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怀着满心的喜悦,我把录取通知书告诉了妈妈,期待她能为我感到无比自豪。
考上我心仪的大学那天,我仍待在姥姥的乡下家中享受暑假。
怀着满心的喜悦,我把录取通知书告诉了妈妈,期待她能为我感到无比自豪。
她的一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将我所有的美好期望浇灭。
她将我们的房子卖掉了,资产达到六百万,打算把这些钱全都捐给孤儿院。
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我从小就了解她那颗富有同情心的心,常常救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她曾说过:“现在的不负责任的父母太多,孤儿都是无辜的,不应该流落街头受苦。”
她在社区的慈善举动已小有名气,我在学校时常因为她的事迹而受到赞扬。
虽然我从没反对过她的善行,但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为了救助而把我们所有的家当捐了出去。
这是仁慈,还是愚蠢呢?
“怎么了,小虞?”
姥姥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
“姥姥,我得回趟家。”
我拿好外套,匆匆走出门口。
“你现在就回去吗?天都黑了,不如明天再走。”
姥姥显得很不放心,慢慢跟到门口。
我没有回应,登上姥姥的三轮车,“电池满吗?”
“满电的。”
她才意识到我的想法,“你一个人骑车回去太危险了,明天等我妈来接你,快下来。”
“我妈把房子卖掉了。”
我握紧油门,离开了家,留她在原地愣住。
幸好乡下离城市不算远,按照三轮车的速度,一个多小时便能到达。
我骑三轮车的经验不多,技术生疏,不巧的是,狂风骤起,雨如瓢泼。
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当我经过一个急转弯时,车子翻了。
膝盖和手腕刮破了皮,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疼痛。
妈妈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回响,我像打了鸡血一般,扶起了车子,用外套包裹着伤口,继续前行。
小腹一阵阵的绞痛袭来,我才想起自己正值例假。
当我到家时,雨已经停了,摸索着打开门,眼前是近乎空旷的房间。
她背对着我在整理物品,对我的到来似乎毫无察觉。
我的房间在她的整理中没有被动过,她总是尊重我的东西。
“为什么这样?”
我呆呆地站在她身旁,心中充满绝望。
“小虞,你应该能理解妈妈的决定,我不能只做你一个人的母亲,我想给所有孤儿一个温暖的家。”
她那荒唐的言辞,仿佛早已想好。
“我无法理解,我怎么能明白?为了给别人家,你竟抛弃我于不顾吗?”
“小虞,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
她停下手中的活,语气坚定地说,“我把你养到如今,你比任何一个孤儿都要幸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已经考上大学了。”
泪水盈满眼眶,模糊了我的视线,“那我该怎么办?”
“你都已经成人了,须学会独立生活。”
“妈...”
我真希望她口中的一切都是虚幻。
“他们比你更需要我!”
她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妈妈这是在做善事,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菩萨会在天上庇佑你。”
我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她所说的善行,竟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不知是不是风雨浸透了我,我感觉有些头晕,便靠着湿漉漉的墙壁站立。
“房子我已经卖掉了,搬到孤儿院,今后我都将住在那里。
你也准备好收拾东西吧,下周买家就要进来。”
“你让我去哪里住?”
我虚弱地问。
“学校不是有宿舍吗?”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从容不迫地回答。
亲生的母亲置若罔闻,而别人辛苦养活的孩子却是她的心头肉,这就是她的逻辑。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可挽回无望,任凭你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我提出了最后一个合理的请求:“能不能给我留点学费?生活费我可以自己打工挣出来,但学费实在太贵,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
我考上的高校是国内最优秀的每年学费都要十多万。
她完全不予理会,头也不回地继续收拾。
“妈!我求你,留点学费给我!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慌了神,冲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只要学费,其它我不求了,以后也不会再打扰你,好不好?”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目光中满是哀求。
“你不能依赖我,你得学会自己成长。”
她拼命挣脱我的手,走向门口。
“妈!”
