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夏日的黄昏,李家小院被燥热和恐慌笼罩。李阿强,这个家里倾尽所有供其读书的希望,消失了三天后,终于回来了。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拉着一个板车,车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姑娘。
第一章 祸福相依
夏日的黄昏,李家小院被燥热和恐慌笼罩。李阿强,这个家里倾尽所有供其读书的希望,消失了三天后,终于回来了。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拉着一个板车,车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姑娘。
“爹,娘……”阿强的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愧疚,“我把钱……用了。”
“用了?”李老爹手里的旱烟杆“啪嗒”掉在地上,脸上的皱纹瞬间挤成了一团,“那是……那是卖地的钱啊!给你去镇上读书的钱啊!”
李母踉跄一步,扶着门框才没软下去,她指着儿子,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你个孽障!那是咱家的命啊!你拿去做什么了?你说啊!”
阿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爹,娘,儿子不孝!这姑娘叫晓棠,是儿子三年前在苏府做工时认识的丫头,她于我有大恩!如今苏家获罪,下人被发卖,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卖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那钱,我用来给她赎身了……”
一院子死寂。卖了大半田地,凑来的整整二十两雪花银,是李家未来所有的指望,是儿子鲤鱼跃龙门的踏板,是女儿小杏将来或许能厚嫁一点的微薄底气,如今,全变成了板车上这个气息微弱的陌生姑娘。
李母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她颤巍巍地走到板车边,借着夕阳的余晖,虎着脸,近乎粗鲁地扒拉开那姑娘的手脚细细查看,甚至掰开嘴看了看牙口。皮肤细腻,手指虽有些旧茧却绝非粗重活计所致,牙齿整齐洁白。她心里咯噔一下,这绝不是普通丫头。
良久,李母像是抽干了力气,哑着嗓子对跪在地上的儿子说:“家里的钱都被你花完了,别说读书,连给你娶媳妇下聘的钱都没了。依我看,这就是你买回来的媳妇吧。”
阿强猛地抬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决:“娘!我真的是为了报恩!我配不上她!那些钱,儿子以后做牛做马一定还!求您别为难她!”
“配不上?”李母冷笑一声,“我看得出来!她顶天了也就是苏大人家的首席大丫鬟,说到底还是奴籍!你为她赎了身,她就是良民,你有何配不上?”
苏大人,那是县里都排得上号的人物。三年前儿子从苏府做工回来,就像变了个人,突然萌生了强烈的求学念头。
阿强紧抿着唇,额角青筋微凸,语气却异常坚定:“我说了,只为报恩。娘若逼迫,儿子……儿子只能做那不孝之事了。”
“你!”李母气得浑身发抖,一辈子强势的她怎能忍受儿子如此顶撞?当下便使出了惯用的伎俩,一拍大腿,哭天抢地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嫁进你们李家一穷二白,操持大半辈子,如今儿子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就要忤逆不孝了啊!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说着就作势往门上撞。
李老爹这辈子最怕老婆这招,急得团团转,连连喊道:“阿强!混账东西!不许跟你娘顶嘴!你娶媳妇,本就该你娘做主!”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哭喊声、斥责声交织。就在这时,板车上的姑娘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美丽的眼睛啊!如同浸在溪水中的墨玉,清澈、温润,带着刚醒来的迷茫,却又在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醒与从容。这双眼睛看向混乱的场面,看向跪在地上的阿强,看向惊愕的李母。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撒泼的李母都忘了哭闹,呆呆地看着那双眼睛。躲在厨房门口偷看的小杏,也忍不住跟着咽了口口水。二哥说得对,他们家,好像真的配不上这样天仙似的姑娘。
晓棠挣扎着坐起身,身体还很虚弱,晃了一下。阿强下意识想去扶,手伸到一半却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耳根泛红。
她看了看情形,心中已然明了。她没有惊慌,也没有哭泣,而是深吸一口气,撑着板车边缘,费力地站起身,走到阿强身边,和他并排跪下,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夫人,老爷。小女子晓棠,多谢李郎救命之恩。我爹临终前曾有嘱咐,若有真心人不计代价赎我于水火,便是可托付终身之人。如今既然李郎的父母也有此意,晓棠……晓棠的婚事,全凭二老做主。”
她身子单薄,说话时还有些微喘,跪在那里像风中摇曳的细柳。阿强紧抿着唇,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惜,有挣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重重地低下头,哑声道:“但凭爹娘做主。”
李母看着跪在眼前的这对年轻人,一个坚决,一个柔顺,话都被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如何?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罢了罢了!起来吧!日子总得过下去!明天我就去找人看日子!”
