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即日起,本报开始连载著名作家叶兆言中篇小说《通往父亲之路》。《通往父亲之路》是叶兆言以60多年的生命体验,直面、致敬、反思父辈的人生之书。在中外文学史中,父子关系早已成为永恒的文学母题。《通往父亲之路》这部6万字的中篇小说,延续了叶兆言一贯的叙述风格,平实客观
编者按:即日起,本报开始连载著名作家叶兆言中篇小说《通往父亲之路》。《通往父亲之路》是叶兆言以60多年的生命体验,直面、致敬、反思父辈的人生之书。在中外文学史中,父子关系早已成为永恒的文学母题。《通往父亲之路》这部6万字的中篇小说,延续了叶兆言一贯的叙述风格,平实客观,有如闲话家常,书写一个家庭三代知识分子的时代记忆。叶兆言说:“这是我一直以来想写的一部书。想说的意思也简单,就是向‘父辈’致敬。 ”
叶兆言,1957年出生,南京人。1978年考入南京大学,1986年获得硕士学位。主要作品有八卷本《叶兆言中篇小说系列》,五卷本《叶兆言短篇小说编年》,长篇小说《一九三七年的爱情》《花煞》《别人的爱情》《没有玻璃的花房》《我们的心多么顽固》《很久以来》《刻骨铭心》《仪凤之门》《璩家花园》,散文集《陈旧人物》《陈年旧事》《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等。《江苏读本》与《南京传》《南京人》为叶兆言的人文力作。
张左对于外公的故事所知甚少。他老人家有记日记的习惯,他的日记都是用毛笔书写,是繁体字,经常都是草书,而且还是竖着写的,看上去有些像日文,张左看不太明白。大学毕业,张左自学过一年日语,断断续续,学了最基础的发音、几句简单的对话,最后也就跟没学差不多。张左发现自己对外公的了解,也就和他对日语的掌握差不多。外公的生活十分单调,除了写字,就是看书,除了看书,就是写字。
到最后几年,不仅要戴老花镜,无论看书还是写字,还要借助放大镜。写字桌上全是书,书太多了,外公从来不在写字桌上写字,是在一张茶几一样的小桌上写。张左记得小时候,外公就让他站在这张小茶几前临帖。茶几太小,外公平时很少写大字,偶尔要写,也是在吃饭的方桌上写,铺上几张旧报纸。不像后来那些书法家,字写得好不好,都会有张豪华气派的大写字桌,铺上白的或黑的毛毡。在张左记忆中,外公从没用过毛毡,他写字总是很随意,有时也会让张左为他磨墨,为他牵纸,张左不会想到,外公随手写下的这些字,以后会非常值钱。
张左外公说起来也算上过大学,也是大学生,只是没毕业,没拿到毕业文凭。教会大学的农学院畜牧系,学着学着,觉得没意思,不再继续读下去。作为一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外公不愿意继承家业,对做生意毫无兴趣。上个世纪初,有钱人家都相信教育救国,出资办学很时髦,外公家也曾投过银子,不过这钱都打了水漂,好在外公得到历练,从最基础的教员开始做起,从小学教员,渐渐做到了中学校长。
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外公是一所国立中学的代理校长。那年头,中学校长必须要有点学问才行,要货真价实,外公的英文比专职的英文教师好,国文比专职的国文教师好,用外婆的话来说就是,你外公年轻时,真是神气得不得了。在外公房间,有一个大镜框,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照片,外公外婆的结婚照,外公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外婆披着白色婚纱。外公年轻时真潇洒,外婆年轻时真漂亮。
外公和外婆的结婚照下面,还有他们夫妇与孩子的合影。照片上张左母亲魏明韦还在襁褓中,无法想象这个婴儿就是他妈。魏明韦与外婆很像,脸型和眼神都像,结婚照上的外婆与张左母亲就像是同一个人。尽管很相似,张左并没感到一种亲切感,心里没有一点涟漪,外婆曾经问过张左,想不想你妈,张左很认真地想过,发现他是真的不想,一点都不想。照片上外公年轻时的模样,经常会让张左想起父亲张希夷,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联想,事实上,张希夷与外公外貌并不相似,穿的衣服也不像。
或许与跟父母的初次见面有关,张左自小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一直到懂事后,才开始有母亲和父亲的印象。第一次见到魏明韦,这个当妈的就没和张左说几句话,那时候她还在哺乳期,怀里抱着的婴儿还在吃奶。她告诉张左,这是你妹妹,她是你妹妹。张左摇了摇妹妹的小手,魏明韦说你轻一些,别弄疼了妹妹。记忆中,好像就说过这些,还有点不耐烦。所谓妈妈就是她来了,她来过,她又走了,然后什么也没留下,张左觉得很受伤。
张希夷第一次来看张左,送给他一把塑料水枪。当然,这只是印象中的第一次,此前听说也来过,张左太小了,没有记忆。同样是对他不闻不问,为什么对父亲的印象要好过母亲,张左也说不清楚,反正他看到镜框里外公年轻时的模样,首先联想到的,不是现实生活中白发苍苍的老外公,而是父亲张希夷,他觉得自己父亲就应该那个样子,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张希夷送给张左的塑料水枪质量低劣,玩了没两天就坏了,就射不出水来。
张希夷第一次来看张左,还带来一位阿姨,外公和外婆对她很客气。这位阿姨就是吴姨,一位有名的话剧演员,拍过电影,当时很火的一部话剧正在南京上演,剧名就叫《千万不要忘记》,吴姨在戏中扮演一个年轻的老太太。外公和外婆曾带张左去看过这个话剧,他完全不明白戏里面说了什么,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吴姨扮演的老太太是个坏女人。从剧院回家的路上,外婆外公坐在三轮车上,一路都在议论这个戏,都在议论吴姨的表演。外公觉得这个戏很好,吴姨演得也不错,外婆觉得戏不好,吴姨演得也不好,张左听着听着,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次,张希夷不仅带着吴姨,还有一个比张左大两岁的小女孩素素。外婆和外公热情接待,外婆让张左叫素素为姐姐,关照他跟她一起玩,要听小姐姐的话。那一天很梦幻,时空有些颠倒,张希夷是来接他出去玩,他们一起去了中山陵,坐在一辆三轮车上。一开始,张左坐张希夷腿上,素素坐吴姨腿上,后来不知怎么就交换了,张左记得吴姨穿着裙子,还有长的玻璃丝袜。去中山陵要爬坡,上坡时,张希夷跳下车帮着推车,车夫说三轮车的链条有些问题,吃不上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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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编 | 张益嘉
审 核 | 张建全
终 审 | 张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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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碧玉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