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为了保全我,便让我嫁给她侄子;他说:我们是假结婚;可后来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05 13:42 1

摘要:父亲被关押在牢狱中已有好些时日,至今我们也未能弄清,他究竟是因何罪名落得这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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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被关押在牢狱中已有好些时日,至今我们也未能弄清,他究竟是因何罪名落得这般境地。

继母坐在一旁,指尖捏着帕子反复摩挲,语气里满是愁绪:「看眼下这情形,怕是凶多吉少。若是真要抄家问罪,我本就嫁入盛家,自然是跑不掉的,可你年纪还小,总不能跟着受这份罪。」

思来想去,她能想到的唯一法子,便是尽快将我嫁出去 —— 唯有如此,才能让我脱离盛家的牵连。可她又怕我所托非人,往后在夫家受委屈,辗转许久,终于想起了陆执。

那是她的娘家侄子,今年二十一,家中世代行商,如今已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富商。虽说旁人总说他性子跳脱了些,带着几分纨绔气,可继母知道,他本性不坏,且两家知根知底,断不会亏待我。

「若是日后家里能熬过这一关,你们再和离,也不至于闹得太难堪。」 继母说着,抬眼看向我,轻声问,「你还记得他吗?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他表字叫琰之。」

琰之……

这个名字一入耳,那些尘封的记忆便瞬间翻涌上来。

十岁那年,我娘亲病逝,可不过一个月有余,父亲便要续弦。新夫人是金陵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还是头婚,嫁过来时,还带了个娘家侄儿,便是陆执。

那时我被娘亲宠坏了,又深陷丧母之痛,对父亲续弦的事满心抵触,连带着对这位新来的继母,以及她身边的陆执,也生出了满心的厌烦。

我没少捉弄他。

印象最深的那次,我故意把他锁在了学堂里。直到天黑透了,继母见他还没回来,急得派人四处寻找。父亲最是了解我的性子,当即拿了柳枝过来,对着我便抽了几下,厉声问:「是不是你又胡闹?琰之在哪儿?」

起初我还嘴硬,死不承认,直到最后被打得实在受不住了,才哭着说了实话。

那晚,我被罚跪在祠堂里,看着陆执被人领回来时委屈的模样,竟还冲他大吼:「这是我家!你凭什么来这里?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后来…… 后来他便走了,听说是自己主动回了金陵。

思绪拉回,我望着继母,脸上满是为难:「他…… 他会同意吗?」 毕竟小时候,我那样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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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很快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往金陵陆家。没等几日,便收到了回信 —— 陆执应下了这门亲事。

时间不等人,第二日我便含泪拜别了继母,带着简单的行囊,启程赶往金陵。

婚礼办得格外仓促,不过是走了个过场,连宾客都没请几位。新婚之夜,我盖着大红盖头,坐在喜房的桌边,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响,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指尖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可等了许久,身前都没有动静。我忍不住悄悄掀开盖头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朝里望去 —— 只见陆执歪在榻上,身上还穿着喜服,显然是喝醉了,此刻正睡得沉,连呼吸都带着酒气。

我只好自己掀了盖头,费力地褪去身上繁琐的嫁衣和沉重的头冠,又走到榻边,轻轻将他的外衣和鞋袜脱了,替他盖好被子。

陆执的身形比我想象中沉,折腾完这一通,我额角都冒出了细汗。

蹲在榻边,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大红的喜服衬得他墨发更黑,眉峰利落,鼻梁高挺,唇色是自然的红润。此刻他闭着眼,若是睁开眼,想必更好看 —— 我记得他的眸子是浅褐色的,和旁人都不一样,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其实他和小时候的模样差别不大,只是那时我满心都是逝去的娘亲,眼里只有对父亲和继母的怨恨,哪里有心思去留意,继母身边的这个侄儿,竟生得这般好模样。

我轻轻叹了口气,只恨自己年少时太过执拗愚钝。这般好的人放在眼前,我没早早珍惜这份缘分,反倒把人逼走了。如今这般局面,倒像是阴差阳错。

只是他大抵是厌烦我的吧?若不是看在继母的面子上,想必是绝不会娶我的。

想来,他遇见我,也真是倒霉。小时候被我欺负,长大了还要娶我这个 「麻烦」。

不过还好,继母说过,等家里熬过这一关,我们便能和离。这样一来,也不算误了他的一生。毕竟,他如今,可是我的恩人。

3

那一晚,我睡在了外间的小榻上。

次日一早,我被屋里的动静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走到里间门口,正看见陆执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物,还掀开被子,在床单上细细找了一圈,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想开口叫他,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喊什么 ——「夫君」 这两个字,实在有些拗口。犹豫了半天,我还是咬了咬牙,轻声唤道:「夫君,你在找什么?」

怕他误会,我又急忙解释:「昨日你的衣裳是我脱的,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怕你穿着睡不舒服。」

陆执听到我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胡乱将衣裳穿好,拿起床边的鞋子往脚上套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我,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鞋袜…… 也是你脱的?」

我点了点头。

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朝我走来,围着我转了一圈,眉宇间满是疑惑,像是在确认什么:「你真是盛姝?」

「是我啊。」 我如实答道。

他上下打量着我,嘴里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说完,他忽然敛了神色,脸上没什么笑意,语气也严肃了些:「姑母应该跟你说过吧?我们俩只是假成婚,不过是做做样子,你别当真。」

我像啄米的雏鸡般连连点头:「说过的,我知道。」

见我这般乖巧,他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抬手摸了摸后颈,语气缓和了些:「知道就好。」

他转身作势要出门,我急忙喊住他:「等等!」

快步跑到衣柜边,我拿出一件厚实的披风,捧着递到他面前:「刚入春,天还凉,穿上再出去吧,别着凉了。」

他看了一眼披风,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可没走几步,又停住脚步,退了回来,轻咳了一声,像是随口提起:「你父亲的事,不用太担心。我爹已经拿了银子,派人去打点了,不会有事的。」