我忍住膝盖的疼痛,重重地跪在地上,尽我所能保留最后的尊严,恳求她。
“求你!我只想要学费,行吗?”
她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心,一秒钟都没停留,转身便离开。
伴随着关门的声响,我被孤独封闭在了房间里。
这一刻,绝望如潮水般涌来,我支离破碎地倒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助地流泪。
心中如同被无形的手撕扯、压迫,几近崩溃,想要呐喊,却无从开口。
她掌握着整整六百万的资产,完全可以帮助我的,可为何?
我失去了家,也失去了母亲,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悲剧。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也从未关心过我的归来过程中是否安全,黑夜中的道路是否存在危险。
她没有问我是否淋了雨,更没有问过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全身湿透,头发凌乱,身上遍布伤痕,默默站在她的身边,却始终未能引起她的注意。
我的母亲,在抛弃我那一刻,也一同被我封存于记忆的深处。
此刻,我感觉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半夜里,我迷迷糊糊从地上苏醒,看到姥姥的许多未接来电。
其实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姥姥的关爱。
绝不能让她担心,赶忙给她报了个平安。
洗了个热水澡,服下感冒药,处理了伤口,孤身一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在整理东西时,我努力说服自己面对眼前的现实落差。
这个曾经令我自豪的住所,如今却要与我告别。
房子位于市中心,以前我的同学们对此都羡慕不已。
为了不陷入其中而无法自拔,我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整理物品,第二天一早便准备返回乡下。
在离开的最后一刻,我和房子合影留念,骑上三轮车渐行渐远。
我骑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姥姥早已在门口耐心等待。
看到她满眼的担忧,心中明白她或许已经询问过我的母亲的情况。
她看到我腿上的纱布,神情紧张地问:“小虞,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昨晚骑车摔了?”
我没有回答,只知道脑袋沉重,第一时间回到房间。
发高烧的我,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在打点滴。
姥姥打电话的声音吵醒了我,她似乎在和别人争论。
电视里播出的新闻,让我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本市最伟大的慈善家——关皖淑,裸捐六百万人民币拯救孤儿院,今年感人的一幕。”
视频中的她,被众多记者围着采访,现场感动了无数人。
插播的节目展示了她在孤儿院的日常,讲述着如何关心每一个流浪儿童。
“他们缺乏爱,我将给予他们无尽的呵护。”
她真是一位好母亲。
病恹恹的我仰靠在床头,看着电视上光鲜亮丽的她形成鲜明的反差。
六百万的裸捐,她换来了“本市最知名慈善家的”声望。
我曾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十年后,她竟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那天的下午,我和女儿从摄影馆返回。
在经过天桥时,一位衣衫褴褛的妇女从地面爬起,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下意识地将女儿抱紧,朝后退。
“小虞,是你吗?”
她弯着腰,拄着拐杖,显得佝偻得让我熟悉不已。
我试图绕过她离开,但她却紧随其后,“小虞,我是你的妈妈,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边说边掀起杂乱的头发,露出那张满是污垢的脸庞。
“妈妈,害怕。”
怀里的小女孩被吓得哭了出来。
我急得心烦意乱,边哄着孩子边抱怨道:“大姐,你到底想干什么!孩子都被你吓哭了,你到底想卖什么?”
“是我,小虞,妈妈来了,关皖淑。”
她说话时伴随着几声咳嗽。
我愣住了,难以置信她的话。
眼前的这个邋遢乞丐与多年前在电视上光鲜亮丽的她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孩子的哭声将我思绪拉回现实。
我为她的出现感到惊讶,“这不就是南市最出名的慈善家吗,怎么会落到这样?”
“小虞,以前是妈妈的不对,妈妈不该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离开,妈妈知道错了,你愿意原谅我吗?”
她绕着我不停地道歉。
“大慈善家,你说这些话做什么?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我并不想和她深入争论,抱着孩子转身便走,“对了,我母亲十年前就去世了,你冒充她有什么意义?”
