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萧齐安这一步走得太急太蠢,他用羞辱我来抬高青柠,殊不知,这恰恰将他和他的心上人,都架在了烈火上炙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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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齐安这一步走得太急太蠢,他用羞辱我来抬高青柠,殊不知,这恰恰将他和他的心上人,都架在了烈火上炙烤。
一个让太子在新婚夜便失仪、让手握重兵的岳家蒙羞的“宠妾”,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只会是一个活靶子。
次日清晨,我以太子妃之尊,端坐于主位之上,接受东宫一众姬妾的拜见。
青柠来得不早不晚,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裙,眉眼间带着一夜春宵后的娇媚,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
她依礼下拜,声音柔婉:“妾身青柠,拜见太子妃娘娘。”
我并未立刻叫起,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了拨浮沫,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殿内瞬间静得可怕,所有姬妾都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我才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青良娣请起。你既已入东宫,往后便需谨守规矩,用心侍奉太子,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我赏下了一套赤金头面,与所有侍妾一般无二,既全了她的体面,也绝了她想借此彰显特殊的念头。
她接过赏赐,谢恩时,脸上那抹得意终究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谨慎。
我看着她,心中冷笑。
萧齐安或许能给她宠爱,但我手握的,是名分,是规矩,是这东宫女主人的权柄。
他给的宠爱是流水,而我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铁打的营盘。
几日后的宫宴上,皇后特意将我唤至身边,拉着我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好孩子,委屈你了。齐安他……只是一时糊涂。”
我垂下眼睫,姿态恭顺:“母后言重了。太子殿下至情至性,是国之幸事。青良娣对母后有救命之恩,儿臣理当善待。”
“儿臣既为太子正妃,自当事事以殿下为重,以东宫安稳为重。”
皇后看着我,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赞赏和放松。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容人、识大体、能稳住局面的太子妃,而不是一个争风吃醋、搅得东宫不宁的妒妇。
回到东宫,夜已深。
云舒为我披上外衫,低声道:“小姐,您今日在宫中……何不趁势让皇后娘娘……”
我抬手止住她的话,走到书案前。
案上,正摆着那枚属于太子妃的宝印,在烛光下泛着温润而冰冷的光泽。
“云舒,你看这宝印,”
我轻轻抚过上面精致的凤纹,语气平淡无波。
“它代表的是权柄,是地位,是谢氏一族的荣辱。至于太子的心在谁那里……”
我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边溢出一丝极淡的弧度。
“与我何干?”
2
暮色渐沉,东宫的红墙映着最后一道残阳。
自青柠入东宫已有三月,萧齐安果真再未踏足我的寝殿。
白日里他尚维持着太子应有的体统,与我一同入宫请安、出席典仪。
可一旦回到东宫,那双眼睛便只追着揽月阁的方向。
宫中流言渐起,都说太子妃空有尊位,实则连太子的一片衣角都留不住。
我浑不在意,每日依旧从容料理宫务,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也从不诉苦,只将东宫账目、用度安排得明晰妥帖。
皇后起初还宽慰几句,后来见我这般“不争气”,眉宇间也难免染上几分不满——她可以容忍儿子一时情迷,却不能容忍东宫长久无嫡。
时机,差不多了。
这日晌午,我正于水榭赏荷,云舒悄步近前,低声道:“娘娘,事情已安排妥当。青柠良娣的兄长,前几日在西市‘偶遇’了永昌伯家的三公子。”
我捻着鱼食,漫不经心地撒入池中,引得锦鲤争相跃动。
永昌伯府的三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尤好斗鸡走马。
青柠那兄长,自妹妹得势后便飘飘然,最受不得激将。
几句“国舅爷岂能不会此道”的奉承,便足以让他晕头转向。
“马场那边,可都打点好了?”
