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6年的夏天,豫东平原上的风还带着点麦收后的燥意。我蹲在村西头的河滩上,手里攥着根榆木鞭子,看着我家那头老黄牛在河边啃草。牛是生产队散伙后爹用半袋小麦和两斤棉花换的,浑身的毛是那种发暗的黄,脊背上有块巴掌大的白毛,像落了片雪。爹说这牛通人性,春耕时拉犁比别
86年我放牛时,邻村姑娘跑来求我:我家牛不吃草,你帮我看看,我让你看个饱
第一章 河滩上的黄牛与急促的脚步声
1986年的夏天,豫东平原上的风还带着点麦收后的燥意。我蹲在村西头的河滩上,手里攥着根榆木鞭子,看着我家那头老黄牛在河边啃草。牛是生产队散伙后爹用半袋小麦和两斤棉花换的,浑身的毛是那种发暗的黄,脊背上有块巴掌大的白毛,像落了片雪。爹说这牛通人性,春耕时拉犁比别家的牛省劲,就是嘴挑,只吃河边那种带露水的芨芨草,别的草嚼两口就吐出来。
那时候我刚满十八岁,还没取正经名字,村里人都叫我“狗剩”——说是贱名好养活。前两年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回家跟着爹种地。农闲时没别的活,放牛就成了我的差事。每天天不亮把牛从牛棚牵出来,赶到河滩上,等日头偏西再牵回去,中午就啃两个娘蒸的红薯,就着点咸菜。
河滩是沙土地,长不出好庄稼,却长满了芨芨草和狗尾草。老黄牛低着头,尾巴甩来甩去赶苍蝇,偶尔抬起头叫两声,声音闷沉沉的。我靠在一棵老柳树上,掏出兜里的《三国演义》翻着看——那是我从邻村废品站五分钱淘来的,封面都没了,纸页黄得发脆。正看到“桃园三结义”,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女孩子的喘气声。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姑娘从东边的田埂上跑过来,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辫梢沾着点草屑,身上穿的花布衫洗得发白,袖口还打了个补丁。她跑得急,鞋上沾了不少泥,跑到我跟前时,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沙土里,瞬间就没了影。
“你……你是……是李家庄的狗剩吧?”姑娘喘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有点发颤,眼睛却亮得很,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这姑娘看着面生,应该是邻村的——我们李家庄旁边有三个村,东头是王庄,西头是张寨,南边是刘集。看她跑过来的方向,像是刘集的。“我是,你有啥事?”我问她,手里还攥着那根榆木鞭子,有点紧张。那时候农村的姑娘都腼腆,很少主动跟外村的小伙子说话。
姑娘又喘了口气,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低了点,却更急了:“俺是刘集的,叫杏花。俺家的牛……俺家的牛不吃草了,昨天开始就不吃,今天连水都不喝,趴在牛棚里不动弹。俺爹找了张寨的老兽医,老兽医来看了说可能是瘟病,让俺家把牛杀了,免得传染。可俺家就这一头牛,春耕还得靠它拉犁呢,杀了可咋整?”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带了哭腔。我心里咯噔一下——那时候农村,牛就是半个家当,比人还金贵。要是牛真出了问题,一家人的日子都得受影响。
“老兽医真说要杀?”我问她。张寨的老兽医姓赵,据说以前在公社兽医站待过,看牛很有经验,一般他说的话,村里人都信。
杏花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嗯,他说要是明天还不吃草,就赶紧杀,不然牛死了肉也不能吃了。俺娘在家哭呢,俺听俺村的二婶说,你会看牛,说你跟你爷爷学过,以前生产队的牛病了,都是你爷爷治好的。俺就赶紧跑过来了,求你去帮俺看看,要是能把牛治好,俺……俺让你看个饱!”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又快又急,说完脸一下子红透了,头也低了下去,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我也愣了,“看个饱”这三个字,在当时的农村,要是从姑娘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让人不好意思。我挠了挠头,心里琢磨着——她应该是着急,没多想就说出来了,估计是想让我放心,会好好谢我。
我看了看我家的老黄牛,它还在慢悠悠地啃草,尾巴甩得挺欢。“俺家这牛咋办?”我问她。要是我走了,老黄牛跑丢了,爹非揍我不可。
杏花赶紧抬头:“俺帮你看着!俺在这儿看着它,你放心去,看完俺家的牛,俺再跟你一起把它牵回去。”她说着,就走到老黄牛旁边,学着我的样子,伸手摸了摸牛的背。老黄牛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反抗,继续啃草。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赵兽医虽然有经验,但也不是没看错过。去年王庄的老王家的牛,也是不吃草,赵兽医说没救了,结果后来老王家的小子用了个土法子,把牛治好了。我爷爷以前确实是生产队的牛倌,我小时候常跟着他在牛棚里转,他也教过我一些看牛的法子,比如看牛的舌苔、粪便,听牛的喘气声,知道哪些是小毛病,哪些是真的治不好。
“行,那俺跟你去看看。”我下定了决心。一是看着杏花可怜,二是也想试试——要是真能把牛治好,也算是积了件好事。
我把《三国演义》揣进兜里,又把老黄牛拴在老柳树上,给它旁边放了一捆刚割的芨芨草。“你在这儿看着它,别让它乱跑,俺去跟俺娘说一声,马上就来。”
杏花赶紧点头:“哎,你快去,俺在这儿等着。”
我撒腿就往村里跑。娘正在家门口的院子里纳鞋底,看到我跑回来,纳闷地问:“咋这么快就回来了?牛呢?”
