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07年1月6日,江西靖安水口乡的李洲坳,考古队在山脚下一个土包上画了白灰线,谁都没想到,这条线圈起来的地方,会揭开春秋晚期最让人心里发毛的一幕,47口棺材,46个年轻姑娘,就像被时间忘了的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166平方米的墓坑里。
2007年1月6日,江西靖安水口乡的李洲坳,考古队在山脚下一个土包上画了白灰线,谁都没想到,这条线圈起来的地方,会揭开春秋晚期最让人心里发毛的一幕,47口棺材,46个年轻姑娘,就像被时间忘了的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166平方米的墓坑里。
最开始露出来的是一条黑红色的土线,跟结了痂的伤口似的,江西省考古所的领队徐长青蹲在边上,用竹签子挑出来一小片指甲盖大的绿色结晶,手指头一下就冰凉,他抬头看看天,灰色的云压得特别低,像个倒扣着的大锅。
打开顶板那天,现场就剩下铁锹刮土的沙沙声,最外面的一口棺材,盖子一掀开,一股刺鼻的酸味就冲了出来,像是烂竹叶混着铜锈的味道,棺材里的姑娘脸还很饱满,睫毛都贴在下眼皮上,好像下一秒就要睁开眼,她头上梳着扁髻,插着一根三棱木簪子,簪子尖削得特别细,像是故意磨成的一件凶器。
46具女性的骸骨,年纪都在15到25岁之间,骨头上没看到外伤,但全都侧着身子蜷着腿,跟胎儿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一样,棺材底下就铺了一层竹席,席子下面撒满了竹炭和暗绿色的粉末,后来一检测,是竹叶氧化后生成的碱式碳酸铜,她们身上穿着单色的丝绢衣服,领口和袖口却用红线锁了边,那针脚密得跟封印似的。
主棺材单独在坑的中心,比旁边的棺材高了30厘米,外面的椁一打开,积水就漫过了脚脖子,水面上漂着一片片的金箔,像一群受了惊的萤火虫,棺材主人的骨架很粗壮,牙齿磨损得厉害,鉴定出来是个35岁左右的男的,腰上挂着一把短剑,剑脊上铸着“徐王”两个字,跟湖北出土的徐国青铜器上的字一对,一模一样。
最让专家们后背发凉的是陪葬品,每口女棺的头部都放着一个刷了漆的竹筒,筒子里不是胭脂,而是40到60粒香瓜籽,棺材尾巴上呢,挂着一个小陶罐,罐口用丝帛扎得紧紧的,里头装着同样数量的稻谷,生和死,被算得清清楚楚。
毒理报告一出来,所有姑娘的胃里都发现了相同剂量的钩吻碱,就是俗话说的“断肠草”,那个剂量算得特别准,刚好能抑制呼吸,但心脏还能跳个三五分钟,换句话说,她们是在脑子清醒但身体动不了的情况下,被摆成了胎儿的姿势,然后被竹炭和铜粉迅速吸干氧气,形成了真空防腐。
墓坑的封闭方式也跟中原地区不一样,不是用土夯实,而是一整排楠木竖着插,缝隙里灌满了糯米浆,两千五百年后,那糯米还黏手,就像时间自己分泌出来的胶水。
徐长青在他的发掘日记里写,“她们不是殉葬,是献祭,不是死者,是药引”,就这一句话,把江南楚地早就失传的“竹叶葬”又给拉回了人们的视线。
《左传》里记载,徐国信鬼神,君主死了,要用“青衣”来引导灵魂,青衣,就是没结过婚的女子,象征着没泄露的元阴,能带着死去的君主升天成仙,李洲坳这46个姑娘,就是被选中的“青衣”,她们被集中养着,统一梳一样的发型,穿一样的衣服,甚至连来月经的时间都调成一样,就为了在冬至后的第三个庚日,跟君主一起“羽化”。
陪葬的棺材排成一个倒过来的“八”字,像两条张开的胳膊,把主棺材抱在怀里,在胳膊弯的地方,考古队挖出来一片竹片,上面用墨写着“既生魄,复归土,叶落不腐”,字写得瘦瘦长长的,像被拉长的呼吸。
2008年夏天,DNA检测结果出来了,46个人来自不同的母系,但她们的父系Y染色体都是一样的,这说明她们是远房的堂姐妹,甚至可能是同父异母,徐国的贵族用血缘这条链子,来保证“祭品”的纯净。
发掘结束那天,靖安下起了冻雨,考古队员把最后一具少女的骨骸装进保护袋里,忽然听见身后“啪”的一声,墓坑壁上的一块楠木断了,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竹简,简上没有字,只刻着一些符号,有三角,有圆圈,有斜线,像某种计时器,又像是给死人的暗号。
现在,李洲坳已经被重新填平,成了一片茶园,春天的时候满眼都是绿油油的,只有当地的老人知道,哪一片的茶叶在谷雨前是不敢摘的,他们说,那是46个姑娘在风里翻身呢。
参考文献:
1.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江西靖安李洲坳春秋墓发掘简报》《文物》2008年第3期
2.徐长青《李洲坳:46名少女的集体死亡》《中国文化遗产》2010年第2期
来源:忆空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