不等我道谢,他便接过我手里的披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暖烘烘的。

这时,丫鬟走进来,轻声提醒:「少夫人,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4

陆家人口多,且没有分家,三房兄弟都住在一个宅院里。我刚走到婆母的院子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议论声,还提到了我的名字,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如今盛家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了?」 是二婶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

另一个声音接了话,语气里满是抱怨:「谁说不是呢!从前盛家风光的时候,也没见着多照拂咱们陆家,现在落魄了,倒想起咱们来了,这不是明摆着利用咱们吗?」

「大嫂,不是我们多嘴。」 二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琰之之前跟叶家姑娘的亲事,本就差一步就成了。叶家是什么人家?叶姑娘的哥哥去年春闱中了状元,往后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结了亲,说不定还能提携提携咱们陆家。可倒好,全让盛家这姑娘给搅黄了!」

「那日你们也看见了,她带来的嫁妆多寒酸啊,想必是盛家把钱都留着,给她爹打点狱中之事了。」

「这种倒霉事,怎么偏偏让咱们家摊上了?我一想到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站在原地,手脚都有些发僵,往前一步,都觉得像是要踏入虎口。可 「请安」 是规矩,就算再难,也不能不去。

深吸一口气,我正准备硬着头皮走进去,就见陆执大步流星地从旁边走了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句句戳中要害:「二婶这话可不对,就算有人提携,三弟就能有出息吗?」

「您有空在这儿说这些闲话,不如多督促三弟好好读书,少让他往那些风月场所跑。我可听说,前两日三弟花了大价钱,从春雨楼纳了个头牌做妾,被二叔知道了,打得他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亲儿子不管不顾,倒有心思大清早跑来管我的闲事?」

我急忙走到他身边,规规矩矩地站好。他低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 「你怎么这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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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被他说得脸都红了,猛地站起身,指着陆执道:「我这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陆执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二婶别气啊。要是气出个好歹来,二叔再娶个继室进门,到时候您可就亏大了,多得不偿失啊。」

二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你、你敢咒我!」

陆执立刻换上一副惶恐的模样,弯腰作揖:「侄儿怎敢咒您?方才只是怕您气坏了身子,特意提醒您保重身体,您可别错怪侄儿的一片好心。」

我没忍住,「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二婶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反了天了!这陆家还管不管得了你们了!」

婆母这才站起身,走上前安抚二婶:「琰之还是个孩子,说话没个轻重,二弟妹别跟他置气。」 一边说,一边朝我们使眼色,示意我们赶紧走。

跟着陆执走出院子,我连忙跟他道谢。他没理我,径直往前走。

我快步跟在他身边,小声嘟囔:「今日虽不顺利,但好在婆母性子温和,应该是个好相处的。反正二婶住在隔壁院,往后我只跟婆母……」

话还没说完,陆执忽然停住了脚步。我没注意,差点撞在他背上。

他转过身,语气淡淡的:「笑面虎罢了。这宅子里的人,你最好都离远些,包括我。」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拎着裙子追上去:「为什么啊?」

他没回答,脚步反而更快了些。我只好小跑着跟上,可他又突然停住,这次我没躲开,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陆执转过身,看着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捂着鼻子,眼泪汪汪地脱口而出:「我…… 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啊?」

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我若去寻些乐子喝几杯,你也跟着?」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他看着我这副模样,神情复杂了几分,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开了。

6

陆执身边的张嬷嬷,私下里跟我说起了陆家的事。她说,如今的陆夫人,并不是陆执的亲生母亲。陆执的生母在生他时,就因为难产去世了。

「现在这位夫人,看着脾气好,待人温和,可实际上最会磋磨人。她不打不骂,却能用软刀子割人,比那些明着打骂的还要狠几分。」 张嬷嬷叹了口气,「执哥儿从小就不跟她亲近,也不怪他,换谁摊上这样的后母,心里都不会舒服。」

「从前四姑娘 —— 也就是您的继母,还在陆家的时候,一直是她照顾执哥儿。四姑娘疼他,当年要嫁给您父亲时,舍不得丢下他,硬生生耽误到二十多岁才成婚,成婚后还特意把执哥儿带到了长安。」

「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长安还没满一年,执哥儿就闹着要自己回金陵,任凭四姑娘怎么劝都没用。后来四姑娘给他寄了好几封信,他也没回过一封。」

原来是这样……

我低下头,心里满是愧疚。当年陆执初到长安,本就孤零零的,我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对他百般刁难。他那时也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在别人家寄人篱下,本就该小心翼翼,生怕惹人生厌,可我却……

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是客人,我是主人,可我却用主人的身份,肆意欺负他。

7

那天晚上,我在屋里等陆执回来,等了许久,实在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许是太累了,我睡得很沉,忘了自己是趴在桌上,下意识地翻了个身,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一双温热有力的手突然托住了我的脑袋。

我吓了一跳,猛地惊醒,抬头一看,陆执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用膳。

他递给我一块干净的帕子,又伸手指了指我的嘴角 —— 想来是我睡着时流了口水。我慌忙低下头,用帕子胡乱擦了一通,脸颊烫得厉害。

他看着我,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困成这样,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在等你啊。」 我小声说,「本来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就把饭菜给你热一热,这天气凉,吃冷的对身子不好。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对不起啊。」

他听了我的话,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低下头扒了一口饭,含糊道:「你不用这样讨好我。」

「我没有讨好你。」 我认真地看着他,「咱们现在是夫妻,就算是假的,也得装得像一点,妻子对丈夫好,本就是应该的。」

他抬起头,盯着我看了半晌,像是在确认我说的是真是假,最后才缓缓道:「你跟小时候,真是判若两人。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随你开心。」