“娘,刘集的一个姑娘在河滩看着牛呢。她家牛病了,不吃草,赵兽医说要杀,她求我去帮着看看,我去去就回。”我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跑,想拿爷爷以前用的那个铜针——爷爷说过,牛要是积食,用铜针挑一下舌头底下的筋,能好不少。
娘放下手里的针线,皱了皱眉:“你能行吗?别到时候没看好,还让人家埋怨。”
“俺试试,爷爷以前教过俺。”我从抽屉里找出铜针,揣进兜里,又抓了一把爷爷晒干的艾草,“俺走了,看完就回来。”
娘还想说啥,我已经跑出了门。等我回到河滩,杏花正蹲在老黄牛旁边,手里拿着根草,逗着牛玩。看到我回来,她赶紧站起来:“好了吗?咱们走吧。”
“嗯,走。”我解开老黄牛的缰绳,递给杏花,“你牵着它,慢慢走,俺们抄近路。”
杏花接过缰绳,小心翼翼地牵着。我在前面带路,沿着河滩的小路往刘集走。小路是沙土地,走起来不费劲,就是有点硌脚。一路上,杏花跟我聊起了她家的情况——她爹前两年得了咳嗽病,干不了重活,家里就靠娘和她种地,弟弟才十岁,还在上小学。这头牛是去年分田到户后,她家借了邻居的钱买的,要是真没了,不仅欠的钱还不上,春耕也没法弄了。
我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那时候农村的日子都不容易,尤其是家里有病人的,更是难上加难。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刘集。刘集比我们李家庄小,房子大多是土坯墙,茅草顶,只有村头有几间砖瓦房,是村里的小学。杏花家在村子最里面,一个小小的院子,用篱笆围着,篱笆上爬着豆角藤,开着紫色的花。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声。杏花推开门,喊了一声:“娘,俺把人带来了!”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中年女人从堂屋里走出来,头发有点乱,眼睛红肿,应该是哭了很久。看到我,她愣了一下,赶紧擦了擦眼泪:“你就是李家庄的狗剩吧?快进来,快进来。”
我跟着她们走进院子,院子里很干净,东边搭了个牛棚,牛棚里拴着一头黄牛,比我家的老黄牛小一点,毛色更亮。只是这头牛现在趴在地上,头耷拉着,眼睛半睁半闭,看起来没一点精神,旁边的食槽里,还有半槽麦麸和草,没动过。
“就是它,从昨天早上开始,就不吃东西了,水也不喝,就趴在这儿不动。”杏花的娘指着牛,声音又带了哭腔。
我走到牛棚里,蹲下身,先摸了摸牛的鼻子——爷爷说过,健康的牛鼻子是湿的,要是干了,就说明有毛病。这头牛的鼻子干得发裂,摸上去有点烫。我又翻开牛的嘴唇,看它的舌苔——舌苔发黄,还有点厚,这是积食的症状。我再看了看牛的粪便,在牛棚的角落里,有几坨干硬的粪便,比正常的牛粪便小很多,颜色发黑。
“婶子,俺看这牛不是瘟病,是积食了。”我站起身,对杏花的娘说。
“积食?”杏花的娘愣了一下,“啥是积食?”
“就是吃多了不好消化的东西,堵在肚子里了。”我解释道,“你是不是最近给它喂了很多麦麸或者豆子?”
杏花的娘想了想,点了点头:“是啊,前几天麦收,俺想着牛辛苦了,就给它多喂了点麦麸,还煮了点豆子,想让它补补。”
“就是这事儿。”我拍了拍手,“牛跟人一样,吃多了油腻的东西,消化不了,就会积食。赵兽医可能没仔细看,以为是瘟病。”
杏花和她娘一听,眼睛都亮了。“那能治好吗?”杏花急切地问。
“能,俺试试。”我心里有底了。爷爷以前教过我治积食的法子,有三种:一是灌醋,醋能开胃,帮助消化;二是按摩肚子,顺时针揉,能促进肠胃蠕动;三是用铜针挑舌头底下的筋,放一点血,能通气血。
“婶子,你家有醋吗?最好是米醋。”我问杏花的娘。
“有,有!”杏花的娘赶紧往屋里跑,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黑瓷碗出来,碗里装着半碗米醋,“这是俺前几天刚酿的,还没怎么吃。”
我接过碗,又对杏花说:“你帮俺把牛扶起来,让它站着。”
杏花赶紧点头,跟她娘一起,走到牛的旁边,一人一边,慢慢把牛扶了起来。牛站着有点晃,脑袋还是耷拉着。我端着醋碗,走到牛的头旁边,一只手按住牛的嘴,另一只手把碗凑到牛的嘴边,让它喝醋。牛一开始不喝,嘴巴闭得紧紧的。我只好用手指撬开它的嘴,把醋一点点倒进去。
半碗醋倒完,牛打了个喷嚏,嘴巴里流出了涎水。我松了口气——这说明醋起作用了。
“接下来俺要给它按摩肚子,你俩帮俺按住它,别让它动。”我说。
杏花和她娘赶紧按住牛的身子。我走到牛的肚子旁边,双手放在牛的肚子上,顺时针慢慢揉。牛的肚子硬邦邦的,应该是积食堵得厉害。我揉了大概有十分钟,手都酸了,才感觉到牛的肚子稍微软了一点。
“最后一步,得用铜针挑一下舌头底下的筋。”我从兜里掏出爷爷的铜针,“有点疼,你们按住它的头,别让它乱动。”
杏花的娘有点犹豫:“用针挑?会不会疼坏它?”
