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元朝黄金家族的谱系里,祥哥剌吉是一个特殊的名字。她本应是草原上的“狮子”——这个意为“狮子国王”的名字,承载着蒙古贵族对女性刚毅品格的期许;但她最终成为了汉地文化的追随者:以异族公主之身主持祭孔大典,以皇室之尊收藏汉家书画,以女性之姿推动文脉传承。她的一生,
在元朝黄金家族的谱系里,祥哥剌吉是一个特殊的名字。她本应是草原上的“狮子”——这个意为“狮子国王”的名字,承载着蒙古贵族对女性刚毅品格的期许;但她最终成为了汉地文化的追随者:以异族公主之身主持祭孔大典,以皇室之尊收藏汉家书画,以女性之姿推动文脉传承。她的一生,是元朝多民族文化交融史上,一抹兼具勇气与风雅的亮色。
一、草原之名与汉地之趣:被预设的命运与自我的选择
1284年的元大都,忽必烈之孙答剌麻八剌的嫡女诞生,被取名为“祥哥剌吉”。这个带有草原雄健气质的名字,本是黄金家族的“命运预设”:早在成吉思汗时期,弘吉剌氏便与孛儿只斤氏定下“生女世以为后”的盟约,祥哥剌吉作为弘吉剌氏与皇室的血脉,未来注定要嫁入草原部落,成为维系部落联盟的纽带。
但自幼年起,祥哥剌吉便显露出与草原传统的“疏离”。当同族贵女练习骑射、熟悉畜牧时,她却对汉地的经史典籍情有独钟。宫人中的汉儒教习曾记录,公主“每得汉书一卷,必手自抄录,通宵研读”,甚至会为了理解《论语》中的章句,向翰林院的汉臣请教。这种“背离”让守旧的蒙元贵族摇头叹息,却得到了兄长(后来的元武宗、元仁宗)的默许——在元朝皇室内部,“汉法派”与“旧俗派”的角力从未停止,祥哥剌吉的汉学之好,恰是皇室对汉地文化接纳的缩影。
成年后,祥哥剌吉依约嫁入呼伦贝尔草原的弘吉剌部,成为首领雕阿不剌的妻子。送亲的队伍带着大都的丝绸、汉地的典籍一路向北,草原的长风并未吹散她对汉文化的眷恋——相反,这场婚姻意外地为她打开了亲近汉文化核心的大门:元武宗即位后,将“鲁国”封给这位皇妹,而鲁国的封地之内,正是儒家文化的圣地——曲阜孔庙。
二、祭孔:异族公主的文脉之礼
在古代中国,祭孔是儒家礼制中最庄严的仪式之一,主持者历来是男性官员或宗室贵族,女性与异族皆被排除在外。但祥哥剌吉的身份,让她拥有了打破惯例的可能。
1308年,祥哥剌吉以“鲁国大长公主”的身份,遣人前往曲阜孔庙主持祭祀,并立下两块碑刻:《皇妹大长公主降香碑》与《皇妹大长公主懿旨释典祝文碑》。碑文中,她以“钦慕圣道”为名,表达对孔子的尊崇;仪式上,她遵循汉地礼制,以太牢之礼献祭,甚至亲自拟定了祝文的措辞。这是孔庙历史上第一次由女性主持祭典,更是第一次由异族皇室主导儒家仪式。
此举在当时引发了不小的震动:汉地儒士虽认可其“尊孔”之心,却对“女性主祭”颇有微词;蒙元旧贵族则指责她“背弃草原传统”。但祥哥剌吉的选择,并非单纯的“附庸风雅”——在元朝“以儒治国”的政策框架下,她的祭孔行为,既是对汉地士民的文化示好,也是皇室“汉化”倾向的具象表达。正如她在祝文中所言:“圣道不分夷夏,皆为治世之基”,这句话消解了民族的边界,也为她的文化选择赋予了政治与文化的双重意义。
更值得注意的是,祥哥剌吉的祭孔并非“一次性的仪式”。此后数年,她多次遣人前往曲阜致祭,甚至捐出自己的私产修缮孔庙。这些举动,让她从“草原公主”转变为汉地文化的“参与者”,也让儒家士大夫对这位异族公主多了几分认同。
三、收藏:皇室贵女的文脉之守
