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联 12 年的老同学微信突袭,发来一堆购物清单让先垫付,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15 01:17 1

摘要:我在地铁上刷手机,屏幕里密密的微信群消息像菜市场的吆喝,一串串红点怼着我的眼角发酸。

我在地铁上刷手机,屏幕里密密的微信群消息像菜市场的吆喝,一串串红点怼着我的眼角发酸。

十二年没说话的老同学突然冒出来,头像还是那张高中时候在操场边的合照,她笑得很直,眼睛上的浅褶子根本抹不掉。

她在微信里发了一个长条的购物清单,我扫了一眼,奶粉两罐,纸尿裤三包,电风扇一个,蓝牙耳机,洗衣液两箱,猫砂四袋,甚至还有口罩和冻干草莓。

她说“先帮我垫付一下,今天没法用卡,明晚还你。”

我手指停在屏幕上,地铁在拐弯的时候轻轻晃了一下,我的胃也跟着晃了一下。

你谁啊,你怎么突然就带着一个超市跑进我的手机里?

她后面跟了一条语音,“傅野,是我,沈楠啊,高一四班,你记得吗?”

我记得她的名字有个楠字,一写就木头三棵,再加一个心烦的感觉。

我点开她的朋友圈,空白,只有一条去年的分享,奥体中心的灯泡在雨里打着冷光,她配的字是“累,但值得”。

我不知道她是累什么值得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困,很忙,很穷。

“你现在在哪儿?”我发过去。

她秒回,“在合肥北边物流园,你帮我先下个单呗,地址我发你。”

我盯着那一堆东西,脑子里蹦出三个词:孩子、猫、仓库。

我的脑子总是这样乱跳,我坐在地铁里又想起高中时候她蹲在窗边借我的水彩笔,嘴里咬着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老师问她作业,她说“忘了拿”,她把棒棒糖拿出来含糊其辞的笑。

十二年过去,棒棒糖不见了,清单上倒是有了冻干草莓。

“为啥不自己下?”我问她。

她回了一串,“卡限额,绑定的号被封了,没时间,今天要发货,不然我这边就得赔违约金。”

她说的每个词都像从直播间里跳出来的,我在广告公司里也听过客户讲,流量啊,链路啊,转化啊,违约金啊,这些词比菜市场的词都更吓人。

我还是犹豫,真的犹豫,犹犹的那个样,“你先转一部分我再下。”

她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

然后她发了两张照片,仓库里一个灰色的风扇靠着墙,旁边是纸箱堆到天花板,胶带在地上滚了一地,照片里有个男人的背影,他戴着一顶褪色的帽子,左手夹着烟,右手夹着手机。

“这是我们仓库,”她说,“老板不肯先垫,我只能找人帮忙。”

她又补了一句,“我不是骗你,我要是骗你我也不拿这点破东西骗吧。”

我吞了一口口水,地铁进站,门开了又合,我没动,坐在角落里看屏幕像看另一个城市的天气预报。

我回她,“你给我发个语音,说清楚。”

她发了一段很短的语音,空气里有风声,她说,“我,沈楠,四班,坐你后面那排,你当时借我作文纸,老师还说你字好,你别想太多,我是真的急。”

风从她话头里穿过去,吹得我皮肤发干。

我也发了语音,“你先抖个音出来我看看。”

她笑,“我不是做那个的,我是给人供货的。”

我夹着手机站起来,下车,走到站台的角落里,我知道我今天得去甲方那儿重新做一版提案,我知道我妈晚上要吃鲫鱼汤,我知道我这个月的信用卡还没还,我也知道老同学突然来找我借钱是一个不应该发生在今天的事情。

但它发生了。

我给她打电话,她接了,背景里好像有货车的倒车声,滴滴滴,带着刺。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

她喘了一口,“我在帮一个小主播做团购,已经预售了一波,仓库这边卡的,我这边要先付给供货的,等晚上他们那边结算,我才能拿到钱,我知道你会有怀疑,你要不先帮我买电风扇和奶粉,其他我找别人。”

她一口气说完,像刚跑完800米,停在终点,手撑着膝盖,一抬头看我。

我突然想起她在操场上跑步的样子,前胸后背都是汗,笑得像风吹过雏菊,老师在一边喊她名字,她回头摆摆手,几乎不回头。

“你结婚了?”我没忍住问。

她停了一下,“嗯,去年,老公跑物流,整天不在家。”

我又问,“孩子呢?”

