批样品,在进行疲劳测试时,不到设计寿命的十分之一,就出现了微观裂纹。克劳斯公司直接判定为“严重质量事故”,不仅退回了所有产品,还发来一封措辞严厉的邮件,要求我们给出解释,并保留进一步追究责任、索取巨额赔偿的权利。

消息传来,整个厂子都炸了锅。

老张第一时间找到我,急得嘴上都起了泡:“老李,这下可怎么办?德国人那边发火了,说我们是商业欺诈!”

我还能怎么办?我早就料到了。

张岚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天没出来。听说,总公司的领导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把她骂得狗血淋tou。

第二天,她召集了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张岚脸色煞白,眼圈发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德国克劳斯公司的订单事故,经过我们初步调查,事故的主要原因,在于……”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我。

“在于我们工厂部分老员工,思想僵化,观念陈旧,对新技术、新工艺抱有抵触情绪,不配合技术攻关小组的工作,甚至在关键时刻提供误导性信息,干扰了项目的正常进行。”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继续说道:“尤其像李伟这样的老师傅,凭借着一点过去的经验,就公然质疑科学的检测数据,散布危言耸听的言论,在团队内部造成了极大的思想混乱。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是导致这次事故的重要原因之一。”

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感觉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顶。我站起来,想反驳,想质问,但看着她那张毫无愧色的脸,我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明白了。她这是在找替罪羊。

她绝不能承认是她的决策失误,是她引以为傲的新设备和“科学管理”出了问题。所以,她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这个“思想僵化”的老师傅身上。

“所以,经过公司管理层慎重决定,”张岚的声音冷得像冰,“从即日起,解除与李伟的劳动合同。同时,对生产部的管理进行整顿,所有不符合新时代发展要求的员工,都要进行优化。”

她说完,整个会议室里,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我看着那些曾经和我称兄道弟的同事,他们有的低下头,有的避开我的目光。

我忽然觉得很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没有争辩,也没有愤怒。我只是脱下那身穿了三十多年的蓝色工装,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

然后,我转身,走出了那间会议室,走出了那个我奉献了整个青春的工厂。

那天,天阴沉沉的。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被开除了。

不是因为我技术不行,不是因为我犯了错,而是因为我成了别人失败的替罪羊。

我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和手艺。可现在,我的名声被毁了,我的手艺被说成是“思想僵化”的代表。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笑话。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可笑的老古董。

回到家,文静看我两手空空,脸色不对,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怎么了?”她迎上来,接过我手里的空饭盒。

“我被开除了。”我声音沙哑地说。

文静的手顿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给我倒了杯热水。

“她说……是我思想僵化,影响了项目。”我看着手里的水杯,水汽模糊了我的视线。

“放他娘的屁!”文静第一次在我面前说了粗话,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们自己没本事,就往你身上泼脏水!这厂子,不待也罢!”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把这三十多年来的委屈、不甘,都借着酒劲,说了出来。我说我十六岁进厂,手被铁屑烫过,被车刀划过,为了一个技术难题,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我说我带出来的徒弟,现在都成了车间骨干,可到头来,我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文静就坐在旁边,一直听着,时不时给我擦擦眼泪。

等我哭够了,说累了,她才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我面前。

是那朵我给她车的不锈钢玫瑰。

“老李,你看看这个。”她说。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那朵在灯光下依然闪着冷冽光芒的玫瑰花。

“他们开除的,是工厂的员工李伟,不是能做出这朵花的李师傅。”文-静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敲在我心上,“你的本事,在你的手里,在你的脑子里,谁也拿不走。厂子没了,你的手艺还在。”

她又从书房里,抱出我那一大摞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

“你看看这些,这才是你真正的财富。他们不要,是他们有眼无珠。总有识货的人。”

我看着那些笔记本,看着那朵玫瑰花,混沌的脑子,好像被一道闪电劈开,瞬间清明了。

是啊。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那个工厂里?

张岚说得对,时代变了。但她只说对了一半。时代变了,不是说手艺没用了,而是说,手艺需要找到新的用武之地。

我的价值,从来就不应该由一个工厂,一个主管来定义。

我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来我们厂参观的一个年轻人。

他叫陈冬,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工程师。当时他看到我用手动车床加工一个异形件,眼睛都看直了。他围着我问了半天,说我这手艺,简直是“艺术”,是“活的数据库”,比任何传感器都精准。

临走时,他给我留了张名片,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跟我请教。

当时我只当是句客套话,名片随手就夹在了一本旧书里。

我猛地站起来,冲进书房,把书架上的书一本本地翻。

“找到了!”