“万无一失。那匹马动过手脚,跑不出半圈必惊。永昌伯三公子身边的小厮,也都是‘自己人’。”
我微微颔首。
不过两日,噩耗便传入了东宫——青柠兄长与人赛马,马匹突然受惊,不仅将他摔成重伤,还冲撞了恰在附近散心的康
宁长公主的仪驾。
长公主受惊凤体违和,陛下闻讯震怒。
揽月阁内顿时哭天抢地。
青柠跪在萧齐安面前,梨花带雨地求他救命。
萧齐安自然想保。
可此番牵扯到皇室长辈,又证据确凿,他刚在御前开口,便被陛下厉声斥回:“为了一个妾室的兄长,你竟要徇私枉法,惊扰你的皇姑母?萧齐安,你的储君之道呢!”
他被禁足东宫,无诏不得出。
风雨欲来。
我依旧每日去小佛堂为长公主祈福,抄写经书,仿佛外界波澜与我毫无干系。
三日后,坤宁宫来了人。
皇后娘娘凤颜含霜,将一纸诉状掷于地上——那上面罗列了青柠兄长仗着东宫势力,强占民田、纵奴行凶的诸多罪状,苦主联名上书,直递到了御史台。
“太子妃,”皇后娘娘的声音带着疲惫与冷意,“你可知罪?”
我立刻跪伏于地,语气惶恐却清晰:“母后息怒!是儿臣失职,未能约束东宫眷属,致使良娣兄长行差踏错,损及天家颜面……儿臣愿领责罚。”
我认错认得干脆,将所有责任揽到了“约束不力”上,只字不提青柠。
皇后凝视我片刻,神色复杂地挥挥手:
“起来吧。此事……也怨不得你。”
她如何不知根源在谁?
正是我的“无能”与“柔顺”,反衬出揽月阁的不知进退,和太子的肆意偏宠。
3
青柠为了救她哥哥,整天又哭又闹,缠着太子不放,闹得宫里人尽皆知,指指点点的人不少。
当晚,萧齐安被叫去了御书房。
听说皇上气得摔了茶杯,骂人的声音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要是再这么不分轻重,只顾着儿女私情,这太子之位,朕看你也坐到头了!那个青柠,留不得了!”
“留不得”这三个字,像一道雷劈下来,把萧齐安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打碎了。
皇上明确说了,除非他跟我圆房,尽快生下嫡长孙,证明东宫安稳,否则绝不会轻饶了青柠的兄长。
萧齐安心事重重地回到东宫,本来想找青柠说说皇上的条件。
让她体谅自己的难处,甚至想着要不就别管她兄长了。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青柠就又哭又闹起来,根本不听解释,只一个劲儿逼他必须救人。
萧齐安看着眼前哭成泪人、只顾着兄长的青柠,心里又凉又涩。
他咬着牙问:“你当真非要救你兄长不可?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青柠想都没想,斩钉截铁:“是!一定要救!”
萧齐安眼底最后一点光也黯了下去,他狠狠心:“好,既然这是你选的,孤就如你所愿!”
他脚步踉跄地来到我的寝殿时,已近子时。
月色凄清,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孤寂而狼狈。
我正披着外衣在灯下看书,见他进来,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平静地站起身行了礼:“殿下。”
他看着我,眼睛里全是血丝,张了张嘴,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就那么安静地等着,心里跟明镜似的。
皇上提的条件,还有他跟青柠之间的拉扯,我早就猜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齐安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低哑地说:“夜深了,安置吧。”
红烛高燃,映着他复杂难辨的神情。
我主动为他宽去外袍,指尖不经意掠过他的喉结。
他身体微僵,却没有避开。
“殿下,”我吹灭了蜡烛,在黑暗中轻声说道,“明日妾身就亲自去求见长公主,把抄好的经书送过去,替青柠的兄长说说情。”
“从筠……”萧齐安的声音干涩,“这次……是孤对不住你……”
我顺势环住他,柔声道:“殿下说什么呢,我与殿下本就是夫妻一体,能为殿下分忧,是妾身的本分。”
我故意贴着他耳边说话,气息温热。
萧齐安的呼吸一下子重了起来。
月光朦朦胧胧透进来,照出他耳根泛起的薄红。
我垂眸,掩下眼底一丝冷嘲。
想着看过的那些避火图上的样子,生涩却主动地迎合他。
他终究情动,低吼一声,用力将我搂进怀中。
大红的帐幔随之落下,在夜色中轻轻摇曳。
翌日清晨,我醒来时,身侧已空。
云舒伺候我起身,低声道:“天未亮,太子殿下便去了揽月阁。”