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第二章 鸡蛋风波
婚事定了,李母的心气却始终不顺。一想到那二十两银子,她的心就揪着疼。吃饭时,看着晓棠小口喝着拉嗓子的粗粥,甚至细微地皱了下眉,喉咙似乎被划得不舒服,李母就忍不住把碗筷摔得砰砰响。
“怎么?我们农家的粗茶淡饭,入不了您的口?”李母语带讥讽。
晓棠连忙放下碗,轻声道:“夫人误会了,是晓棠自己没用。”
阿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不敢再麻烦心情不好的母亲,便想出了一个法子——每天比鸡叫起得还早,偷偷去鸡窝摸一两个鸡蛋,单独给晓棠做点软和的食物。
可家里的鸡是李母精心喂养的,每天下几个蛋她心里门清。这天清晨,阿强头顶着几根鸡毛,手里攥着个温热的鸡蛋,刚蹑手蹑脚地从鸡窝边转身,就撞见了脸色铁青的李母。
“好你个李阿强!我说这几天收的蛋怎么对不上数!你真是出息了!为了个女人,偷到自己家来了!”李母气得胸口起伏,一把夺过鸡蛋,另一只手差点拧上旁边一只母鸡的脖子,“这蛋是给你补身子读书的?是攒着换油盐的!你都忘了不成!”
我们家是普通农户,日常就两顿稀粥,鸡蛋是金贵的积蓄,得攒着换油盐酱醋。尤其是阿强三年前突然开了窍要读书,爹娘拗不过他,让他试了试,没想到他真争气。才三年,村里私塾那位考了一辈子的王老童生就捻着胡须叹道:“阿强这孩子,老夫已教无可教矣。”老童生预言,只要让阿强去镇上最好的私塾深造一年,秀才功名唾手可得。
秀才啊!见了县太爷都不用下跪的人物!这十里八乡,上一个秀才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为了这个希望,上个月家里才忍痛卖了大半田地,凑那二十两学费。卖田那天,李母抱着小杏掉眼泪:“闺女,爹娘没本事,拼尽全力也只够给你二哥凑一年学费。他要是考不上,你的嫁妆也没了,说不定连你一辈子都耽误了。”
如今,那笔钱变成了晓棠,李母夜夜辗转反侧,琢磨着怎么再从牙缝里挤出钱来。这些能换钱的鸡蛋,就成了扎在她心上的刺。
李母拉着头上还沾着鸡毛、狼狈不堪的阿强,气势汹汹地去找晓棠理论。李老爹不便进儿媳房间,使了个眼色让小杏跟着去劝和。
三人推开那间简陋的房门,却都愣住了。
晓棠刚起身,乌黑浓密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在肩头,未施粉黛,却自带一股清雅之气。她坐在窗边那张破旧却擦得干干净净的木桌前,手里正翻看着阿强那些宝贝得不得了的书籍。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专注的侧影,竟比年画里的仙女还要雅致几分。
她……她竟然识字!
李母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皮球,瞬间泄了大半。读书人和庄稼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座无形的大山。自从儿子读书后,李母跟他说话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带着几分敬畏。要不是这次为了他的前程掏空了家底,她也不会如此失态。
晓棠见到他们,放下书卷,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礼:“夫人,早安。本应梳洗后便去给您请安,劳您先来了,是晓棠失礼。”她和阿强还未正式拜堂,一直称呼李母为“夫人”。李母嘴上说着太见外,每次听见这文绉绉的称呼,嘴角却总忍不住微微上扬。
行过礼,晓棠目光扫过阿强头顶的鸡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心疼,轻声道:“是晓棠以往身子不争气,让李郎和夫人费心了。夫人放心,我会尽快适应,不再给家里添麻烦。”
李母被她识文断字的气场震住,气势又弱了几分,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我……我也不是那恶婆婆,不让儿媳吃饱。可给阿强攒学费是家里头等大事,不光是你,全家都得在嘴上省。”
阿强却在一旁急切地补充:“娘,晓棠身子还没好利索,吃的上不能省!我愿意省下我的口粮换鸡蛋给她!”
这实心眼的儿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李母气得扬起巴掌,一下下拍在阿强结实的后背上:“我让你省!我让你省!”
