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数字像一口烧红的铁锅,烙在我的心上。我,张建国,一个开了二十多年车,连闯红灯记录都几乎没有的老司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马路公敌”。
最终,当我颤抖着手,签下那份足以吊销我驾照三次的处罚决定书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36分。
这个数字像一口烧红的铁锅,烙在我的心上。我,张建国,一个开了二十多年车,连闯红灯记录都几乎没有的老司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马路公敌”。
整整半年的时间里,为了这36分,我的人生被搅得天翻地覆。我跑遍了交管部门,找遍了所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一遍遍地申诉,一遍遍地解释。我像一个疯子,对着监控里那辆和我一模一样的车,指着那个模糊的驾驶员影子,对每一个人说:“你们看,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所有的努力,都汇成了交警同志那天冷静而坚定的一句话:“张师傅,我们查得很清楚,没有违规,问题,出在你车上。”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最终打开了一扇我从未想过会存在的,通往家庭深渊的门。
而这一切,都得从半个月前,我开着那辆二手哈弗H6,踏上那条800公里长的回乡之路说起。
第1章 一辆车,一个家
我叫张建国,今年四十八。年轻时在部队开大车,退伍后就一直在物流公司当长途货运司机,天南地北地跑。这双手,摸过的方向盘比老婆的手还多。直到前两年,身体实在熬不住了,才换了个轻省点的活儿,在本地一家建材市场给老板开小货车送货。
生活就像我车上的里程表,数字一圈圈地往上滚,日子不咸不淡地往前走。唯一的念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那辆哈含H6,是去年花了七万块钱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车是三年前的款,跑了六万多公里,原车主保养得不错。提车那天,我绕着车转了三圈,用手掌摩挲着引擎盖上冰凉的漆面,心里热乎乎的。这辈子,总算有了一辆真正属于自己的,能带着老婆孩子出门远行的车。
老婆张兰嘴上埋怨我乱花钱,说家里又不是没电瓶车,非要养个“油老虎”,但每次出门,她都抢着坐副驾,摇下车窗,让风吹起她的头发,那笑容比我刚认识她那会儿还灿烂。儿子小宇刚上大学,每次放假回来,总要开着车带同学出去兜风,回来后把钥匙往桌上一扔,一脸得意地说:“爸,你这车,够劲儿!”
一辆车,好像把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家,黏合得更紧了。
这次回老家,是为了我妈的七十大寿。老家在邻省一个偏远的小县城,离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城市,导航显示,不多不少,正好800公里。以前没车,回去一趟得转两次火车一次大巴,折腾得人散架。现在有了车,我跟张兰一商量,干脆开车回去,方便,还能给老太太长长脸。
出发前一个星期,我几乎把所有业余时间都花在了这辆H6上。我给它做了个大保养,换了机油机滤,仔仔细细检查了轮胎、刹车和灯光。出发前一天晚上,我还特意开到自助洗车店,里里外外给它搓了个澡,车身擦得锃亮,连轮毂缝里都用小刷子刷得干干净净。
张兰看我那股认真劲儿,打趣道:“建国,你对这车比对我都上心。”
我嘿嘿一笑,拍了拍车顶:“这可是咱们的功臣,路上就指望它了。再说,开得干干净净的回去,妈看着也高兴。”
就在我准备妥当,只等第二天一早出发的时候,张兰的弟弟,我的小舅子李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里,李辉的声音有些迟疑,绕了半天圈子,才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他朋友从外地过来谈生意,他想借我的车去火车站接一下,撑撑场面。他的那辆小破面包车,实在拿不出手。
“姐夫,就一晚上,明天一早保证给你送回来,误不了你出发。”他再三保证。
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我的车,除了我儿子,从不外借。这不是小气,是原则。车子和老婆,概不外借,这是我们司机圈里的老话。车子这东西,真要出了事,责任算谁的?
