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三点十七分,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轻微的“滴滴”声,混着妈妈李桂兰粗重的呼吸,像根钝针,一下下扎在我太阳穴上。我趴在床边刚眯了十分钟,手背就被一片湿热惊醒——不是汗,是妈妈吐出来的酸水,混着没消化的半口粥,黏糊糊地沾在我手背上。
第一章 凌晨三点的呕吐物,压垮人的从来不是大事
凌晨三点十七分,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轻微的“滴滴”声,混着妈妈李桂兰粗重的呼吸,像根钝针,一下下扎在我太阳穴上。我趴在床边刚眯了十分钟,手背就被一片湿热惊醒——不是汗,是妈妈吐出来的酸水,混着没消化的半口粥,黏糊糊地沾在我手背上。
“妈!”我腾地站起来,慌乱中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洒在凉席上,迅速洇出一片深色。妈妈还在干呕,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化疗掉光的头皮上戴着顶薄绒帽,此刻也滑到了后脑勺,露出青灰色的头皮。
我没顾上擦手,先扶着妈妈的后背帮她顺气,另一只手去够床底下的垃圾桶。塑料桶碰到地面发出“哐当”一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邻床的阿姨被吵醒,翻了个身,发出不满的嘟囔,我赶紧压低声音说“对不起”,又加快动作帮妈妈擦嘴、换被弄脏的枕套。
等收拾完,我的衬衫后背已经全湿了,贴在身上黏得难受。窗外的天还是墨蓝色,只有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亮着一点微弱的绿光。我坐在床沿,看着妈妈昏昏沉沉睡过去的脸,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连呼吸都觉得费劲的累。
这是妈妈确诊胃癌晚期的第六个月。六个月前,她还在菜市场跟小贩砍价,声音洪亮得能盖过周围的喧闹;还会在我下班回家时,端出热气腾腾的红烧肉,说“你爸今天钓的鱼不新鲜,我给你做了这个”。现在,她连喝口水都要喘半天,稍微动一下就喊疼,止痛药从一天一片加到一天三片,还是止不住。
我是独生女,爸爸在我大三那年车祸走了,妈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以前总觉得妈妈是铁打的,再难的事她都能扛过去,直到医生拿着CT报告跟我说“晚期,已经转移了,最多还有半年”,我才突然发现,她已经六十岁了,早就不是那个能把我扛在肩膀上的女人了。
确诊那天,我在医院厕所里哭了半个小时,擦干眼泪出去跟妈妈说“就是有点胃炎,住院养养就好了”。她当时还不信,皱着眉说“我身体好得很,不用住院”,直到后来疼得站不起来,才乖乖留在医院接受治疗。
刚开始,我信心满满,查遍了所有关于胃癌晚期的资料,托朋友找最好的医生,哪怕医生说“治疗意义不大,不如让病人少受点罪”,我还是坚持要化疗——我总觉得,只要治,就有希望。
可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巴掌。化疗的副作用比我想象中更可怕,妈妈开始吃不下饭、呕吐、掉头发,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有时候我给她喂药,她会突然把药碗打翻,说“你是不是盼着我死,给我吃这么苦的药”;有时候我加班晚了没来得及去医院,她就跟护工说“我女儿不管我了,白养她这么大”。
我知道她是疼得难受,才会说这些伤人的话,可听得多了,心里还是会凉。尤其是这两个月,我几乎天天泡在医院,白天要上班,晚上要陪床,周末还要回家收拾妈妈的换洗衣物,再去菜市场买她能吃的软食。领导找我谈了三次话,说“林晚,你这个月已经请了八天假了,项目进度跟不上,再这样下去,你这个岗位可能就保不住了”;男朋友陈阳也跟我提了两次分手,说“我不是不想陪你,可我看不到头,你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你妈身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未来?”
我靠在墙上,从包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三条未读消息:一条是领导发来的“明天上午九点的会,你必须到”,一条是陈阳发来的“我们还是算了吧,我累了”,还有一条是医院缴费处发来的“您母亲的住院费已不足,请尽快补缴”。
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不知道该回复谁。我看着病床上妈妈的脸,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妈妈现在走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累了?是不是我的工作、我的感情,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赶紧甩了甩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林晚,你怎么能这么想?那是你妈妈,生你养你的妈妈!你要是连她都不管,你就是个白眼狼,是个不孝女!