小杏本想上前拦着,余光却瞥见嫂子微微蹙着眉,眼底满是心疼,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娘常说,她这辈子最幸福就是嫁了个知冷知热的丈夫。可见疼人是好事,也该让二哥尝尝这“甜蜜的负担”。
谁知,晓棠竟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夫人,您别打了。往后,谁的口粮都不用省。从今日起,由我来教李郎读书,保证比镇上那些先生教得更好。”
第三章 慧心定乾坤
“你说啥?”李母打人的动作僵在半空,差点一个趔趄,“你要教阿强读书?”
王老童生都说教不了的儿子,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能教?
“娘!她说能就一定能!”阿强的眼睛却瞬间亮得惊人,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与激动。
读书终究是家里最大的事,就算有阿强担保,李老爹和李母也不敢轻易相信。晓棠看出他们的犹豫,也不多言,径直走到桌前,铺纸研墨,提笔蘸墨,略一思索,便运笔如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篇策论已然写成,墨迹淋漓,字迹清秀中带着风骨。
“李郎,你将这篇策论誊抄一遍,拿去给村里的王先生看看。”晓棠将文章递给阿强。
笔墨纸砚都金贵,李母下意识心疼:“用你的那份不就行了?何必浪费……”
晓棠却坚决摇头,神色凝重:“闺阁女子的笔墨,岂可轻易示于外男?还请李郎多费些纸。”
她说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强一眼。阿强立刻会意,接过文章,对爹娘郑重道:“爹,娘,农家娶个有学问的媳妇太惹眼,为免节外生枝,此事还需保密。这文章,就当是儿子写的,万不可对外人提及晓棠之事。”
小杏那时还不太懂其中的关窍,只觉得哥嫂二人神色严肃,便也跟着爹娘懵懂地点头。
而当阿强拿着那篇抄录好的文章找到王老童生时,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读着读着,竟激动得双手颤抖,比阿强还要急切,拉着他二话不说就往李家赶,还没进门就高声喊道:“老李哥!老李哥!大喜!你家要出秀才公了!不,是举人公都有望啊!”
李老爹惊得从凳子上弹起来,说话都结了巴:“先、先生,您是说,凭这文章,就能中秀才?”
“何止秀才!”王先生满面红光,挥舞着手中的纸张,“依老夫看,举人都有望!只可惜老夫学问浅薄,不敢妄断更高,但秀才,那是板上钉钉,十拿九稳!”
李母在王先生一声声的道贺里,高兴得手足无措,拉着小杏就往晓棠房里走,可到了门口又踌躇着不敢进。最后还是晓棠笑着先开了口,她看向小杏,目光温柔:“小杏,以后嫂子也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
小杏愣住了,书那么金贵,女孩子也能读吗?她茫然地看向母亲。
李母却红了眼眶,轻轻推了她一把:“傻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快谢谢你嫂子!这是天大的好事!”
那天晚上,李家吃了近来最丰盛的一顿饭。李母把家里攒的玉米面全蒸了窝窝头,还破天荒地买了一斤猪肉,和着辣椒炒得喷香,夹在热乎乎的窝头里,油香和面香混合,好吃得小杏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晓棠似乎不惯吃辣,吃得鼻尖冒汗,连连咳嗽,却还是就着李母特意给她做的肉丸子和蒸蛋,小口小口地几乎吃完了一整个窝头。阿强想拦,她却带着羞赧的笑意说:“夫人的手艺太好,即便辣,也让人忍不住想吃,无妨的。”
她以往吃饭像只小猫,今日这般“豪放”,把李母哄得眉开眼笑,不住地往她碗里夹菜:“要是吃不惯杂粮粥,往后咱就不吃了,都磨成面粉给你烙饼,不就是多花几文钱磨面嘛,往后咱家也负担得起了!”
趁着高兴,李母又旧事重提:“晓棠啊,你看,这称呼是不是也该改改了?总叫夫人怪生分的,该叫娘了吧?”
晓棠脸颊飞上红霞,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毕竟……尚未正式拜堂,于礼不合。”
李母此刻看这儿媳是哪哪都顺眼,当即拍板:“这有何难!明天,明天我就去找人挑个最近的好日子,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你就等着做我李家的媳妇吧!”
儿子成才在望,又要娶亲,李老爹和李母高兴,多喝了两杯自酿的米酒。小杏却因为下午嫂子说要教她读书的事,心里装着事。李母看出她的不安,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心思重。哪怕只学你嫂子一成本事,将来到了婆家,也没人敢小瞧你。”
小杏小声嘟囔:“可您以前总说纸墨贵,让我离二哥的书桌远点儿……”
李母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是娘错了,没见过世面,不懂好人家怎么教养闺女,差点耽误了你。唉,谁让咱家底子薄呢。如今看来,你二哥这书读得值,这媳妇娶得更值!”