她又停了一下,“没有,先忙着。”

我看着清单上的奶粉和尿裤,我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接她的话。

她轻轻笑了一下,“奶粉是给客户送的,尿裤也是,我不生孩子的时候也买这些。”

我赶紧改口,“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说,“我知道,你还是那个嘴笨的。”

我笑了一下,我其实嘴不笨,工作里我能把一个卖不出去的柠檬水吹成夏天的必需品,但面对一个老同学,我突然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学生,手里拿着粉笔,站在讲台前,只有白板和尴尬。

“你发链接,”我说,“我看看金额。”

她发了五个链接,我一看,合计下来五千多。

我心里算了一下,我这个月的到手工资八千,房租一千五,爸妈的医疗险每月一千,信用卡零零散散五千,合计起来我是一个有骨头的纸人。

我回她,“我最多两千,剩下你找别人。”

她沉默了十秒,看得出来,她在想办法用十秒的时间把一个仓库压缩成两千块的体积。

“算了,”她说,“电风扇加奶粉,加一个耳机,凑到两千吧。”

她给我地址,我把链接放进购物车,手指点着点着,心跳像在帮别人跑步。

“你保留一下发票,”她在电话那头提醒,“到时候好报销。”

我说,“你要我发快递到你那?”

她说,“对,地址你看微信。”

我看微信,她发来一个“合肥市新站区X物流园三区十四号”,一个很具体很冷的地址,我突然想到我妈问我“吃啥”,我说“随便”,她就问我“随便在哪里买”,随便有地址。

我先买了一把风扇,选了一款中等价位的,带遥控,风量 15 档,评论里有人写“声音不大,够用”,我喜欢这种评论,像一个同事说“还行”。

奶粉我挑了个品牌,她指定了“3 段”,我看价格,嘴里冒出一声哧。

耳机是一个小牌子,看起来很轻,评价里有人说“音质一般,但值这个价”。

我都下了单,我的支付宝弹出一串笑脸,它笑得很熟练,我一点也不想看它。

她发了一个“谢谢”,很快,很轻,很像把门轻轻合上又打开,“我晚上结算了就转你。”

我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去公司,路上的太阳是八月的太阳,黄灿灿的,烫,空气里像有人在烧铁,热得有点焦。

我们公司在一个旧写字楼的第六层,楼梯很窄,电梯很慢,保安每天都把拖鞋放在门口,他说“脚气要透透气”。

我打开电脑,眼睛前面又是一堆表格和关键词,我在这堆关键词里拍打,就像一个小鸭子在下水,我的羽毛理得很顺,我要把一个小店的外卖做成“就近、及时、恰到好处”的感觉。

我的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是沈楠发的图片,她拍了她的手臂,皮肤晒得发红,还有一个塑料筐,她写了四个字“我干活呢”。

我回了一句“注意防晒”。

她发了一个哈哈的表情,像一个明明很累还想要俏皮的姑娘。

这事就先搁在了今天的旁边。

下午我去甲方那儿,他们要改文案,改得我有点想把键盘吃掉,我嘴上说“好的好的,我们再斟酌”,心里说“你到底要啥”,回来的时候我在电梯里遇到我们组的小吕,他看起来没睡够,他的发际线像小雨往后退。

他问我,“你看见那条新闻吗,朋友圈里说被老同学骗钱。”

我笑了一下,“我还没看。”

小吕说,“我一个初中同学昨天加我,让我帮他抢一个手机,说是公司拿不到货,我差点就信了,你说现在人怎么都变成拿着清单的人了?”

我说,“清单都是为了证明他们还在活着。”

小吕看了我一眼,“你这句话倒是挺诗的。”

我心里想着沈楠,我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黄,我需要多喝水。

晚上我下班,骑共享单车回家,风从我的耳边钻过去,像一个小孩子在学骑车时候那种呼呼的声。

我妈在厨房里切葱,电视里播着一个家庭剧,女的骂男的,男的低头,女的最后哭,我妈把葱花撒在锅里说,“你怎么又晚了?”

我说,“加班。”

她看了我一眼,“你别总说加班,你总说加班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忙什么。”

我想解释很多事情,但我又不想解释,我端了一碗汤坐下,汤有一种滑的味道,我喝了一口,觉得温暖马上把我被风吹得干的心润了一点。

手机在桌上又震了一下,是沈楠,她说,“他们结算要到十点,我可能十一点才能转你,你睡了可以不用看。”

我回她,“我十一点还不睡。”

她发了一个“好”。

我放下手机,我妈又问,“你同学找你干嘛?”

我说,“买东西。”

她皱眉头,“你同学这么多年没联系,你就给买了?”

我说,“是。”

她放下手里的勺子,“你现在比我还相信人。”

我知道她担心,我也担心,但担心和相信在今晚被摆在了同一张桌子上,我们各拿了一边。

十点半,我在沙发上打了个盹,手机没有震,电视里的男女还在吵,吵得很有规律。

十一点过几分,她发了一个“我还在忙,明天早上转你”,后面加了一个很长的哭笑。

我盯着那个哭笑,像盯着一个城市的夜。

我回她,“行。”

我带着一点点失落上了床,风扇在头顶上转,一圈圈,我想起我买的那把风扇现在可能在路上,它在一个车厢里跟着司机去另一个方向。

第二天一早,八点,她没发,我去公司,九点,她没发,十点,她发了一条语音,她的声音变低了,“我们这边结算卡住了,那个主播的后台出现问题,我这边现在真的抽不开身,你要是实在急,我先转你一千,剩下的下午吧。”

我没有着急,奇怪地没有,我的心像一个鼓皮,被她的声折了一下,但没破。

我说,“不用急,你把你现在的事情处理好。”

她发了一个“嗯”。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给我们班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有谁跟沈楠联系着?”