我正想找个理由回绝,张兰在旁边听见了,一把抢过电话:“小辉啊,行,没问题!你姐夫刚把车洗干净,正好让你开去。你过来拿钥匙吧。”
挂了电话,张兰瞪了我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那是你亲小舅子!借个车怎么了?他还能给你开沟里去?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小家子气。”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我试图解释。
“行了行了,”张兰不耐烦地摆摆手,“就一晚上。他生意要紧,咱们帮衬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他不是说明天一早就还回来吗?耽误不了你。”
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张兰的脾气我知道,她把娘家看得比什么都重。我要是再坚持,今晚这家里就别想安生。
我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那串钥匙上,还挂着我特意挑的一个小小的金属货车模型,在灯光下闪着光。
晚上八点多,李辉来了。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头发抹得油亮,一脸的谄媚笑容。他接过钥匙,连声道谢:“谢谢姐夫,谢谢姐!我保证,明天早上六点,准时把车停回你楼下。”
我看着他开着我的H6消失在夜色里,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转念一想,就像张兰说的,都是一家人,能出什么事呢?
我安慰着自己,早早睡下,准备第二天的长途跋涉。
那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我的车一直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黑暗隧道里飞驰,我怎么踩刹车都停不下来。
第2章 800公里的坦途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我的生物钟准时把我叫醒。我轻手轻脚地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趴到窗户边往楼下看。
天还蒙蒙亮,小区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我的那个固定车位上,空空如也。
我心里“咯噔”一下。李辉不是说六点准时还回来吗?
我耐着性子洗漱、收拾,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已经指向了六点一刻,楼下依然没有动静。我有点沉不住气了,拿出手机想给李辉打电话。
刚解锁屏幕,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姐夫,不好意思啊,昨晚陪朋友多喝了两杯,起晚了点。我已经在路上了,最多十分钟就到你小区门口。”李辉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沙哑。
我心里的火气压了压,说了句“那你快点”,就挂了电话。
张兰也起了,看我脸色不好,劝道:“年轻人嘛,偶尔睡过头也正常。你别急,不差这几分钟。”
果然,不到十分钟,我的H6缓缓驶进了小区。李辉停好车,小跑着上了楼。他把车钥匙递给我,满脸歉意:“姐夫,真对不住,耽误你时间了。”
我接过钥匙,没好气地问:“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好好的呢!”他拍着胸脯保证,“油我都给你加满了,你看。”
我下楼检查了一圈,车身干干净净的,看不出什么异样。油表确实是满格。我心里的那点不快,也就散了。毕竟是亲戚,没必要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
早上七点整,我们一家三口准时出发。
天色大亮,晨光给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色。H6的引擎发出平稳而有力的轰鸣,载着我们汇入了出城的车流。张兰坐在副驾,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哼着小曲。儿子小宇坐在后排,戴着耳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而美好。
我开车一向求稳。上了高速,我把巡航速度设定在110公里/小时,不快不慢,稳稳地跑在中间车道。这辆车的隔音做得不错,车内很安静,只有轻微的风噪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
开了二十多年车,我已经养成了近乎苛刻的驾驶习惯。不超速,不随意变道,不占用应急车道,跟车保持安全距离。对我来说,方向盘上承载的,不仅仅是方向,更是一家人的安全。
800公里的路程,我计划在中间的服务区休息两次。每次休息半小时,下来走动走动,喝口水,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
第一次休息是在开了三百多公里后。我把车停好,张兰和小宇去买水和零食,我则习惯性地绕着车走了一圈。检查轮胎,看看有没有剐蹭。阳光下,深灰色的车漆反射着光芒,一切正常。
第二次休息时,已经临近下午。太阳有些毒辣,我特意找了个阴凉的车位。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我又检查了一遍车辆。依然是毫无异常。
我甚至还有些自得。看,这车况,这驾驶技术,稳当!
