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薄雾浮溪,暮春的会稽山阴,柳絮如雪飘入酒盏。公元353年三月初三,上巳节。四十一人列坐曲水之畔,流觞赋诗,笑语轻扬。忽而风止,竹影凝滞,一人执笔悬腕,宣纸微颤——墨落如雁阵惊寒,行气似云卷云舒。顷刻间,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一气呵成。是时天光微暗,仿佛有青鸾
薄雾浮溪,暮春的会稽山阴,柳絮如雪飘入酒盏。公元353年三月初三,上巳节。四十一人列坐曲水之畔,流觞赋诗,笑语轻扬。忽而风止,竹影凝滞,一人执笔悬腕,宣纸微颤——墨落如雁阵惊寒,行气似云卷云舒。顷刻间,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一气呵成。是时天光微暗,仿佛有青鸾自纸面腾起,振翅掠过千载尘烟。此人,王羲之。此帖,后称《兰亭集序》。世人皆言右军书法“龙跳天门,虎卧凤阙”,可谁曾见他袖口磨破的补丁?少年临池,池水尽墨;青年求笔法于卫夫人,
夜夜拆解骨节练指力;中年为官,案牍劳形,却仍于灯下摹碑百遍。他不是天生神笔,而是以血肉之躯,将汉字炼成了魂魄。那一日兰亭,酒至微醺,心绪如溪水奔涌。他写“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笔锋开阔如天地初开;写“情随事迁,感慨系之”,墨色渐沉,似有泪痕渗入纸背;至“死生亦大矣”,顿笔如刀割心脉。通篇无一处修改,错字涂改皆成呼吸节奏——这不是书写,是一场灵魂的即兴舞蹈。唐太宗痴迷至此,派监察御史乔装僧人,从辩才和尚枕下盗得真迹,死后竟携入昭陵陪葬。后世摹本无数,冯承素双钩填墨,褚遂良笔意追魂,可那纸上始终缺了一味气息:那是兰亭当日的春风、酒香、生死顿悟,是王羲之指尖颤抖时,生命与艺术刹那交融的灵光。
他一生写过万帖,唯有此序,被奉为“天下第一行书”。为何?因它不止是字,是时间的切片——一个文人在永恒面前的低语:“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他晚年弃官归隐,居金庭山中,种竹养鹅,不再提笔。有人问其故,他只望天边孤云:“道已行于纸,何必再言?”可他的墨迹早已化雨入江河。颜真卿得其骨,苏东坡承其韵,赵孟頫摹其姿。日本遣唐使带回《丧乱帖》,天皇焚香三日方敢展读;敦煌残卷里,戍边小吏抄经,笔底竟也有兰亭遗风。
一千六百年后,绍兴兰亭旧址,春水依旧蜿蜒。一位孩童蹲在石边,用毛笔蘸清水在青砖上临写:“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水迹未干,阳光斜照,字如游鱼,倏忽消散。就像那支未曾熄灭的笔——每一次提腕落墨,都是对永和九年的回应;每一滴未干的墨,都在说:美,从未走远。
来源:小红5q9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