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术室的无影灯把杜建军的右腿照得发白,护士刚用碘伏擦过皮肤,冰凉的感觉还没褪去,麻醉针就扎了进去。主治医生举着手术刀在他腿上划下第一道口子时,他盯着天花板的裂缝,脑子里全是女儿晓雅被纱布裹成粽子的模样。
手术室的无影灯把杜建军的右腿照得发白,护士刚用碘伏擦过皮肤,冰凉的感觉还没褪去,麻醉针就扎了进去。主治医生举着手术刀在他腿上划下第一道口子时,他盯着天花板的裂缝,脑子里全是女儿晓雅被纱布裹成粽子的模样。
这是 2019 年深秋的河南兰考县医院,七天前晓雅在自家养鸡场被火吞了。妻子王秀兰烧炉子给雏鸡取暖,炉腔里的玉米秸秆混着塑料布突然爆燃,火舌窜出来粘在晓雅身上,塑料棚膜跟着烧起来,把孩子裹成了火人。等王秀兰用湿棉被扑灭火,晓雅身上的小棉袄已经和皮肤粘在一起,露在外面的手指尖全成了炭黑色。
杜建军接到电话时正在郑州工地搬砖,坐最早一班大巴赶回来,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只看到护士递出来的病危通知书。医生说晓雅全身 60% 烧伤,40% 是三度烧伤,必须马上植皮,亲人的皮肤匹配度最高,恢复也快。杜建军把身份证拍在医生办公桌上,说割我的,多取点没事,只要能救我闺女。
第一次取皮在换药室做的,杜建军选了局麻,能省一千多块。医生拿着取皮刀在他右大腿划开十厘米长的口子,把皮肤从脂肪层剥离下来,每割一下,他都感觉神经在跟着颤。一百多针缝合时,他听见隔壁床晓雅醒了,哭着喊爸爸,不顾护士阻拦,刚缝好的伤口还在渗血,就瘸着腿挪过去。晓雅的脸被纱布盖着,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见他就伸手要抱,他不敢碰孩子的皮肤,只能蹲在床边握住那只没烧伤的小手。
晓雅最喜欢家里的布兔子玩偶,烧伤后王秀兰把玩偶洗干净带进病房,每次换药都让她攥着。换药比取皮还折磨人,医生要用镊子把粘在伤口上的纱布撕下来,再敷上新的药膏,整个过程像在剥一层皮。晓雅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兔子,嘴里念叨兔子给我力量,这是她从动画片里学的话。杜建军每次都背过身去,不敢看女儿的伤口,可听见哭声又忍不住回头,眼泪砸在地板上,很快就干了。
第二次取皮在半个月后,晓雅背上的植皮成活率不高,需要补皮。这次医生建议取头皮,说头皮生长速度快,愈合也快。杜建军坐在手术椅上,护士把他的头发剃掉一块,局麻针打进去时,他能感觉到药水在头皮下扩散。取皮刀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盯着对面的窗户,想起晓雅没烧伤时,总爱趴在他背上揪他的头发玩。手术结束后,他头上缠着纱布,晓雅醒来看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爸爸也受伤了。他笑着说没事,爸爸皮厚。
前三次取皮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借遍了亲戚邻居。杜建军以前在工地一天能挣两百块,现在没法干活,全家断了收入。医院免了床费和护理费,但药费和手术费每天都在涨,不到一个月就欠了五万多。王秀兰偷偷找过医生,问能不能用便宜点的药,医生说烧伤药不能省,感染了更危险。杜建军听说后,晚上偷偷给工头打电话,想预支工资,工头说工程没结束,没法预支。
第四次取皮前,杜建军去血站卖了血,换了八百块钱,不够买一支进口抗生素。他在医院走廊蹲到半夜,看见有人发水滴筹的传单,就找护士帮忙拍了照片,写了求助信息。信息发出去第三天,收到了第一笔捐款,五十块。后来有人把他割皮救女的事发到网上,捐款慢慢多了起来,一周就筹了三万多。