一路上,我们经过了无数的测速摄像头和监控探头。每一次闪光灯亮起,我心里都坦坦荡荡。我知道,我没有一次违规。我的驾驶记录,干净得就像刚洗过的车玻璃。
傍晚六点,天边挂着绚丽的晚霞,我们终于驶下了高速,进入了老家县城的范围。
800公里,耗时近十一个小时,一路平安。
车子开进我妈住的老式小区时,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看。看到我从一辆崭新的SUV上下来,纷纷夸我有出息。我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打量着我的车,嘴里念叨着:“好,好,建国现在有本事了。”
那一刻,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800公里的辛苦,值了。
在老家待了三天,给母亲祝寿,走亲访友,忙得不亦乐乎。我的H6成了小区的明星,每天都有人围着看。返程那天,我妈给我们装了满满一后备箱的土特产,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开慢点。
我笑着答应,心里想着,妈,你儿子开车,你还不放心吗?
回程同样顺利。又是800公里的坦途。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销了假,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生活回到了原来的轨道,那趟长途旅行,仿佛只是一个愉快的梦。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梦的代价,会是我无法承受的36分。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正在建材市场等着装货,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来自交管12123平台。
我以为是普通的提醒信息,没太在意,随手点了开来。
“尊敬的车主张建国,您的车辆(冀AXXXXX)近期存在多条未处理的交通违法记录,累计扣分36分,罚款4800元,请尽快处理,以免影响车辆年检。”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第3章 晴天霹雳
36分?4800元?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我却完全无法理解。
我的第一反应是:诈骗短信。
现在这骗子,花样越来越多了。我冷笑一声,准备把短信删掉。可手指在删除键上悬了半天,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却越来越重。发信方,确实是官方号码。
我压下心头的疑虑,点开了手机上的交管12123 APP。输密码的时候,我的手指竟然有些发抖。
APP加载有点慢,那几秒钟,我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当“我的违法”那一栏跳出来时,我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一排排的违法记录,像一列列森然的士兵,整齐地排列在屏幕上。
“在高速公路上超速50%以上,记12分,罚款1000元。”
“违反禁止标线指示,记3分,罚款200元。”
“驾驶机动车违反道路交通信号灯通行,记6分,罚款200元。”
“在高速公路或城市快速路上违法占用应急车道行驶,记6分,罚款200元。”
……
一条,两条,三条……足足有七八条!
我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可那些记录,清清楚楚,白纸黑字。违法地点遍布好几个我从未去过的城市,违法时间也五花八门,甚至有些时间点,我明明正在家里睡觉!
最离谱的是那条超速50%以上的记录,照片上显示,一辆和我一模一样的深灰色哈弗H6,在一条我根本不认识的高速路上,时速飙到了182公里/小时!
182公里!我这辈子开车就没超过130!我这辆二手车,能不能开到这个速度都是个问题!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窿,浑身发冷。
“建国,发什么愣呢?装车了!”老板在不远处喊我。
我如梦初醒,慌忙收起手机,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装货的时候,我好几次都差点把货砸到脚上。老板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皱着眉头问我怎么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没事,可能有点中暑。”
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满脑子都是那36分和一张张陌生的违章照片。
一下班,我连工作服都顾不上换,直接开车去了离家最近的交警大队。
交通违法处理大厅里人来人往。我取了号,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我一遍遍地刷新APP,希望那只是一个系统错误,希望下一秒那些记录就会全部消失。
然而,它们顽固地停留在那里,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A034号,请到3号窗口。”
我一个激灵,赶紧跑到窗口。接待我的是一位年轻的交警,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还有些稚气。
我把身份证和驾驶证递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同志,你好。我查一下我的违章,我手机APP上显示我有很多违章,我觉得……可能是搞错了。”
年轻交警接过我的证件,在电脑上操作起来。很快,他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张建国师傅是吧?”
“对,是我。”
“您这可不是几条违章啊,”他指着屏幕,语气严肃起来,“您这一共8条违法记录,累计扣分36分,罚款4800元。特别是这条,在津沧高速上超速50%以上,性质很严重啊。”
“不可能!”我激动地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的人都朝我看来,“警察同志,这绝对不可能!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你看这个时间,凌晨两点,我在石家庄,怎么可能跑到天津去违章?”