“没事,就挑一下,放一点血,通了气血就好了。”我安慰她。
杏花也说:“娘,听狗剩的,他肯定有办法。”
杏花的娘点了点头,跟杏花一起,紧紧按住牛的头。我一只手掰开牛的嘴,另一只手拿着铜针,对准牛舌头底下的一根青筋,快速挑了一下。一道血丝流了出来,牛疼得叫了一声,想挣脱,幸好杏花和她娘按住了。
我赶紧用干净的布擦了擦牛舌头底下的血,然后把牛的嘴合上。“好了,先让它歇会儿,等会儿看看吃不吃草。”
我走到院子里,松了口气。杏花赶紧给我递过来一碗水:“快喝点水,看你累的。”
我接过碗,一饮而尽。水是凉的,带着点井水的甘甜,喝下去很舒服。
杏花的娘也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真是谢谢你了,狗剩。要是牛真能好,俺家可太感谢你了。”
“婶子,不用谢,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杏花站在旁边,看着我,脸又红了:“俺刚才说的,让你看个饱,俺没忘。俺家后院种了黄瓜和西红柿,都熟了,俺带你去摘,让你吃个饱。”
我这才想起她刚才说的“看个饱”,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帮你看牛是应该的,不用这么谢俺。”
“要的,要的。”杏花不由分说,就拉着我的胳膊,往院子后面走。她的手很软,拉着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心里有点发烫。
后院不大,种了一片黄瓜和西红柿。黄瓜藤爬在架子上,挂着不少顶花带刺的黄瓜;西红柿长在地里,红的绿的,像小灯笼一样。杏花走到黄瓜架旁边,摘了一根最大的黄瓜,用手擦了擦,递给我:“你尝尝,可甜了。”
我接过黄瓜,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带着点甜味,比城里卖的好吃多了。“好吃。”我说。
杏花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吃你就多吃点,不够还有。”她说着,又摘了几个西红柿,放在我手里。
我手里拿着黄瓜和西红柿,心里暖暖的。那时候的农村,姑娘家的心意,就藏在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里,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话,却让人觉得特别真诚。
我们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听见牛棚里传来动静。我赶紧站起来,跑到牛棚里一看——那头黄牛正低着头,在食槽里吃麦麸呢!虽然吃得慢,但确实是在吃了。
“吃了!吃了!”杏花和她娘也跑了过来,看到牛在吃东西,两个人都高兴得哭了。杏花的娘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说我是她家的恩人。
我心里也很高兴,比自己吃了糖还甜。“婶子,别客气,牛好了就好。以后喂牛,别一下子喂太多油腻的东西,多喂点草,慢慢加精料。”
“哎,哎,俺记住了,以后肯定注意。”杏花的娘连连点头。
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了。我想起我家的老黄牛还在河滩上,赶紧说:“婶子,杏花,俺该回去了,俺家的牛还在河滩上呢。”
杏花的娘赶紧说:“再坐会儿,吃了饭再走。俺去给你煮鸡蛋。”
“不了,不了,俺得赶紧回去,不然俺爹该着急了。”我推辞道。
杏花也说:“娘,别留了,俺跟狗剩一起去河滩,把他家的牛牵回来,顺便送送他。”
杏花的娘点了点头,从屋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几个煮鸡蛋,塞到我手里:“拿着,路上吃。谢谢你啊,狗剩。”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那俺走了,婶子。要是牛还有啥问题,就去李家庄找俺。”
“哎,好。”
我和杏花走出院子,往河滩的方向走。一路上,杏花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手里攥着那个布包,感觉沉甸甸的。
走到河滩时,天已经有点暗了。我家的老黄牛还在老柳树下,悠闲地啃着草,杏花之前放的那捆草已经吃完了。
“俺把牛牵回去了。”我解开老黄牛的缰绳,对杏花说。
杏花点了点头,小声说:“今天谢谢你了。要是以后俺家有啥活,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帮忙。”
“好,要是俺有空,就来。”我说完,牵着老黄牛,转身往村里走。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杏花还站在原地,看着我,见我回头,她赶紧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跑了。
我牵着老黄牛,心里美滋滋的。手里的布包还带着温度,里面的煮鸡蛋应该还是热的。我剥开一个鸡蛋,咬了一口,真香——那时候,鸡蛋可是稀罕物,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
回到家时,爹已经从地里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抽烟。看到我牵着牛回来,还拿着个布包,爹皱了皱眉:“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手里拿的啥?”
