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会儿陶澍才十九岁,蹲在岳麓书院后山翻《春秋》,手冻得裂了口子,哪能想到二十里外的黄家,正拿他的婚事当买卖算。
嘉庆三年的湖南安化,雪还没化透,黄家大院里正憋着个坏主意给穷秀才陶澍换新娘。
那会儿陶澍才十九岁,蹲在岳麓书院后山翻《春秋》,手冻得裂了口子,哪能想到二十里外的黄家,正拿他的婚事当买卖算。
黄家老爷黄崇榜是安化最大的粮户,家里良田千顷,可架不住是商贾出身,在士绅圈里连头都抬不起来。
说实话,他一开始把女儿许给陶澍,就没安啥纯粹心思,纯属把婚姻当 “期权”陶澍要是中了举,女儿就是官太太,能帮黄家挤进士绅圈;要是落了第,就得赶紧 “止损”,不能耽误女儿另找好人家。
1798 年乡试放榜,陶澍果然没中。
黄崇榜连夜把族老们叫过来,张嘴就说 “吴家盐商愿出三千两聘礼,十间铺面作嫁妆。
陶家能给什么?几柜旧书,两间茅屋”。
这话一出口,谁都明白他想干啥了 —— 让丫鬟阿菱顶替嫡女上轿。
既不得罪陶家,又能把亲生女儿嫁去更有钱的吴家,算盘打得噼啪响。
阿菱跪在黄家祠堂里,听黄老爷半哄半吓说 “你自幼服侍小姐,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黄家的?如今替你寻个秀才郎,也算抬举”。
老实讲,她哪有说 “不” 的资格?那会儿丫鬟属 “贱籍”,人身都绑在主家身上,要是敢拒绝,指不定被卖到哪儿去。
最后她磕了三个头,轻声说 “我愿意”,这三个字,把自己的命运从丫鬟堆里拽出来,却也拽进了一场没底的赌局。
洞房夜,陶澍揭开盖头就愣了 —— 眼前的女人粗指带疤,跟他想的 “肤如凝脂、十指纤纤” 差远了。
他憋了半天没问 “你是谁”,只说 “饿不饿?灶上还温着粥”。
阿菱当时就哭了,泪水砸在嫁衣上。
如此看来,就是这句没头没脑的关心,让她打定主意把假名做成真的 —— 从此世上只有 “黄德芬”,没有阿菱。
我倒觉得,陶澍这反应挺难得,换作那会儿多数男人,指不定当场就翻脸了,他能先想着 “饿不饿”,骨子里还算实在。
陶家是真穷,穷得四壁漏风。
德芬刚嫁过去,就把自己唯一的银镯子当了,换钱买桐油给陶澍添灯;母亲给的嫁衣也舍不得穿,拆了改成长衫给丈夫穿。
冬夜陶澍读书读到咳血,她就捧着雪化水,调点蜜喂他;春天旱得颗粒无收,家里断了炊,她就背着竹篓进山,掘葛根、摘野蕨充饥。
1802 年,陶澍要再去考乡试。
临走前,德芬把攒下的三百文铜钱缝在他腰带里,笑着说 “若再不中,我陪你归田;若中了,我不稀罕凤冠,只盼你莫学黄崇榜”。
这话听得人心里一暖,她没盼着丈夫当官后变样,只盼他守住良心。
后来陶澍中了第三十七名举人,三年后又考上进士,被钦点为翰林院庶吉士。
消息传回安化,黄崇榜坐在祠堂的太师椅上,半天说不出话。
我猜他那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陶澍这么有出息,哪会让丫鬟去替嫁?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卖?
