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张三十万的账单,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打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陈默已经走了,走得干脆利落,只留下一个穿着得体的背影,和一个我永远无法企及的答案。
那张三十万的账单,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打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陈默已经走了,走得干脆利落,只留下一个穿着得体的背影,和一个我永远无法企及的答案。
从二十五岁到三十岁,我妈张桂芬女士的电话,就成了我人生的背景音。主题只有一个:相亲。我见过银行的客户经理,戴着金丝眼镜,把存款和理财产品讲得比爱情动听;也见过创业公司的老板,三句话不离他的A轮融资和未来十年的商业版图,仿佛我不是相亲对象,而是潜在的投资人。
我喝过无数杯不加糖的,象征着成年人“体面”与“克制”的咖啡,直到我麻木地认为,婚姻不过是一场条件匹配的游戏,一场精确计算的价值交换。我,林晓静,重点大学毕业,在一家外企做市场经理,长相中上,身材匀称,自认是这场游戏里,一块还算优质的筹码。
而与陈默的这次见面,本该是这场游戏里,最普通的一局。
第1章 一场精心策划的“测试”
“晓静啊,这次这个,你可得上点心!”电话那头,我妈张桂芬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天大的好运,“介绍人王阿姨说了,男方叫陈默,家里是做实业的,独生子,人特别稳重,就是内向了点,不太会说话。这不正好跟你互补嘛!”
我一边对着电脑改着PPT,一边心不在焉地“嗯”着。互补?我一个做市场的,每天说的话比喝的水还多,和一个“不太会说话”的人,那不叫互补,那叫我单方面开演唱会。
“妈,我这周项目忙,要不……”
“不行!”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你都三十了!女人三十豆腐渣,你还想挑到什么时候?人家陈默条件这么好,肯见你,是咱们家烧高香了!我告诉你林晓静,这次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过年你就别回来了!”
又是这套说辞。从二十八岁起,“三十岁”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的头顶,我妈负责每天提醒我,这把剑又往下落了一寸。
挂了电话,我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点开了王阿姨发来的微信,上面是陈默的资料和一张生活照。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逆着光,看不清五官,只觉得身形挺拔,气质干净。资料很简单:陈默,32岁,家族企业继承人。
“继承人”三个字,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我把照片转发给了我的闺蜜,王莉莉。
不到一分钟,莉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兴奋得像是中了彩票:“我的天,晓静,你这是要上岸了啊!家族企业继承人!这不就是行走的金龟婿吗?”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苦笑,“照片都看不清脸,谁知道是不是个歪瓜裂枣。”
“脸算什么?现在这个社会,财力就是最好的医美!”莉莉在电话那头振振有词,“听我的,静,这次你得主动点,也得聪明点。男人嘛,尤其是这种有钱男人,见过的漂亮女人多了去了,光靠脸蛋不行,你得让他觉得你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
“测试他,”莉莉的声音压低了,像个传授秘籍的军师,“别像以前那些相亲一样,约在什么咖啡馆,人均一百块钱,那能看出什么来?你得把地点定在那种真正有门槛的地方,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男人为你花钱的态度,就是爱你的程度!”
我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第一次见面就宰人家一顿,显得我多物质啊。”
“傻瓜!这不是物质,这是策略!”莉莉恨铁不成钢,“你得让他知道,你林晓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你值得最好的。他要是连一顿饭钱都畏畏缩缩,那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听我的,餐厅我来帮你挑,保证让他对你‘刮目相看’!”
莉莉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她总是能把一些听起来很功利的事情,包装成“女性自我价值实现”的理论。在被我妈催婚的焦虑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中,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莉莉很快发来一个餐厅的名字和地址,是一家位于城市之巅的法式餐厅,据说主厨是米其林三星,人均消费后面有好几个零。我看着那个名字,心里有点发虚,但莉莉紧接着发来一条信息:“相信我,这是筛选‘潜力股’最有效的方法。成了,一步到位;不成,也省了你浪费时间。”
“省了浪费时间”,这句话击中了我。是啊,我已经三十岁了,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一场又一场结果未知的相亲里?