我对着菱花镜,细细描摹眉黛,闻言不过淡淡一笑。
镜中人云鬓花颜,眼底一片清明冷静。
“无妨。告诉咱们的人,可以‘不经意’地让青良娣知道,殿下昨夜之所以肯来,全是因为她苦苦哀求殿下救她兄长……”
云舒心领神会:“是,娘娘。良娣若知此事乃她‘亲自所求’,这‘感激’之情,想必会格外深刻。”
我抿了口胭脂,唇色艳丽。
若她知道,是她自己亲手将萧齐安推上了我的床,那滋味该有多难受啊。
可这钝刀子割肉的滋味,才只是开始。
我要的,从来不是一夜恩宠。
而是用这一夜,在她和萧齐安之间,埋下一根拔不掉的刺。
4
揽月阁内,青柠得知萧齐安昨夜宿在我房中后,失手打碎了手中的茶盏。
“他答应过我的……”她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当萧齐安拖着疲惫的身躯前来解释时,她先是崩溃痛哭,随后在听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兄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
她扑进萧齐安怀中,泪眼婆娑:“殿下为了妾身,竟受了这般委屈……”
看着她强忍嫉妒、故作懂事的模样,萧齐安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将她搂得更紧。
从那天起,萧齐安每隔几日便会来我房中。
青柠每次都会站在揽月阁门口,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才咬着唇离去。
可我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萧齐安不得不来得更勤。
每当这时,我便会在寝衣下穿上精致的肚兜,熏上清雅的香,依照医书和避火图所示,尽力配合。
比起青柠,我更着急怀上孩子。
只有生下嫡长子,我的地位才能真正稳固。
起初,萧齐安还带着几分疏离,可人心到底是肉长的。
见我从不抱怨,将一切打理得妥帖,他紧绷的神色也渐渐缓和。
有时与我一同用膳,甚至会问起我幼时在边关的趣事。
秋猎将至,名单公布那日,揽月阁又碎了一套瓷器――萧齐安只带了我这个正妃同行。
猎场行帐内,日夜相处让我和他都愈发松弛。
这夜我沐浴时,水汽氤氲中他竟醉意朦胧地闯了进来。
见到浴桶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他愣在原地。
“殿下……”我轻唤一声,没有惊慌躲藏,反而从水中缓缓站起,任由水珠顺着肌肤滑落。
烛光为我镀上一层柔光,他喉结滚动,眼底染上深沉的欲色。
“阿筠……”
他哑声唤着我的小名,一把将我抱起走向床榻。
这一夜,他格外温柔,也格外沉迷。
七日后銮驾回宫。
我的月信,破天荒地迟了五日。
心底隐隐有个猜测,但我按捺不动,照常起居。
这日清晨,我在院中修剪花枝,青柠竟径直闯了进来。
她眼底乌青,显然一夜未眠。
“姐姐真是好手段。”
她语气尖酸,“去秋猎这些日子,把殿下迷得神魂颠倒。可惜,殿下每次从你这儿回去,都要在我那里待上许久。他说……看见你这张故作清高的脸就无趣。”
我慢条斯理地剪下一枝枯枝,眼皮都未抬:“是么?那妹妹今日火气这般大,是不打算救你兄长了?”
她瞬间僵住,如同被掐住七寸的蛇,所有气焰消失殆尽。
她死死瞪着我,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除了会用我兄长威胁,还会什么?殿下心里永远只会有我!”
我轻轻一笑,将剪子递给云舒:“但愿妹妹能永远这么想。”
她愤然离去。
云舒低声道:“娘娘,她如今恨毒了您,只怕会……”
“让她恨。”我掸了掸衣袖,目光落在尚未隆起的小腹。
“一个被看穿底牌的人,再恨,也翻不出天去。”
5
一个多月后,宫中设宴。
我与萧齐安一同出席,青柠紧随其后。
席间,她目光不时扫过我的腹部,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
趁萧齐安离席敬酒之际,她端着酒杯走到我身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邻近几桌听见:“姐姐,这都多久了,肚子怎么还没消息?我兄长在狱中……可等不了太久了。”
我执起酒杯,浅啜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她:“青良娣,皇家子嗣事关国本,岂容你在此妄加议论?更何况,你兄长触犯国法,自有律例裁决,与本宫的肚子有何相干?”