我站起身,转身去张罗他沐浴要用的热水。水备好后,我让丫鬟去请他过来。

陆执走进来,隔着屏风低头解腰带。我刚走出去一半,又想起他许是醉了手不方便,便折了回来,很自然地伸手想去帮他解腰带。

他愣住了,连呼吸都顿了一瞬,语气有些别扭:「盛姝,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

我没听清他说什么,手还在他腰间忙着,抬头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陆执低下头,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呼吸近在咫尺。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动作有些暧昧,脸颊瞬间红透,慌忙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他微微弯腰,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声音低沉:「你这样,会让我误会。」

我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 ——」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眼底带着几分促狭,「你想跟我做真夫妻。」

我咬着唇,没敢回应。

陆执没再逗我,往后退了一步,与我拉开距离:「对了,今晚你睡床。」

我惊讶地抬头,以为他要跟我一起睡。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抬手弹了弹我的脑门,笑道:「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今夜我睡外头的小榻,你好生歇着。」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噢。」

他看着我,语气里满是戏谑:「怎么,失望了?」

我红着脸反驳:「才没有!」 说完,推了他一把,「快去洗吧,待会儿水就凉了。」 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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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府里的丫鬟说,金陵城外有座青玄寺,求签格外灵验。今日正好没什么事,我便让人备了车,想去寺里替父亲求一支签,问问他的近况。

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剩下的路要步行上山。走到半山腰时,我远远看见前面有个女子的身影,身姿袅娜,看着格外秀丽。

身边的丫鬟小声跟我说:「少夫人,那是叶家姑娘。」

叶姑娘?叶雪滢?

我心里愣了一下 —— 她便是陆执之前的未婚妻。府里的下人提起她时,总是赞不绝口,说她性情温和,待人宽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叶家也是商贾出身,与陆家门当户对,后来她哥哥考中了状元,入了仕途,叶家的地位更是高了一层。听说她一直想嫁给陆执,却因为我的出现,搅黄了这门亲事。

想来她今日来上香,也是为了求一桩顺遂的婚事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想,继续往寺庙走。

到了寺里,我恭敬地求了一支签,展开一看,却是下下签。签文上写着:「暴雨狂风树欲折,前路茫茫兆似雾。」

我皱着眉,正想找寺里的师父解签,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陆烨,陆夫人的亲生儿子,陆执的二弟。他怎么会来这里?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倒像是有什么急事,透着几分古怪。

我吩咐身边的丫鬟:「你去悄悄跟着,看看他要做什么。」

片刻后,丫鬟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少夫人,叶姑娘说身子不舒服,在禅房歇息,方才…… 二公子进去了。」

我心里一惊:「他们俩?」

丫鬟急忙摇了摇头,声音更急了:「不是的少夫人!奴婢从窗户缝里看了一眼,叶姑娘像是被人下了药,身子软得动不了,二公子…… 二公子正在脱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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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匆忙在墙角寻了根粗壮些的木棍,拔腿就往禅房跑。推开门的瞬间,就看见陆烨正把叶雪滢的衣裳脱了一半,叶雪滢双目含泪,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我怒上心头,举起木棍就往陆烨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你还是人吗?做出这种龌龊事!」

陆烨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丑事被撞破,顿时恼羞成怒,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木棍丢在地上,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这贱人,多管什么闲事!」

好在我刚才让丫鬟去寻叶雪滢的婢女,丫鬟没找到人,只带回了一位跟着叶雪滢来的老嬷嬷。老嬷嬷一进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想拉开陆烨。

陆烨见状,知道再待下去会出事,一把将我推倒在地,趁机从后门逃了。

我摔在地上,脖子被掐得生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老嬷嬷急忙给叶雪滢披上衣裳,又走到我身边,感激地朝我磕头:「今日多谢娘子出手相救,老婆子给您磕头了!」

她哭着说,方才叶雪滢说头晕,便来禅房歇息,身边的婢女担心,下山去寻大夫了。她自己喝了两杯茶,去了趟茅房,回来时不知被谁打晕在禅房门口,醒来后才急忙赶了过来。

「今日之事,还请娘子莫要声张,免得坏了姑娘的名声。改日我们必定登门拜访,报答娘子的恩情。」 老嬷嬷说着,抬头问,「不知娘子是哪家的夫人?」

我身边的丫鬟连忙答道:「这是陆府的少夫人,是执公子的妻子。」

老嬷嬷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叶雪滢虽然浑身无力,却没有失去意识,她看向我,张了张嘴,声音绵软却清晰:「多谢…… 陆夫人。」

下山的路上,丫鬟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少夫人,今日这事可怎么办啊?要跟老爷说吗?可若是说了,夫人肯定会怪罪您多管闲事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等回去跟相公商量商量,看他怎么说。」

话音刚落,前面突然出现两个人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 是陆烨,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

陆烨盯着我,眼神阴狠:「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回陆家吗?」

我心里一紧,往后退了几步,强作镇定:「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的大嫂!你敢伤我,陆执绝不会放过你的!」

陆烨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残忍:「谁会知道是我伤了你?到时候就说你被山匪劫了,丢了性命,谁能证明?」

我知道情况不妙,猛地推了身边的丫鬟一把,大声说:「分开跑!去找陆执!」

10

河畔芦苇荡里,陆烨终究还是追了上来。争执间,我情急之下拔下发间玉簪,狠狠扎向他的肩头。他吃痛,下意识便推了我一把 —— 脚下便是湍急的河水,我惊呼一声,整个人直直坠了下去。

河水冰凉刺骨,裹挟着泥沙不断冲击着四肢,可我却松了口气。幸好,我会凫水。

这事说起来也算奇遇。幼时外祖在蓬莱任官,我随母亲去小住,曾贪玩跑到海边,险些被涨潮的海水卷走。也是奇了,经那一次生死劫难,我竟无师自通般学会了凫水。现在想来,我这人大抵是有些旁人没有的运气,总能在绝境里寻到一线生机。