我把今天去刘集帮杏花看牛的事,一五一十地跟爹说了,还把布包里的煮鸡蛋拿出来,递给爹和娘。
爹听了,没说话,只是抽了口烟,然后点了点头:“嗯,做得对。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那姑娘叫杏花是吧?刘集的老王家的闺女,俺知道,是个勤快的姑娘。”
娘也笑着说:“没想到你还真会看牛,没给你爷爷丢脸。”
我心里很高兴,觉得今天做了件大事。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杏花的样子——她跑过来时着急的神情,她脸红时的样子,还有她递给我黄瓜时的笑容。
我想,以后要是有机会,我还想去刘集,还想再见到杏花。
第二章 麦茬地里的相遇与流言蜚语
从那天以后,我就经常想起杏花。有时候放牛时,会不自觉地往刘集的方向看,希望能看到她的身影。可刘集和李家庄虽然离得不远,但平时也很少来往,除非是赶集或者走亲戚。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那天早上,我刚把老黄牛赶到河滩,就看见杏花从东边的田埂上跑过来。她穿着一件新的蓝布衫,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狗剩!”她看到我,高兴地喊了一声,跑了过来。
我赶紧站起来:“你咋来了?牛又不舒服了?”
杏花摇了摇头,把竹篮递给我:“不是,牛好得很,昨天还拉了两趟犁呢。俺娘让俺给你送点东西,感谢你上次帮俺家看牛。”
我打开竹篮一看,里面装着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罐咸菜,咸菜里还放了点香油,闻着特别香。那时候农村,白面馒头可是好东西,一般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平时都是吃玉米面或者红薯面的窝窝头。
“这太贵重了,俺不能要。”我赶紧把竹篮推回去。
杏花却按住我的手:“你拿着,这是俺娘的心意。要是你不收,俺娘该不高兴了。再说,上次你帮了俺家那么大的忙,这点东西算啥。”
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那谢谢婶子了,也谢谢你。”
“不用谢。”杏花笑了笑,然后看了看我家的老黄牛,“它还挺能吃的,比俺家的牛能吃多了。”
“嗯,它嘴挑,只吃芨芨草,别的草不吃。”我指着河滩上的芨芨草说。
杏花蹲下身,拔了一根芨芨草,放在手里摆弄着:“俺今天来,还有个事想求你。”
“啥事?你说。”我赶紧说。
“俺家的麦茬地,还没犁。俺爹身体不好,俺娘一个人拉不动犁,俺想请你帮忙犁一下。当然,俺不会让你白帮忙,俺给你算工钱,或者俺给你做吃的。”她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头低了下去。
我心里一动——能去她家帮忙,就能多见见她,这求之不得。“工钱就不用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帮忙是应该的。俺今天下午就去,你看行不?”
杏花抬起头,眼睛亮了:“真的?太好了!谢谢你,狗剩。那俺下午在家等你,俺给你准备饭。”
“好。”
她又跟我聊了一会儿,说她家的麦茬地有两亩多,就在村东头,土质还行,就是有点板结,需要深耕。然后她又问了我家的情况,问我平时除了放牛,还干些啥活。我跟她说,农忙时跟着爹种地,农闲时就放牛,有时候还会去河里摸鱼,或者去山上砍柴。
聊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杏花说要回家做饭,就跟我告别了。看着她走的背影,我心里美滋滋的,觉得下午的时间过得真慢。
中午回家,我跟爹说了要去帮杏花家犁地的事。爹想了想,说:“行,你去吧。注意点,犁地的时候别太急,慢慢犁,把地犁透。”
娘也说:“你去帮忙,别空手去,俺给你装两个红薯,你带去。”
下午,我扛着犁,牵着老黄牛,往刘集走。老黄牛好像知道要去干活,走得挺欢。到了刘集,杏花已经在村口等着了,看到我,赶紧跑过来:“你来了!俺娘已经把饭做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再去犁地。”
我跟着她走进院子,杏花的娘正在灶台边忙活,看到我来了,赶紧说:“来了?快坐,饭马上就好。”
不一会儿,饭就做好了——一碗红薯粥,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盘咸菜,主食是白面馒头。杏花给我盛了一碗粥,又递过来一个馒头:“快吃,不够还有。”
我确实饿了,拿起馒头就吃,炒鸡蛋真香,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炒鸡蛋。杏花和她娘坐在旁边,看着我吃,偶尔给我添点粥。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就去村东头的麦茬地。杏花的娘也跟着去了,帮着扶犁。我把犁套在老黄牛身上,牵着牛,慢慢往前走。老黄牛力气大,拉犁很稳,我扶着犁,控制着深度。杏花在旁边帮忙,把地里的麦茬捡起来,扔到一边。
麦茬地确实有点板结,犁起来有点费劲。我犁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杏花赶紧递过来一块毛巾:“擦擦汗,歇会儿再犁。”
我接过毛巾,擦了擦汗,歇了一会儿。杏花的娘看着我,笑着说:“狗剩,你真是个能干的小伙子,比俺家那口子年轻时还能干。”