我加快脚步,迅速将她甩在了人群中。
如果道歉能解决问题,那还需要警察干什么呢。
十年前,她将所有的财产毫无保留地捐给了孤儿院,而我跪求她留下一点留学费,但她根本没看我一眼。
为了上大学,我只能去借贷。
为偿还贷款,我几乎没敢休息,每个周末都在做兼职。
为了节省开支,我的日常餐食就是馒头、免费的泡菜以及米汤。
为了工作到深夜,回到家还得熬夜完成学业,几乎没有任何时间享受安稳的睡眠。
在工作途中也曾遭到高空抛物袭击,差点在手术台上丧命。
从鬼门关里走回来后,我没能找到施暴者,只能自己掏腰包应付医药费,而我还留下了后遗症。
好不容易等到发工资,结果却在地铁上遭到偷窃。
大年三十,其他人正享受团圆饭时,我还在送外卖。
毕业后需要租房,房租和生活费捉襟见肘,只能买面条,辣椒拌面和白砂糖拌面轮番替换着吃。
冬天时没有毛毯,只能将所有衣物盖在被子上保暖。
十年间,我步步为营,艰难度过。
每一次需要她的时刻,她都缺席,凭什么一句简单的道歉就能让我原谅她。
我奋斗了十年,终于过上了像样的生活,为什么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永远无法忘记十年前她抛弃我的那个夜晚。
我对她充满怨恨,她根本不值得我给她宽恕。
我回到家的时候,张妈已经做好了晚餐。
我心乱如麻,只好把孩子交给她照顾。
打开某个社交软件,里面记录着十年来我写下的日记。
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深刻的伤痕,刻在我心中,那是她在我身上留下的血淋淋的痕迹。
密密麻麻的日记,最后一行写着:“如果你能够宽恕她,那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活该。”
我关掉了软件,想着去天台透透气。
恰好先生回来了,身后跟着邋里邋遢的她。
“子虞,这位阿姨我在小区门口遇见的,她一直在打听你的情况,她说她也是南市人,姓关,我就在想是不是你家的亲戚,就把她带回来了。”
我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自从她抛下我以来,我一直对外宣称我是孤儿,和姥姥相依为命。
先生自然不知道她的存在。
“小虞,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年的确是我不好,我不该……”
她又开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进来吧。”
我赶紧打断她的话。
我并不是轻易就被她打动,而是这里是小区的楼道,她的声音太大,会影响到其他人。
她踉踉跄跄地走进我的家,四处张望,似乎眼花缭乱。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的到来,不简单。
“吃饭。”
我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套餐具,也用防尘套把餐椅包了起来。
她看着桌上的饭菜,口水直流。
还没等我们坐下,她就狼吞虎咽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菜都吞下去。
就这样,我们三人像在看猴子一样,盯着她。
“你们站着干什么,怎么还不赶紧吃。”
刚洗完手的先生看到这一幕,惊呆在原地。
“猴、猴。”
她的行为让张妈在背后笑得不行。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着桌上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饭菜,一脸窘迫。
“没关系,你继续吃,等会我们要去外面吃。”
我说完,她又低头继续埋头进食。
我们三人的饭菜,被她一扫而光,她这是有多饿啊? 我示意张妈把小时带到房间里,接下来的事情我怕吓到她。
她刚放下碗,我立即说道:“吃饱了吧,吃饱了就请你离开吧。”
她一听,立刻慌了,嘴里嚼着饭,一脸委屈。
连忙跪到我脚边,乞求道:“小虞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好不容易从南市一路找到你,流浪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你,求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杭市离南市确实遥远,有两千多公里。
她一路颠沛流离找到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叫她来的。
“你没地方去,我凭什么关心你?我可不是欠你的,快点走吧!”
