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历十三年(778年)二月,长安大明宫的皇子居所内,太子李适(即后来的唐德宗)的长子降生,取名李淳(后改名李纯)。此时安史之乱虽已平息十余年,但藩镇割据的毒瘤已然成型,吐蕃、回鹘频频叩边,大唐帝国在表面的平静下暗藏危机。李纯的降生,给饱经战乱的皇室带来了延续国
唐宪宗李纯传:铁血削藩与中兴幻梦
第一章 潜邸岁月:皇孙到储君的磨砺(778-805)
第一节 乱世降生,志慕先圣
大历十三年(778年)二月,长安大明宫的皇子居所内,太子李适(即后来的唐德宗)的长子降生,取名李淳(后改名李纯)。此时安史之乱虽已平息十余年,但藩镇割据的毒瘤已然成型,吐蕃、回鹘频频叩边,大唐帝国在表面的平静下暗藏危机。李纯的降生,给饱经战乱的皇室带来了延续国祚的期许。
作为皇长孙,李纯自幼接受严苛的皇家教育。他师从名儒韦渠牟,精读《贞观政要》《开元实录》等典籍,对太宗贞观之治、玄宗开元盛世的治世图景心生向往,曾对左右侍从说:“太宗、玄宗之盛,可复现也。”这种对盛世的追慕,奠定了他日后治国理政的思想根基。除经史研习外,李纯还注重骑射武艺与军事谋略的学习,常与禁军将领探讨兵法,对藩镇问题的危害有着直观认识。
贞元四年(788年),十一岁的李纯被封为广陵王。此时的他已亲历泾原兵变的余波——建中四年(783年),叛军攻破长安,祖父德宗仓皇西逃奉天,父亲顺宗(时为太子)亲自断后护驾。这段皇室蒙难的历史,在李纯心中刻下深刻印记,让他早早意识到:藩镇不除,国无宁日;兵权旁落,皇权难安。史载其“少历艰难,察知人间疾苦与朝纲弊病”,这种早年经历塑造了他坚毅果决的性格特质。
第二节 储位之争,暗流涌动
贞元二十一年(805年),李纯的人生迎来重大转折。这一年正月,德宗病逝,父亲李诵即位,是为顺宗。但顺宗早在贞元二十年(804年)便因中风失语,瘫痪在床,虽有心推行“永贞革新”,却无力掌控朝政全局。朝堂之上,以王叔文、王伾为首的革新派与以俱文珍为首的宦官集团展开激烈博弈,储位问题随之成为权力斗争的焦点。
顺宗共有二十子,李纯为长子,按“立嫡立长”的宗法制度,本是储位的当然人选,但宦官集团却另有图谋。俱文珍等宦官因不满革新派“收兵权”的举措,欲拥立一位易于操控的皇子,曾暗中联络舒王李谊(顺宗侄辈),试图动摇李纯的储君地位。关键时刻,宰相杜黄裳、翰林学士郑絪等朝臣坚决反对废长立幼,以“太子国本,不可轻动”为由据理力争。
李纯在这场暗流涌动的储位之争中展现出过人的隐忍与智慧。他深知宦官势力的强大,既不公开与革新派绑定,也不与宦官集团产生直接冲突,始终以“仁孝恭谨”的形象示人,每日前往顺宗病榻前问安,从未对朝政妄加评议。这种稳健姿态赢得了朝臣的广泛支持,也让宦官集团找不到废黜他的借口。
贞元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四日,在杜黄裳等朝臣的坚持与宦官集团的妥协下,顺宗下诏立李纯为太子,改名李纯。诏书颁布当日,“百官朝贺于东宫,中外人心始定”,李纯终于稳固了储君之位,为日后登基埋下伏笔。
第三节 革新落幕,受命于危
李纯被立为太子后,“永贞革新”已陷入绝境。革新派试图收回兵权的举措遭到宦官集团的强力反扑,神策军始终牢牢掌控在俱文珍等人手中;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荆南节度使裴均等藩镇则与宦官勾结,以兵威施压朝廷,要求罢免革新派官员。与此同时,顺宗的病情日益加重,朝政完全被宦官集团操控。
永贞元年(805年)八月,俱文珍等宦官以“皇上病重,无法理政”为由,联合部分朝臣逼宫,要求顺宗禅位。顺宗无力反抗,被迫颁布禅位诏书。八月初四,李纯在大明宫宣政殿即位,是为唐宪宗,改贞元二十一年为永贞元年。此时的大唐帝国,中央权威衰落,藩镇跋扈割据,宦官专权初显,财政入不敷出,用“内忧外患”形容毫不为过。
即位之初,宪宗面临着严峻的政治考验。革新派“二王八司马”已遭贬谪,朝堂之上充斥着宦官与保守派官员;地方上,夏绥银节度使韩全义入朝后,其外甥杨惠琳自任留后,拒不接受朝廷任命;剑南西川节度使刘辟更是公然要求兼领三川,气焰嚣张。面对这一局面,宪宗在登基诏书中明确表态:“遵太宗之法,循玄宗之治,以法度裁制藩镇,以仁政安抚百姓。”这番宣言,标志着一位以“中兴大唐”为己任的帝王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第二章 初登大宝:新政立威与削藩开篇(805-812)