我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婶子,您过奖了。”
杏花站在旁边,脸又红了,没说话,只是低头捡麦茬。
我们从下午两点,一直犁到太阳快落山,才把两亩多的麦茬地犁完。老黄牛也累了,喘着粗气。我把犁卸下来,牵着牛,准备回家。
杏花的娘拉着我的手,又塞给我一个布包:“这里面是俺刚蒸的馒头,你拿着回家吃。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不然这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犁完。”
我又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杏花送我到村口,小声说:“明天你还来不?俺家的豆子该种了,俺一个人种不过来。”
“来,俺明天来帮你种豆子。”我赶紧说。
“嗯,那俺明天在家等你。”她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你路上慢点。”
“好。”
我牵着老黄牛,往家走。一路上,心里都甜滋滋的。回到家,爹看到我又拿回一个布包,笑着说:“老王家的人还挺实在,你帮他们干活,他们也不亏待你。”
娘打开布包,看到里面的馒头,也笑着说:“这馒头蒸得真好,比俺蒸的还白。”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去帮杏花家干活——种豆子、除草、浇水。每天早上,杏花都会在村口等我,晚上送我到村口。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话也多了起来。她跟我说她小时候的事,说她以前跟着她娘去山上砍柴,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膝盖摔破了,哭了好久;说她弟弟很调皮,经常跟村里的孩子打架,每次都是她去劝架。我也跟她说我小时候的事,说我跟着爷爷去放牛,爷爷教我吹笛子,说我第一次摸牛,被牛踢了一脚,吓得不敢再靠近牛。
我们聊得很投机,有时候干活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休息,她给我递水,我给她讲我从《三国演义》里看到的故事。她听得很入迷,眼睛亮晶晶的,有时候还会问我:“后来呢?刘备有没有打赢曹操?”
我觉得,那段时间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日子。我甚至在想,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可没过多久,村里就开始有流言蜚语了。
那天早上,我牵着老黄牛去河滩,路过村口的大槐树下,看到几个大妈坐在那里纳鞋底,看到我,她们就停止了说话,眼神怪怪的。我走过去,就听见其中一个大妈小声说:“就是他,天天往刘集跑,听说跟那个叫杏花的姑娘好上了。”
另一个大妈说:“是啊,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天天往姑娘家跑,像话吗?也不知道避嫌。”
还有一个大妈说:“听说那姑娘家穷,爹还有病,他要是真跟那姑娘好上了,以后可有罪受了。”
她们的声音虽然小,但我还是听清楚了。我心里很不舒服,加快脚步,往河滩走。到了河滩,我蹲在老黄牛旁边,心里琢磨着——我跟杏花只是普通的邻里,互相帮忙,她们怎么能这么说?
可接下来的几天,流言蜚语越来越多。有人说我跟杏花在麦茬地里拉手,有人说杏花已经给我织了毛衣,还有人说我爹已经去刘集提亲了。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又气又急,想跟他们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爹也听到了流言,有天晚上,他把我叫到屋里,严肃地问我:“你跟那个杏花,到底是啥关系?村里的人都在说闲话,你知道不?”
我赶紧说:“爹,俺跟她就是普通朋友,俺就是帮她家干干活,没别的。”
爹抽了口烟,说:“没别的就好。你年纪还小,还没到谈对象的时候。再说,老王家的条件不好,她爹还有病,你要是真跟她好上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村里的闲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少去刘集,避避嫌。”
我心里很委屈,想说我喜欢杏花,可看着爹严肃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俺知道了,爹。”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要是我不去刘集,就见不到杏花了,可要是我还去,村里的闲话会更多,爹也会不高兴。我心里矛盾极了。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去刘集,而是牵着老黄牛,去了河滩的另一边,离刘集更远的地方。我以为这样,就能避开杏花,也能避开村里人的闲话。
可没过多久,我就看到杏花从田埂上跑过来,她看起来很着急,头发也有点乱。“狗剩,你咋没来?俺在村口等了你好久。”
我心里一紧,赶紧说:“俺……俺今天有点事,就没去。”
杏花愣了一下,看着我,眼神里有点失落:“是不是俺家的活太多了,你累了?”