她被我噎得脸色一阵青白,正要反驳,眼角瞥见萧齐安返回的身影。
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声音陡然带上哭腔:“姐姐!我知道你怨我,可你怎么能咒我兄长死在狱中!”
话音未落,她猛地向后一倒,拽着我一同跌入了旁边的太液池!
“救命———”
水瞬间淹没口鼻。
混乱中,我看见萧齐安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奋力游向扑腾挣扎的青柠。
他紧紧抱住她,将她托向岸边,自始至终,未曾回头看我一眼。
幸好云舒精通水性,立刻跳下将我救起。
我浑身湿透,冷得发抖。
岸上,青柠伏在萧齐安怀中,泣不成声:
“殿下……方才我告诉姐姐,我可能有孕了,她……她就突然将我推了下去!我们的孩子……”
我震惊地看向她。
有孕?我根本不知此事!
萧齐安目光如刀般射向我,满是失望与愤怒:“谢从筠!你竟如此恶毒!”
“殿下明鉴!”云舒立刻跪地,“是青良娣自己抓住娘娘的手跌倒的!奴婢看得清清楚楚!”
“你撒谎!”青柠尖叫,“你这贱婢,自然帮着你主子!”
萧齐安脸色铁青,显然信了青柠。
他看着我狼狈的模样,眼中没有半分怜惜,只有厌弃:“来人,将太子妃……”
“妃”字刚落,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软软地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已是在坤宁宫的暖阁里。
皇后正紧紧握着我的手,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与责备:“从筠!你这孩子,都有了两个月身孕,为何不早些告诉本宫?”
我虚弱地眨眨眼,脸上适时泛起红晕,声音细弱:“母后……儿臣是想等三个月胎象稳了,再给您和父皇一个惊喜……”
皇后闻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拍着我的手:“你呀,就是太过稳重懂事!”
这时,皇上带着萧齐安走了进来。
皇上龙颜不悦,瞪向萧齐安:“糊涂!从筠怀着朕的皇孙,身子正重,怎么可能去推别人?还不快给从筠赔罪!”
萧齐安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最终还是上前一步,低声道:“从筠……是孤误会你了。”
我垂下眼睫,轻轻摇头:“殿下也是关心则乱,臣妾明白的。”
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的青柠,此刻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皇后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凉了几分:
“青柠,本宫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如今看来,倒是本宫看走了眼。”
青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妾身也是一时情急,怕失了孩子,才会口不择言……”
萧齐安面露不忍,开口求情:“母后,青柠她也是受害者,她方才也受了惊吓,恐怕龙胎……”
皇后摆了摆手,打断他:“罢了。既然你也有了身孕,往后就好好在揽月阁休养,无事不必出来了。”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
青柠猛地抬头,脸色煞白——这无异于变相禁足!
众人离去后,寝殿内只剩下我和云舒。
我轻轻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云舒压低声音,难掩疑惑:“娘娘,您何时有的身孕?奴婢怎么……”
我轻笑出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自然不知道。”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我慢悠悠地道:“但那个时候,承认此事,既能洗脱我谋害皇嗣的嫌疑,又能反过来压青柠一头,让她尝尝被禁足的滋味……我为什么不承认呢?”
6
翌日,宫中的赏赐果然如流水般送入东宫。
锦缎、补品、首饰琳琅满目,其中大半都送到了我的寝殿。
相比之下,青柠那边的赏赐便显得单薄许多。
她站在廊下,看着内侍们在我殿中进出,眼神像是淬了毒。
我缓步走近,声音轻柔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妹妹昨日受惊了。不过,如今你我皆身怀龙裔,妹妹行事还需更稳重些才是,万一惊了胎气,岂不是让殿下忧心?”
