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程三手把最后一块刨花从樟木板上吹去，眯起眼睛检查边角的弧度。夕阳透过破旧的窗棂照在他满是木屑的衣襟上，作坊里弥漫着松香和汗水混合的气味。

程三手把最后一块刨花从樟木板上吹去，眯起眼睛检查边角的弧度。夕阳透过破旧的窗棂照在他满是木屑的衣襟上，作坊里弥漫着松香和汗水混合的气味。

"娘，今天的活计做完了。"他朝里屋喊道，将刻刀仔细地收进牛皮囊中。那套工具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遗产，每一把都被磨得发亮。

程母拄着竹杖慢慢走出来，灰白的发髻松散地垂在耳边。她摸了摸儿子刚完成的雕花妆奁，叹了口气："三儿啊，王掌柜只给三十文钱，连木料本钱都不够..."

程三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强笑道："王掌柜说现在城里人都喜欢洋式的铁皮箱子，嫌木器笨重。不过您别担心，明天我去集市看看有没有别的活计。"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沉甸甸的。自从父亲去世，这间小小的木匠铺支撑母子二人已有五年。程三手十六岁就能独立制作八仙桌，二十岁那年甚至复原了传说中鲁班的"自开卯榫"，被同行称为"程三手"——意思是说他比常人多一双手般灵巧。可如今世道变了，他的手艺再好，也抵不过那些机器压制的廉价家具。

晚饭只有半锅稀粥和一碟咸菜。程三手把稠的都舀给母亲，自己喝着清汤寡水。正吃着，院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程师傅在吗？赵府有请！"一个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喊道。

程三手放下碗筷，疑惑地打开门。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瘦小男子站在门外，身后停着一顶青布小轿。

"您是..."

"我是赵员外府上的管事。"男子倨傲地抬着下巴，"我家老爷有件急活，点名要程师傅去做。工钱嘛，自然比市价高。"

程三手心头一跳。赵员外是城中首富，据说祖上做过京官，家里收藏的古玩字画能买下半条街。他回头看了眼母亲，程母微微点头。

"不知是什么活计？需要带什么工具？"

管事神秘地压低声音："千工拔步床的修复。工具府上都有，程师傅只需带上这双手就行。不过..."他环顾四周，声音更低了，"这事不能对外人提起，老爷特别嘱咐的。"

程三手心里犯嘀咕。千工拔步床是传说中的婚床极品，需千日工时才能完成，雕龙画凤，机关精巧。他只在师父口中听说过，从未亲眼得见。如今竟有机会亲手修复，不免既兴奋又忐忑。

"娘，我去去就回。"他匆匆换了件干净褂子，跟着管事上了轿子。

轿子七拐八绕，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一座高墙大宅前。朱漆大门上铜钉森然，两只石狮子怒目圆睁。程三手从未来过这等富贵之地，手心沁出了汗。

管事引他穿过三重院落，来到后花园一处僻静的小楼。楼前站着个五十来岁的富态男子，身穿暗纹锦袍，手指上三枚玉戒在灯笼下泛着温润的光。

"老爷，程师傅到了。"管事躬身道。

赵员外上下打量着程三手，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翻看他的手掌。程三手不明所以，只见员外盯着他指节上的老茧和几道疤痕，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是双巧手。"赵员外松开他，"程师傅，听说你能复原'自开卯榫'？"

程三手谦虚道："只是碰巧研究出先人的一点门道，算不得什么。"

赵员外眯起眼睛："不必过谦。我这张拔步床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前几日发现榫头松动，雕花也有损毁。寻常木匠我信不过，这才找上你。"他顿了顿，"若能七日内修好，工钱是市价的十倍。"

程三手倒吸一口凉气。十倍工钱足以让他和母亲半年衣食无忧。可千工床结构复杂，七日未免太紧。

"员外，不知损坏程度如何？若只是小修小补..."

赵员外抬手打断他："跟我来看。"

小楼内出奇地阴冷。二楼中央，一顶巨大的红木雕花床几乎占满整个房间。即使在昏暗的烛光下，程三手也能看出这是绝世珍品——床柱上缠绕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围栏上雕刻着《西厢记》全套故事，连床脚的云纹都暗藏玄机，轻轻一碰就会弹出暗格。

"这里。"赵员外指向床顶的藻井，"主梁榫头松动，还有这里的雕花缺了一角。"

程三手仔细检查，发现确实有几处问题。最棘手的是主梁榫头，那是一种罕见的"阴阳鱼"结构，必须严丝合缝才能承重。他正思索着，突然注意到床板内侧似乎刻着什么。

"员外，能否多点几盏灯？"

赵员外示意管事点亮所有灯烛。程三手俯身细看，床板内壁上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图案！他心跳加速——那分明是传说中的《鲁班书》下册！师父曾说过，上册讲的是普通木工技法，而下册记载的全是秘术，早已失传。

"程师傅？"赵员外疑惑地唤他。

程三手强自镇定："员外，七日恐怕..."