群里很快有人冒泡,“有啊,她去年给我买过咖啡券。”

另一个说,“她现在在合肥。”

我问,“她怎么样?”

那个人说,“还行吧,忙。”

我又问,“你们见过她吗?”

有人回,“没,她挺神的,微信也不怎么说话。”

我看那个群头像一圈圈转,里面有几个人的名字我都模糊了,有人发了一个当年的照片,黑白的,操场上大家都蹲着,我站在人群的边缘,沈楠蹲在中间,手搭在另一女同学的肩上,她的眼睛真的是笑的。

我突然不想在群里说太多,我把对话拉回自己,继续做文案,继续把一个“家政服务”抬升成“认真生活的另一种方式”。

中午的时候她突然发了一段很长的文字,“我们昨天晚上确实出了问题,那个小主播拿了货不按约发了团购链接,平台那边冻结了他们的店,我这边先把货压着,仓库这一块让我先组织配送,我现在在打电话催他们老板出介绍信去解冻,真的很乱,我从来没觉得这么乱过。”

她把“真的很乱”这几个字敲得像很快的敲鼓。

我回她,“你没遇到过这种事?”

她说,“不是没遇到,遇到了但没这么集中,我以前在店里还安心一点,现在出来做这个供货的,整天就是微信、电话、表格,老公在外面跑车,家里老妈一个人,我恨不得分成四个人。”

我突然有一点点理解,这种理解不是完全,是那种从一个裂缝里看见对面的人肩膀的理解。

我问她,“你怎么会做这个的?”

她说,“去年疫情那会儿,店里不让开门,我在网上看别人卖东西能挣,我就进了一个供应群,里面有一个人带我们做,我开始做一些小东西,后来进入了食品,后来又跟着做宠物,做电器,我以为越做越熟,其实越做越累。”

她说的每个“做”字都像一个石头,落在地上,啪嗒一下。

我说,“你还记得我们那次校运的混战吗?”

她笑,“你就是拿着旗那个人。”

我也笑了,“我那天晒爆皮。”

她说,“我那天偷吃了两盒盒饭。”

我们像是爬在一个很细的线上,往回去的方向看,那里风暖,绿了七分,日头不那么烤人。

下午她又发,“我给你转一千了,剩下一千等我把这个人的钱拿到了就给,你要是觉得不稳,你报警吧。”

她又加了一句,“我真的不是骗子。”

那一刻我心有点软,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旁边的小吕在看段子偷笑,我突然觉得我必须做一些实际的事情来让这件事转入一个更清楚的轨道。

我说,“我晚上去找你。”

她停了一下,“你来这边很远。”

我说,“远也去。”

我喜欢把一些不确定的东西拉到眼前,不然它们就像飘在河面上的鸭子,明明在水里却看不见脚。

她发了一个位置,合肥北边的物流园,我的地图显示从我这儿骑车过去要两个小时,我不可能骑车,我要坐地铁,再转公交,再走一段。

我下了班,背包扛上肩,跟我妈说一句“晚上不回来吃”,她把筷子轻轻放下,“少喝酒。”

我说,“我不喝。”

她还是说,“少喝。”

我出门,天色有一点顶着云的黄,天津灌汤包的小摊冒着热气,我没停,我做一件事的时候不喜欢吃东西,我怕胃记住错误的味道。

地铁到站,我换了两次,公交改了一次,最后下车一片空地,风从马路对面卷过来,卷起地上的灰,剜进我眼睛里。

物流园的门口站着两个保安,他们用手挠挠腰,又指指一个小门,我进去,里面就是一排排的仓库,像巨大冰箱开着门,里面的箱子一盒一盒往外吐气。

我听见远处有女人的声音在喊号码,“二十六,二十九,三十一”,我走过去,看见一个身材瘦的女人站在一个破旧的台式电脑前,她的头发扎成很紧的马尾,汗粘在后颈,她拿着一个一字板不停地贴标签,她就是沈楠。

她看见我,先愣,再笑,笑里有一个小小的破碎,“哎呀,你真来了。”

我说,“我怕你骗我。”

她不生气,她比我想得更不生气,她把手里的板放下,“你要是怕,就更要来看看。”

我环顾四周,仓库里有八九个人在搬东西,最里面的角落有一个电风扇,铁网有点生锈,风吹出来带一点粉尘的味道,像早晨楼下的干扫。

她递给我一瓶水,“别嫌热。”

我喝了一口,水是温的,不甜,与这个地方比较,不坏。

她带我到外面,坐在一个水泥凳子上,四周车来车往,有一个人腿上有纹身,另一个人手上戴着黑的护套,我听见很低的音乐剩在某个车里。

她说,“我们昨天真的乱,那个主播其实是个大学生,没什么经验,他们把链接挂错了,买的人多,平台怀疑有刷单,就给冻结了,他们那边说要解,解要时间,他们的老板不肯马上出钱,我们就这样卡着。”

她说话的时候不停看手机,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怕摔,她的眼底有一个乌青,没有很浓,轻轻的。

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份供货?”