“不是,不是,俺就是有点事。”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头。
杏花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俺知道了,是不是村里有人说闲话了?俺听俺村的二婶说,李家庄的人都在说俺俩的闲话,说俺俩好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也知道了。“俺……”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啥。
杏花的眼圈红了,声音也有点发颤:“俺知道俺家条件不好,配不上你。俺不该让你帮忙,不该让你为难。对不起,狗剩,以后俺不找你了,你也别再来了。”
她说着,转身就跑。我看着她跑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想喊住她,想跟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老黄牛在旁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用头蹭了蹭我的胳膊。我蹲下身,双手抱着头,心里难受极了。
那天下午,我没有回家,一直在河滩上坐着,直到天完全黑了,才牵着老黄牛回去。娘看到我,问我怎么了,我没说话,直接回了屋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去刘集,也没再见到杏花。有时候放牛,我会往刘集的方向看,希望能看到她,可每次都失望。村里的闲话,慢慢也少了,可我心里却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我知道,我可能失去她了。
第三章 暴雨中的救援与重新靠近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七月,豫东平原进入了雨季,经常下暴雨。那天早上,天阴得很沉,乌云压得很低,好像随时都会下雨。娘让我别去放牛了,在家待着,可我觉得在家里待着闷得慌,还是牵着老黄牛,去了河滩。
刚到河滩没一会儿,就开始掉雨点,先是小雨,后来越下越大,变成了暴雨。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河滩上的沙子很快就变成了泥。老黄牛有点害怕,不安地甩着尾巴,想往村里跑。
我赶紧牵着它,往附近的一个破窑洞跑。那个窑洞是以前生产队挖的,用来放农具,后来不用了,就废弃了,刚好能避雨。我把老黄牛牵进窑洞里,自己也躲了进去。
暴雨下得很大,外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我坐在窑洞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又想起了杏花。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躲雨,家里的房子漏不漏雨。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喊救命的声音。声音很模糊,被雨声盖着,但我还是听出来了——是杏花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站起来,往洞外看。雨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看到刘集方向的田埂上,好像有个人影。
“杏花!是你吗?”我大声喊,声音被雨声淹没了,没有回应。
我心里着急,顾不上下雨,抓起旁边的一件破蓑衣,披在身上,就往刘集方向跑。老黄牛在窑洞里叫了两声,我也顾不上了。
雨下得太大,路上全是泥,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鞋子很快就灌满了泥,重得抬不起来。跑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我终于看到了杏花——她在村东头的麦茬地旁边,抱着一个孩子,坐在地上哭,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应该是她娘,也在哭。
“杏花!咋了?”我赶紧跑过去。
杏花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哭着说:“狗剩!俺弟弟……俺弟弟掉进沟里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麦茬地旁边有一条排水沟,有两米多深,平时是干的,今天下暴雨,沟里积满了水,水流得很湍急。沟边的泥土被雨水泡软了,很滑。
“人呢?”我赶紧问。
“在里面!俺们拉不上来!”杏花的娘哭着说。
我趴在沟边,往水里看。水流得太急,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你弟弟多大?穿啥颜色的衣服?”
“十岁,穿蓝色的褂子!”杏花赶紧说。
我脱了蓑衣,深吸一口气,跳进了沟里。水很冷,没过了我的腰,水流得很猛,差点把我冲倒。我站稳身子,顺着水流往下摸,心里很着急——要是孩子被水冲远了,就危险了。
摸了大概有几米远,我的手突然碰到了一个东西,软软的。我赶紧抓住,往上一拉——是个孩子,穿着蓝色的褂子,已经昏迷了,脸白得像纸。
“找到了!”我大喊一声,抱着孩子,往沟边游。杏花和她娘赶紧趴在沟边,伸手拉我。我把孩子递上去,她们接住孩子,然后又拉我上去。
我爬上岸,浑身都湿透了,冷得打哆嗦。杏花抱着孩子,哭着喊:“弟弟!弟弟!你醒醒!”
我赶紧走过去,把孩子平放着,用爷爷教我的急救方法,按压孩子的胸口,帮他控水。按了大概有几分钟,孩子突然咳嗽了一声,吐出了几口水,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杏花和她娘高兴得哭了起来,抱着孩子,一个劲地说谢谢。
我松了口气,坐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杏花赶紧把她的蓑衣披在我身上:“快穿上,别着凉了。”
我看着她,心里暖暖的。“你弟弟咋会掉进沟里?”
杏花擦了擦眼泪:“他去沟边玩水,不小心滑下去了。俺和俺娘听到声音,跑过来就看到他在水里漂着,俺们拉不上来,就喊救命,没想到你听到了。”
“幸好俺听到了。”我说。要是再晚一会儿,孩子就危险了。
雨慢慢小了,天边露出了一点亮色。杏花的娘抱着孩子,对我说道:“狗剩,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俺家的娃就没了。以前村里的闲话,是俺们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你别往心里去,以后你想来俺家,就来,别管别人说啥。”
我看着她,心里很感动。“婶子,俺没往心里去。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杏花也看着我,小声说:“以前是俺不好,不该跟你说那些话。你别生气。”