我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拖起来,她却死死缠住我的腿不放。
“我不想走,小虞,求你别把我赶走。”
我没了耐心,“关皖淑,你别得寸进尺,我让你进来吃饭已经很宽容了,别在地上装死。”
“老婆,你认识她吗?”
我叫出了她的名字,他显得极为惊讶。
我点点头,“你网上查查她的名字,你也会知道。”
他立刻拿出手机搜索,果不其然,找到了十年前的报道。
“真找到消息了!关皖淑,2014年南市伟大的慈善家,裸捐六百万人民币救助孤儿院...”
“六百万!那可是十年前!”
他目瞪口呆,几乎合不拢下巴。
“她那么有钱,现在怎么会... ...”
“我也不清楚,我跟她没交情。”
我耸耸肩。
“她不会是被孤儿院赶出来,流落街头,遇见我们,来我们家,然后想赖着吧?”
我皱起眉头,“那样可不行,我腰不好,这个责任我可不想背。”
我们聊得尽兴,竟然忘了她还跪在我们身边。
“小虞,曾经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
“妈?”
他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她是你的母亲?”
我不以为然,“孤儿院里有不少人把她当成所有孤儿的母亲。”
“也是,如果她真是你妈,这么多年怎么会对你不闻不问,让你受这么大苦。”
“我...”
她哑口无言,想证明却无从下手。
他提出了一个主意,“不如把她送回去,这事与我们无关。”
“我也这么觉得,做好人到底也算积德行善。”
我故意把“积德行善”四个字着重强调了一下。
她听后立刻不乐意了,“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想回去。”
“你不是说要在孤儿院住一辈子吗?走吧,我这就开车送你回家。”
“小虞,妈妈现在生病了,只有你能救我。”
经过一番缠斗,她终于切入了正题。
我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医生,你找错人了,快点站起来,走人。”
“我得了脑瘤,医生说必须尽早治疗,现在还是良性,等再过一段时间就晚了,小虞,你一定要救救妈啊!”
“对啊,医生都让你尽快治疗,那你在我这儿耽误什么?”
“妈妈... ...没钱。”
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
我终于明白了,现在她得了重病,孤儿院不再接纳她,因此她想到了我。
我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咬住牙关,愤怒地问:“你凭什么认为我有钱?即使我真有钱,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出手相救?”
“小虞,妈妈真的错了,只有你能拯救我,妈妈绝对不想就这样结束生命!”
她依旧纠缠不休。
“够了!”
我猛烈地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关皖淑,你听听你说的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抛弃了我整整十年,对我置若罔闻,曾经你宁愿将六百万全数捐给孤儿院,也不愿意留一分钱给我读书,我再三求你,你却选择无视。”
“而如今,因病被孤儿院驱逐,生死攸关之际你才想起我,认为随便几句话我便会为你出钱,难道我的人生就该为你买单吗?”
“你投入十年的时间和那六百万去救助那个可悲的孤儿院,结果却被赶出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积德和善行吗?”
我如同沸腾的水壶,忍无可忍地将心中的愤怒全部释放出来。
她始终如一的表情,令我感觉拳头打在了软棉花上。
“就你这心肠,菩萨必会在天上庇佑你。”
旁边的丈夫见我们争执,骂道:“够了,你别被气坏了!”
他立即将我拉入房间。
经过他的一番劝解,我终于冷静下来。
重出房间时,她依旧跪在地上。
“起来吧,我答应帮你了,别把我的地板弄脏了。”
她的眼神闪烁,瞬间脸色与刚刚进来的时候大相径庭。
想想她千里迢迢来找我,确实不容易。
让我她提供证件做资料,我计划找一家医术一流、设备先进的医院为她治疗。
我让张妈先带她去酒店,买身像样的衣服,等我们的消息。
“等一下。”
我把桌上的餐布四角提起,包住碟子,递给张妈。
“顺手扔了吧,细菌太多,实在不敢用。”
她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
丈夫请了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同时讨论我母亲的事情。
来源:城市套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