可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我走到走廊尽头,打开窗户,夜里的风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吹过来,稍微清醒了一点。手机又响了,是护工阿姨打来的:“晚晚啊,你妈醒了,说要喝水,还说想见你。”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往病房走。不管怎么样,妈妈还在,我就不能不管。
第二章 菜市场的回忆与现实的账单,母女间的旧账难算
早上七点,我帮妈妈洗漱完,又喂她喝了小半碗小米粥,才匆匆忙忙往公司赶。路上买了个肉包,咬了两口就咽不下去,胃里还残留着凌晨妈妈呕吐物的酸臭味。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八点五十了。我刚坐到工位上,领导张姐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不太好:“林晚,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张姐把文件放在桌上,指了指上面的名字:“这个项目,本来是交给你负责的,可你这两个月老是请假,客户那边意见很大,昨天还跟我投诉,说找不到对接人。我跟上面申请了一下,把这个项目交给小李了,你以后就负责一些基础的资料整理工作吧。”
我看着文件上“林晚”被划掉,改成了“李娜”的名字,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这个项目我跟进了三个多月,从前期调研到方案设计,每一个细节都是我熬夜做出来的,现在就因为我请假多,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
“张姐,我……”我想解释,说我妈妈生病了,我没办法,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职场不相信眼泪,更不相信借口,就算我说了,张姐也只会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可工作不能耽误”。
“我知道你家里有事,”张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点,“但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你要是实在兼顾不过来,可以考虑先休个长假,等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再回来。”
“我不能休假,”我赶紧说,“我需要这份工作,我妈妈还在住院,需要钱。”
张姐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自己想清楚吧,下午把你手里的资料整理一下,交给小李。”
走出办公室,我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屏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同事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我的异常,只有隔壁工位的小王偷偷递过来一张纸巾,小声说“别太难过了,会好起来的”。
我擦干眼泪,打开文件夹,开始整理资料。鼠标点击的声音单调而重复,我的思绪却飘回了小时候。
那时候,妈妈在菜市场门口开了个小卖部,卖些零食、饮料和日用品。我放学以后,就会去小卖部帮她看店,她则会去菜市场里进货,或者跟旁边的小贩聊天。有一次,我发烧到39度,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妈妈回来看到了,却只是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没事,多喝水就好了”,然后继续忙着给客人拿东西。
后来我烧得越来越厉害,晕了过去,还是旁边卖水果的阿姨把我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就烧成肺炎了”。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没卖完的半筐苹果,看到我躺在病床上,才慌了神,蹲在床边哭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妈妈哭,也是第一次觉得,妈妈好像没那么爱我。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当时不先送我去医院,她却说“小卖部一天不开门,就少赚一天的钱,你爸走了,我不赚钱,怎么养你?”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妈妈的世界里,赚钱比我重要。她会因为我多花了五块钱买零食而骂我半天,却会毫不犹豫地花几百块钱买一件新衣服;她会在我考试考了第一名的时候,只是淡淡地说“继续努力”,却会在跟邻居聊天的时候,炫耀我考了多少分。
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渴望她的关心,她却总在忙着赚钱;等我长大了,开始独立生活,她又突然变得依赖我,什么事都要跟我商量,甚至连买什么菜都要问我的意见。
妈妈确诊癌症后,我曾以为,我们之间的那些旧账,会随着她的病情慢慢淡化。可没想到,那些过去的事,就像一根刺,藏在我心里,在我累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冒出来扎我一下。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去银行取了钱,又去医院补缴了住院费。看着银行卡里剩下的三千多块钱,我心里一阵发慌——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缴完住院费,就只剩这么点了,接下来的房租、水电费,还有妈妈的营养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来。
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我们能不能再谈谈?”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没什么好谈的,林晚,我陪你熬了六个月,我已经熬不下去了。你妈妈的病是个无底洞,我看不到未来,也不想再耗下去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知道陈阳说得对,他没有义务陪我承担这些,可心里还是很难过。我们在一起三年,本来打算今年年底结婚,现在却因为妈妈的病,走到了分手的地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是妈妈的护工阿姨打来的:“晚晚啊,你妈今天精神不太好,一直说疼,医生刚来看过,说要加止痛药的剂量,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我赶紧站起来,把眼泪擦干,回复:“我马上过去。”
走出银行,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我只知道,我不能倒下,因为妈妈还在等我。
第三章 亲戚的指责与自我的崩溃,“不孝”的帽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六早上,我难得不用上班,想着去医院陪妈妈多说说话,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桂兰啊,你说你养了个什么女儿?你都病成这样了,她还天天想着上班,昨天我来看你,她都不在!”是我二姨的声音,尖锐又刺耳。
“就是啊,妈,林晚也太不像话了,你现在最需要人照顾,她倒好,还想着自己的工作,真是白养她了!”这是我表哥的声音,他是二姨的儿子,从小就跟我不对付。
我推开门走进去,看到二姨和表哥坐在床边,妈妈靠在枕头上,脸色很难看。看到我进来,二姨立刻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林晚,你还有脸来?你妈都病成这样了,你不知道天天守着她吗?还去上班,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妈?”
