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许晓娟站在写字楼的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作为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年末的工作总是特别忙碌。
《姐姐,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叫你姐姐吗?》
深圳的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寒冷,但十二月的夜晚,空气中依然透着丝丝寒意。
许晓娟站在写字楼的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作为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年末的工作总是特别忙碌。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坠,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十五年了,她已经记不清母亲的容颜,却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夜晚。
那是2009年的一个深秋,债主们砸开了家里的门。母亲跪在地上求饶,父亲急得直跺脚,弟弟许小军却不知所踪。三百万,这个数字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全家人的心上。
“你们儿子欠了我们这么多钱就跑了,这笔账总得有人还吧?”债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父亲当场就犯了心脏病,送医院的路上就走了。母亲受不了打击,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
许晓娟闭上眼睛,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楚。十五年前,她放弃了家乡的稳定工作,独自一人来到深圳。那时候她只有31岁,正是最好的年华。
“姐,我走了,你保重。”临走那天,她对姐姐许晓梅说。
“晓娟,让我和建国帮你分担一点吧。”姐姐拉着她的手,眼泪直掉。
“不用了,姐。你有你的家庭,我不能连累你。这是弟弟的事,我是妹妹,我来扛。”
深圳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玩具厂做包装工。车间里闷热潮湿,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往外搬,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手上的老茧越来越厚。
晚上,她还要去附近的写字楼做清洁工。拖地、擦玻璃、倒垃圾,别人嫌脏的活她都干。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深夜,蜷缩在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她常常饿得睡不着觉。
“省一分是一分”,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生存法则。早餐两个包子,中午一碗面,晚上就着咸菜吃馒头。她把每个月赚到的钱都存起来,分期还给债主。
深圳的物价一年比一年高,她的工资却总是原地踏步。但她不敢放弃,因为父母的在天之灵看着她,也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想起姐姐。姐姐一定很担心她,可是她不敢联系。她怕自己一软弱,就会向姐姐诉说苦楚,会给姐姐的家庭带来负担。
2014年,是她命运的转折点。那天,她照常去写字楼做清洁,一个女人注意到她在休息时间看英语书。
“你在学英语?”那个女人问她。
“嗯,我想考人力资源管理师证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书本。
“有志气。”女人递给她一张名片,“我们公司正好缺个前台文员,你要不要来试试?”
就这样,她进入了这家科技公司。从前台做起,她比谁都认真。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慢慢地,她从前台调到了人事部做助理,然后是专员、主管、经理、副总监,直到现在的总监。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许晓娟回过神来,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她收拾好办公桌,准备下班。
走出写字楼,寒风吹散了她的思绪。这十五年,她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债务在五年前就还清了,她也在深圳买了房,但是那种孤独感,却越来越重。 “晓娟?真的是你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许晓娟浑身一震,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是姐姐许晓梅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晓娟,是你,真的是你!”许晓梅已经跑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路灯下,许晓娟终于看清了姐姐的样子。曾经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姐……”许晓娟张了张嘴,声音哽咽。
“你这些年都去哪了?为什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和建国找了你好久,好久……”许晓梅说着就哭了起来。
许晓娟慌忙扶住姐姐:“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深圳的茶餐厅里,姐妹俩面对面坐着。许晓梅一直拉着妹妹的手,生怕她又不见了。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许晓梅打量着妹妹的着装,西装革履,气质不凡。
“我在一家科技公司做人力资源总监。”许晓娟轻声说。
“总监?”许晓梅惊讶地睁大眼睛,“那…那债务的事……”
“五年前就还清了。”许晓娟低下头,“我本来想联系你的,可是……”
“可是什么?我们是亲姐妹啊!”许晓梅急切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担心你?”
服务员送来两杯热茶,袅袅的茶香在空气中飘散。许晓娟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那么多年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突然涌上心头。
“姐,小军他……”许晓娟欲言又止。
许晓梅的手突然颤抖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小军他,五年前出车祸走了……”
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许晓娟的腿上,她却感觉不到疼。弟弟死了?她这些年咬牙坚持,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一家人能重聚吗?
“对不起,晓娟,我们找不到你,连小军的后事都没告诉你……”许晓梅抽泣着说。
许晓娟呆呆地坐在那里,眼泪无声地流下。那个从小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的弟弟,那个让她伤心失望却又放心不下的弟弟,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姐,你还记得小时候吗?”许晓娟突然说,“每次放学,小军都要我和你一起去接他。他总说,有两个姐姐真好……”
许晓梅点点头:“记得,我们三个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你和小军总要买冰棍吃,我就在旁边说你们,结果每次都是我帮你们把冰棍钱付了……”
姐妹俩相视一笑,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建国他,还好吗?”许晓娟擦了擦眼泪问。
“他很后悔当初没有帮你。”许晓梅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
许晓娟摇摇头:“不怪他,那么大的债务,换了谁都会害怕。”
“可是你一个人扛下来了。”许晓梅心疼地看着妹妹,“你受了多少苦啊……”
“没什么。”许晓娟勉强笑笑,“都过去了。” 许晓梅看着妹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像被刀割一样疼。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递给妹妹。
“这是……”许晓娟疑惑地接过来。
“是小军的日记本。”许晓梅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出事前一直带在身上。”
许晓娟小心翼翼地打开日记本,弟弟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今天在街上好像看到大姐了,我躲在人群里不敢上前。这些年,我欠下的债让两个姐姐受苦了……”
“又梦到二姐了,梦里她还是那么温柔。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我这个没用的弟弟,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找到工作了,虽然工资不高,但我要努力攒钱。等我有钱了,一定要找到二姐,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
泪水模糊了许晓娟的视线,她抱着日记本,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原来弟弟一直都在深深的愧疚中,原来他也一直在努力改过。
“小军临走前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许晓梅拉着妹妹的手,“他说,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做个好弟弟……”
许晓娟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十五年的委屈,十五年的思念,十五年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都崩塌了。
“对不起,姐,对不起……”她一遍遍地说着,“我不该不告诉你们,我不该一个人扛着……”
许晓梅心疼地抱住妹妹:“傻孩子,你已经很棒了。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们……”
茶餐厅的服务员体贴地放低了音乐声,让姐妹俩静静地抱头痛哭。
夜深了,许晓娟执意要送姐姐回酒店。
“晓娟,跟姐姐回家吧。”许晓梅拉着妹妹的手不愿放开,“建国天天念叨你,他知道你过得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许晓娟摇摇头:“姐,让我再想想。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那你要答应我,不能再不见了。”许晓梅红着眼睛说。
“嗯,我答应你。”许晓娟轻声说。
回到家,许晓娟坐在沙发上发呆。十五年了,她终于不用再独自一人面对所有。可是,当她习惯了孤独,当她已经把自己的心关得严严实实,她还能回到从前吗?
她打开弟弟的日记本,一张泛黄的照片掉了出来。照片上,她和姐姐站在弟弟的两边,三个人笑得那么开心。她记得,这是弟弟高中毕业那天拍的。
那时候,他们是那么亲密无间,谁能想到命运会跟他们开这样的玩笑?
许晓娟把照片贴在床头,躺在床上,望着照片发呆。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姐姐,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叫你姐姐吗……”她喃喃地说着,声音渐渐消失在深夜的寂静中。
窗外,深圳的夜色依旧繁华,霓虹闪烁。只是这一夜,一个孤独了十五年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来源:云沟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