水流带着我漂了不知多久,最终将我送到一处陌生的岸边。我拼尽全力爬上岸,脚腕早已扭伤,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根本走不远。无奈之下,只能靠着不远处的土墙坐下,望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心里默默祈祷着,能有人早点发现我。

直到第三日夜里,远处终于传来了灯笼的微光。那时我正蹲在草丛里,嚼着刚挖来的野菜,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穿透夜色,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阿姝!」

是陆执。

他朝着我飞奔而来,一把攥住我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连日来的委屈、恐惧与饥饿在此刻尽数爆发,我 「哇」 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捶着他的胳膊:「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脸上慢慢绽开笑意,伸手替我擦了擦眼泪,轻声哄道:「好好好,是我来晚了,是我的错。咱们现在就回去,回去我就让厨房给你做你爱吃的。」

说着,他扶着我的胳膊想让我站起来。我试着踮了踮脚,脚腕的剧痛让我踉跄了一下,直直摔进他怀里。我仰着头,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满是委屈:「我脚伤了,走不了路。」

他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弯腰,后背稳稳地对着我:「上来,我背你。」

这地方荒草丛生,夜色里只能看见家丁们手里灯笼的光晕跟在身后。陆执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可趴在他背上的我,眼泪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埋在他肩头无声地啜泣。

他身子微微一僵,脚步不自觉慢了些,声音放得更柔:「怎么还哭?再哭下去,明日眼睛该肿得睁不开了。」

我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嗯?」 他没听清。

「之前在学堂,我把你一个人锁在里面,」 我哽咽着,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你那时候肯定也很害怕、很着急吧?对不起…… 我以前不该那样欺负你,我错了……」

他笑着把我往上颠了颠,声音里满是暖意:「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记得了。再说了,我不记得,就说明你没真的伤到我,所以啊,不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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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陆执拿着干净的帕子替我擦着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故意的嫌弃:「你瞧瞧你现在这模样,头发乱得像稻草,脸上还沾着泥,跟城里乞讨的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了。我要是再晚来两天,说不定真能看见你拿着根树枝,一路乞讨着回家。」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故作惋惜:「不过以你的性子,怕是连乞讨都讨不到东西,说不定还得被人赶跑,多委屈。」

我止住抽噎,抬手就拍了他一下,气鼓鼓地喊他的字:「陆琰之!你少取笑我!」

他笑得眉眼弯弯,半点没有被呵斥的模样。我见状,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理人。

沉默了片刻,我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过身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霜儿呢?她有没有平安回家?」

霜儿是我的贴身婢女,事发时跟我走散了,我一直惦记着她。

陆执点点头,安抚道:「放心,霜儿没事。她半路遇上了叶家姑娘的马车,被叶雪滢救了,之后就送回陆家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不问我,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他抬手,指尖轻轻蹭过我脸颊上未擦净的泥点,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温柔:「我知道,是陆烨。」

原来,霜儿被叶雪滢救下后,便把陆烨想对我灭口的事说了出来。叶雪滢当即带着霜儿回了陆家,告知了陆家人我失踪的缘由。可陆夫人为了掩盖陆烨的罪行,竟故意将此事嫁祸给山匪,还说要顾全陆家名声,想把事情压下去。霜儿想反驳,却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

陆夫人大概是笃定,叶雪滢为了自己的清白,不会把寺庙里发生的事说出来。可她没料到,叶雪滢性子磊落,根本不在意这些流言。在陆家众人面前,叶雪滢直接将陆烨曾给她下药、意图不轨的事说了出来,半点没留情面。

陆烨自然挨了顿重打,可这事毕竟关乎女子名节,即便叶雪滢没受实质性伤害,叶家也没再追究,但两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陆夫人也因为这事又气又急,当晚就病倒了,连夜请了大夫来看。

我听完,忍不住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解气:「该!真是活该!」

……

马车行至陆府门前停下,刚掀开车帘,就见叶雪滢站在门口。想来是听说我被救回来了,特意连夜过来瞧我。她看见陆执抱着我从马车上下来时,眸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只是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下一秒,她的注意力便全落在我身上,快步走上前,语气里满是关切:「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我刚才已经让人请了大夫过来,快进屋,让大夫好好给您看看。」

她确实如府里下人所说的那般,温柔体贴,模样大方,家世又好,是众人眼里顶好的姑娘。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当初没有我,她应当就是陆执的妻子了吧?他们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该是多般配的一对。

「在想什么?」 陆执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看向门口,问道:「叶姑娘走了吗?」

「嗯,刚送出去。」 他说着,扶着我走进内屋。

屋内,大夫已经候着了,替我检查完脚伤,开了药膏便退下了。陆执坐在榻边,十分自然地拿起药膏,握住我的脚踝,修长的手指沾取了乳白色的药膏,在我红肿的伤口处轻轻打圈擦拭,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我。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便直勾勾地盯着他,轻声问:「陆执,你喜欢叶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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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替我擦药的手猛地一顿,抬眸看向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撇了撇嘴,避开他的目光:「没什么,就是想着,咱们当初是假成婚,要是你喜欢叶姑娘,我就去跟她解释清楚,省得她误会。等以后咱们和离了,你们说不定还能……」

说到这里,我还不忘补充一句,试图显得客观些:「虽然你是二婚,跟叶姑娘比起来是差了点,但你身子干净,人品也不算差,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陆执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重了些,正好按在我伤口最疼的地方。

「啊!」 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想把脚往回缩。

他却更用力地握住我的脚踝,不让我动,冷声道:「你倒是替我想得周全。」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语气意味深长:「不过叶姑娘那样好的人,自然该配更好的男子,像我这样不算好的人……」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打了个转,随后收回目光,继续轻轻揉着我的脚腕,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自然有更‘合适’的人来配。」

