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执意外嫁,8年未联络,突然来电:爸,能分得多少?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7 20:50 1

摘要:在我决定把老房子卖了,跟老伴儿去养老院安度晚年的时候,陈舒,我那个八年没回过家的女儿,回来了。

在我决定把老房子卖了,跟老伴儿去养老院安度晚年的时候,陈舒,我那个八年没回过家的女儿,回来了。

这八年,像一条又宽又深的河,横在我们父女之间。我在这头,看着对岸她模糊的背影,从固执地不肯回头,到渐渐消失在人海里。我以为这条河会就这么流下去,直到我闭上眼。

我甚至都想好了,将来我的那份财产,一半留给老伴儿,一半捐出去。我跟谁都这么说,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也像是在惩罚那个远方的她。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父女的重逢,会是从电话里那句冰冷的“爸,咱家那房子,我能分多少?”开始的。时间,要拉回到三天前的那个下午。

第1章 八年后的陌生来电

初夏的午后,阳光被老旧的窗框切割成一条条,懒洋洋地洒在客厅的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樟木味儿,那是老衣柜散发出的味道,也是时间的味道。我戴着老花镜,正就着一杯凉透了的浓茶,看报纸上的时事新闻。老伴儿刘芳在厨房里忙活,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是我这几年最熟悉的生活背景音。

电话铃声就是在这时候突兀地响起的,尖锐,急促,像一把锥子,瞬间刺破了午后的宁静。

我慢悠悠地挪过去,拿起听筒。“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只有一阵轻微而压抑的呼吸声。我皱了皱眉,以为是打错了的推销电话,正想挂断。

“……爸。”

一个字,沙哑,迟疑,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的手猛地一抖,听筒差点滑掉。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刻进了骨子里;却又那么陌生,陌生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是陈舒,我的女儿。

八年了。整整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夜,这个电话号码我拨过无数次,听到的永远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者“已停机”。逢年过节,我和刘芳做上一大桌子菜,两个人对着三副碗筷,从天亮坐到天黑,那通我们最期盼的电话,也从未响起过。

我以为我的心早就在这漫长的等待和失望中,磨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可当这个字钻进耳朵里时,那块石头瞬间就裂开了无数道缝,酸楚、愤怒、委屈,还有一丝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念,一股脑地从缝隙里涌了出来。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爸,是我,陈舒。”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声音里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确认。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冷漠。“哦,还知道有我这个爸?”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太冲了,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可我控制不住。这八年的怨气,像高压锅里憋了太久的蒸汽,一找到出口就“呲”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大概是咬着嘴唇,一脸的倔强。她从小就是这个脾气,跟我一模一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父女俩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我听王阿姨说,你们准备卖房子?”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怕触碰到什么禁忌。

我心里“咯噔”一下。卖房子的事,是我跟老伴儿商量了小半年的决定。我们年纪大了,这三室一厅的老房子住着空旷,上下楼也不方便。儿子陈昂一家在省城,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我们想着,卖了房子,一部分钱给儿子换套大点的学区房,剩下的钱足够我们找个好点的养老院,也算给自己找个归宿。这事儿街坊邻居都知道,传到她耳朵里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问这个的目的。

“是又怎么样?”我的语气依旧强硬,“这房子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爸,我就想问问……如果卖了,这笔钱……我,我能分得多少?”

轰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血一下子全冲到了头顶。

分钱?

八年杳无音信,没有一句问候,没有一个电话,一开口,不是问我和她妈身体好不好,不是为当年的事道一句歉,而是问能分多少钱?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我的女儿吗?那个从小跟在我身后,用糯糯的声音喊“爸爸”,把所有零花钱都攒起来给我买生日礼物的女儿?那个因为我生病,守在床边哭了一整夜的女儿?

巨大的失望和愤怒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握着听筒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青筋一根根暴起。

“你想要多少?”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冷得像冰,“你还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人吗?陈舒,你八年没进过这个家门,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回来谈分钱?”