除了祭孔,祥哥剌吉的另一个身份,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女性书画收藏家。她的收藏生涯,始于嫁入草原时携带的汉地典籍,却在回到大都后达到顶峰。
1310年,丈夫雕阿不剌去世,祥哥剌吉并未遵循蒙古“收继婚”的习俗改嫁,而是带着女儿回到元大都。此时她的兄长元仁宗已即位,对这位皇妹颇为优渥:不仅加封她为“大长公主”,更允许她自由出入翰林院、集贤院等文化机构。凭借皇室的权势与雄厚的财力,祥哥剌吉开始大规模收藏汉家书画——她的藏品以唐宋精品为主,包括王羲之的摹本、李思训的山水、黄庭坚的书法,总数达六十余件。
为了标识藏品,祥哥剌吉定制了两方收藏印:“皇姊图书”与“皇姊珍玩”。这两方印玺,后来成为文物鉴定界的重要依据——如今传世的黄庭坚《自书松峰阁诗》卷后,仍能看到“皇姊图书”的钤印,卷末的十四人跋文,正是祥哥剌吉组织文人鉴赏时留下的痕迹。
她的收藏并非“束之高阁”。1323年,祥哥剌吉在大都天庆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雅集,邀请各族儒臣、文士饮酒赋诗、鉴赏书画。此次雅集汇聚了元朝文坛的核心人物,包括袁桷、赵孟頫(虽史载赵孟頫此时已去世,但其弟子多有参与)等汉地文臣,也有蒙古、色目族的儒学者。这场雅集不仅是一次艺术鉴赏活动,更是汉地文化与草原文化在文人圈层的深度交流——祥哥剌吉以“主人”的身份,将汉家文脉的风雅,传递给了元朝的上层社会。
四、超越性别与族群:文化交融的缩影
祥哥剌吉的一生,始终游走在“草原”与“汉地”、“女性”与“贵族”的双重身份之间。她并未彻底“汉化”:她保留着蒙古贵族的服饰习惯,在宫中仍会饮用马奶酒,也会按照萨满习俗祭祀长生天;但她又以极致的热忱,拥抱了汉地文化的核心——儒家的礼制、文人的风雅、书画的审美。
这种“融合”,恰是元朝文化的特质。作为一个由草原民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元朝并未强行推行“蒙古化”,而是以开放的姿态吸纳各族文化:蒙古的尚武、汉地的儒学、西域的科技、藏地的宗教,在这个时代交织共生。祥哥剌吉的选择,正是这种时代氛围的体现——她不需要“抛弃”草原身份,却能以皇室的力量,为汉地文化在元朝的传播开辟空间。
她的影响是深远的:女儿卜答失里后来成为元文宗的皇后,继承了母亲对汉文化的喜爱,推动了元朝后期的“文治”;她收藏的书画,多数得以流传至今,成为后世研究唐宋艺术的珍贵文物;她的祭孔之举,虽未改变儒家礼制的性别壁垒,却为“文化无界”的理念留下了注脚。
1332年,48岁的祥哥剌吉在元大都病逝。元朝文人赵岩为她写下评语:“禀性生知学用,嘉惠斯文,以教道结人心”——这个评价,超越了她的“公主”身份,也超越了她的“异族”标签,只将她定义为“文脉的守护者”。
结语:被铭记的“狮子”与“文人”
祥哥剌吉的一生,是对“草原公主”固有形象的颠覆。她没有弯弓射雕的气概,却以祭孔的虔诚、收藏的热忱,成为元朝文化交融的象征。在她的身上,我们看到:文化的传承从来不是“单向的同化”,而是不同族群、不同性别的人,在彼此的理解中,共同编织出文明的经纬。
如今,曲阜孔庙的碑刻仍在,传世书画上的钤印犹存,这些文物都在诉说着:八百年前,有一位名叫祥哥剌吉的元朝公主,以她的选择,让草原的风与汉地的墨,在元大都的天空下,温柔地相遇了。
来源:翠玉珠宝信息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