我以为他是在妄自菲薄,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别这么说,除了‘二婚’这事儿,你其他方面都很好啊,叶姑娘说不定不介意呢。」

他闻言,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我看不懂的嘲弄。我没明白他笑什么,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陆执见我这样,笑得更厉害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无奈道:「笨蛋。」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嫌弃地擦了擦脸:「你刚摸过我的脚,手上都是药膏,脏死了!」

「那也是你的脚,你还嫌自己脏?」 他挑眉。

「我还没洗呢!」 我理直气壮。

「你脚没洗我都没嫌弃,你倒先嫌起我的手了?」 他故作委屈。

我自知理亏,不敢再跟他争辩,只好冲他讨好地笑了笑,把话题岔了过去。

13

养伤的日子过得平静又安稳,陆府里却似乎安静得有些反常。我靠在窗边,随口问守在一旁的霜儿:「这几日夫人那边都免了请安,二婶也没来走动,就连陆烨也没见着人影,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霜儿眼睛一亮,连忙说:「小姐,奴婢正想跟您说呢!前些日子老爷发了好大的火,听说二公子之前在赌坊赌钱,欠了一大笔债,夫人为了帮二公子还债,竟偷偷拿家里的银子去放印子钱,这事被老爷知道后,气得当即就把夫人禁了足,二公子也被派去苏州历练了,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竟有这事?」

霜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笑道:「小姐,这消息啊,是姑爷故意放出去的,他这是在替您出气呢!」

我心里猛地一暖,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原来他嘴上不说,却把我受的委屈都记在了心里,还悄悄替我报了仇。这人,总是这样,做了好事也不声张。

「对了,」 我想起什么,问道,「他今日出门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霜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太阳都落山了,按说也该回来了。」

我心里惦记着他,特意让厨房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还亲手给他炖了甜汤,就等着他回来一起用膳。可左等右等,直到月亮升到了树梢,也没见他的人影。

我实在放心不下,让霜儿出去打听打听。没过多久,霜儿就哭着跑了回来,声音都在发抖:「小姐不好了!姑爷、姑爷不知犯了什么错,正在祠堂里挨家法呢!那鞭子看着就吓人,姑爷背上都出血了 ——」

霜儿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顾不上脚伤,一瘸一拐地朝着祠堂跑去。

祠堂内,几位长辈都坐在堂上,陆执跪在地上,后背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密密麻麻的鞭痕触目惊心。我冲过去,正好赶上管家挥下下一鞭,想也没想就扑到陆执身上,替他挡了下来。

鞭子落在背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我疼得浑身发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陆执连忙扶住我,眼神里满是紧张与责怪,声音都变了调:「你干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

陆老爷也打累了,见我突然闯进来,还替陆执挨了一鞭,脸色更沉,抬手示意下人把我拉开。

我却紧紧抱着陆执不肯撒手,抬头看向陆老爷,声音带着疼意,却依旧坚定:「父亲,您为何要打琰之?我是他的妻子,总该知道他犯了什么错,才配受这样的惩罚吧!」

陆老爷气得指着陆执,怒声道:「你自己问他!问这个畜生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陆执皱着眉,额角的汗水不断滚落,却依旧挺直脊背,看向我时,眼神里满是委屈:「没有…… 我没有做过。」

14

我抬头看向陆老爷,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亲说琰之犯了错,可有证据?那所谓的‘过错’,又有什么凭证?」

陆老爷扶着太师椅的扶手坐下,脸色铁青。一旁的二婶拿着帕子捂着脸,假惺惺地啜泣:「琰之媳妇儿,你也别护着他了,这次琰之确实犯了大错,我们也是没办法才……」

三婶也跟着补充,语气里带着几分为难:「他、他在外头养了个女人,却不肯负责,那女子已经怀孕七个月了,今日竟撞在咱们家珍宝阁门口自尽了,一尸两命啊!不是我们狠心,实在是他这事做得太过分了。」

我没有理会她们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陆执。他红着眼眶,紧紧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阿姝,我没有,真的没有。」

我相信他。

转过身,我再次看向堂上的长辈,声音清亮:「既然说那女子怀了孕,还是八个月,那就去报官,请官府派人来验尸,剖开肚子验明孩子是不是琰之的!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黑白颠倒的道理!」

「住嘴!」 陆老爷猛地拍了桌子,怒视着我,「这种家丑怎能外扬!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妇人怎么了?」 我打断他的话,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父亲的母亲也是妇人,如今就在这祠堂里供奉着,难道您也要说她不懂事吗?」

此言一出,祠堂里瞬间安静下来,随后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这琰之媳妇是不是疯了?竟敢这么跟老爷说话。」「性子也太泼辣了,以后怎么当陆家的主母啊……」

我冷笑一声,对着那些议论的人啐了一口:「呸!谁稀罕你们陆家的主母之位!我只知道,没人能在我面前欺负我的夫君!今日这事,就算捅到皇上面前,我也要为琰之讨个公道!」

「你!」 陆老爷被我气得浑身发抖,作势就要起身打我。

陆执猛地站起身,挡在我身前,眼神里满是决绝,声音冰冷:「你敢动她一下,今日我便跟你拼命!」

陆老爷看着他眼底的狠劲,扬起的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他冷哼一声,下令让我跟陆执在祠堂里禁足思过,随后便带着众人离开了,临走时还让人把祠堂的门锁了起来。

15

夜色渐深,霜儿偷偷从后门溜了进来,给我们送了些伤药和吃食。我嘱咐她去办一件事,反复叮嘱务必办好,她点头应下后,便匆匆离开了。

祠堂里只剩下我和陆执。他伤得很重,躺在冰冷的地上,蜷缩着身子,额头上满是冷汗。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上半身,让他靠在我的腿上,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陆执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几分笑意:「刚才在长辈面前那么厉害,怎么这会儿又成了哭鼻子的小丫头了?」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气鼓鼓地说:「他们太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讨厌他们,恨死他们了!」