“爸,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我粗暴地打断她,“钱!钱!你脑子里就只有钱吗?当年你为了那个穷小子,死活要嫁到那么远的山沟里去,我说什么你听了吗?我告诉你,那个张磊给不了你幸福,你偏不信!现在怎么了?过不下去了?没钱了?想起我们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厨房里的刘芳听到了动静,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了出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用口型问:“谁啊?”

我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别过来。

电话那头的陈舒,被我一连串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我只听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陈舒,我告诉你,”我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些伤人的话说出了口,“这个家,跟你没关系了。这房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就当我死了,我也当你没生过!”

说完,我“啪”地一声,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整个客厅瞬间又恢复了死寂。只有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在无情地嘲笑着我的失态。我撑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老陈,到底是谁啊?你跟谁发这么大火?”刘芳放下西瓜,走过来给我顺着背。

我摆摆手,说不出话。

“是不是……是不是舒舒?”她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期盼。

我闭上眼,点了点头。

刘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随即又黯淡下去。她看到了我脸上的怒气,也猜到了通话的内容不会愉快。“她……她说什么了?”

我睁开眼,看着老伴儿鬓边新增的白发和眼角深陷的皱纹,心里一阵刺痛。这八年,她比我更难熬。我还能用愤怒和固执来武装自己,她却只能在深夜里偷偷抹眼泪。

我该怎么告诉她,我们盼了八年的女儿,终于来电话了,却是为了跟我们要钱?

我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疲惫地坐回沙发里,一句话也不想说。

那个下午,阳光依旧,茶水已凉,而我的心,比那杯凉茶还要冷上千百倍。我以为挂断那个电话,就是我们父女之间最后的结局。

但我错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2章 不速之客

挂断电话后的两天,家里一直笼罩在一种低气压里。

刘芳旁敲侧击地问了我好几次电话的内容,我都用沉默和烦躁搪塞了过去。我不知道该如何启齿,那句“我能分得多少”像一根鱼刺,死死地卡在我的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每次一想到,就觉得一阵锥心的疼。

她越是小心翼翼,我心里就越是烦闷。我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可转念一想,难道我错了吗?一个八年对家里不闻不问的女儿,一开口就是钱,我难道还要笑脸相迎,把家底都捧给她吗?

两种情绪在我心里反复拉扯,像两头好斗的公牛,撞得我头昏脑胀。我开始失眠,夜里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陈舒小时候的模样,和电话里那个冰冷的声音。

第三天傍晚,我正在阳台上给那几盆君子兰浇水,刘芳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冲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老……老陈,你快……快去看!”

“看什么?火烧房子了?”我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

“是……是舒舒!舒舒回来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仿佛被重锤砸中,瞬间一片空白。浇水的动作停在半空中,水壶倾斜,水流哗哗地淌在地上,洇湿了一大片水泥地,我却毫无知觉。

舒舒……回来了?

我几乎是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到客厅。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上一双沾了些灰尘的运动鞋。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的是那眉眼间的轮廓,依稀还是当年的样子;陌生的是她眼角的细纹,蜡黄的脸色,还有那双曾经像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怯懦。

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胆怯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我。

这就是陈舒。我八年未见的女儿。

岁月这把刻刀,终究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毫不留情的痕迹。那个当年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离开家的女孩,如今看起来,更像一只在风雨里被打湿了羽毛的鸟。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又酸又胀。那些我刻意筑起的高墙,在看到她这副模样的瞬间,开始摇摇欲坠。

可还没等我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理智和那通电话带来的怨气又重新占了上风。

她是为了钱回来的。她这副样子,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过得不好?如果是真的过得不好,那不正好印证了我当年的话吗?她这是回来认输了?还是回来要债了?