她手托着下巴,笑,“你看我这样,穿个背心在仓库里跑来跑去,你觉得我能去办公室坐着吗?”

我说,“你当年成绩很不错啊。”

她说,“成绩不错也没用,生活没考我选择题,它出的是问答,我写不完。”

我一直在被她的言语撞到某个柔和的地方,我突然想把那些柔和的东西拿出来晒晒太阳。

我问,“你刚才说你老公跑物流,他知道你今天找我吗?”

她摇头,“他这两天在外地,我不告诉他,他知道了会说我傻。”

她像在说一个很温柔的秘密。

我说,“你今天给我转了那一千已经够了,剩下的你别急。”

她摇头,“不是钱的问题,是这个世界太快了,我跟不上。”

我沉默,我没有办法保护她,我也没有办法让这个世界慢下来,我只能坐在这个水泥凳子上,把手心里的汗擦在裤子上。

她突然站起来,“走,我带你去仓库里看看,你买的风扇今天到了。”

我跟着她进仓库,她带我到角落,指着一个纸箱,“你买的那款,我们给一个小仓分了四台,这个是你的,有个邮票。”

我把纸箱摸了一下,纸箱的棱角有点割手,我想起昨天在购物车里点点点的手,觉得今天这里的纸箱是我昨天的每一个点。

她说,“奶粉在那边,耳机在这边,我得称一下。”

她拿着一个旧电子秤,“嘀”的一声,她把耳机放上去,好像在称一个苹果的重量。

我问她,“你小时候不喜欢苹果,只喜欢橘子。”

她笑,“你还记着。”

我记得的事情很奇怪,重要的我总忘掉,小事我总把它们拿起来看。

她忙完,又坐回到那张小凳子,她像一个被太阳晒过的树叶,有一点卷,有一点黄,但还是柔软的。

她突然说,“你介不介意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我说,“你看吧。”

她给我看了她手机里的一堆表格,表格里是订单号、手机号、地址、品类、数量、备注,每一行都很紧凑,她的手一滑过,就像在弹一个没有声音的琴。

我说,“这是你的世界。”

她说,“你看我用的词是不是很像你们广告公司讲的那个,链路、转化。”

我点点头,她把手机合上,“我以为我能掌控它,结果它掌控了我。”

她看着我,又说,“小傅,你会不会觉得我设了一个局骗你?”

我说,“你要骗我,你现在就会让那些人把你拍下来,让你哭,我就会把你拉黑。”

她笑,“那我不骗你了。”

她把头发往后撸一下,我看见她脖子上一根细细的链子,链子的铆子像一个小星星。

她突然起身,“我去跟那个老板说一下这个耳机的账,待会儿我们去吃碗面。”

她消失在一堆箱子里,我看着她的背影,背影像一个剪得很整齐的剪影,我在心里把她放进一张白纸里,纸上写四班 38 号。

她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小纸条,“我们去门口的面馆,没空调,凑合。”

我说,“凑合。”

我们走到门口,面馆的牌子有一点儿旧,油渍粘在边上,里面坐了三四个人,老板娘在一个大锅里烫面,她的手很快,慢慢地喷出来的蒸汽像一层薄的布,把整个屋子盖了起来。

我们每人一碗牛肉面,牛肉切得很薄,面条黏在一起,我拿筷子夹了一下,面条散开,汤往我手背上跳了一下。

她吃得很快,像别人抢她一样。

我问她,“你当年去哪里了,毕业之后。”

她说,“去南京餐厅,后来回合肥,开过一个化妆品店,后来我妈生病,店关了,我去给别人做小程序客服,做一段又换,最后进了这个供应群。”

她说得很随意,像在说天气,晴转阴,阴转雨,雨转晴。

我说,“你就这样过了十二年。”

她笑,“十二年也没什么,就是把冬夏听清楚。”

我们吃完,她站起来,“你今天在这边待一会儿,我给你转第二笔。”

我说,“不急,你把事情处理好。”

她说,“你难道真的不怕我跑了?”

我说,“你跑了也就这样了,我有时候也想跑。”

她看我一眼,“你跑往哪儿?”