晚上回房时,小杏看见二哥等在门口。自从他外出做工、发奋读书后,兄妹俩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小杏,”阿强轻轻摸着妹妹的头,声音温和,“你知道二哥的第一本书是怎么来的吗?”
在小杏好奇的目光中,阿强讲述了一个埋藏心底的故事。
三年前,李母病重,阿强跟着村里的张叔进城做工,进了苏大人府上修葺外书房的院子。他手巧,被安排在公子们读书的窗外修窗户。日子久了,那琅琅读书声就像种子一样落在他心里,生了根。他着了迷,手里的活越干越慢,竖着耳朵想听清里面先生讲的圣贤道理。
工头发现了,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也配学人读书?乡巴佬进城,见了富贵就忘了本?要做梦滚远点,别连累老子!”
那些刻薄的话,阿强复述时语气平静,小杏却知道他从没忘记过,只是从未在爹娘面前提起。
“那人太坏了!”小杏气得攥紧了拳头。
阿强却摇摇头:“他虽刻薄,但我确有错,耽误了活计。而且,我不恨他。若非如此,晓棠也不会恰好路过听见,不会特意寻机会送我一本书,更不会与我讲那些道理。”
他的眼神亮了起来,仿佛回到了那个改变命运的时刻:“她说,圣贤著书立说,便是希望道理能流传于世,天下人只要想读,皆可读得。她说我做工之余尚不忘向学,心志之坚,胜过许多浑噩度日之人。那是我第一次听说,我并非天生低人一等。也是第一次,我真正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是她,点醒了我。”
“所以小杏,别觉得自己不行。只要你想学,就去学。你嫂子亦是女子,她的学问,远胜于我。”
小杏在二哥激动的话语里呆呆点头,心里对嫂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可这么厉害的嫂子,真的只是个丫头吗?她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阿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带着赞赏:“我就知道,咱家小杏是个心明眼亮的。”
但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妹妹:“小杏,以前二哥拼命读书,是想早点让爹娘和你过上好日子。尤其是你,二哥总想着要快些,再快些,等我中了举,多教你些字,让你将来嫁人也有底气。”
“但现在,二哥会更努力。因为除了你们,我还想保护一个……更难以护周全的人。”
“小杏,你愿意帮二哥吗?”
第四章 暗流与决心
晓棠与阿强的婚事,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李母扬眉吐气,每个见过新娘子模样的婶娘都围着她羡慕不已,夸她好福气,娶了个天仙似的儿媳。
为了这份“福气”,小杏把对嫂子身份的疑虑咽回了肚子里,只是更加留心地跟在晓棠身边。她潜意识里觉得,嫂子这样的官家小姐,恐怕难以忍受乡下的清苦。
然而,晓棠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她像一株柔韧的藤蔓,努力地适应着农家生活。天不亮就起身,跟着李母喂鸡、收拾菜园,学着生火做饭,农忙时甚至挽起袖子,跟着小杏一起下田。
可她的身体,终究与她们不同。穿上李母准备的粗布衣服,细嫩的皮肤很快磨出了一片片红疹;操持家务让她的手指变得粗糙;下田更是让她的手脚在水里泡得发白起皱,磨破了皮,渗出血丝,看着都疼。最后,她发起了高烧,一病不起。
那些原本羡慕的声音,渐渐变了味道,开始阴阳怪气地嘲笑李家娶了个“败家精”、“娇气包”。风言风语传到了李母耳朵里。
“老李家的,不是我说,你这儿媳也太金贵了,摸几天锄头就病倒,还得花钱抓药,也就你家舍得!”
“听我家丫头说,她那身细皮嫩肉,连咱乡下的粗布都能磨出疹子!”
“哎哟,你们懂啥?人家阿强是读书人,就该配这样的千金小姐!”
“什么读书人?王老童生读了一辈子书,不还是个穷酸?我看啊,就是读书读傻了!我家大丫那么能干他看不上,偏找个来历不明的,后悔了吧?这是请了尊菩萨回家供着呢!”