这话精准地刺中她的痛处。
她猛地抬手朝我推来,我早有防备,在她指尖即将触到我衣袖的瞬间,足下巧妙一绊,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从筠!”
萧齐安的声音适时响起。
他快步冲来,恰好看见我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
而青柠的手还僵在半空。
“不是我!殿下,我没碰到她!”青柠慌忙解释,脸色煞白。
我却不言语,只抬起蓄满泪水的眼,无声地望向萧齐安。
萧齐安眉头紧锁,一把将我抱起,冷冷瞥了青柠一眼:“回去待着,没有孤的吩咐,不许出揽月阁!”
他将我送回寝殿,太医诊脉后道并无大碍,只是需静心休养。
我拉着萧齐安的衣袖,语带恳求:“殿下,别怪青柠妹妹,她也是忧心兄长……您留下来陪陪臣妾,好吗?”
他看着我苍白的脸,终是心软留下。
是夜,我温顺地依在他怀中,柔声道:
“殿下,明日……让臣妾去求见父皇吧。青柠兄长虽有过错,但看在青柠和她腹中孩子的份上,饶他一命,也好让妹妹安心养胎。”
萧齐安大为动容,抚着我的发丝叹道:
“阿筠,你总是这般识大体,顾全大局。是孤亏欠了你。”
我将脸埋在他胸前,掩去唇边冷笑。
次日,我亲自前往御书房,以“为未出世的孩儿积福,盼青柠妹妹安心”为由,恳请皇上网开一面。
皇上赞我贤德,终是允了,下旨将青柠兄长革职流放,饶其性命。
消息传来,青柠兄长当夜便被释放。
晚膳时分,我命云舒替我细细妆扮,戴上今日新赏的东珠耳珰。
云舒不解:“娘娘,太子殿下一下朝便去了揽月阁,只怕今夜……”
我对着铜镜勾唇:“他会来的。”
果然,临近子时,寝殿门被轻轻推开。
带着夜露寒气的怀抱从身后拥住我。
“阿筠,辛苦你了。”萧齐安的声音带着疲惫。
我装作刚刚醒转,转身投入他怀中,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殿下能来,臣妾便不觉得辛苦。只是为殿下分忧罢了。”
他长叹一声,将我更紧地搂住:“还是你明事理。青柠她……今日又闹了一场。”
我默然不语,心下了然。
她兄长既已无性命之忧,她自然再无顾忌。
只怕是变本加厉地缠着萧齐安,反倒让他心生厌烦。
而我父兄在西北大破敌军的捷报,今日清晨已抵京。
萧齐安比谁都清楚,此刻他该在谁的身边。
窗外月色朦胧,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勾起唇角。
棋子已落定,这盘棋,我赢定了。
7
父兄在西北连战连捷,陛下龙心大悦,对我的赏赐愈发丰厚。
萧齐安来我殿中的次数也明显多了起来。
虽知他是做给前朝看的姿态,我却也乐得配合。
青柠的嫉恨几乎溢出了揽月阁。
她如今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从我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云舒,”我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揽月阁那边,该有动静了。让人盯紧些,尤其是……接触药材的人。”
三日后,云舒悄声禀报:“娘娘,果然有人偷偷从宫外带了包东西进来,已经验过,是药性极猛的落胎药。”
我捻着腕上的玉镯,唇角微扬:“她倒是心急。将那包东西,换到她每日必用的血燕里去吧。记住,要让她自己亲手拿到。”
当日晚膳时分,我正与萧齐安对弈。
揽月阁的宫女惊慌失措地跑来:“殿下!良娣……良娣她见红了!”
我们赶到时,太医刚诊完脉,摇头叹息:
“殿下节哀,龙裔……没能保住。”
青柠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一见萧齐安便泪如雨下,手指直指向我:“是她!殿下,是太子妃!她定是在我那盏燕窝里下了药!”