我说,“往一个没有我妈问我吃啥的地方。”

她笑出了声,她的笑有点像哭。

她转身又回到她的仓库里,我在外面打了一个电话给小吕,“我在一个仓库里,真的。”

小吕哈哈,“你是去体验生活吧。”

我说,“体验的是别人每天的生活。”

小吕说,“你别掉坑啊。”

我说,“我看看再说。”

我挂了电话,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热的粉尘,像一条很细的蛇爬上我的脚裸,我不是怕蛇,我只怕这个地方拽走了我很多本来不想被拽走的东西。

一小时后,她出来,手上拿着手机,“我给你转了,剩下一百我明天还你。”

我说,“不用再说了,【收款通知】我看到了。”

她的眼睛像被抹了一层油,亮了一点,她举起手想要拍我的肩膀,最后没有拍,她把手收回去,她还在介意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说,“我走了。”

她点头,“我送你到门口。”

我们走到门口,她不得不回头,她回头那一下,我看见她的背上有一道汗的折痕。

她说,“谢谢,你是第一个没有问我太多的人。”

我说,“我问了,我问了很多。”

她笑,“你问的是你自己的事。”

我没有否认,她的每一句话都有阳光激出来的尘,我只是把它们吹开。

回家的路上我又坐了公交,又坐了地铁,车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老人拎着西瓜袋,小孩拿着弹弓,年轻人头发染成一块蓝,我不想看手机,我把它塞进包里它就安静了。

到家,我妈在沙发上睡着,电视还在说话,我把电视关了,她醒了,问我,“你吃了吗?”

我说,“吃了。”

她说,“那就好。”

我去洗澡,水突然很冷,我打了一个冷战,我想起沈楠的仓库那条汗折痕,那是她对抗这个夏天的姿态。

洗完,我给她发了一句,“我到了。”

她回,“我还在忙。”

我说,“你忙吧。”

她说,“嗯。”

第三天,我去公司,老板叫我进会议室,他说,“我们有个小型直播项目,你去跟一下,我们不会做大主播,做一些日常的小东西。”

我说,“行。”

他又说,“你认识做供应链的人吗?”

我突然想起沈楠,我又突然不想把她拉到这个项目里,我觉得她已经很忙了,我不想变成一根又塞进她世界的草。

我说,“我问问。”

中午的时候她又发来一个链接,“你能不能帮我拍一下这个洗衣液,我用你的地址先收,明天我让人上门取。”

我看着那个链接,眼睛有点顶到头皮,我回她,“你这次还是卡吗?”

她说,“不是,我这边信任的问题,我用你的地址更稳。”

我突然笑了,我靠在椅子上,我的椅背吱呀,我给她发了一句,“我不是你的信用卡。”

她发了一个大笑,我看着那个大笑,我知道减掉这个事情的重量,我又知道这个事情的重量不会减掉。

我给她打电话,“你把我当仓库了。”

她说,“偶尔用一下。”

她停了一下,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我也不喜欢,我只是在这条路上跑,我希望有人在路边上把水递给我。”

我把昨天的那瓶水拿出来喝了一口,水变凉了,不甜,与这个电话比较,不坏。

我说,“拍吧,你明天把人安排好。”

她说,“好。”

我拍了两个洗衣液,款式很普通,蓝瓶子,我喜欢普通的东西,它们不争,我也不争。

晚上我在小区里跑了两圈,我跑步的时候总喜欢听别人的聊天,小区里几个阿姨在谈隔壁谁家的猫,又说起某个男孩上补习班,我跑过他们,空气里的红薯香黏在我的鼻子上。

我跑完,我手机震,沈楠发了一个“明天十点人到”,她后面加了一个“真的麻烦你”,真的的那两个字像一个打湿的毛巾,轻轻擦了一下我的脸。

我回她,“别说麻烦,你也没说求我,你只是说一个事情。”

她说,“我总怕你误会。”

我说,“我总怕我误会我自己。”

她发了一个“你很奇怪”的表情。

我说,“我是这样的人。”

第二天十点,有个小哥按门铃,我从门铃看见他穿着一个泛白的 T 恤,他手里拿着一个单子,我打开门,他笑,“取洗衣液。”

我给他,他把单子递给我,我签了名字,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是一个小商贩,我在用笔把自己写进一个账本。

下午的时候,我给她发,“取了。”

她回,“好。”

忽然之间,她又发,“你有空吗,我想问一个事情。”

我说,“你说。”

她说,“你们公司要不要做一些小的供应,我可以给你们一些便宜的东西做福利。”

我盯着这句话,看着它的每一个字在我的屏幕上微微晃动,它是一个手伸过来,我要不要握住?

