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听见车子的响声，我就从屋里往外跑。跑到大 吉斯跟前，我一边用手轻轻地摸着汽车， 一边对司机 说： “这车子真神气，恐怕是最高级的轿车了吧。”

作者：景希珍

逼出的点子

一辆崭新油亮的大吉斯，带着唰唰的响声，开到 了彭总住处—中南海永福堂的旁边。

这辆车，是按照中央的有关规定，由中南海交通 科拨给彭总的。

一听见车子的响声，我就从屋里往外跑。跑到大 吉斯跟前，我一边用手轻轻地摸着汽车， 一边对司机 说： “这车子真神气，恐怕是最高级的轿车了吧。”

司机也很高兴，他笑眯眯地说： “彭总坐上这辆汽 车，准保畅行无阻。”

因为彭总马上要外出，我转身向他的房间走去。 我一到彭总住的屋门口，就对彭总说： “首长，来， 出来。拨给你的一辆大吉斯开过来了。车子漂亮极 啦。”

我满以为这一喊，彭总会马上到院里去看看车 子。可我没想到，喊了半天，他连座位也没离开。他 回答说： “你看着好，你就去坐嘛。”

“我?我没有那个资格。不过，你要是换了这辆 车，我当然也可以坐。”

“我早就讲过了，反正我不换。”

“哎呀，这车子又不是光给你一个人换的，人家 都有嘛。”

“换什么车哩，我现在坐的车不是很好嘛。小 景，我问你，你知道这些车子是怎么来的吗?这都是 用猪肉、水果换来的呀。换一辆车子，不知要用劳动 人民的多少血汗呀。祖国刚刚解放，咱们的工业还很 不发达，农业又很落后，有辆车坐就不错。我现在坐 的这车子，外边好多人还坐不上嘛。”

见彭总执意不肯换车，我只好很不高兴地走到院 里对司机说： “他不肯换车，你就把旧吉姆开来 吧。”司机摇了摇头，把车子开走了。

当时有个规定，凡是看见大吉斯车，路口就优先 放行。因为彭总坐的是旧吉姆，当然不在照顾之列。

彭总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长期间，经常到机 场去迎送外宾，怕误了时间，每次到机场去，总是提 前出发。尽管这样，有几次几乎误了时间。

有一次， 彭总要到西郊机场迎接一个外国代表团，正要出发， 突然收到了一份很长的电报。他看完电报，立即上了 车。路上，他一个劲地催司机把车子开快一些。可是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正好给了一个红灯，一等就等了 好久。当赶到机场时，飞机已经降落了，把彭总急得 满头大汗。

尽管这样，我们动员彭总换车，可他还是不换。 后来，我跟司机就想出了一个点子来。

下次彭总外出，司机就把大吉斯开来了。

彭总一见大吉斯就问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那辆车子呢?”

我说： “那车子需要保养，这是临时给你派的车。”

“保养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要 一 个月。”

过了一些日子，彭总又问司机： “我那辆车子为 什么还没保养好?”

司机说： “有几个零件暂时配不上，还得等几 天。”

因为时间拖得长了，还没有把旧吉姆开回来，为 这件事，他跟我发了一顿火。他说下次外出，必须把 那辆吉姆开来。

我怕惹彭总生气，跟司机商量了一下，下次彭总 外出，就把吉姆开来了。

彭总坐在车子上对我说：“这辆车子没有花钱，是斯大林同志送给我的。我是给人民办事的，决不能只为自己打算。只想到自己， 就会脱离群众，人家会骂娘的。你看见了吗，人家很 多人上下班，不是挤乘公共汽车就是骑自行车，有多 少人能坐上小汽车呀。我们这些人的待遇已经比群众 高级多了，可不要搞特殊呀。”

“要时时刻刻为国家着想”

从朝鲜回国以后，我和另外一个同志在彭总身 边，负责他的保卫工作。不久，中南海警卫局又派来 了一个干部，协助我们工作。这样，就有三个人做彭 总的保卫工作了。

有一天，彭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对我说： “小景，部队要精简人员，我这里人多了。我是军委 负责人之一，精简嘛，应该先从我这里开始。你们三 个同志商量一下，抽两个同志去学习，留下一个人就 可以了。”