我摇了摇头:“俺没生气。你弟弟没事就好。”
我们一起把孩子送回了家。杏花的娘给我找了一件她爹的旧褂子,让我换上,又给我煮了一碗姜汤,让我喝了驱寒。我喝着姜汤,心里暖暖的,觉得之前的矛盾和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从那天以后,我又开始去帮杏花家干活。村里的闲话,虽然还有,但比之前少了很多。爹看到我去,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偶尔会提醒我,干活要注意安全。
杏花比以前更热情了,每次我去,她都会给我准备好吃的,有时候是煮鸡蛋,有时候是白面馒头,有时候还会给我缝补衣服。我也更愿意跟她待在一起,跟她聊天,跟她一起干活。
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山上砍柴。山上的柴很多,我们很快就砍了一大捆。休息的时候,杏花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我:“给你,俺给你做的。”
我打开一看,是一双鞋垫,上面绣着荷花,针脚很密,颜色搭配得也很好看。“这是你绣的?”我问她。
杏花点了点头,脸又红了:“嗯,俺看你的鞋垫旧了,就给你做了一双。不知道合不合脚。”
我心里暖暖的,赶紧说:“合脚,肯定合脚。谢谢你,杏花。”
“不用谢。”她小声说。
那天,我们在山上待了很久,聊了很多。我跟她说,我想明年去考拖拉机驾驶证,要是考上了,就能开拖拉机帮村里人耕地,还能赚点钱。她说,她想跟她娘学织布,织出好布,拿到集市上去卖,给她爹治病,给弟弟交学费。
我们聊着未来的日子,心里都充满了希望。我看着她的侧脸,在夕阳的照耀下,她的脸红红的,特别好看。我心里想,要是能跟她一起,过这样的日子,该多好。
第四章 集市上的冲突与坚定的心意
转眼就到了八月,集市的日子到了。那天早上,杏花来找我,说想跟我一起去集市——她想把家里织的布拿到集市上卖,顺便给她爹买些咳嗽药。我当然乐意,跟爹说了一声,就跟杏花一起去了集市。
集市在镇上,离李家庄有十几里路,我们走着去的。一路上,杏花很高兴,跟我说她织的布,是用自家种的棉花纺的线,颜色是用槐树叶染的,特别好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我跟她说,要是卖得好,中午请她吃羊肉汤——那时候镇上的羊肉汤,是最好吃的东西,一碗要五毛钱,平时很少舍得吃。
到了集市,人很多,挤得水泄不通。卖菜的、卖粮的、卖衣服的、卖农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杏花找了个空地,把布铺在地上,布是浅蓝色的,上面还绣了几朵小花,确实很好看。
很快,就有人过来问价。一个老太太拿起布,摸了摸,说:“这布不错,多少钱一尺?”
杏花赶紧说:“两毛钱一尺,这是俺自己纺的线,自己织的,质量好。”
老太太跟她讨价还价,最后以一毛八一尺的价格,买了三尺。杏花高兴得合不拢嘴,把钱小心地装在兜里。
我在旁边帮她看着,有时候还会跟问价的人说几句话,夸她的布好。不一会儿,又有人买了两尺,杏花的布卖出去了五尺,赚了九毛钱。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喇叭裤、留着长发的年轻男人,走到布摊前,拿起布,故意用手扯了扯:“这布不怎么样啊,摸起来这么糙,还卖这么贵。”
杏花赶紧说:“这布是俺自己纺的线,织得很密,不糙的。”
男人冷笑一声:“你说不糙就不糙?我看你就是想骗钱。这么差的布,最多一毛钱一尺。”
杏花有点生气:“俺这布质量很好,不能卖这么便宜。”
男人眼睛一瞪:“你说不卖就不卖?在这集市上,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今天你这布,要么一毛钱一尺卖给我,要么我就把你的布撕了!”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却没人敢说话。我看不过去,赶紧走过去:“你怎么能这样?买卖自愿,你不能强迫人家。”
男人转过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不屑地说:“你是谁?跟你有啥关系?滚一边去!”
“俺是她朋友,你不能欺负她。”我握紧了拳头,心里很生气。
男人冷笑一声:“朋友?我看是对象吧?就你这穷酸样,还想跟这么漂亮的姑娘处对象?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说着,就伸手去摸杏花的脸。杏花吓得赶紧往后躲,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一甩:“你别动手动脚的!”
男人被我甩得后退了一步,恼羞成怒,一拳打了过来。我赶紧躲开,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胸口。男人“哎哟”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冲了过来,跟我打在了一起。
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杏花赶紧拉我:“别打了,别打了!”
可男人打得很凶,我也不能示弱——要是我退缩了,他以后肯定还会欺负杏花。我们打了一会儿,我把他按在地上,他动弹不得,只好求饶:“别打了,别打了,俺错了。”
我松开他,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恶狠狠地说:“你等着,俺不会放过你的!”然后就灰溜溜地跑了。
周围的人都拍手叫好,说我打得好。杏花赶紧过来,看了看我的脸,我脸上被打了一拳,有点肿。“你没事吧?疼不疼?”她眼里满是心疼,伸手想摸我的脸,又有点不好意思,把手缩了回去。
“俺没事,一点都不疼。”我笑了笑,想让她放心。
“都肿了,还说不疼。”她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擦擦脸。”
我接过手帕,擦了擦脸,手帕上有淡淡的香味,应该是她用皂角洗过的。
经过这件事,杏花的布也没法再卖了。她收拾好布,对我说:“咱们回去吧,不卖了。”
“好。”我点了点头。
往回走的路上,杏花很少说话,只是偶尔看我一眼。快到刘集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狗剩,今天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谢,保护你是应该的。”我说。
她低下头,小声说:“俺知道俺家条件不好,俺爹还有病,跟着俺,你会吃苦的。可俺……俺喜欢你,俺想跟你在一起,不管以后有多难,俺都愿意跟你一起扛。”
我心里一震,看着她,她的脸红红的,眼睛里满是真诚。我赶紧说:“杏花,俺也喜欢你!俺不怕吃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俺也觉得甜。”
她抬起头,眼睛亮了,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说:“真的?”