我捏着那张小小的卡片,像是捏着一根救命稻草。

我看着上面的公司名字——“精工智能”。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您好,哪位?”对面是一个年轻而有活力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你好,我叫李伟。是个车工。几个月前,您去过我们厂……”

我没想到,陈冬还记得我。

他一听我的名字,立刻就兴奋起来:“李师傅!我当然记得您!您那手绝活,我回来跟我们老板念叨了好几个月!您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我把我的情况,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

就在我心一点点往下沉的时候,陈冬开口了,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李师傅,您现在在哪里?我们老板想见您,现在,立刻,马上。”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了一间和我熟悉的工厂车间完全不同的办公室里。

这里没有油污和噪音,只有明亮的灯光,安静的键盘敲击声,和空气中淡淡的咖啡香。

陈冬的老板,姓周,比陈冬大不了几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听完我的讲述,又仔细地翻看了我带来的那几本最核心的技术笔记,眼睛越来越亮。

“李师傅,”周总把笔记本合上,郑重地放在桌上,“我们公司,一直在做一个项目,就是如何将传统老师傅的‘隐性知识’,转化为可以被计算机理解和学习的‘显性数据’。”

他指了指陈冬:“小陈他们这些工程师,可以设计出最先进的算法,但他们缺少一样东西——就是您脑子里和手上的这些东西。我们一直在寻找像您这样的‘宝藏’,但一直没找到。”

“您的这些笔记,还有您的经验,对我们来说,价值连城。”

周总站起来,向我伸出手:“李师傅,我正式邀请您,加入我们‘精工智能’,担任我们的首席技术顾问。我们一起,把您的手艺,变成一种新的技术,让它在新的时代,发光发热。”

我握着他温暖而有力的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以为自己是被时代抛弃的废铁,却没想到,在另一个地方,我被人当成了“宝藏”。

我没有犹豫,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人生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我不再是那个每天守着一台车床的工人,我成了一名“老师”。

我的工作,就是把我这三十多年的经验,一点点地“教”给计算机。

陈冬的团队,在我身上,手上,甚至我操作的车床上,都安装了各种各-样的传感器。

我每一次进刀,每一次退刀,每一次调整转速,手腕的每一个细微的抖动,都会被精确地记录下来,转化成海量的数据。

他们会拿着这些数据,和我反复地讨论。

“李师傅,您看,您在切削这个角度的时候,手腕的压力会有一个瞬间的减小,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个点是应力转换点,力小了,切出来的面才光洁,不然会‘啃刀’。”

“那这个‘啃刀’,在数据上有什么表现?”

“你看这个振动频率,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规律的峰值,这就是。”

我用我最朴素的语言,解释着那些最玄妙的“手感”,而他们,则用最前沿的技术,把这些“手感”翻译成计算机能懂的语言。

我们就像两块不同时代的齿轮,在“精工智能”这个平台上,严丝合缝地啮合在了一起。

我们把这个项目,命名为“匠心系统”。

这个系统的核心,就是把我对材料、工具、工艺的理解,变成一个庞大的专家数据库和算法模型。以后,任何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在遇到技术难题时,都可以向“匠心系统”求助,系统会根据我输入的知识,给出最优的加工方案。

这不仅仅是技术的传承,更是技术的升华。

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的手艺,不再仅仅属于我个人,它正在变成一种可以被复制、被传播、被更多人使用的力量。

我每天都充满了干劲。文静说我好像年轻了二十岁,走路都带风。

就在我们的“匠-心系统”初具雏形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客户,找上了门。

是德国克劳斯公司。

原来,自从我们厂的订单事故之后,他们在中国找了好几家顶级制造商,都无法满足那个叶片的精度要求。他们的项目进度被严重拖延,损失巨大。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的技术总监听说了我们正在研发的“匠心系统”,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了过来。

当周总把我们的技术方案展示给那位严谨的德国人看时,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从怀疑,到惊讶,最后变成了由衷的敬佩。

“李师傅,”德国总监通过翻译对我说,“您的经验,和我们最顶尖的仿真软件计算出来的结果,竟然有95%以上的吻合度。甚至在某些极端工况下,您的判断比计算机更准确。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顺利地拿下了这个订单。