萧齐安目光一沉,看向我。
我适时地露出惊愕与委屈:“妹妹此话从何说起?那血燕乃是宫中份例,你我皆有。更何况……”
我抬眼看向萧齐安,语气镇定:“殿下,臣妾倒觉得此事蹊跷。不若查查,今日经手食材的都有谁,又有谁……近日与宫外有过不该有的接触。”
萧齐安当即下令严查。
不出半个时辰,证据便呈了上来——竟是青柠身边的心腹宫女,前两日偷偷出宫,从一家偏僻药铺买了此药。
药铺老板的证词、宫女的供词一应俱全。
青柠彻底慌了神:“不!不是这样的!是有人陷害我!”
我却轻轻打断她,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引导:“妹妹莫不是……本身就不想怀上殿下的孩子,才出此下策?”
“你胡说!”萧齐安立刻驳斥,“青柠怎会不想要孤的孩子!”
我故作犹豫,压低声音:“臣妾也是听闻……青良娣入宫前,似有一位感情甚笃的远房表哥,如今在城南兵马司当差。两人当年,还差点定了亲呢。”
萧齐安猛地转头盯住青柠:“还有这事?你从未提过!”
青柠脸色唰地惨白:“殿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与他早已没有瓜葛!”
“没有瓜葛?”我微微挑眉,从云舒手中接过一个不起眼的布包。
“那为何前几日,还有人特意托宫人,给妹妹送来这家乡特产的腌梅?妹妹可是宝贝得很,藏在了妆匣最底层呢。”
那布包里,正是几颗再普通不过的腌梅。
萧齐安的脸色瞬间黑沉如铁。
他死死盯着青柠,眼神冰冷陌生。
青柠挣扎着想下床拉住他。
“殿下!您听我解释!这梅子只是……”
“够了!”萧齐安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直接跌回床上。
“不必再说了!你……好自为之!”
他拂袖而去,没有半分留恋。
身后传来青柠崩溃的痛哭声。
我站在殿门口,回眸望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随即优雅转身,步入廊下的月色之中。
今晚的夜色,可真美啊——
8
青柠失了孩子又失了宠,整日闭门不出。
萧齐安虽未明着惩处,却再未踏足揽月阁,只终日借酒消愁。
这夜,他带着一身酒气来到我宫中。
脚步虚浮,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阴郁。
我迎上前,扶他在榻边坐下,他便如同抓住浮木般紧紧抱着我,将脸深深埋在我颈间,呼吸沉重而滚烫。
“阿筠……”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痛苦,“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任由他靠着,指尖轻柔地梳理过他微乱的发丝,声音放得极软:“殿下,世事难两全。有些事,或许从一开始便错了方向。”
我的话似是开解,又似是叹息,引得他手臂收得更紧。
感觉到他情绪稍缓,我微微垂首,露出一段莹白修长的后颈,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发间淡淡的馨香,混合着寝衣上清雅的熏香,无声地萦绕在他鼻尖。
他的呼吸果然愈发沉重,搂着我腰肢的手掌温度也逐渐升高。
时机已到,我侧过脸,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用气声轻语:“殿下,太医今日请脉,说臣妾胎象已稳,满了三个月……”
我顿了顿,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才继续用带着羞怯的颤音低语:“……若是殿下想,臣妾……可以的。”
他身体微微一僵,抬头看我,眼中酒意氤氲,却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最终被浓重的欲色覆盖。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终是俯身,极轻柔地将我放倒在锦被之上。
烛影摇红,春宵帐暖。
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克制,汗水滴落在我颈侧,带着灼人的温度。
翌日,他留下用了早膳,神色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依赖。
正当他为我夹菜时,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抬眼便见青柠一身素净至极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墨发间只簪着一支简单的银簪,怯生生地站在那儿。
我心头一跳。
自她入东宫,何曾穿过这般素净的颜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殿下,”她声音哽咽,眼圈瞬间红了,“妾身昨夜梦到……梦到我们初次在御花园相遇,您说最喜我穿这身衣裳,像月色下的玉兰……”
萧齐安执筷的手顿住了,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显柔和了几分。
青柠见状,泪珠恰到好处地滑落:“是妾身福薄,保不住殿下的孩子……妾身不敢奢求殿下原谅,只求殿下……保重身子,莫再饮酒伤身了……”
字字句句,皆敲在萧齐安心坎最软处。