“师傅,您先别激动。”年轻交警显然见惯了这种情况,态度还算耐心,“系统里的记录都是有照片证据的。您看,这辆车,车牌号,是不是您的?”
他把显示器转向我。屏幕上,一张张清晰的违章照片,主角都是那辆深灰色的哈弗H6,车牌号“冀AXXXXX”,一个字母一个数字都对得上。
“是我的车,是我的车牌号……”我喃喃自语,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可是,开车的人不是我啊!你看这照片,驾驶座上的人,根本看不清楚!”
“照片清晰度确实有限,但我们执法的依据是车,不是人。”交警解释道,“车辆的违法行为,责任主体就是车主。除非您能提供证据,证明当时车辆被盗或者被他人驾驶,并且能指认出当时的驾驶员。”
证据?我上哪儿找证据?
我急得满头大汗:“警察同志,我敢对天发誓,这些违章真的不是我!我怀疑……我怀疑我的车被套牌了!”
“套牌?”年轻交警皱了皱眉,随即又摇了摇头,“套牌车一般会选择不同城市的同款车型,很少有在同一个城市套牌的。而且您看,这些违法的地点分布很广,从河北到山东,再到天津,这不符合一般套牌车的作案规律。”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心里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浇灭了。
我瘫在窗口前,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36分,这意味着我的驾照要被吊销,而且要重新学习考试。对于一个靠方向盘吃饭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宣判了死刑。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交警大队,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车水马龙,可我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我该怎么办?
第4章 家庭的风暴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平时熟悉的街道,此刻变得异常陌生。每一个红绿灯,每一个摄像头,都像一只只窥探我的眼睛,让我坐立不安。我不敢回家,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张兰解释这一切。
她本来就对我买这辆车颇有微词,现在车子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她会怎么想?她会相信我吗?
手机响了,是张兰打来的。我犹豫了很久,才按下接听键。
“张建国,你死哪儿去了?都几点了还不回家吃饭?”张兰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我有点事,马上就回去了。”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你声音怎么了?跟人吵架了?”
“没有,回去再说吧。”
我挂了电话,调转车头,朝家的方向开去。我知道,这一关,躲是躲不过去的。
回到家,张兰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儿子小宇也在。看到我脸色苍白,一脸颓丧地走进来,张兰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在外面受气了?”
我没说话,换了鞋,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张兰的火气上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艰难地开口:“车……出事了。”
“出事了?撞了?还是剐了?”张兰立刻紧张起来,起身就要往窗外看。
“都不是。”我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得像蚊子哼,“车子有36分的违章。”
“多少?”张兰和小宇异口同声地问道,两人的表情都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三十六分。”我又重复了一遍,感觉这两个字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张兰愣了足足有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啪”地一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张建国!你疯了是不是?36分?你是怎么开车的?你是想把天捅个窟窿吗?我早就说过,让你别买这破车,你不听!现在好了,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不是我开的!”我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吼了出来,“那些违章都不是我干的!我被人套牌了!”
“套牌?”张兰冷笑一声,“你当警察是傻子吗?人家能查不出来?张建国,你别在这儿给我找借口了!犯了错就承认,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吗?”
“我没有!”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自己看APP!”
我把手机掏出来,把APP上的违法记录调出来,摔在桌子上。
张兰将信将疑地拿起手机,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她的脸色,从愤怒,慢慢变成了疑惑,最后,变成了一种让我心寒的审视。
她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张建国,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兰的眼圈红了,“这些地方,你是不是偷偷去过?你是不是背着我,开着车去见什么不该见的人了?”
她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捅进了我的胸口。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最亲近的枕边人,在出了事之后,第一反应不是相信我,而是怀疑我。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气得嘴唇都在发颤,“我张建国是什么人,你跟我过了二十年,你不知道吗?”
“我以前是知道,但现在我不知道了!”张兰的眼泪掉了下来,“人心是会变的!不然你给我解释解释,这36分是怎么来的?车一直在你手上,不是你开的,难道是鬼开的?”