但这一次,我们用的不是昂贵的德国机床,而是最普通的国产数控机床。

唯一的不同是,这台机床,搭载了我们的“匠心系统”。

我亲自操刀,完成了第一个样品的加工。

当那个完美的叶片,放在检测仪器上时,屏幕上显示出的公差数据,是“0.0005毫米”。

比克劳斯公司的要求,还高了一倍。

整个实验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陈冬和他的团队,把我高高地抛向空中。

那一刻,我看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眼角有些湿润。

我终于证明了,我的手艺,没有被时代淘汰。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变得更加强大。

两个月后,“精工智能”与德国克劳斯公司联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新闻发布会。

主题是“传统工艺与人工智能的完美融合——‘匠心系统’全球首发”。

发布会现场,高朋满座,媒体云集。整个行业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

我穿着周总特意为我订做的西装,坐在第一排,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周总和那位德国总监,心里有些恍惚。

就在几个月前,我还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落魄的下岗工人。

而现在,我却成了这场技术革命的主角之一。

发布会进行到一半,周总在台上,用一种非常郑重的语气说道:“‘匠心系统’的成功,离不开一个人。他不是科学家,也不是工程师,但他却是这个系统的灵魂。他用三十多年的坚守,为我们保留下了工业时代最宝贵的财富。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公司的首席技术顾问,‘匠心系统’之父——李伟,李师傅!”

聚光灯“唰”地一下,打在了我身上。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掌声经久不息。

就在我准备上台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台下的观众席。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张岚。

她就坐在会场的后排,穿着一身职业套装,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迷茫、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大概是作为同行业的代表,来参加这场发布会的。她可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科技产品发布会。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被她当成“思想僵化”的垃圾一样丢掉的老师傅,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站在这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

我看到她楞住了,手里的会议手册,无声地滑落在地。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得意。

我只是感到一种释然。

我走上台,从周总手里接过话筒。

台下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看着台下的闪光灯,看着那些充满期待的眼神,也看着角落里,那个脸色煞白的张岚。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我叫李伟,是个车工。我干了三十多年,只会干这一件事。以前,我总觉得,我的这点手艺,离开了工厂,就什么都不是了。是张主管……哦,是我以前单位的领导,是她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是别人拿不走的。”

“技术,没有新旧之分,只有合不合适。经验,也不是思想僵化的代名词,它是创新的土壤。”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证明谁对谁错。我只是想告诉所有和我一样,坚守在一线的老师傅们一句话——”

我顿了顿,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我们的时代,没有过去。它才刚刚开始。”

台下,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到,那位严谨的德国总监,站起来,为我鼓掌。我看到,陈冬和他的团队,眼圈泛红。

我也看到,在会场的角落里,张岚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手册,低着头,悄然离场。

她的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萧瑟。

发布会结束后,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我依然每天去公司,和陈冬他们一起,完善我们的“匠心系统”。

只是,找我的人越来越多了。有大学请我去讲课的,有研究所请我去做顾问的,甚至还有国外的公司,开出高薪想挖我过去。

我都拒绝了。

我觉得,我的根,还在这里。

文静成了我最忠实的“粉丝”。她把所有关于我的报道,都剪下来,贴在一个本子里,宝贝得不得了。

闺女也以我为荣,在大学里,逢人就说:“我爸,是个很厉害的匠人。”

有一天晚上,我和文静在小区里散步。

“老李,”她忽然问我,“你恨那个张主管吗?”

我愣了一下,想了很久。

“以前,或许有吧。”我慢慢地说,“但现在,不恨了。说起来,我可能还得谢谢她。”

“谢她?”文静不解。

“是啊。”我笑了,“如果不是她把我逼到绝路上,我可能一辈子,也就是个守着车床的老师傅。我永远不会知道,我的手艺,还能有这么大的价值。是她,让我从那个小小的车间里走了出来,看到了一个更大的世界。”

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它就像我手里的零件,不管阴晴圆缺,它的本质,永远是那个在宇宙中精确运行的天体。

人也一样。

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别人怎么看你,不在于你在什么位置,而在于你自己的内-核,是不是足够坚硬,足够纯粹。

我找到了我的新平衡。

我不再是一个被动的零件,等待着别人来定义我的公差和用途。

我成了一个设计者,一个创造者。我用我这双老去的手,和我那颗未曾老去的心,为自己,也为这个时代,车出了一个新的未来。

来源:缤纷百香果Tokev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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