一时间,那些原本就眼红李母的、自家闺女曾被婉拒的、惯爱嚼舌根的妇人,都借着探病的名头,在李母面前明褒暗贬。
小杏急得团团转,想替嫂子分辨,却又嘴笨说不过那些人。
退烧的药不便宜,闲言碎语愈发刺耳。小杏看着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生怕她把气撒在嫂子身上,正想鼓起勇气开口,李母却猛地发作,一把将那些还在喋喋不休的婶子推出门外。
“呸!一个个嘴里酸得能腌酸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眼红我儿子有出息,嫉妒我儿媳模样好、识文断字!我告诉你们,我儿子就是有本事!我儿媳就是能把你们都比到泥里去!再敢在我家门前嚼蛆,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李母叉着腰,嗓门洪亮,中气十足,将那群长舌妇骂得灰头土脸,只得悻悻丢下一句“你就嘴硬吧”,落荒而逃。
“哼!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我儿媳会识字会教书,就凭这,我把她当菩萨供着又咋了?气死她们!”人走了,李母还余怒未消,最后却带着点惋惜叹道,“唉,就是不能往外说,不然非得让她们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小杏看着娘的神色,小声说:“娘,嫂子也是想帮家里干活,她有心了。”
李母瞪了她一眼:“想帮你嫂子说好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自家人,本就该互相体谅。”
她又心疼地撇撇嘴:“就是这丫头太犟!不让她干偏要干!忙活一场,吃下去的药可比省下的力气值钱多了!真是造孽!”
说着,李母还是转身去给晓棠熬药了。为了不浪费药材,她从不让小杏动手。可到了喂药的时候,她却不愿进去,小杏明白,娘心里对嫂子这般“折腾”花钱,终究是有些疙瘩的。其实小杏心里也隐隐觉得,嫂子或许不必如此勉强自己。喂药时,她便委婉地劝了劝,让嫂子以后别再下田了。
晓棠刚喝完苦涩的药汁,眉头微蹙,听到小杏的话,却展颜一笑,那笑容带着真诚的暖意:“小杏,谢谢你,也谢谢夫人。原来我这辈子的好运,都积攒在这儿了。”
小杏不明所以。晓棠没有多解释,只是轻轻握住小杏的手,低声道:“是我太想当然了,没料到田间劳作如此耗费体力。本想着既已决定嫁给你二哥,成了李家人,岂能眼看着长辈辛劳而自己袖手旁观?也想着看看田里地里,有没有什么能贴补家用的法子……如今看来,得换个路子了。”
小杏疑惑:“家里现在也不缺吃穿,嫂子为何急着赚钱?”
李家虽不富裕,但李老爹和李母勤快,只要不供读书人、没有大病大灾,日子总能过得去。自从不用愁二哥的学费,托嫂子的福,家里隔十天半月也能见点荤腥。
晓棠却轻轻叹了口气,眉间笼上一抹轻愁:“我与你二哥私下算过,为了替我赎身,家里恐怕只剩几贯铜钱了。如今剩下的田产,交了租子,也就刚够全家口粮,我们……快要坐吃山空了。”
小杏不解:“可咱庄户人家,有口吃的,一年也花不了几个钱。而且二哥眼看就要中秀才了,难道不能赚钱吗?”
晓棠看着她,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小杏从未见过的、充满期待的光芒:“可若是你二哥的志向,不止于秀才呢?若是他的才学,足以支撑他一路考到京城去呢?”
“小杏可知,科举之路漫长,他到了京城,需等待考试、等待放榜、等待授官,其间至少需大半年光景。京城米贵居不易,我更怕他万一水土不服,染个病痛……所以,至少需备下三十两银子,方能安心。”
三十两!小杏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掰着手指头也算不清那是多少铜钱。在乡下,几百个铜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亩中等水田,去了租子,一年到头也就出息六百文左右。李家总共才五亩田,就算全家不吃不喝,一年也只能攒下三两银子。加上养猪、卖鸡蛋等进项,一年到头能攒下五六两已是极好的年景。可人吃马嚼,年景还有丰有歉,普通农家,一辈子也未必能攒下三十两雪花银!
要知道,镇上最好的私塾,一年学费也才二十两,那还是家里卖了祖产才凑出来的。小杏长这么大,也只见过那一次成锭的银子。如今,家里却再无田地可卖了。
小杏说话都带了颤音:“那、那咱们该怎么办?”
晓棠没有立刻回答,只嘱咐她先别告诉爹娘。但她病好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她教小杏读书的进度加快了不少,病了一场后,她似乎放下了些初来时的拘谨,待人更加亲和,偶尔还会说些俏皮话。比如小杏写错字时,她会笑着说:“小杏啊,你说若是这凳子缺了一条腿,你还敢坐吗?”见小杏摇头,她便指着那个缺笔少画的字道:“那这缺胳膊少腿的字,你怎么就敢往纸上写呢?”奇怪的是,被她这么一说,那些字反而记得更牢了。
除了教小杏和辅导阿强功课,晓棠开始花大量时间写字,攒个十天半月,便会出门一趟。后来小杏认的字多了,读书上了道,晓棠便带她一起去。
小杏这才知道,嫂子一直在外面接抄书的活计。阿强以前偶尔也抄书贴补家用,后来王老童生说他才学已够,需专注举业,便没再做了。
如今小杏读书多了,也隐约知道些大户人家的规矩,担忧地问:“嫂子,你不是说女子的笔墨不能轻易示人吗?这样……真的没事吗?”