我深吸一口气,将餐厅地址转发给了陈默,附上了一句:“陈先生,您好,我是林晓静。周六晚上七点,在这家餐厅见面可以吗?我比较喜欢这里的环境。”
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有点快,像一个即将揭晓考试成绩的学生。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默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好。”
第2章 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周六晚上,我提前一个小时就开始准备。莉莉亲自上门,像个造型总监,指挥我穿上了那条我只在公司年会上穿过一次的黑色丝质长裙,又亲手为我化了一个她口中“看起来很贵,但又毫不费力”的妆。
“记住,”她最后往我手腕上喷了点香水,郑重其事地叮嘱,“待会儿点菜,别客气。什么贵点什么,尤其是酒,一定要开那瓶罗曼尼康帝,我查过了,那是他们餐厅的镇店之宝。他要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那这男人,绝对靠谱!”
我看着镜子里精致却陌生的自己,感觉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女战士,而那份菜单,就是我的武器。
我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了餐厅。旋转餐厅位于摩天大楼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璀璨的夜景。悠扬的钢琴声在耳边流淌,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金钱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七点整,一个穿着深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朝我走来。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高一些,五官算不上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很舒服,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平静,像一潭古井。
“林小姐,你好,我是陈默。”他伸出手,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稳。
“你好,陈先生。”我与他握了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很有力。
落座后,侍者递上菜单。那菜单像一本厚重的古籍,皮质的封面,烫金的字体。我故作随意地翻开,心脏却不争气地“怦怦”直跳。每一道菜名后面跟着的价格,都像一个密码,考验着我的勇气。
“林小姐喜欢吃什么,随便点。”陈默微笑着说,将点菜的主动权交给了我。
他的目光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这种平静,反而让我有些不安。我仿佛能感觉到莉莉在我耳边呐喊:“上啊!别怂!”
我定了定神,指着菜单上的一道菜说:“我听说这里的惠灵顿牛排很不错。”
“好。”陈默点头,对侍者说,“一份惠灵顿牛排。”
我又翻了一页,看到了“白松露”的字样,那是我只在美食杂志上见过的顶级食材。“这个……白松露烩饭,看起来也很好。”
“那就也来一份。”陈默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我的胆子大了起来。莉莉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盘旋。我开始按照她的“剧本”演出,专挑那些名字听起来最华丽、价格最咋舌的菜品。法国蓝龙虾、鱼子酱、鹅肝……每点一道,我都会偷偷观察陈默的表情,但他始终保持着那种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对侍者点头。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考官,而我,是一个拼命想展示自己、却又摸不清评分标准的考生。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点酒。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陈先生喝酒吗?这家餐厅的酒单很有名。”
“可以喝一点。”
我翻到酒单的最后一页,那里用艺术字体写着一行字:Domaine de la RomanéeConti。我甚至不会读这个名字,只能用手指着它,对侍者说:“就这个吧。”
侍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确认性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向陈默。那一刻,整个餐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能感觉到,周围几桌的客人,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陈默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移开,他看了一眼酒单,然后抬起头,平静地对侍者说:“开一瓶吧。”
侍者恭敬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我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另一半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占据。是胜利的喜悦吗?好像不是。更像是一种……空虚。我赢得了这场“测试”,但过程却让我感觉自己像个贪婪又可笑的小丑。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我们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工作、天气、最近上映的电影。陈默说话不多,但总能在我抛出的话题上,给出一些独到而深刻的见解。他不像我妈口中那个“内向木讷”的人,他只是不喜欢说废话。
他甚至还很细心地发现,餐厅的冷气有点足,主动让侍者给我拿了一条披肩。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我开始怀疑,莉莉的理论,到底是不是对的。一个会注意到你冷暖的男人,真的需要用一瓶天价红酒去衡量他的价值吗?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场由我主导的戏,必须演下去。
第3章 最平静的“将军”
那瓶红酒被盛放在一个精致的醒酒器里,由侍酒师亲自为我们斟上。深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摇曳,散发出醇厚的果香。我学着电影里的样子,轻轻晃了晃酒杯,抿了一小口。说实话,我尝不出它和几十块一瓶的红酒有什么天壤之别,只觉得入口顺滑,回味悠长。
陈默也喝了一口,他没有像我一样装模作样地品鉴,只是安静地喝下,然后放下酒杯。
“林小姐似乎对红酒很有研究。”他忽然开口。
我心里一咯噔,含糊地应道:“也……也谈不上研究,就是平时喜欢喝一点。”
“是吗?”他看着我,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似乎藏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深意,“我倒觉得,东西的好坏,不在于它本身的价格,而在于享用它的人,是否真的懂得欣赏,以及,是否真的需要。”
