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夜话 | 下汉口•扎根江城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5-18 09:00 1

摘要:1974年初,100多名武汉汽轮发电机厂的武汉知青集中下放到我们新堰知青大队,该厂专门派了几个带队干部常驻知青队。天门知青和武汉知青中的“笔杆子”组成写作组,武汉汽轮发电机厂的带队干部老高当我们的顾问。老高曾是长江日报记者,据他讲,某年某日《长江日报》上那篇整

原创 谢力军

1974年初,100多名武汉汽轮发电机厂的武汉知青集中下放到我们新堰知青大队,该厂专门派了几个带队干部常驻知青队。天门知青和武汉知青中的“笔杆子”组成写作组,武汉汽轮发电机厂的带队干部老高当我们的顾问。老高曾是长江日报记者,据他讲,某年某日《长江日报》上那篇整版长篇通讯《九嶷山下新愚公》,就出自其手笔,这让我们大为钦服。他说武汉江汉关近旁那栋当时全市最高的8层楼“红旗大楼”,就是长江日报社所在地。

很长时间里,我都被“红旗大楼”的“红”字误导,以为那栋在江汉路与洞庭街交汇处的红房子是红旗大楼,其实红房子是原中国实业银行大楼、省中药材公司(后来成了中信银行地盘),红房子旁边的浅色建筑才是。原是“纺织大王”裕华纱厂老板徐荣廷的产业,永利银行旧址,是武汉在1949年前修建的最后一幢现代派建筑。作为“舆论阵地”,这里在文革某段时间一度成为造反派的大本营,数十个红卫兵组织争相在那里设联络站。到了90年代,这里成了民生银行武汉分行,跑企业贷款时去了几次。

左:中信银行红房子;中:原长江日报社社址“红旗大楼”;右:“红旗大楼”改为民生银行

1974年是“批林批孔年”,县广播站派个采编人员来,给我做了个批判发言录音。录音在天门广播站播放后,被湖北人民广播电台采用。正是全公社劳力上水利工地的日子,工地广播站一天三次播放我那一口天门腔的批判发言。其后不久,收到寄自武汉的一包东西,打开来,里面有几本批判材料,还有一本绿色塑料封皮的精美笔记本,封面印着湖北广播大楼图片,扉页写着“赠某某同志:在毛泽东思想指引下奋勇前进”,落款湖北人民广播电台,盖有公章。这让我想起早年下汉口,在武汉商场对面的广播大楼门前走过的场景。那笔记本保存了几年后不知所终。

待到上世纪70年代后期至80年代下汉口,是进修与读书,呆的时间不再以天记,而是以月以年记了。在水果湖边那家有名的医学院附属医院进修时,最大的乐趣和进益并非来自所学专业,而是八小时以外的自选动作。那几年,从文化沙漠走出来的人们,涌进书店、涌进影院、涌进舞厅,报复性地追逐着一切精神食粮。

1976年东湖。前左:当时在湖北中医学院读书的知青队友唐本遂,后左:知青队友张小燕,后右:武汉汽发知青队友张汉菊,前右为作者,中间前后均为作者的弟弟

终于有机会频繁进入小时候仰望的洪山礼堂了,不是开会,是看免费电影。科室一位带教老师的老公是洪山礼堂的支部书记,我常从她那儿拿电影票。把那年月引进的外国电影如《流浪者》《卡桑德拉大桥》《冷酷的心》《叶塞尼亚》等看了个遍。洪山礼堂的座位是软包沙发椅,与现在的小影厅相比也不遑多让。

逛书店是又一大乐趣。较大的新华书店在武胜路和江汉路上,是我周末流连的地方。70年代后期,万物复苏,文艺作品纷纷解禁,书店一带成了旧书买卖市场,每到周末,热闹非凡。苦于囊中羞涩,我只买过两本旧书,一本是《世界之窗》合订本,一本是伏尼契的《牛虻》。《牛虻》里的亚瑟一副“革命苦行僧”作派,还有一只犀利如芒的笔,再加上英雄传奇故事中必有的标配红颜知己,俨然意大利版的保尔.柯察金。这部小说在西方文学界寂寂无名,但在中国一再重印出版,据说从50年代到80年代共印刷了14次。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情结是那年代儿子伢们集体中的蛊。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不仅永久性地下了汉口,还下了“海”。公司业务涉及武昌的医院,一在湖医护校当副校长的大学同学为我牵线搭桥拉扯些医院的生意。

护校旁边就是省人民医院,湖医护校和医院所在地在历史上大大有名,这里曾是张之洞创办的两湖书院旧址。周边的武汉音乐学院、实验小学都曾是书院地盘,护校就是当年书院的学生宿舍。在实验小学内的书院门柱上,还有张之洞所撰门联:

高文大册书鸿烈;

冰壶玉衡悬清秋。

两湖书院

那时多在医院一带活动,如紫阳湖宾馆及周围的餐厅。紫阳湖是陆游、黄庭坚泛舟题诗之地,还是张之洞宴客、散心的场所。此前写《沧浪之歌》文,对明代江夏籍名臣贺逢圣选择投紫阳湖殉节,有点迷惑不解,翻检资料,方知紫阳湖公园内遗存的紫阳桥为明代古迹,当年通往楚王宫。如此看来,贺逢圣到楚王宫寻楚王,得知其已被张献忠杀掉后,贺直接奔紫阳湖就顺理成章了。