我事先没有想过精简人员的事，彭总这么突然一 讲，我还有些想不通。

我对彭总说： “你一下子精简 下去两个人，留一个人做保卫工作怕忙不过来吧。再 说，你叫我们自己商量，留谁不留谁，恐怕也不好 办。”

彭总说： “这件事我已经想过多次了，留下一 个人完全可以。你马上回去商量一下，留谁都可以 嘛。”

按照彭总的意见，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他们 两位都主张要我留下来。他们说我在彭总身边工作的 时间长，了解彭总的生活习惯，也知道他的特点。我 推辞了半天也不行，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就这么定下 来 了 。

商量定了，我就把情况跟办公室主任王焰同志作了汇报，他说：“我没意见，我马上向彭总报告一下。”

没呆多久，他从彭总那里回来对我说： “彭总没有意 见。”

这两位同志临走前彭总还找他们俩谈了话，嘱 咐他们到了新的工作岗位，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

两位同志一走，原来三个人的工作， 一下子都落 在了我一个人身上，一时把我搞得手忙脚乱。这样， 有时我就难免流露出一点不大高兴的情绪，彭总当然 能看得出来。

有一次，彭总把我喊到他的办公室里，耐心地问 了我的工作和思想情况。我把心里的话全向他说了。

他听后说： “小景，我这里减了两个人，你的工作是 多了。可是，我们干革命工作，不能只想到自己，应 该关心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你要知道，你一个人在这 里工作一年所需要的费用，要十二个老百姓劳动一 年。我这里精简下去两个人，就减轻了二十四个老百 姓的负担。你想想看，全军如果大力精简一下人员能给国家节约多少钱呀。

部队精简人员，我当然应该带 头，如果我自己做不到，只要求别人去做，人家当面 不说，背后也会骂我的。只要我这里精简了人员，其 他地方我也就好讲话了。”

经彭总这么一做工作，我觉得一下子明白了好多 道理。从此以后，工作尽管繁忙，我再没闹情绪。

彭总平时很关心我，尽量减轻我的工作量。他外 出，经常不叫我跟他去，把我留在办公室里，叫我好 好学习文化。那时，我学习得很认真，也很努力。因 为我心里明白，彭总这样照顾我，关心我，全是为了 我的进步。

有时彭总对我讲： “没精简人员的时候， 你对学习还没有这么大的劲头。精简了人员，你的工作干得很好，学习也很好，这是思想觉悟提高的表现嘛。”

我跟彭总说： “首长心里想着国家，想着人 民，我也得这样呀。”

提起彭总处处想着国家，还有两件事使我很受教 育。

在军队实行军衔制以后，就开始发薪金。发薪金 前，彭总嘱咐我： “从发薪金的那天起，我所用的一 切开支都要自己付钱，再也不能到公家那里去领 了。”

打那以后，彭总的伙食费等项开支，他都付 钱。每次付了钱，还必须叫我开发票给他看看。每月 剩下的钱，他就存起来。

有一年买公债，他一下子就买了几百万元(旧币)的公债。

我对彭总说： “你买这么多的公债干什 么,手头上要留点钱嘛。”

彭总说： “留钱干什么, 我又不买什么东西。买公债这是党的号召，我是一个 共产党员，应该带头买公债。这样，可以支援国家的 建设嘛。你们用不了的钱，也应该买公债。我们办什 么事情，都应该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要时时刻 刻为国家着想。”

和烈士家属

一九五四年的一天，彭总突然问我： “小景，灵 境胡同在什么地方?”

我说： “有什么事吗?”