他沉默片刻,终是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青柠在他怀里低泣,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朝我投来一抹清晰的得意。
萧齐安抚着她的背,温声道:“走吧,孤送你回去。”
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云舒气得跺脚:“娘娘!她就这么……”
我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燕窝,送入口中,神色未变。
“急什么?”我轻轻搅动着碗中晶莹的羹汤,唇角微扬。
“她越是这般卖力表演,殿下看清她真面目的那天,才会摔得越惨。”
秋日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我的护甲上,折射出一点寒芒。
“且让她再蹦跶几日吧。”
9
日子流水般滑过,我的腹部已高高隆起,产期将近。
恰逢元宵宫宴,帝后体恤,特许我与萧齐安提前离席。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宫道上。
萧齐安坐在主位闭目养神,青柠坐在他对面,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的肚子,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车内气氛微妙。
我轻轻抚摸着腹中偶尔胎动的孩子,抬眼看向青柠,唇边漾开一抹温婉笑意。
“青柠妹妹,可要过来摸摸看?这小家伙近来活泼得很,时常踢我呢。”
说着,不等她反应,我便主动牵过她的手,轻轻按在我隆起的腹上。
掌心相触的瞬间,她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一抽!
就是现在!
我顺着她抽手的力道,惊呼一声向后倒去,重重撞在车壁上。
随即捂住肚子,脸色瞬间惨白,痛呼声凄楚无助:“啊!我的肚子……殿下……救救我们的孩子……”
萧齐安骤然惊醒,见状瞳孔骤缩,立刻上前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声音都变了调:
“从筠!别怕,孤在这里!”
“殿下……不、不要怪青柠妹妹……”
我靠在他怀里,气息微弱,泪水涟涟,
“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青柠彻底慌了神,连连摆手:“我没有!殿下,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己……”
“够了!”萧齐安厉声打断她,眼底满是失望与愤怒。
“青柠,你太让孤失望了!从筠她怀着身孕,处处为你兄长求情,你却因一己私怨,对她下此毒手!你何时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他吼完这些,胸口剧烈起伏,闭了闭眼,似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殿下⋯⋯好痛⋯⋯孩子⋯⋯”
我适时地发出更痛苦的呻吟,裙摆上赫然渗出刺目的血迹。
萧齐安看着自己掌心沾染的猩红,脸色煞白,朝车外嘶吼:“快!再快些!回东宫!”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
一回到东宫,萧齐安立刻抱起我冲向早已备好的产房,第一次将哭喊的青柠彻底抛在身后。
产房内,催产药的效力完全发作,剧烈的阵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我吞噬。
汗水和泪水浸湿了鬓发,我死死咬着唇,忍受着这早已预料却依旧难熬的折磨。
“殿下……臣妾……怕是不行了……”
我气若游丝,声音透过屏风传出去。
“从筠!别胡说!你一定会没事的!”萧齐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青柠也在外间劝道:“殿下别急,妇人生产总要些时辰……”
“她不是你村里的妇人!”
萧齐安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
“她痛了这么久!她本不必受这些苦!都是因为谁!”
听到他话语中的愧疚与心疼,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夫君……阿筠……怕是等不到以后了……”
我用尽力气,发出最后的悲鸣。
随即双眼一闭,软软倒在产床上,手臂无力垂下。
“从筠!”萧齐安再也顾不得忌讳,猛地冲入产房,紧紧握住我冰凉的手,声音颤抖。
“醒醒!我不准你有事!我要你活着,求你……给我机会补偿你!”
恰在此时,皇后亲自带着太医正赶到,劝他出去等候。
萧齐安用力摇头,红着眼眶嘶吼:“我不走!她是我的妻子,里面是我的孩子!我哪里也不去!”
外间,青柠听着他这番宣言,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脸上血色尽失。
太医迅速施针,我“悠悠转醒”,含着嬷嬷递上的参片,在稳婆的指引下再次用力。
“太子妃,看到头了!用力啊!”
我死死攥着萧齐安的手,借着他的力量,发出最后一声痛呼。
“哇一一!”