第一节 整肃朝纲,任人唯贤
宪宗即位后,首先着手整顿朝政,构建支持自己的统治核心。他深知“治国之要,在于得人”,因此打破党派壁垒,选拔了一批兼具才能与远见的官员。在中枢层面,他任命杜黄裳为宰相,郑絪为翰林学士,韦执谊为吏部尚书,形成了务实高效的决策团队。
杜黄裳是宪宗初期最重要的政治谋士,他向宪宗提出“以法度裁制藩镇,振举朝纲”的治国方略,强调“藩镇节度使,非有军功者不得授;刺史县令,非有政绩者不得迁”。宪宗深以为然,将其视为削藩大业的总纲领。为强化宰相权力,宪宗恢复了三省六部的正常运作,规定“凡军国大事,必先经宰相会议,再奏请圣裁”,改变了德宗、顺宗时期宦官干预决策的局面。
在吏治整顿上,宪宗采取了“赏善罚恶”的强硬手段。他将贞元年间虚报政绩、克扣军饷的京兆尹李实贬为通州长史,将在泾原兵变中护驾有功的将领李光颜提拔为神策军都虞候,“赏罚分明,朝野震动”。同时,他完善了官员考核制度,每年由吏部对全国刺史、县令进行政绩考评,“优者迁升,劣者罢黜”,仅元和元年(806年)便罢免不合格官员三十余人,提拔贤能二十余人。
宪宗还特别重视谏官制度的作用,下诏“开放言路,凡朝政得失、民间疾苦,谏官皆可直言进谏,不得罪谴”。他每日召见谏官,听取意见,曾因采纳谏官白居易的建议,停征江淮地区的额外贡赋,赢得百姓好评。这种广开言路的做法,为初期新政的推行营造了良好氛围。
第二节 经济奠基,充盈国库
削藩大业需强大的财政支撑,宪宗即位后便将经济改革提上日程。安史之乱后,两税法在实施过程中弊端丛生,地方藩镇截留赋税、贪官污吏巧立名目盘剥百姓的现象十分普遍,中央财政收入锐减。针对这一问题,宪宗采纳宰相李绛的建议,推行了一系列经济改革举措。
首先是整顿两税法。宪宗下诏“重申两税制度,以垦田面积与资产多寡为征税标准,严禁地方官额外加征”,并派遣财政监察使巡视全国,查处违规征税的官员。元和二年(807年),江淮转运使李巽因严格执行两税法,使江淮地区赋税入库量较上年增加三成,被宪宗提拔为度支使。同时,宪宗下令“减免贞元二十一年前百姓所欠租赋,释放因欠税被籍没为奴者”,缓解了社会矛盾。
其次是改革漕运。江南地区是唐朝的主要财赋来源,但漕运不畅导致大量粮食在运输途中损耗,无法及时运抵长安。宪宗任命韩弘为江淮转运使,负责漕运改革。韩弘疏浚了汴水、淮河等运输河道,建立了“分段运输、责任到人”的管理制度,还在沿途设置粮仓储存粮食,避免损耗。改革后,江淮地区每年运往长安的粮食由德宗时期的二十万石增至四十万石,“京师粮价平稳,国库渐丰”。
此外,宪宗还采取了“盐铁专营、规范市舶”等措施。他加强了对盐铁生产与销售的管理,打击私盐贩卖,使盐铁税收入较贞元年间增加两倍;在广州、扬州等对外贸易港口,规范市舶制度,征收关税,增加了财政收入。到元和三年(808年),中央财政收入已由即位之初的每年三百万缗增至五百万缗,为削藩战争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
第三节 初试锋芒,平定西川
宪宗的削藩大业,始于平定剑南西川节度使刘辟的叛乱。永贞元年(805年),顺宗在位时,刘辟趁朝廷权力更迭之机,自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并上书请求兼领三川(剑南东川、西川及山南西道),遭到革新派拒绝。宪宗即位后,刘辟愈发嚣张,不仅派兵攻占梓州,擒获东川节度使李康,还扬言“若不许兼领三川,便举兵反唐”。
面对刘辟的挑衅,朝廷内部出现分歧。部分大臣以“德宗朝讨伐藩镇失败”为由,主张姑息妥协;宰相杜黄裳则力主讨伐,认为“刘辟不过一妄人,蜀地百姓厌乱思安,若遣精兵讨伐,必能速胜”,并举荐长武城使高崇文为统帅。宪宗采纳杜黄裳的建议,于元和元年(806年)正月下诏讨伐刘辟,任命高崇文为左神策行营节度使,率五千步骑为前军,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率两千步骑为次军,与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共同进兵。
高崇文率领的边防军战斗力极强,加之严砺所部与李元奕的神策军配合,很快便在战场上占据优势。元和元年二月,严砺收复剑州;三月,高崇文攻克梓州,救出李康;六月,高崇文与刘辟在鹿头栅展开大战,破敌万余人;七月,又在玄武击败刘辟,收复汉州;九月,高崇文率军攻克成都,活捉刘辟,押解回长安[__LINK_ICON]。