我问老板,他说,“我们可以试试,你让她发目录。”

我把这个消息转给沈楠,她很快发了一个目录,里面细碎的东西一堆,纸巾、洗手液、咖啡、零食、牙刷、拖鞋,我看着这些,我觉得我们公司可以给员工发一堆拖鞋,在办公室里跑来跑去,让我们像家一样。

老板看了目录,说,“有些可以,你让她送两箱咖啡先试。”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发了一个干嘛都见怪不怪的“OK”,我又看到她在为生活建立一些很细的桥。

两天后,咖啡到了,我们公司的人欢声雷动,他们拿着拿铁在桌子上敲敲,我看着这景象,心里有一点奇怪的自豪,我像一个在山腰找到了泉的人,拿着一个小铁桶,有点笨但满。

我给她发,“那咖啡不错。”

她回,“那你下次要什么?”

我说,“拖鞋吧。”

她说,“拖鞋也行。”

她又发,“你帮我跑一跑这个项目,你也能拿点手续费。”

我笑,“你开始让我做你的小工了。”

她笑,“你开始被我拉进来了。”

我们互相笑着,我们像在一个小河里扔石头,水花出来一点点,溅到我们各自的脸,冷,温。

一周过去,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里面的人说,“你是傅野吗?”

我说,“是。”

那个人说,“我们是平台的客服,你本周有一笔异常交易,麻烦核验一下。”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我看着窗外,风在移动,树影在移动,我突然想起沈楠,她的那些异常,她的那些解释。

我说,“哪一笔?”

那个人说了一个单号,我查了一下,是我买的那耳机。

他问,“你是否参与了非正常购买行为?”

我说,“没有,我买给朋友。”

他说,“好的,我们只是确认。”

电话挂了,我心里一震,我给她发了一个,“我刚接到平台电话,他们说异常。”

她回,“你不用管,他们在做例行的排查。”

我回,“我还是会管。”

她发了一个“明白”。

我去找老板,说这个客服电话,他让我们别参与太多,他怕我们公司被拉入一个不该拉入的名单。

我又给她打电话,“我们老板不想做这个福利了。”

她沉默了一下,“好吧。”

她的好吧像一个在夏天里放了气的轮胎。

她又说,“我今天也决定不做那个主播了。”

我问,“为什么?”

她说,“你被问了异常,我也被问了异常,我不想被问。”

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在悄悄地拖着很多人的脚踝,他们以为自己在跑,其实在原地消耗。

我说,“你打算做什么?”

她说,“先修修仓库,把我自己的小店做起来,别人那么快的,我先慢一点。”

她说到慢的时候,声音里有一个很柔的地方,我把它捧起来。

我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说,“你来帮我做个公众号吧,我知道你会这个。”

她说得很认真,我心里笑,我这个不会的东西比这个会的还多,但我还是说,“可以。”

她发了一个“谢谢”。

我开始帮她设计一个很生活化的公众号,我用朴素的词,我用适合合肥的句,我把每一个东西都写成一个人,我写“拖鞋不只是拖鞋,它是你在办公室里你自己的一双软脚”,她看了,发了一个“你还是那么假”,我觉得被她看穿是一件舒服的事。

我们慢慢地把这个公众号从无到有,我在晚上做文案,白天做广告,中间夹着几个她发来的“我又要下个单,你帮我垫一下”的请求,我有时候答应,有时候不答应,我不想成为她的哪一个固定的水龙头,我更想成为她的隔壁的窗。

有一天她突然发来一条很短的消息,“我妈住院了。”

我没有问为什么,我说,“我来了。”

她发了一个地址,是市一院,我在那儿看见她,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很瘦,她的眼睛更小了,她看我,“你还要来仓库吗?”

我说,“今天来医院。”

她说,“我妈需要做一个小手术。”

我说,“小的很小吗?”

她说,“其实不小,我只是怕你害怕。”

我没有害怕,我只觉得这个世界很厚,它把我们放在它的某一页上,我们翻了又翻,还在同一页。

手术做完,医生出来,说的都是专业话,我们都只听懂一半,我在走廊的那盆盆栽旁边坐着,我给她买了一杯温豆浆,她拿着,手还是一点点发抖。

她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次联系你吗?”

我看着她。

她说,“我一直不敢联系同学,我觉得我混得不行,我把你们都当成一个镜子,我怕看见我自己。”

她停了一下,又说,“那天我在仓库里,我真的没办法,我翻了我的朋友列表,大多数人都是做这个行业的,能帮的也都这样,你的名字跳出来,我就点了。”

她的“点了”很轻,我在心里对她说,“你点的是一个人”。

我说,“我不代表我们班。”

她笑,“你代表你自己。”

我说,“我也不代表自己很多时候。”

我们一起在医院的长凳上坐了一个下午,阳光从窗户爬到地上,像一个缓慢的动物,我们不说话,我们听隔壁床的孩子哭,我们看护士推着药车,我们想一些没有答案的事。

晚上我回家,我妈问我,“你今天去哪里?”

我说,“医院。”

她又问,“谁?”