“二姨,我上班是为了赚钱,我妈住院需要钱,我不上班,钱从哪里来?”我忍着怒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赚钱?赚钱比你妈还重要吗?”二姨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不想管你妈,觉得她是个累赘!你爸走得早,你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现在她生病了,你就想甩包袱,你真是个不孝女!”
“我没有不想管我妈,我每天下班都来医院陪床,周末也过来,我怎么就不孝了?”我提高了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陪床?陪床能当饭吃吗?能当医药费吗?”表哥在旁边插嘴,“你要是真孝顺,就该辞掉工作,天天在医院照顾我姨,再把你那套房子卖了,给我姨治病!你不是还有存款吗?都拿出来给我姨买药啊!”
“卖房子?我卖了房子,我住哪里?”我气得浑身发抖,“我那点存款,早就用来给我妈交住院费了,现在我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你住哪里?你可以住医院啊,或者住我们家!”二姨说,“你妈把你养这么大,你为她牺牲这么点算什么?你要是不这么做,就是不孝,我们这些亲戚都不会放过你!”
妈妈看着我们争吵,突然哭了起来:“别吵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生病,不该给晚晚添麻烦……”
“妈,你别这么说,不是你的错!”我赶紧走过去,扶住妈妈的肩膀。
“晚晚,你别怪你二姨和你表哥,他们也是为了我好,”妈妈擦了擦眼泪,看着我,“要不,你就把工作辞了吧,天天在医院陪我,好不好?我想天天看到你。”
我看着妈妈期待的眼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我知道妈妈是害怕,害怕我不在她身边,她就会走了。可我要是辞了工作,就没有收入来源,妈妈的住院费、医药费,还有我的生活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我不能辞工作,”我咬了咬嘴唇,“我要是辞了工作,就没钱给你治病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找到更好的办法,好不好?”
“更好的办法?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就是不想管我,你就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我,你对得起我吗?”
我看着妈妈愤怒的脸,突然觉得很委屈。我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她的理解?为什么亲戚们还要这么指责我?
“我对不起你?”我看着妈妈,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妈,这六个月,我天天上班,晚上陪床,周末还要给你洗衣服、买东西,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我的工作快丢了,男朋友也跟我分手了,我现在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算对得起你?”