他的话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了我一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陈先生是做什么行业的?王阿姨说您家是做实业的。”
“嗯,做一些传统的制造业。”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我父亲那一辈人,信奉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赚的都是辛苦钱。不像现在,很多东西都充满了泡沫。”
“泡沫”两个字,又让我心里一紧。我感觉自己点的这一桌子菜,就像一个巨大的泡沫,华丽、昂贵,一戳就破。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每一口食物,都像在咀嚼我的心虚和不安。我点的菜太多了,多到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吃完。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盘子,大部分菜都只动了一两口,看起来像一场盛大而荒谬的浪费。
而陈默,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极好的风度。他吃得不多,但很优雅。他会认真听我说的每一个字,即使我说的那些关于市场营销的案例,对他来说可能枯燥无味。他没有看一次手机,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没底。
这不像一场相亲,更像一场心理战。他用他的不动声色,将我所有的精心算计,都衬托得像一场拙劣的表演。
终于,这顿漫长的晚餐接近尾声。我几乎是如释重负。
“我吃好了。”我说。
“嗯。”陈默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手,叫来了侍者。
“买单。”他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我们这片区域。
我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最后的考验,来了。
侍者拿着账单,恭敬地递到陈默面前。我不敢看账单,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着陈默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一丝惊讶、一丝肉痛、哪怕一丝皱眉,都能让我觉得,我“赢”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账单,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侍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就像在楼下便利店买一瓶水。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串数字一眼。
侍者离开后,桌上的气氛陷入了最后的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来掩饰我的局促。
“林小姐。”陈默忽然开口。
“嗯?”我抬起头。
他看着我,第一次,我从他那双平静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复杂的情感,那不是愤怒,也不是鄙夷,更像是一种……淡淡的失望。
“这顿饭,你吃得开心吗?”他问。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我只想着测试他,算计他,却忘了问自己,我开心吗?
看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的昂贵菜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下摆,对我露出了一个和初见时一样礼貌的微笑。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林小姐,你慢慢吃。”
说完,他便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朝餐厅门口走去。他的背影挺拔而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就在这时,刷完卡的侍者走了回来,将卡和账单的副本,礼貌地放在了桌上。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也许是想让我看清楚这场“胜利”的果实,他将账单朝向我,上面的总金额,用加粗的字体打印着。
一连串的零,像一串冰冷的锁链,瞬间攫住了我的目光。
总计:302,580元。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预想过会很贵,几万,甚至十万,但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我需要不吃不喝工作好几年才能赚到的天文数字。
而他,为了这场只见过一次面的相亲,为了我这个拙劣的测试者,如此云淡风轻地,就支付了。
他不是不在乎钱。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平静地告诉我:你想要测试的,你想要的虚荣,我给得起。但是,我,陈默这个人,你配不上。
这记耳光,无声,却震耳欲聋。
第4章 崩塌的价值观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餐厅的。
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流光溢彩的车河在我脚下穿行,可我只觉得浑身冰冷。晚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皮肤,也刮着我那点可怜的自尊。
我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账单副本,薄薄的一张纸,却重若千斤。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在嘲笑我的愚蠢和浅薄。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莉莉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进来,声音里满是期待和兴奋。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军师!他买单了吗?脸色是不是很难看?有没有被你的气场镇住?”
我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第一次觉得如此刺耳。
“他买单了。”我声音干涩地说。
“我就知道!哈哈!多少钱?有没有上五位数?”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报出了那个数字:“三十万。”
电话那头,莉莉标志性的高分贝笑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十几秒,然后,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几乎变了调的声音问:“多……多少?三十万?人民币?”
“嗯。”
“我的妈呀!”莉莉倒吸一口凉气,“晓静,你……你这是钓到龙王爷了啊!三十万的饭,眼睛都不眨就买了!这男人,你必须给我拿下!这简直是顶级豪门啊!”
“拿下?”我苦笑一声,将陈默离开前说的话,和那个决绝的背影,原原本本告诉了莉莉。
莉莉再次沉默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晓静……”她试探着开口,“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觉得你太物质了?不应该啊,男人不都喜欢女人花他的钱吗?”