他想笑,却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替我擦了擦眼泪,他轻声道:「你忘了?小时候你也总这么欺负我。」

是啊,小时候我总喜欢欺负他,故意说他欺负我,把自己弄坏的东西赖在他身上,跟他抢点心、抢玩具,还总对他甩脸色。想到这些,我哭得更凶了,哽咽着说:「对不起…… 我以前也那么坏,我好恨我自己……」

陆执撑着胳膊坐起身,双手捧着我的脸,食指轻轻抵在我的唇上,做了个 「嘘」 的手势,又指了指我身后供奉的牌位,声音放得极柔:「我娘还在这儿呢,你也不想在婆母面前留个爱哭鬼的印象吧?」

我咬着唇,用力擦干眼泪,转过身,对着陆执母亲的牌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举起手,认真地发誓:「婆母在上,媳妇盛氏在此立誓。从前我年少无知,总欺负琰之,犯下许多错,从今往后,我必定好好待他,护着他,绝不让他再受半分委屈。若违此誓……」

「好了。」 陆执拉住我的胳膊,将我紧紧按在怀里,声音里满是心疼,「再说下去,娘该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我靠在他怀里,仰着头,一抽一抽地问:「你真的原谅我以前做的那些事了吗?」

他唇边漾开一抹无奈的浅笑,指腹轻轻蹭过我泛红的眼角,声音放得柔软:「方才不过是逗你玩罢了。」

「我从来没怪过你。」

见我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他又带着几分自嘲般的委屈开口:「别哭了,你看我伤成这样,还要分心哄你,忍心让我这么辛苦么?」

我用力眨巴着眼睛,把即将滚落的泪珠硬生生憋了回去,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陆执望着我这副强撑的模样,终究是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

「你要是实在忍不住,便接着哭吧。」

话音刚落,我再也绷不住,一头扎进他尚算温暖的怀里,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宣泄出来:「呜呜呜……」

陆执身体一僵,随即轻轻拍着我的背,只剩无声的纵容。

16

霜儿带着打探来的消息折返时,陆执已在榻上沉沉睡去。她放轻脚步走到我身边,低声禀报:「姑娘,撞死在咱们家店铺门口的那位女子姓赵,原是苏州人,半个月前才跟着家人搬到金陵来的。」

我指尖一顿,眉头不自觉蹙起:「姑苏?」

霜儿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件事,有人瞧见陆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前些日子常去赵家走动,看着来往得很是密切。」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另外…… 二公子前些天偷偷回过府,只是没敢让人知道。」

听到这里,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可心口还是猛地一沉,满是震惊。为了诬陷陆执,他们竟真的能狠下心,牺牲一对无辜母子的性命么?

我让霜儿从我的嫁妆里挑了些值钱的物件,送去赵家慰问,想着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套出些有用的线索。可我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 霜儿赶到赵家时,赵姑娘的父母竟已遭遇意外,双双惨死在屋内。

线索断了,我只能另想办法,让霜儿找了个伶俐的女子,谎称是赵姑娘的远房妹妹,跑到衙门去击鼓申冤,要求开棺验尸。连同赵家父母的死因,也一并请求官府彻查。

此事查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官差才终于上门,解除了我和陆执的禁足。可我心里清楚,这案子终究是不了了之了 ——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陆老爷出手,将所有事情都压了下去。

或许是心中有愧,禁足解除后没几日,陆老爷便提出要将陆府的管家钥匙交到我手里。我没有接,只是安静地站在陆执身后,目光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

父子二人相对而立,空气里满是无声的对峙,气氛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陆老爷见我不肯接钥匙,又看陆执毫无妥协之意,脸色愈发难看,最终只能愤愤拂袖离去。

待他走后,我上前一步,手臂轻轻贴着陆执的胳膊,指尖悄悄握住他的手,抬头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往后的日子里,陆夫人依旧安然无恙,每日照旧在佛堂里吃斋礼佛,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唯有二公子陆烨受了些惩罚,被陆老爷打发去了城外的庄子,说是让他静思己过。

后来,我从府里一位年老的嬷嬷口中,断断续续听来了些陆府的陈年旧事。原来,陆执的母亲与陆老爷是家族安排的联姻,成婚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称得上是盲婚哑嫁。

而在这门婚事之前,陆老爷心里早已装了人 —— 那是苏州一家小布行老板的独女。当年陆老爷年少时去扬州行商,与那女子一见钟情,可终究抵不过家族的压力,还是娶了陆执的母亲。

婚后的日子,两人更是话不投机,成婚不满一个月,便分了房睡。就连陆执的出生,也是当年家中长辈一再催促,两人才勉强同房的结果。

陆执的母亲怀着他时,心情总是郁结难舒,整日闷闷不乐,到了快临产的时候,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也正因如此,生产那日,她才会体力不支,最终难产而亡。

陆执母亲去世的第二年,陆老爷便迎娶了那位苏州女子做继室,也就是如今的陆夫人。转年,陆夫人便生下了陆烨,又过了两年,还生了个女儿。从此,他们一家三口在府里其乐融融,唯有陆执,像个多余的人,在偌大的陆府里孤零零地长大。

17

夜深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外间那张空着的软榻 —— 陆执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索性坐起身,对着门外扬声问道:「大公子还没回府吗?赶紧派人出去找找。」

「是,少夫人。」门外的丫鬟应了声,脚步声很快远去。

约莫过了半刻钟,院外终于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我连忙躺回床上,面朝墙壁,故意闭着眼睛装睡。