一想到“钱”这个字,我刚刚涌起的一丝心软,立刻又被冰封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我靠在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努力摆出一副冷漠的姿态。

陈舒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把那个小男孩往身后拉了拉,像是怕我的冷漠会吓到他。她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爸。”

站在一旁的刘芳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冲过去,一把抱住陈舒,手掌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和头发,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瘦了,怎么瘦成这样了……”

陈舒的眼圈也红了,她把头埋在刘芳的肩膀上,肩膀微微耸动,压抑地哭了起来。那个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紧紧地抱着陈舒的大腿,小声地问:“妈妈,你怎么哭了?这个爷爷好凶……”

“爷爷”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孩子,这就是我的外孙?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却觉得我“好凶”。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我心头蔓延开来。

“行了,别在门口站着了,演给谁看呢?”我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刻意不去看她们母女抱头痛哭的场面。“有什么事,进来说。”

刘芳擦了擦眼泪,连忙拉着陈舒和孩子进来,把他们按在对面的沙发上。她手忙脚乱地要去倒水,拿水果,像招待什么贵客一样。

“别忙活了!”我沉声制止了她,“让她自己说,回来干什么。”

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直直地射向陈舒。

陈舒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低着头,不敢看我。沉默在客厅里蔓延,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说话啊!”我加重了语气,“不是在电话里挺能耐的吗?张口就要分房子。怎么,现在当着我的面,不敢说了?”

“老陈!”刘芳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转头柔声对陈舒说,“舒舒,别怕,有妈在呢。你跟妈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张磊他对你不好?”

一提到张磊这个名字,我的火气又上来了。当年,就是为了这个一穷二白,学历没我女儿高,家又在千里之外山沟里的小子,陈舒跟我大吵一架,摔门而去,甚至不惜断绝关系。

我至今都记得她当时对我吼的那句话:“爸,我爱他!我不是嫁给他的钱,也不是嫁给他的家庭!就算以后跟他喝西北风,我也认了!”

好一个“喝西北风我也认了”。现在看来,这风,怕是不好喝吧。

陈舒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地开口了:“爸,妈,张磊他……他出事了。”

第3章 尘封的承诺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刘芳紧张地追问,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我也竖起了耳朵,心头一紧。虽然我恨那个叫张磊的小子,恨他拐走了我的女儿,但听到“出事”两个字,心里还是免不了咯噔一下。

陈舒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他……他前年跟人合伙开了个小加工厂,本来做得好好的。去年下半年,被合伙人骗了,卷着所有的钱跑了,还留下了一大笔债。我们把家里所有能卖的都卖了,还欠着外面二十多万……”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得越来越深,仿佛要埋进自己的胸口。

“这还不算完,”她哽咽着,声音里带着绝望,“上个月,他在工地上给人打零工,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腿断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医生说,后续治疗、康复,还要一大笔钱。”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陈舒压抑的抽泣声和她身边那个孩子因为害怕而发出的轻微呜咽。

刘芳听完,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伸手过去,想握住女儿的手,却被陈舒下意识地躲开了。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但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真的过得不好。不是一般的不好,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地步。

我该是什么反应?幸灾乐祸?说一句“看吧,我当年说得没错吧”?还是该心疼她,可怜她?

两种念头在我的脑海里激烈地交战。理智告诉我,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苦果也该她自己尝。可情感上,看着女儿那憔悴不堪的模样,听着她绝望的哭诉,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

“所以,你就想起我们了?想起你还有个家,还有对爹妈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用最伤人的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我怕,我怕我一流露出心疼,她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我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原则,就会瞬间崩塌。

陈舒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解。“爸,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回来跟你们要钱?”

“难道不是吗?”我冷笑着反问,“八年了,你过得好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给我们打个电话报声平安?现在出了事,欠了一屁股债,男人也倒了,就跑回来了。你不是来要钱,是来干什么的?探亲吗?”

“我……”陈舒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爸!”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一直安静地待着,此刻却突然鼓起勇气,冲着我大喊了一声。他虽然害怕,但还是张开小小的手臂,护在了妈妈身前,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我。“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我愣住了。

看着这个小小的、倔强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陈舒。那时候,如果院里有哪个大孩子欺负我,她也是这样,不管对方比她高多少,壮多少,都会张开手臂护在我身前。

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刘芳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将外孙搂进怀里,哭着对我说:“陈卫国!你够了!你非要把孩子逼死才甘心吗?她再怎么不对,也是你女儿,这是你亲外孙啊!你看看他们娘俩都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在这说风凉话?”