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紧张的空气。
“恭喜殿下,恭喜太子妃!是位健康的小皇孙!”云舒的声音带着喜悦。
我虚弱地瘫软在床,回握住萧齐安的手,泪眼婆娑:“夫君……我们的孩子……我想看看他……”
乳母将襁褓放入我臂弯。
看着那红润娇嫩的小脸,我的泪水再次滑落。
萧齐安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过去,用指腹轻柔地为我拭泪,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都是做母妃的人了,怎么还像孩子般爱哭。”
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将我揽入怀中,轻拍我的背:“乖,你先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等你醒了,再好好看我们的孩子。”
在他的柔声安抚下,极度的疲惫袭来,我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窗外,夜色正浓。
而某些人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然不同。
10
我平安产下嫡子的消息传开,东宫上下喜气洋洋。
皇后亲自前来探望,抱着小皇孙爱不释手。
但随即,她凤目含霜,提及青柠谋害皇嗣之事。
“此等毒妇,留不得。”皇后语气决绝。
青柠被押来时,早已失了往日颜色。
她跪地痛哭,扯着萧齐安的衣摆哀求:
“殿下饶命!看在往日情分上,饶妾身一命吧!”
萧齐安面露挣扎,最终看向榻上的我。
我撑着虚弱的身子,柔声开口:“母后,青柠妹妹也是一时糊涂。如今臣妾与孩子平安,不如……饶她性命吧。”
皇后深深看我一眼,终是叹了口气:“罢了,念在你曾救过本宫,留你一命。即日起打入冷宫,静思己过。”
青柠脸色惨白如纸,被内侍拖走时,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冷宫岁月凄凉,她却不安分。
每逢夜深,便唱着当年与萧齐安定情的小曲,歌声哀婉,试图勾起旧情。
不久,皇上病重。
我们奉命入宫侍疾。
行至半路,我忽然驻足,在云舒耳边低语:“去冷宫打点,撤了守卫,再在她的饭菜里加点料,务必让她睡到明日。”
云舒神色一凛,立即领命而去。
我要让青柠听不见丧钟,更要让她有机会闯出来。
这场戏,少了她这个主角可不行。
是夜,皇上驾崩的钟声响彻宫闱。
第二日举国哀悼之时,青柠竟涂脂抹粉,身着艳红宫装闯出冷宫,直扑萧齐安而来。
灵堂之上,满目素白。
唯有她一身刺目的红,如同鬼魅。
“殿下!”她痴痴笑着,“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皇后勃然大怒:“贱 人!先帝灵前竟敢如此放肆!”
萧齐安下意识想要求情,我轻轻按住他的手臂。
“陛下,”我改了口,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文武百官都在看着。您即将继位,万不可因私废公。”
他身形一僵,看着青柠癫狂的模样,又环视四周群臣质疑的目光,眼神逐渐冰冷。
“来人。”他上前一步,声音沉痛却坚定,“将此疯妇拖下去,杖毙。”
青柠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殿下!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会永远……”
板子落下的声音淹没了她的哭喊。
最终,一切归于寂静。
萧齐安没有回头,继续主持丧仪。
我知道,在他心里,对青柠那点残存的情意,早已在权力面前消散殆尽。
新帝登基,我册封为后,我们的儿子顺理成章成为太子。
我主动为他广选嫔妃,特意寻来许多与青柠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或眉眼,或神态,或歌喉。
起初他还觉得新鲜,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记不清青柠究竟是何模样了。
朝政繁忙,后宫莺燕环绕。
不过十年,刚过四十的萧齐安便已精力不济。
太子年满十五,开始监国。
我垂帘听政,将前朝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又一年寒冬,萧齐安病重驾崩。
丧钟长鸣时,我正坐在凤仪宫中,看着铜镜中依旧雍容的容颜。
“娘娘,该更衣了。”云舒轻声道。
我缓缓起身,任由宫人为我换上太后朝服。
镜中人威严尊贵,母仪天下。
这一路走来,我从未奢求过谁的真心。
我要的,自始至终都很明确——站在权力之巅,守护家族荣光。
如今,一切都刚刚好。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