妈妈愣住了,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二姨和表哥也没想到我会突然爆发,站在旁边,脸色很尴尬。
“我知道你疼,我也疼,”我擦干眼泪,声音哽咽,“我也想天天陪着你,可我不能,我得赚钱,得活下去。如果你觉得我不孝,那我就是不孝吧,我认了。”
说完,我转身走出了病房。走廊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我走到楼梯间,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我知道二姨和表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有自己的家庭,有稳定的收入,不用承担妈妈的医药费,不用面对我的困境。他们只知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到底有多难。
我也知道妈妈是因为病痛和恐惧,才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可我也是个人,我也有撑不住的时候,我也需要有人理解我,安慰我,而不是一味地指责我。
哭了很久,我才慢慢站起来,擦干眼泪。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妈妈还在医院等着我,我必须坚强起来。
我拿出手机,“晓婷,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妈妈住院需要钱,我现在实在没办法了。”
晓婷很快回复:“你要多少?我这就转给你,你别着急,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
看着晓婷的回复,我心里稍微暖和了一点。还好,我还有朋友可以依靠。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往病房走。不管怎么样,妈妈还在,我就不能放弃。
第四章 止痛药与真心话,母女间的和解迟到却未缺席
妈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医生说,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肝脏,止痛药的剂量加了又加,还是止不住疼。有时候,妈妈会疼得在床上打滚,嘴里喊着“让我死吧,太疼了”,我只能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地说“妈,忍忍,忍忍就好了”,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样的“忍忍”,对妈妈来说,是多么残忍。
有一天晚上,妈妈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拉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哀求:“晚晚,别再给我治了,让我走吧,我不想再疼了。”
我看着妈妈痛苦的样子,眼泪掉了下来:“妈,不行,我们还能治,医生说还有办法。”
“没有办法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妈妈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我活着,就是给你添麻烦,你工作没了,男朋友也走了,钱也花光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妈,你别说了,”我捂住妈妈的嘴,“你是我妈妈,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不觉得你拖累我。”
“傻孩子,”妈妈拿下我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妈妈知道你累,知道你委屈。以前,妈妈总想着赚钱,忽略了你,对你太严格了,对不起。”
我愣住了,这是妈妈第一次跟我说“对不起”。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跟我道歉过,就算是她错了,也只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妈,我……”我想说“我不怪你”,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些过去的委屈,那些被忽略的时光,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妈妈笑了笑,笑容里满是疲惫,“以前,我总觉得,只要赚够了钱,就能给你最好的生活,就能让你过得幸福。可我忘了,你需要的不是钱,是我的关心,是我的陪伴。直到我生病了,躺在医院里,才明白这个道理,可已经晚了。”
“不晚,妈,”我握住妈妈的手,她的手很凉,瘦得只剩下骨头,“现在也不晚,我们还有时间,我可以陪你说话,陪你回忆以前的事。”
“好,”妈妈点了点头,“我想跟你说说你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你才三岁,刚会走路,就跟着我去小卖部,我忙着给客人拿东西,你就坐在地上玩积木,不哭也不闹,特别乖。有一次,一个客人把你撞倒了,你也没哭,只是爬起来,继续玩你的积木,我当时就想,我的女儿真坚强。”
我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小时候的事,那些被我遗忘的细节,在妈妈的讲述中,一点点变得清晰。原来,妈妈不是不爱我,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是她把爱藏在了赚钱的背后。
“还有一次,你上小学,考试考了第一名,老师给你发了一朵小红花,你回家的时候,举着小红花,跑着跟我说‘妈妈,我考了第一名’,我当时特别开心,还去菜市场买了只鸡,给你炖了鸡汤。”妈妈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开始变得涣散,“晚晚,妈妈对不起你,以前对你不好,你别记恨妈妈……”
“妈,我没记恨你,”我紧紧抱住妈妈,眼泪掉在她的衣服上,“我从来没有记恨过你,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多关心我一点。”
“好,好,”妈妈拍了拍我的背,“妈妈知道了,以后……以后妈妈会多关心你……”
话还没说完,妈妈的头就歪在了我的肩膀上,呼吸变得微弱。我心里一惊,赶紧叫医生。医生和护士跑了进来,给妈妈做急救,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灯光在病房里闪烁。
我站在旁边,看着医生和护士忙碌的身影,心里一片空白。我害怕,害怕妈妈就这么走了,害怕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害怕我们之间的和解,来得这么晚,又这么短暂。
过了很久,医生才停下来,摘下口罩,看着我说:“家属,节哀吧,我们尽力了。”
我看着病床上妈妈的脸,她的眼睛闭着,脸上没有了痛苦的表情,显得很安详。我走过去,握住妈妈的手,还是那么凉,可再也不会温暖起来了。