"十五倍工钱。"赵员外斩钉截铁，"但你必须在此工作，不得离开小楼，也不得告诉任何人。我会派人送饭食。"

程三手犹豫片刻，终于点头。赵员外露出满意的笑容，留下两盏灯和一套精良工具，带着管事离开了。

待脚步声远去，程三手立刻回到床板前细看那些刻字。借着灯光，他辨认出标题：《木偶代工术》。下面详细记载了如何制作五个特殊木偶，在夜间能自动完成木工活计的方法。

"这...这怎么可能？"程三手喃喃自语。但想到母亲期盼的眼神和空荡荡的米缸，他决定一试。

按照秘术记载，他先从赵府提供的木料中挑选出五块桃木，开始雕刻人形。不同于普通木偶，这些必须严格按照特定比例：头部占全身七分之一，左手比右手长一寸，双脚掌心上要刻北斗七星图案。

程三手全神贯注地雕刻着，连赵府丫鬟送来的晚饭都忘了吃。当第五个木偶的最后一刀完成时，已是三更时分。他按照指示，咬破手指，在每个木偶眉心点上一滴血，然后低声念出刻在床板上的咒语。

一阵阴风突然穿堂而过，灯焰剧烈摇晃。程三手背脊发凉，只见五个木偶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了一下。他揉揉眼睛，再定睛看时，木偶依旧安静地躺在工作台上。

"果然是胡思乱想。"他自嘲地笑笑，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咯吱...咯吱..."

程三手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月光透过窗棂，他看到五个木偶正站在拔步床周围！它们动作灵活如真人，一个扶住松动的梁柱，一个修补雕花，另外三个则传递工具和材料。最惊人的是，它们做工之精细，竟比程三手自己还要高明三分！

他屏住呼吸，看着木偶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工作着。到鸡鸣时分，主梁已经完全修复，雕花也补上了大半。五个木偶停下动作，整齐地走回工作台，又变回了普通木偶的模样。

程三手又惊又喜。他检查过修复的部分，简直天衣无缝。接下来的六天夜里，木偶们都在月光下工作，而程三手白天则假装自己做了那些活计。到第七日傍晚，千工床焕然一新，甚至比原先更加精美。

赵员外验收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绕着床转了三圈，突然抓住程三手的手："程师傅真乃神人也！"当即命人取来五十两银子，"日后府上有木器活计，还望程师傅不吝相助。"

程三手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回家，给母亲买了新衣和补品，又还清了所有债务。夜里，他悄悄取出藏在怀里的五个木偶，借着油灯仔细端详。它们看起来普普通通，可谁能想到有那般神通？

"三儿，这几天你做什么活计挣这么多钱？"程母担忧地问，"赵员外名声不太好，你可别..."

"娘，您放心。"程三手安抚道，"我就是修了张老床，赵员外满意才多给了赏钱。"他没敢提木偶的事，那秘术最后一行警告赫然在目："慎用之，过则反噬。"

接下来的日子，程三手的生意突然红火起来。他接的活计总能提前完成，而且做工精妙绝伦。城里人传言他得了鲁班真传，达官显贵纷纷上门定制家具。程三手换了大宅子，请了丫鬟伺候母亲，自己也穿起了绸缎衣裳。

每晚，五个木偶都在月光下工作。程三手起初还守着它们，后来索性去睡觉，天亮验收成果即可。他接的活计越来越多，木偶们的工作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他半夜醒来，会看见木偶们还在工作，它们的动作似乎比从前快了许多，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

"三儿，你最近气色不好。"一天早晨，程母拉住儿子，"而且这宅子...我总觉得晚上有人走动，可起来看又什么都没有。"

程三手安慰母亲："您多心了。可能是野猫吧。"但他自己心里也犯嘀咕。近来他总做噩梦，梦见五个黑影站在床边盯着他。而且木偶们似乎有了变化——它们的嘴角不知何时微微上翘，像是在笑，可程三手不记得自己刻过这样的表情。

这天，城中李翰林派人来订做一套书房家具，要求半月完成。程三手明知时间太紧，可看着对方出的高价，还是接下了。当晚，他像往常一样摆好木偶，念完咒语就去睡了。

半夜，他被一阵刺耳的刮擦声惊醒。月光下，五个木偶没有在工作，而是围在他的床边！它们的手指正在床柱上划出道道痕迹，那声音就像刀子在刮骨头。程三手吓得动弹不得，只见木偶们齐刷刷转过头，用没有瞳孔的眼睛"望"着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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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啦啦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