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才回来!回来晚也就罢了,居然连个人都不遣回来报个信,真是太过分了!我心里憋着气,暗暗等着他过来哄我,可等了好一会儿,身后都没传来动静。

非但如此,一股刺鼻的酒味儿还飘了过来,呛得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猛地坐起身,转头就看见陆执四仰八叉地躺在软榻上,双眼紧闭,显然已经喝得人事不省。

我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快步走过去,叉着腰站在他面前,心里又气又急 —— 怎么又喝成这样!可气归气,看着他满脸疲惫的模样,我还是软了心,伸手将他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外衣,想让他睡得舒服些。

就在我转身要去拿薄毯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只手伸过来,稳稳揽住了我的腰。

我吓了一跳,转头便撞进他琥珀色的眸子里 —— 那里面盛满了化不开的温柔缱绻,像浸了月光的湖水,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溺进去。

被他这样盯着,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忙别开眼,声音有些发颤:「你、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陆执的指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让我重新看向他,眼尾微微上挑,笑意从眼角眉梢溢出来,带着几分酒后的慵懒。

他开口时,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戏谑的调子:「不知春风楼何时来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春风楼?

我气得手脚并用往他身上招呼。

「好你个陆琰之,竟敢真的去逛花楼?」

「我们俩虽是假成婚,但在我们和离之前,你敢拈花惹草我就剁了你!」

话落,我没站稳,抱着陆执一起倒在了床上。

他将我压在身下。

笑了笑,「逗你的。」

「我知道,你是盛姝。」

说完,他脑袋一沉,埋在我肩膀上。

还知道耍我玩儿,看样子是清醒的。

我推了推他,「为什么喝成这样?」

「今日……是我娘的祭日。」

他声音闷闷的,软软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一阵心疼。

抬手抱住他,「有我呢。」

「以后我都陪着你。」

陆执胳膊撑在我脑袋两侧,起身看着我。

视线缓缓下移。

他喉结滚动。

片刻,看着我的眼睛问,「我能亲亲你吗?」

天爷!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要是直接说可以,怪不矜持的。

算了!

好不容易到这一步,矜持什么的都去一边吧!

我羞涩地咬唇,点了点头。

然后轻轻闭上眼睛。

预料中的柔软迟迟没有落下。

反倒是我的肩膀再次一沉。

我的心也一沉。

这种紧要关头,他居然睡着了!?

我一把推开他。

冲着空气挥了一套拳。

然后气冲冲地起身,躺回自己床上。

18

次日一早。

我醒来时,陆执在我床边坐着。

我懵了一瞬。

以为他大概是要为昨夜的事哄一哄我。

但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他怎么那么严肃?

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坐起身,问道:「你怎么了?」

陆执眼里闪过不忍。

许久,才轻声道:「阿姝,长安来消息了。」

「盛大人……在狱中自尽。」

「姑母来信,让咱们回去吊唁。」

我大脑一片空白。

迟迟回不过神来。

陆执握着我的肩膀,紧张道:「阿姝!」

「你说句话。」

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呼吸愈发急促。

陆执将我抱进怀里,「难受就哭出声,别憋着好不好?」

我痛哭了一场。

当日便备上车马,赶回长安吊唁。

到时,父亲早已下葬。

继母说:「这贪污案牵扯了许多人,审了小一年也没个结果,陛下突然下旨,凡是涉案官员皆要严惩,你父亲年纪大了,流放撑不下来的,这才想不开自尽。」

「盛家被抄了,你父亲提前给我准备了一封和离书,我这才幸免于难。」

继母离开盛家后,又在长安买了座新宅。

不算大,三进三出。

地处僻静,倒是宜居。

陆执说让她跟我们一起回金陵。

继母不肯。

她说:「那家我是一刻也不想回,倒不如自己过得自在。」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你们两个想我了,便来见我。」

说着,她探头往外看,拉着我的手道:「快过年了,今年就留在这儿吧?」

外头白雪茫茫,干枯的树枝被雪压弯,垂在屋脊上。

太阳夕下,天空泛着金黄色的光。

我点了点头,「好。」

19

新年夜里,一家人用过年夜饭。

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出神。

回想起这一年,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陆执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伸手替我推动秋千。

上一次跟他一起过年,还是十一岁那年。

爹爹给我买了鞭炮,我大早上点燃一个,偷偷丢进了陆执房间里。

他吓得只穿着衬衣衬裤就跑了出来,气得满脸通红,却又奈何不了我。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看着陆执。