我被刘芳吼得哑口无言。我们结婚几十年,她一向温顺,很少对我大声说话。

客厅里的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过了许久,陈舒才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从随身的旧布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那是一个已经褪了色的存折。

“爸,妈,”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沙哑,“我今天回来,不是来乞讨的,也不是理直气壮地来分家产的。我是回来……兑现一个承诺的。”

承诺?我皱起了眉头,什么承诺?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存折上。户主的名字,是陈舒。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翻开。

第一页,是开户信息。开户日期,是八年零三个月前。

再往后翻,是一笔笔存款记录。第一笔,五千块。第二笔,三千块。数额都不大,几百的,一两千的,断断续续,但每个月都至少有一笔。最后的总额,不多不少,正好十万块。

我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陈舒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委屈,又像是释然。

“爸,你还记得吗?我走的那天,你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嫁给张磊,就是图他不用出彩礼,是倒贴。你说,你养我这么大,花的钱,就算没有五十万,也有三十万。我说我还给你,你说好,让我立字据。”

我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八年前那个争吵不休的下午。

是的,我是说过。那都是气话。我怎么可能真的要我女儿还钱?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逼她回头,让她知道她选的那条路有多难。

“你还说,”陈舒的声音微微颤抖,“让我滚,滚了就永远别回来。除非……除非有一天,我能把养我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我当然记得。

这些话,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八年,也折磨了我八年。我无数次在夜里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决绝,我们父女会不会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这八年,我没跟家里联系,不是我不想你们,不是我过得有多好,是我不敢……”陈舒的眼泪再次滑落,“我记着你说的每一句话。我跟张磊拼了命地挣钱,省吃俭用,就是想把这笔钱攒够。我想着,等我攒够了三十万,我就能堂堂正正地回来,告诉你,爸,我没有让你丢脸,你的女儿,说到做到。”

“可是……我没用。八年了,我们俩拼死拼活,也才攒下这十万块。现在……现在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眼神,像一把锥子,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

“爸,我打电话问房子能分多少,不是贪图家里的钱。是因为我记得,你小时候跟我说过一句话。”

“你说,家里的一切,以后都是我和哥哥的。哥哥一份,我一份。你说,就算我嫁出去了,这个家也永远是我的家,永远有我的一半。”

“所以我想,如果……如果我能提前把我那份拿出来,是不是就能先把张磊的医药费垫上,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剩下的钱,我跟张磊,就算去要饭,也会一分一分地挣回来,还给你们。”

“这十万块,是我攒的。现在,我还给你。剩下的,我慢慢还。爸,我只是想借,不是想抢。”

她说完,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我呆呆地捏着那个存折,感觉它有千斤重。每一笔存款记录,都像一个滚烫的烙铁,烙在我的心上。

原来,我当年的一句气话,她当了真。

原来,这八年的沉默,不是她的决绝和遗忘,而是她背负着我给的“枷锁”,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持着那份可怜的自尊。

我以为她在外面过着幸福的生活,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却不知道,她一直活在我那些伤人的话的阴影里,像一个苦行僧,在独自走着一条我为她铺满荆棘的路。

我这个父亲,当得有多失败?

第4章 冰山下的火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晚上的。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陈舒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电影镜头一样,在我眼前反复播放。那个褪色的存折,就摆在茶几上,像一个无声的控诉者,控诉着我的固执和残忍。

刘芳把陈舒和孩子安排在了她以前的房间。那房间,八年来,刘芳每天都打扫,东西都保持着原样,仿佛主人只是出了趟远门,随时都会回来。

晚饭的时候,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刘芳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陈舒以前爱吃的,红烧排骨,可乐鸡翅,番茄炒蛋。她不停地给陈舒和外孙夹菜,嘘寒问暖,想用这种方式弥补八年的空白。

我一言不发,只是埋头扒着碗里的白饭,味同嚼蜡。

外孙的名字叫张念安,小名安安。大概是饿坏了,他吃得很香,但始终怯生生地,时不时抬眼偷偷瞄我一下,眼神里满是戒备。

陈舒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大部分时间都在给儿子剥虾,剔鱼刺,动作温柔而熟练。看着她,我心里五味杂陈。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了。而我,却错过了她生命中这么重要的一个阶段。

饭后,刘芳拉着陈舒在客厅小声地说话,问她这些年的生活细节。我把自己关进书房,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心情愈发烦躁。

我推开窗,晚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楼下,是邻居们饭后散步的闲聊声,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而我的家,却因为我的固执,冷清了八年。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所谓的原则?父亲的尊严?