“妈,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会照顾好自己,”我趴在妈妈的床边,轻声说,“你不用再担心我了,也不用再疼了。”
二姨和表哥也赶来了,看到妈妈的样子,二姨哭了起来:“桂兰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让我们怎么办啊……”
表哥也站在旁边,低着头,没说话。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之前对我很苛刻,但他也是妈妈的亲戚,也是关心妈妈的。
我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在妈妈的床边,陪着她。我想,妈妈终于解脱了,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了。而我,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不用再每天担心妈妈的病情,不用再面对亲戚的指责,不用再为医药费发愁了。
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少了什么东西。那个曾经让我觉得“不想管”的妈妈,那个曾经让我委屈、让我难过的妈妈,就这样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五章 遗物里的存折与未说出口的爱,生活还要继续
妈妈的后事办得很简单。按照她的遗愿,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几个亲戚和妈妈的老朋友,一起吃了顿饭,算是告别。
处理完后事,我回到了妈妈以前住的老房子。房子不大,两室一厅,里面的家具还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墙上挂着我小学时的奖状,书桌上放着妈妈织了一半的毛衣,沙发上还搭着妈妈常穿的那件蓝色外套。
我走进妈妈的卧室,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叠着妈妈的衣服,还有我的几件旧衣服,是我上大学时穿的,妈妈一直没舍得扔。我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妈妈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一个红色的存折。
我拿起存折,打开一看,里面有五万块钱,存款日期是我刚参加工作那年。存折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妈妈的字迹,有点歪歪扭扭,应该是她生病后写的:“晚晚,这五万块钱,是妈妈攒下来的,给你结婚用。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看着你结婚,没能给你帮上什么忙。你以后要好好找个对象,好好过日子,别像妈妈一样,总是忙着赚钱,忽略了身边的人。妈妈爱你。”
看着纸条上的字,我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原来,妈妈一直都在为我着想,一直都爱着我。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是把爱藏在了心里,藏在了存折里,藏在了那些我曾经忽略的细节里。
我想起妈妈生病后,每次我去医院,她都会问我“吃饭了吗”“累不累”;想起妈妈疼得厉害的时候,还会跟我说“晚晚,你别太累了,要注意身体”;想起妈妈最后跟我说的那些话,那些道歉,那些关心。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我以为妈妈不爱我,以为妈妈只在乎钱,可实际上,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爱我。而我,却因为那些过去的委屈,因为照顾妈妈的疲惫,产生了“不想管”的念头,甚至还觉得妈妈是个累赘。
我真傻,真的太傻了。
哭了很久,我才慢慢站起来,把存折和纸条收好,放进我的包里。我知道,妈妈虽然走了,但她的爱还在,会一直陪着我,鼓励我好好活下去。
我开始整理妈妈的遗物,把她的衣服捐给了慈善机构,把她的书和日用品送给了邻居阿姨,只留下了那张存折、那张纸条,还有妈妈织了一半的毛衣。
我决定,要把妈妈织了一半的毛衣织完,穿在身上,就像妈妈还在我身边一样。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我收拾了一下房间,把妈妈的照片放在了书桌上。我给晓婷发了条微信,谢谢她借我的钱,说我会尽快还她。我还给领导张姐发了条微信,说我想回去上班,会好好工作,不会再因为家里的事耽误工作进度。
张姐很快回复:“欢迎你回来,林晚,好好调整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我还想给陈阳发条微信,告诉他妈妈走了,可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发。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没必要再打扰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的生活。每天早上按时起床,去公司上班,认真完成工作;晚上回家,给自己做顿好吃的,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看书,或者织一会儿妈妈留下的毛衣;周末的时候,会去公园散散步,或者去看一场电影。
同事们都很关心我,经常跟我聊天,帮我分担工作;晓婷也经常来看我,陪我说话,陪我逛街;邻居阿姨也会偶尔给我送些自己做的菜,让我感受到了温暖。
我知道,妈妈走了,我的生活还要继续。我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里,要带着妈妈的爱,好好活下去,活成妈妈希望的样子。
有时候,我会坐在书桌前,看着妈妈的照片,跟她说说话:“妈,我今天上班很顺利,领导还表扬我了;妈,我把你织的毛衣织完了,穿在身上很暖和;妈,我今天去公园散步,看到了很多跟你年纪差不多的阿姨,她们都很开心,我想,你在那边也一定很开心吧……”
我想,妈妈一定能听到我的话,一定在那边看着我,为我开心。
曾经,我因为照顾妈妈的疲惫,产生了“不想管”的念头,甚至被亲戚骂“不孝”。可现在,我明白了,孝顺不是一味地付出,不是放弃自己的生活,而是在能力范围内,尽力照顾好家人,同时也照顾好自己。而家人之间的爱,也不是单方面的索取,而是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支持。
妈妈虽然走了,但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如何去面对生活的困难,如何去珍惜身边的人。我会带着这些教训,好好活下去,好好爱自己,好好爱身边的人。
生活还要继续,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我。我相信,妈妈在天之灵,也会为我祝福。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