我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儿子小宇坐在一旁,吓得不敢说话。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全世界都可以不相信我,但为什么,连我的妻子都不愿意相信我?
“好,好,你既然不信我,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心灰意冷,转身就往门外走。
“你给我站住!你去哪儿?”张兰在后面喊。
我没有回头,摔门而出。
深夜的街道上,凉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我心里的燥热。我开着车,又一次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这辆我曾经视若珍宝的H6,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麻烦,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我把车停在一个僻静的公园旁边,趴在方向盘上,一个四十八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了起来。
我到底该怎么办?谁能还我一个清白?
就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车,除了我,还有谁开过?
儿子小宇偶尔会开,但他还是个学生,胆子小得很,不可能去飙车闯红灯。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李辉。
我的小舅子。
那个在我出发回老家的前一晚,借走我车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从我的心底钻了出来。
会是他吗?
第5章 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立刻掐灭了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辉虽然平时有点不着调,喜欢吹牛,但终究是张兰的亲弟弟,是一家人。他怎么会干出这种坑害自家姐夫的事情来?这不合情理。
而且,他只借了一晚上,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跑到好几个城市去违章?时间上也对不上。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急糊涂了,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亲戚。
可是,除了他,我再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那一晚,我没有回家,就在车里凑合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直接开车去了市交管局。大队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去市里,总该有人管吧。
市交管局的流程更加复杂。我排了半天的队,才在一个“疑难问题”窗口,见到了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交警。
我把我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并且强烈要求他们调查我的车辆是否被套牌。
老交警听完我的陈述,沉吟了片刻,调出了我的所有违章记录。他戴上老花镜,一张一张地仔细比对着照片。
“张师傅,你这个情况,确实有点蹊祝”老交警指着屏幕说,“你看,这几条违章的车辆照片,虽然都是你的车牌号,但从一些细节上看,好像又不是同一辆车。”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什么细节?”
“你看这张超速的照片,”他放大了一张照片,“你车的前挡风玻璃右上角,是不是贴了年检标?”
“对,每年都贴。”
“但是你看这张闯红灯的照片,同一个位置,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他又切换到另一张,“还有这张,你看轮毂的样式,虽然都是原厂轮毂,但这个轮毂中心盖的标志,磨损程度明显比你车上的要严重。”
老交警的发现,让我看到了一丝曙光。我激动地说:“警察同志,这不就证明了,这车不是我的车吗?我是被套牌了啊!”
“别急。”老交警摆了摆手,“这只能作为疑点,还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因为年检标有可能脱落,轮毂盖也可能更换。最关键的证据,还是需要找到那辆套你牌的车。”
“那……那要怎么找?”
“我们会把你的情况记录下来,上报给技术部门,进行布控。一旦在路上发现悬挂你车牌的嫌疑车辆,路面执勤的同事会进行拦截。”老交警看着我,语气很诚恳,“但是张师傅,我也得跟你说实话。这种套牌车,行踪不定,非常狡猾。大海捞针,很难。你得有心理准备。”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已经是我连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至少,有人相信我了,有人愿意帮我调查了。
我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交管局。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既然警方已经介入,我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但是,这36分的处罚,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依然悬在我的头上。在案件没有查清之前,这个处罚是无法撤销的。我的驾照,随时都可能被暂扣。
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我决定,从李辉那里打开突破口。不是怀疑他,而是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下,他借车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可能,车子在他手上的时候,被什么人动了手脚?比如,被偷偷换了车牌?
这个想法虽然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却是我唯一的线索。
我没有直接给李辉打电话,我怕打草惊蛇。我决定先找张兰谈谈。经过昨晚的争吵,我们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我需要她的帮助。
回到家,张兰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眼睛又红又肿。看我进来,她把头扭到了一边,不理我。
我走到她身边,放低了姿态,轻声说:“兰,我们谈谈。”
她没作声。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错。”我叹了口气,“今天我去市交管局了,警察也觉得我的车很可能被套牌了。他们已经立案调查了。”
听到“立案调查”四个字,张兰的身子动了一下。她转过头,看着我:“真的?”