晓棠自信地笑了笑,将一册抄好的书递给她:“你再仔细看看,这是谁的笔迹?这是你哥哥抄的,与我何干?”
她竟然模仿阿强的笔迹,惟妙惟肖,将书籍抄录下来,卖给阿强以前常去的那家书铺。
可抄一本书,不过六十文钱。就算一个月抄五本,也才三百文。在乡下这钱不算少,但在三十两银子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小杏沮丧地低下头,像霜打的茄子:“嫂子,对不起,我认的字还不够多,不能帮你抄书……”
晓棠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你娘那般刚强,你哥哥也是个肯咬牙奋进的,你怎么能轻易认输?抬起头来,嫂子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多见识,学些立身的本事。”
起初,她们只是在镇上的各种铺子间转悠,观察各样的生意。后来,晓棠便主要带小杏去布店,让她摸那些布料,问她与村里巧手媳妇织的布相比如何。村里有几位婶子织得一手好布,一年也能给家里添一二两银子的进项,很受羡慕。李母也曾动过让小杏学织布的念头。镇上有五家布店,村里最好的布,大约与其中最差的两家店里的下等布相仿。
晓棠满意地点点头:“只要不是比五家都差,那便够了。”
最后,她们没有买布,而是买了几捆颜色各异的绣线。回家后,晓棠又拿了五百文钱给小杏,让她悄悄找相熟的婶子买一匹自家织的细棉布。
接下来的七天,小杏跟着晓棠,像个小学徒,学习裁剪、缝纫、刺绣,忙得腰酸背痛,终于做出了三套从里到外、从小到大,样式简单却格外雅致的衣服。说来也怪,布店里成衣也有绣花,可晓棠绣上去的花样,无论是缠枝莲还是戏水鸳鸯,都格外灵动鲜活,让人移不开眼。
小杏隐约猜到嫂子想卖成衣。果然,晓棠带着她和做好的衣服,去了那家布料最普通的布店,开门见山,一套衣服要价两百文。
一匹布约莫能做六套这样的衣服,扣除买布买线的五百多文本钱,六套衣服能赚近七百文。按她和嫂子现在的速度,一个月能做十二套,若是加上娘帮忙,二十套也能做出来——那一个月就能净赚两千三百多文,一年下来就是将近二十八两银子!二哥去京城的路费就有了着落!
小杏紧张地看着布店那位眯着眼睛的老掌柜,既觉得让他接受这个价钱是异想天开,又暗暗期盼着他能点头。
老掌柜拿着衣服,对着上面的绣花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娘子的手艺是不错,花样也新颖。只是……小店向来不收成衣,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晓棠也不纠缠,利落地开始收拾衣服:“无妨,那我便去隔壁街的布店问问。反正我脑子里的花样还多,掌柜的即便记下了这个,也记不下下一个。只是不知,若隔壁掌柜识货,您这店的生意……”
小杏这才明白,老掌柜刚才看得那么仔细,是想偷学嫂子的花样!她气呼呼地拉着嫂子就要走。老掌柜这才急了,连忙拦住:“娘子留步!凡事好商量!成衣我们确实不收,但我们收花样啊!您把花样画给我们,每月我给您四两银子,如何?”
四两银子!小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原来嫂子画几个花样,比她们辛苦做衣服赚得还多!