“或许吧。”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莉莉,我感觉……我好像做错了。”
“哎呀,你想那么多干嘛!”莉莉很快又恢复了她一贯的论调,“错了就错了!反正你也没损失什么,白吃了一顿三十万的大餐,还看清了一个男人,不亏!下一个更乖!这个不行,咱们再找!”
“不亏吗?”我喃喃自语。
挂掉电话,我看着天花板,第一次对莉莉,对我自己,对我一直以来信奉的这套“婚恋法则”,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我没有损失什么吗?我损失了尊严,损失了一个可能的好男人对我的第一印象,更损失了看清自己本来面目的机会。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骄傲的、独立的都市女性,可在这场测试里,我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用金钱来衡量一切的、面目可憎的女人。
就在这时,我妈的电话又来了。她显然是从王阿姨那里听说了什么风声。
“静静啊!你和那个陈默,怎么样了?王阿姨说,男方对你好像……好像不太满意啊?你是不是又耍大小姐脾气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隐去了具体金额,简单地跟我妈说了一遍。
我妈听完,非但没有责备我,反而激动起来:“你是说,你点了很多很贵的菜,他全都一声不吭地买了?哎呀我的女儿,你做得对啊!就是要这样!这种男人才有担当,有实力!他是不是觉得你太能花钱了?没关系,妈明天就给王阿姨打电话,好好解释一下,就说你平时很节约的,这次就是想看看他大不大方!”
听着我妈这番话,我突然觉得一阵悲哀。
这种价值观,就是她从小到大灌输给我的。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仿佛女人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找到一张长期饭票。我曾经反抗过,挣扎过,但最终,还是在年复一年的催促和现实的压力下,默认了这套规则,甚至,还试图利用这套规则去为自己谋利。
“妈,”我打断了她,“那顿饭,三十万。”
“什么三十……”我妈的声音顿住了,她显然是在反应这个数字代表的意义,“三……三十万?!”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震惊和一丝……狂喜?“天哪!他……他真的付了?!”
“付了。然后走了,再也不会联系我了。”我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电话那头,我妈彻底没了声音。她可能也终于意识到,这三十万,不是一张通往豪门的门票,而是一张拒绝信,一张用极度羞辱的方式,写着“你不配”的拒绝信。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和陈默见面的每一个细节。他沉稳的谈吐,他礼貌的风度,他为我拿来披肩的细心,和他最后那个失望的眼神。
我像一个笑话,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跳梁小丑。
第5章 一个迟来的真相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工作时频频出错,回到家就对着天花板发呆。那张三十万的账单,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我妈没有再给我打电话催婚,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我知道,她也被这个数字镇住了,她那套经营了一辈子的价值观,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周三下午,我接到了介绍人王阿姨的电话。她的语气有些尴尬,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责备。
“晓静啊,阿姨得说你几句了。你说你这孩子,平时看着挺稳重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那陈默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就这么被你作没了。”
“王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低声说。
“哎,”王阿姨叹了口气,“其实,陈默那边托我给你带几句话。他说,钱他不在乎,但他很在乎别人接近他的动机。他说他希望我能告诉你,女孩子,还是应该把安全感建立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建立在男人的钱包上。”
王阿姨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锤子,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了,谢谢您,王阿姨。”
“还有,”王阿姨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其实陈默这孩子,以前受过情伤。他大学时谈了个女朋友,感情特别好,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结果那女孩的父母嫌他当时只是个刚毕业的穷学生,硬是逼着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商人。那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是生来就是什么‘继承人’的,”王阿姨继续说道,“他爸的公司前几年才做起来。他自己,是一步一步从基层干上来的,跟着他爸吃了很多苦。所以他最反感的,就是那种只看钱,不看人的女孩。他说,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被人用金钱来衡量和选择的经历了。”
“那天晚上,他之所以那么平静地买单,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羞辱你。他说,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彻底了结一段从一开始就错误的关系。他付了你想要的‘价格’,然后买回自己的安宁。他说,他不怪你,可能这个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但他选择不参与这样的游戏。”
挂掉电话,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是这样。
我那些自作聪明的测试,那些精心设计的陷阱,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早已看透的、可笑的闹剧。我以为我在测试他,其实,他也在观察我。而我的答卷,无疑是零分。
我伤害的,是一个曾经被深深伤害过,对感情格外认真和谨慎的人。我用最残忍的方式,去验证了他对人性的失望。
我打开微信,找到陈默的头像,那片向日葵花田依旧灿烂。我点开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道歉吗?我的道歉,在他看来,会不会又是另一种虚伪的表演?