“真的。”我点点头,“但是警察说,找到套牌车的希望很小。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
“就是你弟,李辉。在他借车之前,车子从来没出过问题。偏偏是他借了之后,就出了这么多事。我想问问他,他借车那天晚上,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车子有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我的话音刚落,张兰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张建国!你什么意思?”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又高了八度,“你自己的麻烦解决不了,就想把脏水往我弟身上泼?他可是你亲小舅子!你怎么能怀疑他?”
“我不是怀疑他!”我急忙解释,“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找点线索!万一车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动了手脚呢?”
“不可能!”张兰斩钉截铁地说,“小辉不是那种人!他再不济,也不会害自家人!张建国,我告诉你,你别想打我弟的主意!你要是敢去找他麻烦,我跟你没完!”
她护犊子的样子,让我心里又是一阵发凉。
在她心里,她弟弟永远是完美的,而我这个丈夫,却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怀疑和指责的外人。
我们的沟通,再次以争吵告终。
看着张兰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彻底死了心。我知道,指望她,是不可能了。
这件事,只能靠我自己。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李辉的电话。但我没有打过去。我想,直接问,他肯定不会承认。我需要用一种更巧妙的方式,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我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小辉,在吗?你上次借我车,有没有觉得车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这两天开车,总感觉方向盘有点偏,不知道是不是你开的时候在哪儿磕了一下?”
我盯着屏幕,等待着他的回复。我的心,跳得飞快。
这,或许是我最后的机会。
第6章 崩溃的真相
微信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整整一个下午,李辉都没有回复。
我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这种不正常的沉默,反而加重了我的怀疑。如果他心里没鬼,看到我的信息,哪怕是否认,也应该会回复一句。
他为什么不回?是心虚?还是在想措辞?
下班后,我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李辉家的小区门口。他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离我家不算远。我把车停在马路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熄了火,静静地等着。
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他,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区里的人来来往往。大约七点钟左右,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是李辉,他垂着头,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小区。
我没有下车,只是远远地看着。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张兰打来的。
“你在哪儿?还不回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没有了白天的激动。
“我在外面有点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张兰低低的声音:“建国,对不起。今天……是我的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心里也烦。”
她的突然道歉,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心里的委屈和怒火,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没事。”我说。
“你是不是……在你弟家门口?”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给他打电话了。”张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问他,你发微信的事。他……他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肯说。我逼了他半天,他才……”
张兰说不下去了,电话里传来了她压抑的哭声。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全身。
“他才怎么了?你快说啊!”我对着电话吼道。
“他说……他说车牌的事,是他干的。”
轰隆!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炸雷响过,一片空白。
虽然我早有怀疑,但当真相真的从张兰嘴里说出来时,我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无法呼吸。
真的是他。
真的是我的小舅子,李辉。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为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他……他做生意赔了,欠了一屁股债。他的那辆面包车,违章也多得处理不过来,车都快被扣了。他听人说,网上能做假牌子,就动了歪心思。”张兰泣不成声地解释着,“他……他也是一时糊涂啊!他说他本来只想套个牌,应付一下本地的电子眼,没想到……没想到那做假牌的人,把你的车牌信息卖给了好几个人,全国各地都有人用……”
“他借我车那一晚,就是为了去换牌子?”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是……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你原来的牌子卸下来,换上了他做好的假牌。第二天早上还车之前,又给你换了回去。他说……他说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会给你惹这么大的麻烦。建国,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求我,让我跟你求求情,让你……让你别报警。”
别报警?
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36分,4800块钱,驾照吊销,工作不保。他一句“一时糊涂”,就想让我把这一切都咽下去?
“张兰,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你想干什么?”张兰害怕地问。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见见他,让他亲口跟我说,他是怎么干出这种不如的事的!”