平定刘辟叛乱是宪宗削藩的首场大胜,意义重大。宪宗在长安举行献俘仪式后,将刘辟及其子刘超郎等九人处死,震慑了各地藩镇。同时,他下诏减免剑南东西川、山南西道当年赋税,释放被刘辟胁迫的将士官员,安葬阵亡军士,“蜀地百姓欢声雷动,复归朝廷管辖”。此战不仅收复了剑南西川,更彰显了宪宗削藩的决心与中央朝廷的实力,为后续削藩战争开了好头。
第四节 乘胜追击,再平镇海
平定西川后,宪宗的削藩步伐并未停歇。元和二年(807年)夏,镇海节度使李锜见朝廷实力渐强,假意请求入朝,实则试探宪宗态度。宪宗识破其伎俩,下诏征调李锜为尚书右仆射,任命王澹为节度留后,接管镇海事务。李锜见阴谋败露,又称疾不至,拒不入朝。
门下侍郎武元衡力主严惩李锜,认为“若放纵李锜,必令藩镇轻视朝廷,削藩大业将前功尽弃”。宪宗深以为然,于元和二年十月下诏削除李锜宦爵及属籍,任命淮南节度使王锷为招讨处置使,统领宣武、义宁、武昌等道兵马,与淮南、宣歙、江西、浙东兵共同讨伐李锜[__LINK_ICON]。
李锜虽在润州举兵叛乱,杀死王澹及大将赵琦,但根本无法与朝廷大军抗衡。其麾下将士深知叛乱必败,人心涣散。十月癸酉日,镇海军兵马使张子良、润州大将李奉独等发动兵变,擒获李锜,献给朝廷。十一月甲申日,李锜在长安伏诛,镇海叛乱仅持续一个月便被平定。
平定镇海后,宪宗将李锜的资财没收,赐给浙西百姓,代当年租赋,进一步赢得民心。此战的胜利,巩固了西川平叛的成果,使“藩镇惕息,多求入朝”,不少割据藩镇开始向朝廷示好,中央权威得到显著提升。宪宗趁势调整地方行政区划,将镇海节度使辖区分为浙西、浙东两镇,削弱了地方势力,加强了中央对江淮地区的控制。
第三章 中兴巅峰:削藩决胜与帝国重归统一(812-819)
第一节 智取魏博,不战而胜
元和七年(812年)八月,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去世,年仅十一岁的儿子田怀谏被立为副大使,知军务。由于田怀谏年幼无法主政,军政大权落入家僮蒋士则等人手中,蒋士则“专横跋扈,克扣军饷,军心不安”,魏博内部陷入混乱。这一局面为宪宗收复魏博提供了绝佳时机。
在商议处置魏博的策略时,朝廷内部出现两种意见:部分将领主张出兵讨伐,以武力收复魏博;宰相李绛则提出“以静制动,利用藩镇内部矛盾”的策略,认为魏博将士不满蒋士则专权,若朝廷加以安抚,必能促使其归顺,“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宪宗经过深思熟虑,采纳了李绛的建议,暂缓出兵,密切关注魏博局势。
事态的发展正如李绛所料。元和七年十月乙未日,魏博三军将士发动兵变,共同举荐田季安之将田兴知军事。田兴进入节度使衙门后,约束将士不得伤害田怀谏,随后杀蒋士则等十余人,稳定了局势,并让田怀谏归朝。宪宗得知后,立即下诏封田兴为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充魏博节度使,赐名田弘正,并遣知制诰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钱百五十万缗赏赐军士,免除魏博六州百姓租赋一年[__LINK_ICON]。
田兴对宪宗的恩宠感激涕零,随即率魏博六州归顺朝廷。“军士受赐,欢声如雷”,百姓也因免除租赋而欢欣鼓舞。智取魏博是宪宗削藩策略的经典之作,它以最小的代价收复了割据多年的魏博镇,打破了“河朔三镇”世代割据的局面,为后续平定淮西、淄青等强藩创造了有利条件。史载“魏博归朝,河朔震动,藩镇皆惧朝廷威德”。
第二节 鏖战淮西,雪夜奇袭
魏博归朝后,宪宗将削藩的重点转向了淮西镇。淮西节度使(也称彰义节度使)吴少阳于元和九年(814年)闰八月病死,其子吴元济密不发丧,自领军务,并派兵四出劫掠,屠舜阳,焚叶,掠鲁山、襄城,“关东震骇”。宪宗早有平定淮西之意,宰相李吉甫也力主出兵,认为“淮西非如河北,四无党援,国家宿存数十万兵以备之。失今不取,复难图矣”[__LINK_ICON]。
元和九年九月,宪宗下令讨伐吴元济,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严绶为淮西招
来源:雁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