90年代后期,除水果湖、洪山广场等处,核心繁华地带仍然局限于老武昌城的范围,如司门口、阅马场、大东门等。除了紫阳湖,彭刘杨路、阅马场一带也经常光顾。长江大桥引桥还没有改为从地下经过,辛亥红楼周围到处是露天烧烤、大排档、水果摊、卡拉OK场子,街边磁带店一个挨一个,从《涛声依旧》到《雾里看花》再到《真的好想你》,互相较劲看谁分贝高。“全民下海”“全民经商”的年代,每到夜晚,人流如潮,烟雾缭绕,漫天欲望,遍地喧哗。相较之下,李太白崔颢等黄鹤楼中品酒赏梅看鹤舞,不过落寞旅人的小场面,韩熙载夜宴更只是朋圈自嗨而已。

后来又去了一家民企。企业总部毗邻武昌南站,设在武珞路某巷子里,从大东门往东一溜巷子,分别叫武珞路1至N巷。这里和车站周围的武泰闸、梅家山、晒湖、千家街一样,都是城中村。私家出租屋里住满了吃车站饭的三教九流各路神仙:苦力、商贩、黄牛党、三只手,皮条客加“失足女”,三天两头出新闻,谁被砍,谁跑路,谁拐了人,谁失了踪,烟火市井,有血有肉,有时不免血肉模糊……我们是“大企业”,老板热爱企业文化,讲究社会形象,路演、洗屏寻常事。时有电视台编导记者甚或省市头面人物光临,企业资讯频繁见诸报端、亮相银屏、喧嚣街市,吸睛吸粉吸尾气,没吸到什么银子。

老武昌南站

南湖是东湖和汤逊湖以外的武汉第三大湖,武昌火车站则背靠庞大的南湖居住区。我和南湖接触的时间跨度贼长,30年前,曾作为援藏人员从南湖机场乘机,经成都转机去了拉萨。那时的武汉,建筑物很平民化,就一县城的升级版,否则飞机哪敢起降。一直到1990年代,南湖依然乡镇模样,路偏人稀,绿油油的菜地点缀在灰不溜秋的楼房之间。

我那时正热衷于学车,屡屡在南湖中央花园一带横冲直撞练手。跨过千禧年,武汉进入发展快车道,南湖成为有二三十万人口的全市最大居住区,位于宝安花园小区的原南湖机场指挥中心成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人口激增,配套难免跟不上,那年暴雨成灾,南湖好像仰承了全武昌的甘霖,几天功夫妆点出一个东方威尼斯景观,水里没游艇,只有汽车,像总攻前的两栖艇,趴窝不动,无线电有线电一起静默。

雄踞华中,最早开埠,武汉是洋气的;长期码头文化浸淫,至今城中村遍布,武汉又是市俗的。天南地北的学子、打工者、追梦人汇集于此,使得武汉的地域性格杂糅而多元,就像鄂菜。文化学者曾庆伟兄乃老武汉人,他总结本地菜肴特点,说四川“麻辣”、湖南“香辣”、贵州“酸辣”、江西“干辣”,武汉则是“酱辣”。

一个“酱”字,道出了本地菜系的复杂特征,各种豆类、大麦小麦、肉鱼水果都可制酱,鱼子酱、番茄酱、老干妈、老干爹……可咸可淡、可酸可辣,可干可稀,多样而包容。这也许正是武汉的地域特色——兼收并蓄,博采众长,积攒起自身文化的丰度和广度。五湖四海的异地客在此各取所需,寻找归宿。

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人们,都有自己的迁徙动机和路线图,山东人闯关东、江西人填湖广、南方人下南洋、晋陕人走西口,无非避祸求生;曾经的下农村、赴边疆、下基层是响应伟大号召;捎封信儿或挑担茶叶上北京之类,迹近梁中书之献生辰纲,是升迁道,非迁徙图。

天门人从近代几百年间的下南洋,到现代数十年里的“下汉口”,遵循的是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古训。当年很多人的祖辈父辈从穷乡僻壤挣扎进入乡镇、县城;到我们这一代,很多儿时玩伴、同学、知青队友因招工招生定居武汉成了武汉人;现在,我们的子孙又已经或将要走向更远的他乡——北上广深、大洋彼岸;更有数以千万计的农民工,穷尽心力,要跻身城市居民的行列。

汉正街已然衰落的沿岸码头,无数“扁担”们靠卖苦力养家糊口,想让子女有朝一日走出乡村成为体面的城里人。都市花团锦簇表面的地底,是炼狱之釜,翻腾着吞没低端拼争者的煎熬之汤。在漫长的城市化进程中,在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下,这场声势浩大的迁徙大剧注定情节跌宕,冷峻无情。

汉正街“扁担”们的夜晚

人生就是一场逆旅,生命过程就是迁徙过程,在行走中见世面,“吃场伙”。最终你会发现,这“世面”就是行走的芸芸众生,就是你我他,世代循环,未有竟时。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1947年民众乐园南洋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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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文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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