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最近越来越冷,比以往更希望白天出太阳,晚上见星光,回到家还有一炉火,暖暖的燃着。
图|动脉影 ©
物道君语:
冬夜来了,它却没有带来黑暗。
最近越来越冷,比以往更希望白天出太阳,晚上见星光,回到家还有一炉火,暖暖的燃着。
冬天,是一个很需要光的季节。
而当我看见这件漆器的时候,身上涌起一丝暖流,感觉被弥补了一般。
颜色深沉,热乎乎的,想起在炉子边烤火的时光。盘边闪着五彩斑斓的光,那是夜里的星星。盘心红红,那是冬日的小太阳。
它就像冬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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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想要的光,闪闪发亮,就像漆器上的螺钿。
螺钿的“螺”,是用螺壳与海贝磨制成人物、花鸟,或文字薄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看见夜光如小小波浪一般闪动。而螺钿的“钿”,就是镶嵌的意思。
螺片与漆,一个闪烁如星,一个漆黑如夜,它们的结合,令人想起星光璀璨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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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们都向往星空,知道“人是散落的星辰,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在宇宙伊始,与天上的星辰都出自同一母体。”
古人虽不懂这样浪漫的宇宙科学,但却不影响他们喜欢、追求明亮晶莹的美。
最初,他们向往的是金银镶嵌,但因为太过奢侈,唐朝后期曾两度下令禁止民间私造“金银平脱”漆器。
而到了宋代,机智的漆匠发明了替代版的“薄螺平脱”。匠人们把螺片打磨得几乎“薄如纸张”,以便代替金、银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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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片虽然较“漆面”来说“厚”一点,但稍不注意,就会刻穿、磨穿。所以,匠人们都很细致的雕刻、研磨,力度均匀,一刀到位,不会反复拉扯、打磨。
而到了明清,流行的“软螺钿”更是要将螺片厚度控制在0.1——0.3毫米。
甚至,还想出不止要螺钿,还要将各种珍贵宝物通过雕刻,然后依据它们自身的质感、色彩、纹理,进行重组,最后镶嵌在一起。
比如这幅挂屏,蓝漆地上镶着青金石、碧玉、白玉、玛瑙……变成莲花、鹭鸶与山石的造型,意喻“一路连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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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作家说:“有些光,要等到日落之后,才能更加清晰的闪耀黑夜。”
而漆器的光,就是螺钿。虽然光亮微弱,却闪烁着不同光亮和精彩,夜空从此不再漆黑和寂寞。
而那些星星一般的螺钿,还是一个预言,预示着明天万里晴空、暖阳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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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想要的光,还是温暖和煦的,就像雕漆中的剔红。
虽然雕漆重类繁多,剔犀、剔红、剔彩、剔绿、剔黑……但因中国历来尚红,所以传世的多为“剔红”漆器。
剔红,是在朱漆上用刀雕出纹饰。听起来步骤简单,因为漆层很薄,所以为了能让雕刻有足够空间,漆层必须要厚。
而能够进行雕刻的漆层,一般在8-15毫米。可想而知,层层涂漆,一般需要数十层或百多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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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制作一件雕漆从制胎、上漆、打磨、作画、雕刻,需要数月甚至数年时间。
但是这种凹凸感极强、立体鲜活的美,依然深深吸引着人们。直到明代,雕漆工艺发展到了顶峰。
明代的漆艺巨著剔红《髹饰录》这样形容剔红:“髹层之厚薄,朱色之明暗,雕镂之精粗,亦甚有巧拙。”
明成祖朱棣对雕漆极其偏爱,永乐年间的“剔红”美不胜收。
比如这件盒子,红得明艳大气,红梅在松竹林间凌寒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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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件盘子虽在颜色上没那么眼前一亮,但却给人宁静稳重之感。
但是盘中的庭院、松石,乃至人物的五官、衣褶……都精细得让人赞叹。不免让人联想到古时宅院里的花窗。
剔红,像是匠人们用刀在朱漆上雕的一扇窗,一推开,就能看见明媚的太阳。