陶澍后来的官运是真顺,道光元年授川东兵备道,三年升安徽按察使,七年调江苏巡抚,十年就当上了两江总督,还管着漕运、河工、盐政三大事。
每次要去新地方上任,德芬都提前半个月带家丁先去,把衙门后院的破厢房刷得干干净净,再种上陶澍最爱的湘妃竹。
她还定了两条规矩:“凡门包银,二十两以上原封退回;凡节礼,海味山珍一概转送育婴堂”。
搞不清为啥有些官太太一跟着富贵就飘,德芬倒好,一点不贪这些外快。
陶澍白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她就替他誊写奏折,写的蝇头小楷比师爷还工整。
有一次黄河决口,陶澍在前线督工,德芬就在后堂守着,三天三夜没合眼,熬烂了三口铁锅,煮姜汤、烙面饼,让家丁划着小船送到堤上。
兵丁们跪下来喊 “夫人恩德”,她只摆摆手说 “叫我陶黄氏即可”。
很显然,她没把 “总督夫人” 这身份当炫耀的资本,还跟以前一样实在。
这边德芬过得踏实,黄家嫡女那边却早就塌了天。
真小姐嫁入吴家后,头三年还能过几天好日子,可后来吴公子酗酒,又赶上盐政改革,吴家彻底败落。
族里人把田产分光,把她赶到偏院受苦。
道光八年,真小姐穿着破衣服找到江宁总督府,想求见 “陶老爷”。
门房通报后,德芬亲自出来迎她。
两个都叫 “黄德芬” 的女人站在一起,一个珠翠满头却面黄肌瘦,一个穿着布衣却红光满面,看着就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真小姐 “扑通” 跪下,说 “只求五十两银子,埋我娘”。
德芬赶紧扶她起来,不仅给了二百两,还帮她备好车船。
回府后她跟陶澍说 “她若再求,仍当相助;若不求,也莫宣扬”。
本来想她这么帮衬,真小姐能好好活下去,可后来发现,半年后真小姐就在破庙里悬梁了,手里还攥着那锭五十两的银元宝。
陶澍听说这事儿,半天没说话,只写了一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让人把她秘密埋了,没立碑。
说实话,真小姐也挺可怜,她一辈子就没为自己活过,爹把她当筹码,丈夫把她当摆设,家败了就没人管她,最后走了绝路。
这不是她的错,是那时候的女人,大多都逃不过这样的命。
道光十二年,皇帝下旨封德芬为一品诰命夫人,赐了凤冠霞帔,还允许她乘轿进皇宫。
可德芬把诰命文书供在陶氏祠堂里,自己还穿粗布衣服,每天鸡一叫就起来扫地、收拾院子。
总督府后花园有口古井,她常坐在井栏上,对着水里的倒影自言自语 “阿菱,你欠黄家的,已还清了;黄德芬欠你的,也还清了。
从今往后,你只欠自己一个安稳”。
陶澍晚年得了痰喘的病,德芬就亲手给他熬药,一勺一勺吹凉了喂他;陶澍走在她前面,她守了四十九天灵,水米不进,人瘦得脱了形。
出殡那天,她穿着素服,一步步送灵柩到资江码头,一路哭一路唱 “魂兮归来,沅有芷兮澧有兰”,乡里人听见了,没一个不落泪的。
陶澍去世后,德芬带着一个老丫鬟回了小淹镇陶家湾,住回了当年那间土墙茅屋。
她把皇帝赐的凤冠锁进木匣,钥匙直接扔进了资江;还把陪嫁的铜镜挂在门楣上,每天照一照,镜里的人头发都白了,可眼睛还亮得很。
她活到七十三岁,临终前把孙辈们叫到跟前,指着那口古井说 “我这一生,得于斯,失于斯,愧于斯,亦终于斯。
你们须记住莫欺少年穷,莫负读书灯,莫以出身论英雄”。
说完就含笑走了。
后人把她和陶澍合葬在一起,墓碑上没写 “一品夫人”,只刻着 “陶黄氏之墓 —— 一个名叫阿菱的女子,曾替小姐嫁书童,亦替天下寒门守过一盏灯”。
现在好多人把这故事当 “丫鬟逆袭” 的爽文讲,可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德芬的 “逆袭”,是熬出来的,是守出来的,她没靠谁,就靠自己的踏实和良心。
而真小姐的悲剧,还有那会儿无数像她们一样的女人,都被困在时代里,身不由己。
我们现在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羡慕德芬最后当了诰命夫人,是想记住,曾经有那么多女人,在苦日子里守着微光,也想提醒自己,把人当筹码、当牺牲品的日子,早该过去了。
资江的水还在流,古井栏上的青苔也还绿着,风一吹,好像还能听见当年阿菱说 “我愿意” 的声音,轻得很,却也重得很。
来源:乐娱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