当年,我反对她和张磊,真的是因为张磊穷吗?不全是。我是怕,怕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跟着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受累,受了委屈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我的反对,与其说是对张磊的不满,不如说是对我自己无力再保护她的恐惧。

可我用错了方式。我用最强硬的态度,最伤人的话,把她推得越来越远。我以为这是为她好,却亲手在她通往幸福的路上,设置了最多的障碍。

她呢?她也用她自己的倔强,来回应我的强硬。她宁愿自己咽下所有的苦,也不愿向我低头认输,因为她觉得,那是在证明我当年的判断是对的。

我们父女俩,就像两只刺猬,都想拥抱对方,却又都害怕被对方的刺扎伤,于是只能远远地对峙着,任由时间在彼此之间划下深深的鸿沟。

“笃笃笃。”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我掐灭了烟头。

门被推开一条缝,陈舒探进头来,小心翼翼地问:“爸,你睡了吗?我想跟你聊聊。”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她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她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做错了事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爸,”她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等了八年。可当它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时,我却感觉不到一丝胜利的快感,反而觉得心里更堵了。

“当年,我不该那么冲动,不该跟你吵,更不该……不该八年都不跟家里联系。”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总想着,等我过好了,等我把钱攒够了,再风风光光地回来。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当初的选择是错的,不想让你看不起我,看不起张磊。”

“可我……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外面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难得多。张磊他……他其实对我很好。他很努力,很上进,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我们刚过去的时候,租在最便宜的地下室里,夏天漏水,冬天没暖气。他怕我冷,每天晚上都给我焐脚。他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总想着给我买件新衣服,买点我爱吃的东西……”

说起张磊,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那是爱情的光,是即便是身处泥潭,也依然能仰望星空的光。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我们开那个小厂子的时候,是日子最好过的时候。我们搬进了楼房,虽然是租的,但总算有了个像样的家。安安出生了,张磊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他三天三夜都舍不得撒手。他说,等我们挣了大钱,就把你和妈接过去,买个大房子,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他说,他知道你心里有气,他要用行动证明,他能给我幸福,他能让你们放心……”

我的心,被她的话一寸寸地软化。那个在我印象中,只会用花言巧语哄骗我女儿的穷小子,形象开始变得立体,变得有血有肉。他不是一个符号,他是一个为了家庭在努力奋斗的男人。

“爸,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是我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张磊没本事。其实不是的。我们虽然穷,但我们过得很开心。这次出事,是意外。他躺在病床上,还在跟我说对不起,说他没用,让我跟着他受苦了。他让我回来……找你们。他说,他可以没腿,但我不能没有家。”

陈舒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泣不成声。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湿了。

原来,让她回来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那个我一直瞧不上的女婿。在最艰难的时候,他想到的,不是他自己的尊严,而是我女儿的退路。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犹豫了很久,终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

“别哭了。”我的声音有些干涩,“都过去了。”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我叹了口氣,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她面前。

“这里面有三十万。是我和攒的养老钱。你先拿去,给你……给张磊治病。密码是你的生日。”

陈舒愣住了,她看着那张卡,像看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连连摆手:“不,爸,我不能要。这钱是你们养老的……”

“什么养老钱!”我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想用严厉来掩盖我的情绪,“我还没老到动不了!身体也好着呢!这钱,就当是我借给你们的。等你……等张磊好了,你们再慢慢还。”

我知道,如果说是给她的,以她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要的。只有说是“借”,才能让她放下心里的负担。

“爸……”陈舒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我转过身,背对着她,不想让她看到我泛红的眼睛,“去吧,去看看安安。孩子第一次来,别吓着他。”

陈舒没有再说话,我听到她起身,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

书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重新坐下,拿起桌上那个褪色的存折,摩挲着上面那一个个数字。