可晓棠依旧摇头,态度坚决:“我只卖成衣。掌柜的若有诚意,我们便再谈谈;若没有,我便去下一家了。”
第五章 锦绣之路
阿强的婚事,虽然因家计不宽裕而办得简朴,但村里能来的都来了,小院里挤满了人,热闹非凡。晓棠穿着李母压箱底的那件半新红嫁衣,略作修改,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合衬。当她蒙着盖头,被阿强牵着走过院子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拜堂时,阿强看着身旁的身影,眼眶红了整整一天。
婚后的日子,晓棠果然不再执着于下田干农活,而是将更多精力放在了教导小杏和阿强读书,以及她的“生意”上。
那日从第一家布店碰壁回来后,她连夜画了十几种花鸟虫鱼、吉祥图案的花样,第二天便带着小杏,挨个拜访镇上的布店。有的掌柜不识货,有的想拼命压价,最终,她们走进了镇上最大、布料也最齐全的“锦绣坊”。
锦绣坊的掌柜是个四十岁上下、眼神精明的中年人。他拿着晓棠的花样仔细端详了许久,又打量了一番她们虽然干净却难掩朴素的衣着,开口道:“花样确实别致。不过……二位这身份,这花样来历,恐怕……” 言下之意,怀疑是抄袭或偷来的。
小杏气得脸都红了,刚要争辩,晓棠却轻轻按住她的手,神色平静无波:“掌柜的若是不信,我可当场为掌柜的画一幅新的。只是,若我画出来了,这价钱,可得翻倍。”
掌柜的来了兴趣,立刻命伙计备上纸墨。晓棠也不推辞,提笔蘸墨,略一凝神,便手腕转动,寥寥数笔,一对栩栩如生的戏水鸳鸯便跃然纸上,线条流畅,神态灵动,旁边还配了几茎清荷,构图精妙。
“好!”掌柜的忍不住拍案叫绝,脸上的疑虑尽消,换上商人的精明,“娘子好画工!这样,每月八两银子,您所有的花样只供给我们锦绣坊一家,如何?”
晓棠却再次摇头,语气从容:“我不卖断。一个花样一两银子,每月至少供给贵店五个。若贵店的绣娘在绣法上有不明之处,我亦可从旁指点一二。”
掌柜的犹豫了。独家垄断自然利润最大,但眼前这小娘子的花样确实出众,而且似乎深谙绣工,若能得她指点,店里的成衣品质也能提升……他权衡片刻,终于咬牙拍板:“成!就依娘子!但娘子需保证,每月供给我们的花样,必须是独一份的!”
“这是自然。”
回家的路上,小杏掰着手指头算:一个月五两,一年就是六十两!别说二哥去京城考试,就是在京城住上一年也绰绰有余了!
晓棠看着小杏财迷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这钱不止要供你二哥考试,还要给你攒份体面的嫁妆,给爹娘攒些养老钱呢。”
小杏鼻子一酸,紧紧抱住了晓棠的手臂。
有了这笔稳定的进项,李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宽裕起来。李母不再为每一个铜板斤斤计较,偶尔还会买些时新的果子给大家尝鲜。但她节俭惯了,总说钱要花在刀刃上。
最让小杏惊喜的是,晓棠开始正式教她画画了。
“女子立世,总要有一技之长。”晓棠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耐心教导,“读书使人明理,手艺则可傍身。将来无论遇到何种境况,都能活得从容体面。”
小杏学得极其认真,她本就聪慧,又有晓棠这样的明师指点,进步飞快。三个月后,她画出的花样虽然笔触还显稚嫩,但构图和灵性已初具模样,居然也卖出了几百文钱。当她把第一次靠自己手艺赚来的钱交给李母时,李母捧着那串铜钱,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好,好……我闺女有出息了……比娘强……”
转眼间,乡试的考期近了。阿强要去省城考试,这一去便是两月有余。临行前夜,小杏看见二哥和嫂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低声说话。
“晓棠,委屈你了。等我中了举,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再不让你如此劳心费力。”阿强的声音带着哽咽。
晓棠轻轻替他整理着并不存在的衣褶,声音温柔似水:“我不要什么锦衣玉食,只要你平安归来。记住,无论中与不中,你都是我的骄傲,是小杏和爹娘的骄傲。”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阿强紧紧握住了晓棠的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阿强走后,晓棠表面依旧平静,督促小杏读书画画也越发严格,但小杏常常看见她对着阿强常坐的那个位置出神。
“你哥不在,我们更要争气,不能让他分心。”晓棠如是说。
两个月后,捷报传来——李阿强高中举人,名列全省第十七!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村,整个村子都沸腾了。县太爷都派人送来贺仪,李老爹和李母激动得语无伦次。只有晓棠,在众人的欢呼雀跃中,悄悄地转过身,用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阿强衣锦还乡那天,全村人几乎都涌到了村口。他清瘦了些,眼神却更加沉稳明亮。看到站在父母身边的晓棠时,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柔软和明亮。
“晓棠,我做到了。”他低声说,千言万语都融在这一句话里。
晓棠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那是喜悦和欣慰的泪水。
第六章 学堂与真相
盛大的庆功宴后,阿强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乡亲惊讶的决定:他要在村里开办一家学堂,让所有愿意读书的孩子,无论贫富,都能来上学。