我挂了电话,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朝李辉家的那栋楼走去。我的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
我一脚踹开他家的门。
李辉和他老婆正坐在客厅里,两人都是一脸的惊慌失措。看到我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冲进来,李辉“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姐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他抱着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
我看着他那张涕泪横流的脸,那张曾经对我谄媚地笑着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一脚把他踹开,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李辉!你还是不是人?我是你姐夫!你亲姐姐的丈夫!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知不知道,这36分对我意味着什么?我的饭碗,我这个家,都让你给毁了!”
“姐夫,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我该死!”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抽着自己的耳光,“我赔,我所有的钱都赔给你!罚款我交,分我来想办法……”
“想办法?你怎么想办法?”我怒吼道,“分是记在我的驾照上!车是我的名字!你告诉我,你怎么替我扛?”
李辉的老婆也跪了下来,哭着说:“姐夫,你看在小兰的面子上,看在咱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你就放过他这一次吧。他要是坐了牢,我们这个家就完了啊!”
一家人?
我听到这三个字,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是啊,因为是一家人,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我的车借走。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我的车牌换掉,让我替你背黑锅。
现在,东窗事发了,你又拿“一家人”来绑架我,让我原谅你?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在这时,张兰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她看到眼前的景象,哭着冲上来,一边拉我,一边对李辉又打又骂。
“李辉啊李辉!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让你姐以后怎么做人啊!”
一时间,小小的客厅里,哭声、骂声、求饶声,乱成了一团。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力交瘁。
我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我走到楼下,靠在我的那辆H6上,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我看着万家灯火,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迷茫。
这个家,这个所谓的亲情,到底是什么?
第7章 抉择
那一夜,我开着车,在环城路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收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的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李辉跪地求饶的样子,张兰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他老婆那句“我们是一家人”。
怒火过后,是无尽的疲惫和悲凉。
我该怎么办?
报警,把李辉送进去。这是最直接,也是最解气的做法。他伪造、变造机动车号牌,是严重的违法行为,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这样,我的冤屈也能得到洗刷,那36分,也能名正言顺地撤销。
可是,然后呢?
李辉坐了牢,他的家庭怎么办?他的老婆孩子怎么办?张兰怎么办?她这辈子,还能在娘家抬起头来吗?我跟她的关系,还能回到从前吗?我们这个家,会不会因此而彻底破裂?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乱如麻。
如果不报警,选择私了。那这36分的黑锅,就得我来背。驾照吊销,工作丢失,我一个快五十岁的人,还能去做什么?去工地上搬砖吗?我这个家,又该如何维持?
这似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无论我怎么选,都会有人受到伤害,都会有无法弥补的裂痕。
天快亮的时候,我把车停在江边,看着江水缓缓东流,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决定。
早上八点,我回了家。
张兰一夜没睡,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看到我回来,她怯生生地站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我没看她,径直走到电话旁,拿起了话筒。
“你要干什么?”张兰紧张地问。
“报警。”我平静地说。
张兰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电话,却被我推开了。
“张建国!你不能这么做!他可是你小舅子!”
“正因为他是我小舅子,我才不能让他一错再错。”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张兰,我们是夫妻,但我们也是独立的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李辉也一样。他犯了法,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这不是我狠心,这是在救他。如果这次我们帮他掩盖过去,他下次就可能犯下更大的错。到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异常坚定。
张兰愣住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她可能从来没有见过我如此决绝的一面。
我拨通了110。
……
警察来得很快。当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李辉的所作所为全部陈述清楚后,带队的民警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李辉很快被传唤到了派出所。在如山的铁证面前,他对自己套用他人机动车号牌的违法行为供认不讳。
事情的后续处理,漫长而复杂。
因为案情清晰,证据确凿,交管部门最终撤销了记在我名下的那36分和4800元的罚款。我的驾照,保住了。
而李辉,因为伪造、变造机动车号牌,被处以行政拘留15天,并处罚款5000元。同时,他名下那辆面包车的所有违章,也必须全部处理完毕。
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法律范围内的从轻处理了。
事情,似乎有了一个了结。
但我和张兰之间,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李辉被拘留的那半个月,张兰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她每天按时做饭,洗衣,照顾家,但家里却安静得像一座坟墓。我们成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我知道,她心里在怨我。怨我“大义灭亲”,怨我不顾及她的感受,不给她娘家留情面。
我没有去解释。我知道,这种事情,解释是苍白的。只有时间,能慢慢抚平一切。
李辉出来那天,我去拘留所接的他。
半个月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头发长了,胡子拉碴,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油滑,多了一丝沧桑和畏惧。
看到我,他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姐夫。”他小声地叫了一句。
我没应声,只是默默地递给他一根烟。
他接过烟,点上,猛吸了一口,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快到他家小区时,他突然开口了。
“姐夫,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还有……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你……不恨我报警抓你?”
