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年以来,美元持续走弱。这一趋势并非源自经济基本面的周期波动,而是特朗普政府上台后的一系列政策引发:高频率的关税调整、对美联储的施压、以及对强势美元政策的模糊表态,叠加庞大的财政赤字和不断上升的债务水平,正在动摇全球市场对美元作为“全球货币”的基本信任。
今年以来,美元持续走弱。这一趋势并非源自经济基本面的周期波动,而是特朗普政府上台后的一系列政策引发:高频率的关税调整、对美联储的施压、以及对强势美元政策的模糊表态,叠加庞大的财政赤字和不断上升的债务水平,正在动摇全球市场对美元作为“全球货币”的基本信任。
美元贬值并非单一变量驱动的结果,而是政策的不确定性、财政负担加剧与市场避险情绪叠加的综合反应。作为全球最重要的储备货币,美元的贬值正在影响从消费端价格、企业投资,到全球资本流向和金融秩序的方方面面
1、信心松动
美元贬值的起点是特朗普在4月宣布大规模加征关税,并在短时间内多次调整和暂停执行,令市场对其政策的稳定性产生怀疑。与此同时,他持续施压美联储、公开批评主席鲍威尔,并多次释放希望美元走弱的信号,试图借此提振出口制造业。这种高度个人化、反复无常的政策风格,使投资者开始动摇对美元作为“避险货币”的信心。
美元贬值不仅是价格下行,更是信任塌陷的外显反应。作为全球货币,美元的稳定性来自于背后的制度支撑:法治环境、央行独立性、财政稳健与民主机制。而这些支柱正在被系统性削弱。特朗普政府的诸多行为,正在使美元丧失其全球主导地位最重要的“非经济”锚点。
制度动荡带来的贬值,会迅速传导至实体经济。进口成本上涨直接推高了企业原材料与中间品价格,进而带动整体生产价格(PPI)和消费者物价(CPI)同步上升,美国家庭面临实际生活成本持续抬升,企业盈利空间收缩,消费和投资双双承压。
2、信用评级下调
5月17日,穆迪将美国主权信用评级从Aaa下调至Aa1,至此,三大评级机构均已撤回对美国的最高信用评级。原因直指财政风险持续加剧:如果现有政策延续,未来十年赤字总额可能超过3.8万亿美元,到2029年联邦债务规模预计将超过GDP的107%。财政部长Scott Bessent在国会表示,美国目前的债务走势已经难以为继,一旦市场信心动摇,经济可能遭遇严重冲击。
这次下调并不意外,是外界长期担忧逐步兑现的表现。消息公布后,10年期美债收益率迅速升至4.49%,反映出融资成本上升压力正在扩大。对政府而言,债务滚动难度加大;对市场而言,长期资本环境正变得更加紧张。
评级下调会加剧美元贬值的压力。政府为了填补赤字,不得不以更高利率借钱,这会挤占本就紧张的财政空间,影响对教育、基建等领域的长期投入,限制经济发展的后劲。同时,美元贬值也让海外投资者面临两头风险,方面利差缩小,回报变少;另一方面汇率下跌,还会带来额外损失,进一步削弱了美元资产的吸引力。
3、资本在重新押注
资金流向正在发生变化。今年4月,欧洲和日本债券市场吸引了大量资金,而美元资产,包括美债、美股以及美元本身则持续被减持。黄金价格在4月一度触及每盎司3,509.90美元,创下历史新高;黄金ETF的资金净流入也达到了自2007年以来的峰值。这轮配置调整,背后不只是出于对通胀或美元贬值的担忧,更反映出投资者对美元长期信用基础的信心正在动摇。
更值得注意的是,各国央行也在同步行动。尤其是中国、俄罗斯、伊朗等国家,明显加快了黄金储备的增长步伐,同时减少美元资产持有。这一变化从原本的货币避险转向了地缘政治避险。在西方冻结俄罗斯美元资产之后,更多国家开始倾向于配置“政治中立”的黄金,而不是将外汇储备完全押在美元体系上。
黄金与美元的关系也在变化。以往两者呈负相关,即美元升,黄金跌;但今年以来,出现了美元走弱、黄金大涨的“同步配置”。Mount Lucas的David Aspell指出,市场正在集体减持美元、美债和美股,“避险逻辑”正在被打破,黄金不再只是对冲工具,而是开始承担一部分全球资产定价的锚定角色。
美元贬值削弱了其“计价权”的地位,全球资产开始向非美元方向转移,包括黄金、欧元、人民币等。这不仅影响美元资产的流动性,也削弱了美元作为全球定价单位的功能。一些跨国公司正在调整结算货币结构,一些新兴经济体则在与中国、印度等贸易时,逐步转向本币计价。
4. 美国家庭与企业承压
短期来看,美元贬值确实有助于出口,但对美国国内经济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进口商品价格明显上涨,宝洁公司已宣布将在美国市场提价,以覆盖原材料、包装和制成品成本的上升。这种“输入型通胀”正在逐步传导到消费端,挤压家庭的实际支出能力。
企业层面同样承压。一方面,融资利率上升推高了借贷成本;另一方面,原材料进口变贵,使制造企业面临双重挤压,利润空间被大幅压缩。从历史经验看,美元贬值对制造业的带动作用十分有限。2001年到2008年间,美元兑主要货币贬值超过40%,但美国制造业依然流失了超过300万个岗位。
内需受制于通胀,外需又因全球经济同步放缓而难以扩张,美国经济正遭遇“两头受压”:一边是消费降温,一边是出口订单减少。最终结果是经济增速放缓,失业压力上升,而美联储又面临“通胀高但经济疲软”的两难处境,货币政策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5. 去美元化
在今年的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巴菲特公开表示:“我们不会投资一个正在走下坡路的货币。”这番表态被不少机构视为风向转变的重要信号,显示大型资本正在重新审视美元资产的安全性。
根据《财富》杂志报道,截至年中,海外投资者共持有超过31万亿美元的美国资产。即使其中只有5%的资金减持,也意味着多达1.5万亿美元的美元资产将被转出。而这种再平衡正在发生:包括日本在内的东亚主要经济体已开始小幅减持美债,带动本币升值,间接削弱本国出口能力,甚至冲击国内经济的恢复节奏。
IMF在4月已下调日本2025年GDP增长预期至0.6%。今年以来,日经指数累计下跌近10%。这类跨国资本流动引发的连锁反应,正沿着以美元为核心的全球金融通道,逐步传导至其他主要经济体。
“去美元化”的推动力之一正是美元自身的不稳定。当越来越多央行和机构将美元资产视为潜在风险源,而非安全资产,其配置逻辑便会发生根本转变。一旦形成趋势,美元资产的需求结构将倒转,触发资本外流、需求下滑、进一步贬值的负向循环。对于美国来说,这将导致外债成本上升,并对全球金融市场构成系统性风险。
6. 尾
美元不会在短时间内崩盘,但它“绝对主导”的时代正在过去。德意志银行指出,美元的避险属性正在减弱;哈佛大学经济学家Kenneth Rogoff表示,美元霸权已过巅峰。这种趋势正从市场定价、国家政策到资本行为中,逐步体现出来。
在特朗普的高压政策和财政风险叠加之下,美元的信用根基面临全面重估。如果美国无法在制度、财政和国际信任上重建稳定性,全球金融体系很可能将在未来数年进入一个“多中心、弱美元”的新格局。
美元贬值不只是汇率问题,而是一次全局性的信用调整。它所引发的,是贸易规则的再编排、金融体系的再分布、消费能力的重构,甚至是全球货币秩序的松动。
这可能是一个时代转折点的开始。
来源:行业调研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