我说,“同学的妈妈。”

她点头,“人要帮人。”

我笑,“我知道。”

时间过去,公众号有了几十个关注,我们每周发两条,她在文章里放一个小抽奖,送一个小小的耳机,谁留言她就给,赞也不多,她说,“慢慢来。”

我说,“慢慢来。”

我们在这条慢慢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障碍,她的仓库被这个物流园要求搬迁,她不得不找新的地方,她给我发了三十个地址,我看了一眼就头疼,她说,“你帮我看哪个更好。”

我拿出地图,我挑了一个靠近地铁口的,她说,“租金贵。”

我挑了一个靠近三环的,她说,“远。”

我最后挑了一个既贵又远的,她笑,“你在开玩笑。”

我说,“我在告诉你选择题的可怕。”

她说,“你不要看不起选择题。”

我说,“我只是害怕问答题。”

她在沙发上躺着,她说,“我也怕。”

我们都怕,我们都在怕里找一个温暖的词。

搬仓库那天,我去帮她搬,阳光很大,她在晒,她在背箱子,她的背再次出现了那个汗的折痕,我站在旁边看着她,我突然有一个想法,我想要拍下这一刻。

我问她,“我能拍你吗?”

她说,“你拍吧,别拍太丑。”

我笑,“你不丑。”

我拿手机拍了她的背影,她朝我摆了摆手,我把这个照片放到公众号的一篇文章里,我写了一个标题,“仓库是我们看不见的城市的心脏”,她说,“你又假了。”

我说,“我就这样。”

她点头,“你就这样。”

两个月后,有一次晚上,她突然给我发了一堆信息,一堆很乱的句子,“我在外面撞到一个人,他问我要钱,被误会,我跑开,他追,我怕,报警,警察来,处理。”

我看着这些,我立刻给她打电话,她接了,她在喘,背景里有车,灯,声,跑。

她说,“不是大事,吵了一架。”

我问她,“你在哪儿?”

她说一个地址,我说,“我来。”

我去了,她在马路边,她靠在一个路灯杆上,她看着我,她笑,“你总是赶来。”

我说,“你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叫人。”

她说,“我对不起你。”

我说,“你不要说对不起,我没有被你伤到。”

她突然眼睛红了,她说,“我不是那种会骗你的人。”

我说,“我知道。”

她说,“你知道的时候我才有力气。”

我把她送回到新仓,她的老板在门口,问了两声,我没有答,她进了仓库,把她的手机拿出来,给我看一条收款记录,她说,“我没骗你。”

我说,“我知道你没骗我。”

她说,“我还你最后那一百。”

我说,“你别这么刻意。”

她说,“我就是这么刻意。”

我们到此把这个“垫付”的事情念完一遍,它像一本薄薄的册子,我们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里面有几道题,我们都写了,我们的字很普通,我们的答案也很普通。

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再有“垫付”,我们有过很多聊天,仓库,供应,客户,朋友圈,公众号,彼此之间有一些很小的事情,我妈做了炖肉,她在朋友圈点了一个赞,她说她想吃,我说来,我妈说来,她没来,她说她忙。

冬天到了,仓库里冷,她说冷,我给她送了一件毛衣,她让我的妈挑的颜色,我妈挑了一个浅灰,说显白,她穿上,站在仓库门口拍了一张,我在手机里看,她的脖子不那么瘦了。

又一年的春天,桃花开,她给我发了一个短视频,她站在河边,风吹她头发,她把头发往后拢,我看着这个动作,我竟然觉得这其实就是十二年的归位。

有一次我们一起坐在一辆公交车上,她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有点像小品?”

我说,“像。”

她说,“谁是那个搞笑的?”

我说,“是你。”

她笑,“你就是那个托。”

我说,“庞大托业。”

她笑得差点把眼泪笑出来,她问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还会这样联系吗?”

我说,“你只要不失联,我就不失联。”

她说,“那你永远别失联。”

我说,“你也是。”

我们答应了一个很简单的事情,简单到可能会被忘掉,但我们还是答应了。

然后有一天,她跟我说,她要去上一个小课,学如何做微供,她说她要换一个工作流,我说你去,她说她去。

她去,回来,发来一堆笔记,几个关键词,“库存管理、客户维护、信用打分”,我看着这些笔记,我想起十二年前我们的语文笔记,抄了三个排比,然后忘记了现代诗。

我问她,“你喜欢写吗?”

她说,“写这个我喜欢。”

我说,“写诗你也喜欢啊。”

她说,“写诗我不喜欢,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我说,“现实和诗不冲突。”

她说,“冲突,我怕我生活里的现实把诗咬烂。”

我没有再说,我知道她在保护她的现实,我也在我的现实里保护我自己。

最后有一天,她给我发一条消息,“我把那个购物清单删了。”

我问,“哪个?”

她说,“那天那一堆,我留在聊天里一直没删,我今天删了。”

我说,“为什么现在删?”