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长安?」

「为什么这么问?」

「你儿时待在这儿的那一年并不快乐吧?」

「寄人篱下,应该很慌张。」

「我觉得你应该是讨厌长安的。」

他回答得很认真,「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他对我应当也是如此吧。

……

我们在长安小住半月有余。

打算启程返回金陵。

走的是水路,还差一个渡口便要抵达金陵时,不料遇见了匪盗。

本以为是劫财。

却不想是奔着要我们二人的性命来的。

陆执会些武功,与人打斗时受了重伤。

我们俩好不容易才逃走,在一户好心人家里暂住下来。

陆执夜里却发起了高热。

喂药都费劲。

不用多想,这伙杀手定是陆夫人派来的。

为了杀死陆执,让她亲儿子独自继承家产,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实在没了办法。

走投无路之际,给叶雪滢写了封求救信。

她哥哥如今回乡赴任,当了金陵城的父母官。

听说为人刚直,清正不阿。

陆夫人既然做得绝,那我也能让她彻底身败名裂。

叶雪滢的人来得很快。

将我们安置在了她的私宅中。

之前那位赵姑娘的事,我派了人重新将此事散播出去。

当初他们官商结合。

你给我钱,我给你平事,将此事瞒了下去。

四条人命。

如今再次提及,不少百姓都替他们喊冤。

当初审讯此案的大人如今议论缠身,自顾不暇。

陆夫人更是急得不行,做梦都想弄死我。

如她所愿。

我故意暴露行踪,引得杀手出现。

叶大人派来的官差躲在暗处,将其一举拿下。

这两桩案子,足够陆家被掀个底儿朝天了。

剩下的事情,就用不着我插手了。

陆执总算退了烧。

后背的伤口十分骇人,好长一道。

七天了,他还没醒。

叶雪滢又请了大夫来看。

大夫说:「之前伤口感染,能撑过来已是命大,能不能醒,就要看造化了。」

我又哭了。

陆执说得没错,我真的是个爱哭鬼。

可是这次他却不会哄我了。

他躺在床上,那么虚弱……

叶雪滢握住我的手,「别担心,之前交换庚帖时,算命的说过,琰之福泽深厚,他定然不会出事的。」

本意是安抚,但话说出口,叶雪滢脸色微变。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我摇摇头,「我怎会怪你。」

我与叶雪滢总共只见过三面,却觉得与她格外投缘。

她这样的女子,没有人会不喜欢。

20

陆执昏睡的第十日。

他醒了。

彼时我趴在他床边,睡得正沉。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额发。

有些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他望着我,便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

「我以为……我还以为……」

我哭的断断续续。

陆执声音虚弱,却还在插科打诨,「你那么怕我死?」

「是不是怕当小寡妇?」

我咬唇,舍不得打他,便锤了锤床,「还浑说!」

「我才不会做寡妇,你若死了,我转眼就嫁人!」

……

午后,叶雪滢来了。

她拿来了上好的药材,跟婢女们一一吩咐妥当。

陆执轻咳一声,「多谢。」

叶雪滢笑得柔和,淡淡摇了摇头。

她转身离开时,陆执还盯着她的背影,舍不得收回目光。

有那么好看吗?

我心中有些落寞。

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陆执问:「怎么了?」

「是不是小榻睡得不舒服?」

我摇头。

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坐起身,「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

我欲言又止,心里虽难受,但还是下定决心开口,「之前跟你说的叶姑娘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爹已经去世了,我们俩好像也没有必要再假扮夫妻了。」

「这次回金陵,正好可以和离。」

他愣了愣。

我补充道:「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既是恩人,我便不能阻碍你跟心爱之人在一起。」

许久,陆执开口问道:「你觉得我喜欢叶姑娘?」

「她是你未婚妻嘛。」

陆执沉默片刻。

轻声解释,「不算未婚妻。」

「那时到了年纪,家里催促得紧,叶姑娘人品贵重,各方面也都很好,我那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我却不想应下。」

「因为我压根不打算成婚。」

「父亲责骂我心比天高,连叶姑娘都瞧不上,难道是要上天娶仙女吗?」

「仙女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

「僵持不下之时,姑母送来信件,信中言辞切切,要我帮帮你。」

「不知怎的, 我竟同意了。」

「或许是想气气我父亲, 也或许是其他什么缘故,那时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同意得那么干脆。」

「成婚前一夜,满脑子都是你的儿时音容笑貌。」

「我觉得,仙女应该如你一般,性情直爽, 敢爱敢恨,是个勇敢的姑娘。」

我闻言震惊。

我那明明是娇纵不讲理,性情泼辣善妒。

他居然说我是仙女?

发烧烧傻了不成?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继续道:「成婚之前, 其实我不太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我以为你厌弃我,也一心打算与你假结婚, 只等盛伯父安然无恙,便与你和离。」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理智敌不过情意。」

「阿姝,我不想与你和离了。」

「我想同你好好过日子,就这么在一起一辈子。」

「行吗?」

我心漏掉两拍。

下意识般喃喃道:「那就不和离。」

「我也不想与你和离呢。」

他闻言, 眼底笑意蔓延,几乎将我吞噬。

21

陆执身体好得差不多时, 我们才回了陆府。

陆府这些时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陆夫人跟陆烨被关进大牢, 证据确凿,处以极刑。

陆老爷骤闻噩耗,气得大病一场。

他得知自己深爱的妻子, 竟为了抢夺家产, 要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勃然大怒。

痛骂她是个恶毒的疯妇。

质问她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半点都不似从前温柔可人。

陆夫人毫无悔意, 只有一句,「拜你所赐。」

陆老爷深觉对不住陆执。

想要弥补。

陆执却提出想要分家。

他不要陆家家产,只要自己母亲的那一半。

陆老爷怔住许久。

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陆执道:「我母亲的死, 是因为你不配为人夫。」

「如今我用二十载证明,你也不配为人父。」

「既如此,你我的父子情分,便到此为止吧。」

「从今以后,我会舍弃陆姓, 随我母亲姓顾。」

说完,他拉起我的手, 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陆执步子一顿,没有回头。

……

夜里,同榻而眠。

我跟陆执商量着打算离开金陵。

我问他想去哪里。

他说:「去天涯海角。」

我撇撇嘴:「哪里学来的这种酸话?」

他但笑不语。

我盯着他的侧脸出神。

视线下移到他的嘴唇。

想亲。

但不想主动。

思来想去,脑中灵光一闪。

委婉地开口,「陆执, 你……你还记不记得你醉酒那日说了什么?」

我期待地看着他。

他蹙眉。

似是认真想了很久,转头看向我,问道:「我说什么了?」

我咬唇。

郁闷地翻了个身, 「算了,没什么。」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臂, 双手撑在我头顶两侧, 直直地望着我。

唇角渐渐小幅度的弯了起来。

「阿姝,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跳得厉害。

但理智压住了色心, 推了他一把,恼怒道:「你记得!」

「故意耍我?」

「我——」

话没说完,陆执轻轻吻上我的唇。

他抬手一扯。

床幔层层叠叠落下。

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

墙上的影子起起伏伏。

一夜无眠。

【全文完】

来源:糖果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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