这十万块,是她八年的青春,是她对我这个父亲无声的交代。而我给她的那张卡,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心里那座冰封了八年的山,在这一刻,终于开始融化了。冰山之下,是压抑了太久的,名为父爱的火焰。

第5章 一碗迟到了八年的面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就闻到厨房里传来一阵久违的香味。

是葱油面的味道。

我心里一动,披上衣服走了出去。厨房里,陈舒正系着刘芳的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着。她把翠绿的葱段放在热油里,慢慢地熬着,直到葱段变得焦黄,香气四溢。然后捞出葱段,用熬好的葱油拌着刚出锅的热面。

这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早餐。那时候,只要我一做这个,她就能吃上满满一大碗。

“醒了,爸?”她听到动静,回过头,冲我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腼腆,有些讨好,但却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我心里。

“嗯。”我应了一声,走到餐桌旁坐下。

安安也已经起来了,正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外婆刘芳给他削苹果。见到我,他还是有些害怕,往刘芳身后缩了缩。

刘芳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让我态度好点,别再吓着孩子。

我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一些,对安安说:“安安,过来,让外公看看。”

安安犹豫地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外婆。陈舒鼓励地点了点头。他这才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我跟前。

我把他拉过来,让他坐在我的腿上。小小的身体,软软的,带着一股奶香味。我仔细地端详着他,这孩子的眉眼,像陈舒,鼻子和嘴巴,却有几分张磊的影子。

“安安几岁了?”我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问。

“七岁了。”他小声地回答,声音细若蚊鸣。

“上学了吗?”

“上一年级了。”

一问一答间,他的紧张感似乎消除了一些。

这时,陈舒把三碗热气腾腾的葱油面端了上来,一碗大的给我,一碗给刘芳,还有一碗小的,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是给安安的。

“爸,妈,你们尝尝,好久没做了,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她有些期待地看着我们。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葱油的香,酱油的咸鲜,混合着面条的劲道,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我等了八年。

我的眼眶,毫无预兆地就湿了。

为了掩饰,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我把碗往前一推,含糊不清地说:“再来一碗。”

陈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得到了天大的表扬,高兴地应了一声“好嘞”,转身又去给我盛了一碗。

刘芳在一旁看着我们父女俩,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角却闪着泪光。

一顿早饭,在一种微妙而温暖的气氛中吃完了。饭后,陈舒主动收拾碗筷,刘芳想帮忙,被她推进了客厅。

我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那个搁置了许久的决定,变得无比清晰。

我把刘芳叫到卧室,关上门,郑重地对她说:“老伴儿,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房子,不卖了。”

刘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那……那养老院……”

“不去了。”我斩钉截铁地说,“咱们的家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顿了顿,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明天,我跟你去一趟舒舒婆家那里。第一,去医院看看张磊,把医药费交了。第二,去见见他父母,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亲家,这么多年,该有的礼数不能缺。第三,把舒舒和安安,接回来。”

刘芳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满是不可思议。“老陈,你……你这是……”

“我想通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上八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孩子大了,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们当父母的,不能帮她走,但至少,可以在她摔倒的时候,扶她一把。家,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至于欠的债,”我沉吟了一下,“我们先帮他们把大头还上。剩下的,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努力。年轻人,吃点苦头,不是坏事。但不能让他们被债压垮了,没了指望。”

刘芳听着我的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这一次,不是伤心,是喜悦。她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一天了……”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是啊,这一天,来得太晚了。但幸好,它还是来了。

下午,陈舒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张磊的情况有些反复,让她赶紧回去。她急得团团转,立马就要去买火车票。

“我跟你们一起去。”我穿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对她说。

“爸?”陈舒惊讶地看着我。

“别废话了。开车去,快。路上我来开,你歇会儿。”我不容置喙地说道。

刘芳也赶紧收拾东西,给安安带上水和零食。我们一家四口,就这么匆匆地踏上了去往那个我曾无比抗拒的地方的旅程。

路上,车里的气氛不再像昨天那样凝重。刘芳和陈舒坐在后排,轻声地聊着家常。安安或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也不再那么怕我,好奇地问我车上的各种按钮是干什么的。