她说,“我不想把你当成一个清单,我不想把我自己当成一个清单。”

她的这句话像一个很圆的石头,落在一个很平的湖里,水纹一圈圈扩开。

我说,“我们都是清单的人,我们也不是清单的人。”

她说,“你可别又假了。”

我笑。

她说,“真的。”

我说,“真的。”

我们一直在这两个字之间走来走去,我们不是很会走,我们走得奇怪,我们走得真。

某一天的黄昏,我在办公室里收桌子,她突然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小小的桌布,上面放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是她妈妈做的冬瓜汤,她说,“你妈说冬瓜汤要加蚝油,你妈真是很有学问。”

我把这句话发给我妈,她哈哈,她说,“我胡说的。”

我说,“你也有学问。”

我妈说,“我有你的学问。”

我笑,我把这份笑传回她,她回了一个笑,我一直觉得两个笑之间的距离就是一个城市的宽度。

直到有一次秋天,她给我发来一个小视频,她站在一个很小的舞台上,她在讲一个供应的分享,她的声音很稳,她的手很干净,她说,“我们不做不靠谱的事,我们只做相信的事”,我在手机前看着她,我觉得那句“我们只做相信的事”是我给她写过的某一句话,却又不是,它是真的她。

我给她发,“你终于不是那时候的垫付女了。”

她说,“你也不是那时候的小托。”

我说,“我们都不是那时候的人了。”

她说,“我们都是现在的人。”

我去她的仓库,她给我看她的新的货架,她说她不做任何带问题的东西,她要做很清楚的供应,她要慢慢地把自己从那个太快的世界里抽出来,她要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把每一个东西的重量测一遍。

她挥挥手,像在挥一个很大的旗,我笑,我看见她背上的汗折痕不见了,她穿着一件干净的 T 恤,她的肩膀不再那么紧,她像一个冬天里被阳光照到的墙角。

我们在这个故事里,关于那次失联又突袭的购物清单,我把它讲了很长,讲到它不再是一个清单,它是两个城市之间的一条线,线的两头有人,一个在仓库,一个在电脑前,他们偶尔互发一个笑,他们偶尔互相递一杯水,他们偶尔把那段过去拿出来,像翻书一样,翻到一页,笑一下,合上。

你要问我,“你为啥那天就帮了?”

我不知道,我就是帮了。

你要问我,“你会不会被骗?”

我不知道,我就是没被。

你要问我,“以后呢?”

以后就是以后。

我知道你觉得这样不完美,你要一个完整的句号,你要一个更戏剧的事件,你要一个清楚的区域,但我没有,我就是给你这些碎掉的东西,它们是生活,它们才是我们在里面能摸到的东西。

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知道她现在的公众号每篇有两百个赞,她的仓库有一条宽的通道,她妈妈的冬瓜汤有蚝油,她的老公在晚上会回家,拿一碗面,她的猫砂摆在墙角,她把这一堆东西用一张纸记着,那张纸不是购物清单,是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生活里的方式。

我从她那边出来,走到路口,风有一点甜,我突然觉得十二年其实很短,我们只是把一个季节拖长了。

那天夜里,我在窗边坐着,风扇在头顶转,那个遥控器躺在桌上,我摸了一下它,它像一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存在的东西,静,很静。

我发了一句“晚安”给她,她回了一个“晚安”,我们两个人在两个晚之间关掉了灯。

第二天她发来一个小句子,“我今天不需要垫付了。”

我笑,我说,“很好。”

她说,“你也很好。”

我说,“我们都好。”

她说,“嗯。”

我们把这个“嗯”放在了我们生活的每一天里,我们在其中走,跑,坐,喝水,工作,偶尔看一看那些无聊的电视,偶尔去医院,偶尔买鞋,偶尔在一个小的面馆里吃薄薄的牛肉面,我们把这些每一个“偶尔”散在我们的记忆里,它们不是戏剧,它们是柔软,它们是我们在向世界说:“我们还在。”

我有时候会想起那个很具体的清单,奶粉,尿裤,风扇,耳机,洗衣液,猫砂,还有那个冻干草莓,我想起那天我在地铁上用手指点点点,我想起我站在水泥凳子上看她,我想起我们一起坐在面馆里吃面,我想起我们在医院的长凳上坐着,阳光爬过地板,我想起那些多出来的时间,它们像树的年轮,一圈圈。

你笑我没有结尾?

我有,我把它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那盒子在我桌子上,它里面有一个很小的选项,“相信”,它不满,它不空,它就是在那里。

某一天,她给我发来一张照片,她在她的新仓库门口贴了一张字,“不接不清楚的单”,我看见那个“不清楚”两个字,我想起那天的平台电话,我想起我妈问我“吃啥”,我知道我们在一点一点把“清楚”这种东西捡起来。

我们在捡。

世界在掉。

我们都还在。

我们还没失联。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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