“当年若非晓棠赠书,若非她一番鼓励,我李阿强绝不会有今日。”阿强当着众多乡亲的面,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向身旁的妻子,“读书明理,不该是某些人的特权。每个有心向学的孩子,无论男女,无论家境,都该有机会认字、知礼。”
李老爹和李母对视一眼,第一次没有对儿子这种看似“不务实”的决定提出异议。晓棠的到来,阿强的中举,早已改变了他们固有的观念。
学堂就设在李家腾出的一间稍大的厢房里。开学那天,来了二十多个年龄不一的孩童,有男有女。阿强负责教导男童经史文章,晓棠则负责教导女童识字、算术以及基本的道理,小杏在一旁帮忙照料,维持秩序。朗朗的读书声从李家小院传出,飘荡在村子上空,仿佛带来了新的希望。
一天晚上,小杏路过哥嫂的窗前,隐约听到里面的对话声。
“晓棠,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以你的才学品貌,本该有更好的归宿……”
“莫要说这些傻话。能与你携手,做些于人有益、于心无愧的事,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归宿。”
“等学堂事宜稳定了,我带你回京城看看可好?你……你爹娘若在天有灵,知道你如今安好,还做了这许多善事,定会欣慰。”
“不必了。”晓棠的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从你把我从人牙子手中救下,倾尽所有为我赎身那一刻起,世上便再无苏家小姐,只有李家妇晓棠。前尘往事,如同烟云,散了吧。”
窗下的小杏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所有。原来嫂子果真是获罪的官家小姐,侥幸未被充入教坊,却被发卖为奴,若非二哥拼死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日,小杏找到在窗前画花样的晓棠,直接问道:“嫂子,你原本……是官家小姐,对吗?”
晓棠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释然一笑,放下笔,拉过小杏的手:“你终究还是猜到了。”
她没有隐瞒,将自己的身世坦然相告。她是原京城苏姓官员的幼女,家逢巨变,抄家灭门,她因年幼且是女子,未被立即问罪,却被官卖为奴。辗转流离,直到被发卖到本县苏府(与京官苏家同姓,却非本家)为婢,遇到了在那里做工的李阿强。
“小杏,”晓棠握紧小杏的手,目光清澈而温暖,“身份地位,不过是世人贴上的标签。重要的是,我们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哥哥选择苦读奋进,改变命运;我选择隐去过往,重新开始;而你,选择努力学习,充实自己。这些选择,远比我们原本是谁,更重要。”
小杏重重地点头,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和不安也烟消云散。
三年后,阿强进京参加会试,高中进士。喜讯传来时,晓棠和小杏正在学堂里教孩子们念诗。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晓棠平静地听完了报喜人的话,只微微笑了笑,转身继续领着孩子们诵读,声音温润如玉,仿佛那巨大的荣耀与她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她从容的把握之中。
第七章 更上一层楼
阿强被外放至邻省一县任知县。他坚持要带全家一同赴任。李老爹和李母舍不得生活了一辈子的乡土,加之学堂如今已成了村里的头等大事,离不开人照应,便决定留下。而小杏,则毫不犹豫地选择跟随哥嫂一同前往。
临行前,晓棠和阿强将学堂郑重地托付给了村里几位德高望重且支持此事的族长和长辈。这几年来,这间小小的学堂已培养出了两名秀才,五名能在镇上店铺担任账房的学生,更有无数个能读会写、明事理的孩子。读书声,已成为这个村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马车缓缓驶出村口,小杏回头望去。熟悉的村庄在晨雾中渐渐模糊,唯有学堂方向传来的阵阵读书声,依旧清晰可闻,悠长而充满希望,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嫂子,到了任上,我们还办学堂吗?”小杏转过头,充满期待地问。
晓棠与阿强相视一笑,阿强开口道:“办,自然要办。不仅要办蒙学,还要试着办一所女学,让你嫂子这样的才女,都能有施展才华、教化一方之地。”
阳光透过马车车窗照射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三人身上。小杏看着哥嫂并肩而坐的身影,哥哥沉稳坚毅,嫂子温婉睿智,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深情。她忽然彻底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不是家世财富的相当,而是志趣品德的相合;不是聘礼嫁妆的堆砌,而是彼此心灵的成全与扶持。
就像她的二哥李阿强和嫂子苏晓棠,一个出身农家,一个曾为官眷,看似云泥之别,却因心底的良善、坚韧与对知识的尊重,携手闯过风雨,共同开辟出了一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康庄大道。
而他们的路,以及小杏自己未来的路,都正如那诗中所说,才刚刚开始“更上一层楼”。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