“真的!”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软,有点凉,我紧紧地握着,想给她温暖。
我们手牵着手,慢慢往村里走。夕阳照在我们身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心里充满了幸福,觉得以后的日子,不管有多难,只要有她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回到家,我跟爹和娘说了我跟杏花的事。爹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你既然喜欢她,她也喜欢你,那就好好跟她过日子。以后要好好照顾她,照顾她的家人。日子苦点没关系,只要两个人齐心,就能把日子过好。”
娘也笑着说:“杏花是个好姑娘,勤快、懂事,俺支持你。等过几天,俺去刘集,跟她娘说说,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我心里很高兴,觉得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杏花在一起了。
第五章 简单的婚礼与踏实的日子
过了几天,娘去了刘集,跟杏花的娘商量我们的婚事。杏花的娘很乐意,说只要我们好好过日子,别的都不重要。双方约定,年底就结婚,彩礼就按当时农村的规矩,一辆自行车,一块手表,还有一百块钱。
那时候,自行车和手表都是稀罕物,一百块钱也不是小数目。爹把家里的粮食卖了一部分,又跟亲戚借了点钱,才凑够了彩礼。我也更努力地干活,每天除了放牛,还去河里摸鱼,去山上砍柴,拿到集市上卖,想多赚点钱,给杏花买件新衣服。
杏花也在为我们的婚事做准备,她织了很多布,想给我们做新衣服,还绣了很多鞋垫和枕套,都是喜庆的图案。我们偶尔会见面,一起去集市买东西,一起去河边散步,憧憬着未来的日子。
转眼就到了年底,1986年的腊月二十八,是我们结婚的日子。那天早上,天刚亮,我就起来了,穿上了娘给我做的新蓝布褂子,戴上了新买的手表。爹牵着家里的老黄牛,套上了一辆板车,板车上铺了一块红布,这就是我们的“婚车”。
我和几个亲戚,一起去刘集接亲。杏花穿着新做的红布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擦了点胭脂,看起来特别漂亮。她的娘和弟弟送她出来,她娘拉着她的手,哭着说:“到了婆家,要好好过日子,孝敬公婆,跟狗剩好好相处。”
杏花点了点头,眼泪也掉了下来。我走过去,接过她的手,对她娘说:“婶子,您放心,俺会好好照顾杏花的。”
我们坐上板车,老黄牛慢慢地往李家庄走。一路上,很多乡亲都出来看热闹,跟我们打招呼,说恭喜。杏花坐在我旁边,脸红红的,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到了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娘和几个邻居在门口迎接我们,把我们迎进屋里。婚礼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仪式,就是拜了天地,拜了爹娘,然后给乡亲们分喜糖和瓜子。喜糖是水果糖,瓜子是自家种的,虽然简单,但大家都很高兴,笑着闹着,院子里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晚上,客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杏花。我看着她,心里很幸福。她也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我说。
她点了点头,小声说:“嗯,咱们的家。”
婚后的日子,过得很踏实。每天早上,我和杏花一起起床,她做饭,我去放牛或者下地干活。中午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地里干活,她除草,我耕地,配合得很默契。晚上,我们一起坐在灯下,她织布或者纳鞋底,我看书或者帮她绕线,偶尔聊聊天,日子过得很温馨。
杏花很勤快,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爹和娘也很孝顺,娘经常跟邻居说,她找到了一个好儿媳。杏花的爹和弟弟,也经常来我们家,每次来,杏花都会做很多好吃的,我也会陪她爹聊天,帮他干活。
1987年的春天,杏花怀孕了。我很高兴,每天更努力地干活,想多赚点钱,让她和孩子过得好一点。娘也很照顾她,不让她干重活,每天给她煮鸡蛋,补身体。
秋天的时候,杏花生下了一个儿子,我们给孩子取名叫“建国”,希望他以后能有出息,为国家做贡献。孩子的出生,给家里带来了更多的欢乐,爹和娘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我干活也更有劲头了。
后来,我考上了拖拉机驾驶证,买了一辆二手拖拉机,帮村里人耕地、拉粮,赚了不少钱。杏花也开了一个小布店,卖她织的布,生意很好。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盖了新房,买了新家具,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家庭。
有时候,我会牵着老黄牛,带着建国,去村西头的河滩上。老黄牛已经很老了,走得很慢,建国坐在河滩上,玩着沙子,杏花坐在我旁边,跟我聊起1986年的夏天,她跑来找我,让我帮她家看牛的事。
“那时候,俺说让你看个饱,你还不好意思。”杏花笑着说。
我也笑了:“那时候俺还不知道,你说的‘看个饱’,是让俺看你家的黄瓜和西红柿。要是早知道,俺肯定早点跟你表白。”
杏花脸红了,轻轻捶了我一下:“就你嘴甜。”
夕阳照在我们身上,老黄牛在旁边慢悠悠地啃草,建国在沙滩上笑着跑着。我心里充满了幸福,觉得1986年那个夏天,杏花跑来找我的那个决定,改变了我的一生。要是没有她,我可能还是那个只会放牛的狗剩,不会有现在的幸福生活。
我知道,以后的日子,还会有很多挑战,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会永远记得,1986年的夏天,那个在河滩上跑来的姑娘,她的一句话,让我拥有了一辈子的幸福。
来源:三杯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