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一开始恨。在里面待着的时候,天天骂你。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就像你说的,我自己做错了事,就该自己承担。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陷在那个泥潭里,迟早会出更大的事。这十五天,也让我彻底清醒了。”
听到他这番话,我心里那块一直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把车停在他家楼下。
“回去吧,你姐……你姐夫在家等着你呢。”我改了口。
他下了车,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动了车子。我知道,有些东西,碎了,但有些东西,也正在重新建立起来。
第8章 方向盘上的余温
生活,终究要回到正轨。
经历了这场风波,我们家仿佛被一场大雨冲刷过,虽然有些狼藉,但也洗去了不少尘埃。
张兰和我,开始试着重新沟通。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主动给我夹了一筷子菜,低声说:“建国,李辉的事……是我糊涂了。你做得对。”
我心里一酸,眼眶有些发热。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都过去了。”我说。
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彼此都知道,那道横在我们之间的冰墙,开始融化了。
李辉也像变了个人。他不再好高骛远,把那辆破面包车卖了,老老实实地找了一份开货车的工作,踏踏实实地挣钱还债。每次见到我,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姐夫”。
亲情,有时候就像一件瓷器,摔碎了,虽然可以用胶水粘起来,但裂痕永远都在。可是,只要我们用心去呵护,这件带着裂痕的瓷器,或许会比原来更加坚固。
我的那辆哈弗H6,依然每天载着我穿梭在城市的车流中。
我给它换了新的牌照框,把车里车外又彻底清洗了一遍,仿佛想洗去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但每当我握住方向盘,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离奇的36分,想起那800公里的坦途和背后隐藏的波澜。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地把这辆车看作一个代步工具,或者一个撑场面的物件。我开始明白,它就像我们生活的缩影。你以为你行驶在一条平坦的大道上,殊不知,一个小小的疏忽,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裂痕,就可能让你瞬间偏离轨道,坠入深渊。
而这个裂痕,往往不是来自于外界的碰撞,而是来自于内部的松动。
那句“都是一家人”,曾经是张兰说服我借车的理由,也成了李辉绑架我的借口。我们常常把亲情当作理所当然的庇护,却忘了,再亲密的关系,也需要有边界,有原则。没有底线的迁就,不是爱,是祸害。
有一天,我开车送货回来,看到儿子小宇正拿着抹布,认真地擦拭着我的车。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光洁如镜的车身上。
“爸,回来了。”他看到我,笑着打招呼。
“嗯。”我点点头,走到他身边,“怎么想起来擦车了?”
“我看车脏了,就擦擦。”他拍了拍引擎盖,说,“爸,这车虽然是二手的,但我觉得,它比我同学家里的新车都好。因为它……有故事。”
我笑了。
是啊,有故事。
这辆车,载过我的骄傲,载过我的愤怒,也载过我的绝望和重生。它见证了一个家庭的危机,也见证了人性的脆弱与坚强。
那消失的36分,像一个深刻的烙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它提醒我,作为一个司机,要遵守规则,谨慎驾驶;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更要守住内心的原则和底线。
我伸出手,和儿子一起,抚摸着方向盘上那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皮革。
上面,还残留着我的余温。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坑洼,还会有风雨。但只要我握紧这个方向盘,看清前方的路,守好身边的家人,我就能稳稳地,开向下一个,再下一个800公里。
来源:执着的溪流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