我一边开车,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妻女和外孙,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将我紧紧包围。

我用了八年的时间,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固执的、所谓的“有原则”的父亲。

而现在,我只想用剩下的所有时间,去学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懂得爱与宽容的父亲。

第6章 跨越八年的握手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了七个多小时,天色擦黑的时候,我们终于抵达了陈舒所在的县城。

这是一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小,还要破败的地方。街道狭窄,两旁的建筑大多是低矮的旧楼房,墙皮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煤灰和尘土的味道。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我的女儿,就是从那个窗明几净,四季都有花香的家里,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生活了八年。

车子在县人民医院门口停下。陈舒交代我和刘芳先带着安安去附近找个旅馆住下,她自己则急匆匆地冲进了医院。

我和刘芳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馆,安顿好之后,心里都惦记着医院的情况。我让刘芳带着安安在房间里休息,自己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又回到了医院。

在住院部三楼的走廊尽头,我找到了骨科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我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一个年轻男人躺在病床上,一条腿被高高地吊起,打着厚厚的石膏。他面色憔悴,嘴唇干裂,但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和不屈。想必,他就是张磊。

陈舒正坐在床边,削着一个苹果,一边削,一边跟他说着什么。张磊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疼惜和愧疚。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推门进去。八年的成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男人,这个我女儿用八年青春去守护的男人。

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时,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陈舒走了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爸,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我把手里的水果递过去,眼神有些闪躲。

她接过水果,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进去……看看他吧。他一直想见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走进病房,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让我皱了皱眉。张磊显然也看到了我,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我抬手制止了。

“别动了,躺好吧。”我的声音有些生硬。

“叔……叔叔,”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紧张,有局促,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和真诚,“对不起。这么多年,才让您见到我这个样子。”

我没说话,只是拉过一张凳子,在他床边坐下。

“舒舒都跟我说了。”他看着我,艰难地开口,“谢谢您。但是那个钱,我们不能要。您的养老钱,我们一分都不能动。我的腿,养养就好了。债,我也会想办法还。不能再拖累你们了。”

他的话,让我有些意外。我原以为,他会顺水推舟地接受。

“这不是拖累。”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女儿。我不能看着她走投无路。”

“我知道。”张磊的眼圈红了,“是我没用。我当初跟您保证过,会给舒舒幸福,会让她过上好日子。我食言了。我让她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还……还让她为了我,回去跟您低头。”

他别过脸去,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沉默了。

这个场景,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卑躬屈膝,只有一个男人,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

“你爱舒舒吗?”我突然问了一个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无比坚定:“爱。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她,最爱的人,也是她。”

“那就行了。”我站起身,“把伤养好。一个男人,腿断了不要紧,脊梁骨不能断。家里有我,你不用担心。等你好了,把这个家重新撑起来。别让我女儿,也别让我,再看不起你。”

说完,我没再看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身后,传来了陈舒低低的哭声,和张磊沙哑的一声“谢谢叔叔”。

第二天,我去缴清了所有的住院费和后续的治疗费用。然后,在陈舒的带领下,我和刘芳,带着安安,第一次踏进了她和张磊的家。

那是在一个老旧小区的顶楼,两室一厅的房子,是租的。屋子不大,但被陈舒收拾得井井有条。阳台上种着几盆绿植,给这个简陋的家增添了几分生气。墙上,挂着一张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灿烂又幸福。

张磊的父母也从乡下赶了过来。是两个非常朴实的农村老人,见到我们,局促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个劲地给我们倒水,拿家里最好的花生瓜子。

他们拉着我和刘芳的手,不停地道歉,说自己家穷,委屈了舒舒这么好的姑娘,又说儿子不争气,给我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刘芳拉着亲家母的手,安慰着她,两个母亲,说着说着,就一起抹起了眼泪。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百感交集。