尤其剔红盘,仿佛一轮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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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里写:冬日之日,可爱也。
古人把冬天的太阳叫“爱日”。在诗里写“爱日温温”,写爱日“经檐暖”、“祛愁雾”、“新添春一线”。
冬天的太阳,是有春意的。一到冬天,尤其想欣赏、把玩几件剔红。温暖可爱,消去寒愁。
看到这样暖洋洋的红色,寒冷的冬天便少了许多苦,多了几分甜。
正如诗人波德莱尔说:“又苦又甜的是在冬天的夜里,对着闪烁又冒烟的炉火融融,听那遥远的回忆慢慢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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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还想要一段宁静柔软的时光。
冬季万物凋零,大地一片寂静。这样的美是很难欣赏的,就像“素髹漆器”。
它是漆器最早出现的品种,尤以黑漆和朱漆为多。
没有昂贵的金片银条,也没有珍稀的螺钿,更没有精致的雕刻,就只有一遍遍“髹漆”。
当漆器没有一切装饰,你才能静下心来欣赏、想象,匠人们曾握着它时,屏住呼吸涂刷了多少层。
而在刷漆之前,要经历选胎体,裱布,刮灰,不断修补打磨。
据说,1毫米厚的漆就要刷17遍,接着要等自然阴干之后再刷下一层,所以一天一般只能刷2到3层。
古时候,如果不小心把漆刷皱了,那就要重新打磨平整,再用漆修补。
看似单调,却最是含蓄、意味深长。
比如一件好的黑色漆器,颜色要“正黑”,不能偏色。
如果追求光滑感,就要像黑玉一般,温润而泽;如果追求磨砂感,便要如乌木一般,古朴黯雅。
不知道黑漆古琴弹奏出的声音,是不是真的有穿越时空之感,轻盈或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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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红髹,也就是朱红漆器,颜色的明暗很难调和,特别考验漆工对颜料的选择。
有的像巧克力一般醇厚;有的红中带点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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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红与黑结合,便让人回到战国、两汉,那个“万物皆可漆”的时代。
马王堆墓中有几件器物,朱漆为底,黑漆绘图,中间写下“君幸食”,“君幸酒”,便是吃好喝好的意思,这句祝福又赋予了漆器几丝温暖和温情。
也许辛追夫人,在用这个漆盘的时候都没那么孤独了。
不禁让人想起日本一位漆艺师说:“漆器有一种陶器和玻璃所没有的温度,当把漆碗里的食物放进嘴里,能感到一点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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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块战国漆盾,相比红黑食器多了一种黄色。上面的黄漆,就像冬天的糖炒栗子。而红黄交错,就像缓缓飘落的叶。黑色又像泥地中最坚硬的岩石。
一种来自自然的厚重,在漆器中生发出来。
就像《漆涂师物语》里写的:用手触碰“涂物”,一直仔细观看,就能看到漆树所生长的那个幽深森林。听到静谧、阴暗、细微的声音,想到树皮上匍匐环绕的甲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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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髹饰录——漆的故事》里说道:“一棵16年的漆树,一年的产漆量只有250克。”而三斤生漆,只能熬一斤大漆。因此,有个说法叫”百里千刀一两漆”。
历经时间沉淀的漆器,就像冬天一样,春生、夏长、秋收之后,来到享受丰收、休养生息的时节。
这时,比以往能更清晰地感知时间,想要怀旧……
冬夜漫长,夜来了,它却没有带来黑暗。
因为漆器一般的冬天,有光有暖,有太阳,有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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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以一首马雅可夫斯基的诗结尾:
已经过了一点。你一定已就寝。
银河在夜里流泻着银光。
我并不急,没有理由用电报的闪电打搅你,
而且,如他们所说,事情已了结。
爱之船已撞上生命的礁石沉没。
你我互不相欠,
何必开列彼此的苦难,创痛,忧伤。
你瞧世界变得如此沉静,
夜晚用星星的献礼包裹天空。
在这样的时刻,一个人会想起身
向时代,历史,宇宙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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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物道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