彭总说： “那里住着一位烈士家属。她叫李志 强，是陈毅安同志的爱人，刚从湖南来到邮电部工 作。她给我来了一封信，说住在罗家大院五号，就在 灵境胡同附近。哪一天，我们去看一看她们母子两 人。”

彭总对我讲了这件事以后，我就及时找到警卫 处，请他们了解一下。

经过了解，李志强确实住在灵 境胡同罗家大院五号。

我向彭总汇报了，彭总说：“我 们哪一天看看她去。她爱人在打长沙时光荣牺牲了。 已经几十年了，还没有见过李志强同志。”

因为我是搞保卫工作的，当天中午彭总休息时， 我就骑上自行车，亲自到灵境胡同去了一趟。路并不 远，出中南海西门不到一里路就是李志强同志的住处 。

第二天晚上，彭总对我说： “小景，咱们的车在 吗?”

我说： “在。”

他说： “叫刘祥来。”

我问：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呀?”

他说： “不到什么地方去。”

等彭总上了汽车，他才告诉我： “咱们到李志强同志家去。”

按照规定，彭总要到什么地方去，事先要通知警 卫处布置路线。如今彭总已经上了汽车，还没通知警 卫处，这怎么办呢?我当时心里很着急。

我想了一 下，就把刘祥叫下来，悄悄地对他说： “你到门口 时，就说汽车有点问题，靠边停下来假装修车，我就 去给警卫处打电话。”

待一切都商量好了，我们上了车，刘祥就把车开 动了。车子到了中南海西门内，刘祥对彭总说： “车 子出了点问题，我得修理一下。”说完，把车停在一 边。

我趁这个机会下了车，给警卫处值班室打了电 话。等我办完了事上了车，彭总问我： “你怎么下车 去了?”

我说： “有点事跟门口警卫说了一下。”

刘 祥见我向他示意，他就对彭总说：“车子修好了。”

然 后，我们就驱车到了罗家大院。

李志强见彭总来看她，非常激动，又是倒茶，又是拿糖。彭总叫她坐下，问她的身体如何，家里的生活怎样。两个人谈了好半天。

最后，李志强对彭总 说： “彭总对我们这么关心，我一定努力工作，表达 对彭总的感激之情。”

后来，李志强给彭总写了一封信，她想到中南海 看看彭总和浦安修同志。

彭总有一天对我说： “李志 强同志今天晚上来，叫浦安修早一点回来，还有梅 魁，彭刚也来。多准备几个菜，叫李志强母子在这里 吃晚饭。”

把李志强同志接到中南海，彭总和浦安修同志很 热情地招待她，并拿出准备好的糖和水果来让她们母 子 吃 。

吃饭的时候，彭总亲自盛一碗饭送到李志强手 里，还给她往碗里夹菜。

彭总对李志强同志说： “饭比较简单，饭菜是从 食堂打回来的。”

那天晚上，彭总向李志强同志谈了许多陈毅安同 志在红军里的事情，请李志强同志不要悲伤，希望她 能常到家里来玩玩。

李志强同志走了以后，彭总对我们讲： “为了中 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不知道有多少英雄的中华儿女献 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们的胜利，不是哪一个人的功 劳，而是全国人民英勇奋斗、前仆后继的结果。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忘记革命先烈，我们要 用他们那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来鞭策自己，多为人 民做贡献。”

“这才象快艇的样子”

一九五四年，彭总的身体不好，很瘦弱，晚上不 吃安眠药就睡不着觉。毛主席对彭总的健康很关心， 叫他到青岛去休假治疗。

在青岛，彭总住的地方紧靠着海边。

当时，刘晓同志也在那里休养。开始的几天，彭 总总是和刘晓在一块谈外事工作。有时青岛市委的负 责同志，也来向彭总汇报工作。我们住的是海军基 地。海军基地的负责同志，常来看望彭总，并把海军 建设的规划向彭总作了全面汇报。

有一天，我们接到海军来的电话，说， 一切都准 备好了。我们把电话的内容向彭总报告了以后，才知 道他要去看看舰艇的性能，还要到几个岛上去视察。

吃罢早饭，我和王焰与彭总同乘一辆黑色小汽车，向海边上的一个码头疾驰而去。

当时，天气晴朗，风平浪静。我一边望着大海， 一边在想：海里无风无浪，彭总登上舰艇以后，他的安全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汽车沿着海边跑了不长时 间，就停下来了。一下车，海军的同志就带我们到了 码头。接着，我们就上了一艘登陆艇。在艇上， 一位 海军负责同志告诉我： “这舰艇的性能很好。我们保 卫部门派来了好水手，跟随彭总负责他的安全。”

不大工夫，登陆艇起航离开了码头，向深海飞 奔。彭总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精神非常饱满，不 时地微笑说： “这舰艇的性能很好!”