这就是我女儿选择的家庭。没有万贯家财,没有显赫地位,但有质朴的情感,有真诚的歉意,有在困境中依然不倒的骨气。

我当年的担忧,或许是对的。但我的判断,却是错的。我只看到了物质的贫乏,却没有看到他们精神上的富足。

中午,我们在一家小饭馆里,吃了顿饭。这是我们两个迟到了八年的亲家,第一次坐在一起。

席间,张磊的父亲,那个不善言辞的庄稼汉,端着一杯酒,颤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

“亲家,”他眼眶通红,“我嘴笨,不会说话。我……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也对不起,我们家……拖累了你们。”

我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和他那张被岁月和辛劳刻满皱纹的脸,心里所有的芥蒂,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站起身,端起酒杯,和他手里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清脆的碰杯声,像一声宣告。

它宣告着,一场长达八年的对峙,终于画上了句号。

第7章 家的味道

在县城待了三天,我们帮着处理好了一切。张磊的手术很成功,转入了普通病房,有他父母在身边照顾,我和刘芳也放了心。

离开的那天,张磊坚持让陈舒把我叫到病房。

他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银行卡,就是我给陈舒的那张。他把卡塞到我手里,态度很坚决。

“叔,医药费的事,谢谢您。这笔钱,我们家砸锅卖铁也会还给您。但是这卡里的剩下的钱,我们不能要。我们还年轻,手脚都好着,不能靠啃老过日子。您和阿姨把我们接纳了,给了舒舒一个家,已经是我们最大的福气了。”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眼神同样坚定的女儿。我明白,这是他们小两口的尊严和骨气。

我没再坚持,收回了卡。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但这个字里,包含了我的认可和欣慰。

我们带着安安,踏上了回家的路。陈舒坐在副驾驶,一路上,她的话多了起来,跟我讲着安安小时候的趣事,讲着张磊是如何笨手笨脚地学着当一个父亲。

我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和一句。车窗外,风景不断地变换,我却觉得,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明亮过。

回到家,推开门,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个家,重新有了孩子的笑声,有了女儿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有了那种被填满的、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晚上,我把儿子陈昂也叫了回来,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我的决定。

“第一,老房子不卖了。这是我们家的根,只要我跟还活着一天,这个根就不能断。”

“第二,我跟的养老问题,你们不用操心。我们身体还好,自己能照顾自己。实在不行了,再去养老院也不迟。”

“第三,”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儿子和女儿,“关于我的财产。我跟商量过了。我们走后,这套房子,还有我们所有的积蓄,你们兄妹俩,一人一半。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我看向陈舒,她正惊讶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继续说:“舒舒,你那份,爸先给你。不是因为你困难,爸才可怜你。而是因为,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你不用觉得亏欠,也不用有负担。这是爸妈给你的底气。爸希望你拿着这笔钱,不是去还债,而是去开创你们自己的生活。去开个小店也好,做点小生意也好,总之,让你们的日子,能重新有个盼头。”

“爸……”陈舒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至于张磊家欠的债,”我看向儿子陈昂,“你当哥哥的,也不能光看着。我出二十万,你这个当舅舅的,出五万,凑够二十五万,先把他们家外面的债还了。这钱,算我们全家一起借给他们的,让他们以后慢慢还。有没有问题?”

陈昂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没问题,爸,都听您的。”

一场家庭的风波,就这样,在我的安排下,尘埃落定。

那天晚上,陈舒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包括多年未见的哥哥,终于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

饭桌上,安安已经完全不怕我了,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他认为最好吃的鸡翅,奶声奶气地喊着:“外公吃,外公多吃点。”

我笑着,来者不拒,感觉心里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饭后,陈舒端出了一碗她亲手做的酒酿圆子,放在我面前。

“爸,尝尝。小时候,你总给我做这个。”

我拿起勺子,舀起一个圆子放进嘴里。软糯香甜,带着淡淡的酒香。

还是那个味道,家的味道。

我抬起头,看着灯光下女儿的笑脸,看着老伴儿欣慰的眼神,看着外孙和儿子在打闹,突然觉得,人生在世,争的是什么呢?无非就是一家人,能这样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一顿热热闹闹的饭。

所谓的尊严、原则,在亲情面前,有时候,真的没那么重要。学会低头,学会和解,不是认输,而是成长。

我用了八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幸好,还不算太晚。

来源:宝贝总吃洗脑包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