解释吗?我所有的解释,在三十万的账单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最终,还是给他发去了一条信息。
“陈先生,对不起。我为我那天的愚蠢、浅薄和不尊重,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您说得对,安全感应该建立在自己身上。谢谢您,用这么昂贵的一课,教会了我这个道理。祝您未来,能遇到真正懂得欣赏您的人。”
发完这条信息,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知道,我不会收到回复。这本就不是一条期待回复的信息,这只是我对自己这场荒唐行为的一个交代。
做完这一切,我拉黑了王莉莉的微信。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想再被她那套“捞女”理论绑架我的人生。
然后,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妈,以后,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很坚定,“我想一个人,先过好我自己的生活。结婚这件事,我想顺其自然。如果遇不到合适的,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很久,最后,她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第6章 三十万之后的新生
生活还在继续。
那顿三十万的饭,像一场高烧,退烧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
我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我不再把这份工作仅仅看作是谋生的工具,而是实现自我价值的舞台。我主动争取更具挑战性的项目,熬夜做方案,周末飞去别的城市见客户。当我的提案得到客户的高度认可,当项目成功落地,那种成就感,远比刷爆别人的卡要来得真实和踏实。
我不再沉迷于社交网络上那些精致的“名媛生活”,不再用名牌包和昂贵的下午茶来堆砌自己的朋友圈。我开始健身,每周去三次健身房,汗水浸透衣服的感觉,让我觉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变得鲜活。我报了法语课,因为我一直很喜欢法国电影,我想有一天,能不看字幕,听懂那些浪漫的对白。
我开始自己做饭,周末去菜市场,看着那些新鲜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蔬菜,觉得生活充满了烟火气。我学会了煲汤,为自己做一顿健康又温暖的晚餐。原来,照顾好自己的胃,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我和我妈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对我进行“夺命连环催”,我们开始像朋友一样聊天。她会跟我讲她年轻时的故事,我也会跟她分享我工作中的趣事。有一次,她看着我做的四菜一汤,感慨地说:“晓静,妈以前总觉得,把你嫁个有钱人,你就幸福了。现在妈想明白了,真正的幸福,是你自己有能力,让自己过上想过的生活。”
我笑了,眼眶有点湿润。这迟来的理解,弥足珍贵。
时间一晃,半年过去了。我因为出色的业绩,被提拔为市场部总监,薪水翻了一番。我用自己攒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辆小车,不大,但足以在下雨天为我遮风挡雨。
那个周末,我心血来潮,开车去了一个郊野的向日葵公园。正是盛夏,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像金色的海洋,在阳光下灿烂地盛开着。
我站在花田里,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忽然想起了陈默的那张照片。原来,他站过的地方,是这样的风景。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在花田的另一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默。
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正在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拍照。老人满头银发,笑得像个孩子。阳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而温柔。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想躲开。但他却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那是一个和那天在餐厅里,完全不同的微笑。没有疏离,没有客套,只有像这阳光一样的,温暖和煦。
他推着老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林小姐。”他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陈先生。”我有些局促地回道。
“这是我奶奶。”他介绍道。轮椅上的老人,慈祥地对我笑着。
“奶奶好。”我连忙问好。
我们简单地聊了几句,关于天气,关于这片花田。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我们只是许久未见的朋友。
临走前,他忽然对我说:“你看起来,和上次不太一样了。”
我愣了一下,问:“哪里不一样?”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眼睛里有光了。”
说完,他对我点了点头,推着奶奶,慢慢地走远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金色的花海里。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没有去问他,有没有收到我那条道歉的短信。也没有去问,我们之间,是否还有可能。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终于明白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名片,不是她的容貌,不是她背的包,也不是她嫁的男人,而是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独立、自信、从容不迫的光芒。
那顿三十万的饭,我输得一败涂地。但也正是那场惨败,让我赢回了更宝贵的东西——一个全新的,更好的自己。
我转过身,迎着夕阳,走出了向日葵花田。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知道,这一次,我能走得更稳,也更远。
来源:知情达理香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