航行了一阵子，登陆艇靠近了一艘大军舰。那军 舰上下起伏得很厉害，看着好吓人。登陆艇和大军舰靠近以后，海军同志就在两只舰艇中间搭了一个跳 板，要我们从跳板上走过去。

一见这样，我们就对海 军的负责同志说： “跳板不保险。”

那位同志说： “是不大保险。年轻的海军战士没有什么问题，彭总 上跳板就有困难。”

这时听见海军保卫部的孙部长说：“不能叫彭总上，太危险。”

彭总问海军那位负责同志： “晴天为什么海浪还 这么大?”

那位同志说： “这不是海浪，这是涌。不 知道什么地方刮了台风，这是从海底上翻上来的涌。”

听他这么一讲，我才知道海里不但有浪，还有涌，还 知道了浪和涌的区别。

海军的同志向彭总汇报情况时，我们跟保卫部门的同志说： “今天就不让彭总上军舰了吧，改天再来 嘛。”

海军保卫部门的同志也同意了，并说： “好 吧，我跟首长说一说。”

保卫部门的同志刚跟彭总说 完，彭总就转过身来冲着我和王焰说： “你们不去， 你们回去好了。”

说罢，他就要上跳板。我急忙把他 拉住说： “你不要着急，先等一下嘛，我们商量商量再上嘛。”

彭总说： “好，我等着。”

我们商量了一阵子，接着做好了各种安全工作，保护着彭总安全地登上了那一艘大军舰。

彭总登上军 舰，舰上的全体指战员列队欢迎。彭总向他们问候， 他们齐声回答： “为人民服务!”这洪亮的声音，在蓝色的海空久久回荡，表现了海军战士保卫祖国海防 的钢铁意志。

彭总到指挥所里， 一位海军军官向彭总报告： “ 一切准备好了，是否开航，请首长指示。”

彭总说： “按你们的计划办。”

军舰起航后，开得特别稳当，速度也特别快。没有多大工夫，连青岛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军舰在飞速前进。透过茫茫的云海，正前方出现 了一个黑影。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黑影由小变大，一个群峰高耸的海岛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登上了海岛，陪同彭总进行了一番视察。

视察结束后，又安排彭总去别的岛子。海军的同志 叫彭总乘大军舰去，可彭总不同意，他非要坚持乘鱼 雷快艇去不可。

我对彭总说：“你不要坐快艇去，坐快 艇要头晕的。”

彭总说： “我就是要坐鱼雷快艇。怕 晕，快艇上的战士怎么就不怕呢?我们体验一下他们 的生活嘛。”

一看没办法，我只好悄悄地对舰艇上的政委说： “不要开得太快了，开得稳一些。”

鱼雷快艇在稳稳当当地前进。过了一会，彭总问我： “小景，快艇怎么不快呀?”

我说： “刚开始， 你不要急嘛。”

彭总摇了摇头，再也没有说什么。过 了一会，我听见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哪里是快艇，太 慢了。”

又过了一会，他对艇上的政委说： “怎么搞 的，为什么开得这么慢?怎么比军舰还慢?这叫什么 快艇?你这个快艇简直成了牛腿了。你把快艇开到最 快的速度，我要看看它到底能跑多么快。”

等彭总说完，政委转身对我说： “要注意保护彭 总 。 ”

政委一下令，快艇象箭离弦一样，立即在大海中 乘风破浪地飞奔起来。海水凶猛地往艇上泼来，我们 虽然穿着雨衣，里边的衣服也湿透了。快艇颠簸得相 当厉害，根本站不起来，一时把我搞得昏昏沉沉，吐了一回又一回。

我看看彭总，他却很坦然。他一边用 手捂着眼睛， 一边高兴地大声说： “好，好!这才像 快艇的样子。”

来源：大肥肥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