第五次取皮时,杜建军终于敢看手术过程了。医生把他头皮上的皮肤剪成小块,像贴邮票一样贴在晓雅的胳膊上。他数着那些小块皮肤,一共二十七块,每一块都连着他的神经。手术结束后,护士给他换药,说你这头皮取了四次,再取就该伤毛囊了。他说没事,只要我闺女能好,取多少都行。
晓雅慢慢能坐起来了,每次杜建军换药回来,她都要摸一摸他的腿。有一次她问,爸爸,取皮疼不疼。杜建军说不疼,就像蚊子叮一下。晓雅盯着他腿上的疤痕,突然说,爸爸撒谎,蚊子叮不会留这么大的疤。杜建军没说话,把她搂进怀里,注意到她胳膊上的植皮已经开始长新肉,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浅一些。
第八次取皮后,杜建军的腿开始发炎,走路一瘸一拐。医生让他卧床休息,他趁护士不注意,还是每天去晓雅的病房。有天早上,他刚走到病房门口就晕倒了,医生检查后说营养不良,还有感染迹象,必须输液治疗。输液时,晓雅坐在床边,用没受伤的手给他剥橘子,说爸爸你要快点好,不然没人陪我换药了。
捐款陆续收到了十几万,杜建军专门找了个本子,把每一笔捐款都记下来,谁捐的,捐了多少,日期是什么时候,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人建议他开直播,说能筹更多钱,他拒绝了,说不想用闺女的病卖惨。但后来晓雅需要做植皮扩张术,要先埋扩张器,费用要八万多,他实在没办法,还是开了直播。第一次直播时,他不知道说什么,就坐在病床边,看着晓雅画画,有人刷礼物,他就一遍遍说谢谢。
第十二次取皮是在冬天,兰考下了第一场雪。杜建军取的是左腿的皮肤,这次用了全麻,醒来时看见王秀兰坐在床边哭,说医生说你再取皮就会影响走路了。他摸了摸腿,没什么感觉,问晓雅怎么样了。王秀兰说手术很成功,晓雅还在睡。他挣扎着要起来,王秀兰拦着他,他说我得去看看,不然不放心。
晓雅的情况慢慢好转,能下地走路了,就是手指因为烧伤有点畸形,需要做整形手术。杜建军又开始四处借钱,直播里有人说他骗钱,说捐款那么多还不够。他把医院的收费单拍下来发出去,有人还是不信,说他故意夸大费用。有次直播时,有人直接骂他骗子,他没反驳,只是把镜头转向晓雅,说你们看,我闺女还在治病,这些钱都花在她身上了。
第十五次取皮取的还是头皮,这次取完后,医生明确说不能再取了,再取会导致头皮坏死。杜建军问还有别的地方能取吗,医生说他的皮肤已经取了太多,再取会有生命危险。他没说话,走出医生办公室,在走廊里站了很久,然后给在新乡的表哥打电话,问能不能帮忙找个能捐皮的人。表哥骂他疯了,说没人会随便捐皮,他挂了电话,蹲在地上哭了。
后来医生说可以用人工皮,就是费用高,而且成活率不如自体皮。杜建军咬咬牙,说用人工皮。有人在网上说他傻,说自己的皮不用非要用人工的,浪费捐款。他看到后没解释,只是给晓雅买了个新的兔子玩偶,晓雅说这个兔子和以前的不一样,他说等你好了,爸爸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第十八次取皮是在第二年春天,晓雅要做最后一次植皮手术,需要补一小块皮肤。杜建军找到医生,说再取最后一次,就一小块。医生不同意,他就一直磨,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取了。医生没办法,取了他腰上的一小块皮肤,这次手术很快,十分钟就结束了。杜建军走出手术室,看见晓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朵纸花,说是护士教她折的,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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