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冷落她这么久，她也应该接受清芷了，把夫人接回来吧”助理双腿直打颤：总裁，夫人拿掉孩子出国了，您不知？
“冷落她这么久，她也应该接受清芷了，把夫人接回来吧”助理双腿直打颤：总裁，夫人拿掉孩子出国了，您不知？
1
「哥，帮我买张去伦敦的机票吧，我决定了。」
电话那头，傅以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太好了，稚京，这次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哥哥几天后亲自去接你。」
「皇家美术学院给的机会是千载难逢的，多少人都拼命想争取呢。而且，国外这边比国内更适合你重新开始。」
黑夜中，姜稚京脸色苍白，神情有些复杂。
月光正好洒在她手里的化验单上。
她刚刚在医院确认，今天下午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那纤细的手指因为握得太紧而泛红，胸口像被什么刺痛。
「好。」她轻声回应。
「以渐哥，麻烦你了。」
「稚京，这几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电话那边突然断线，屋里顿时陷入安静。
走廊尽头的镜子里映出她的模样。
镜中的女人脸色惨白，像憔悴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崩塌。
半小时前，她在医院孤独地完成了流产检查，自己拿报告，自己取药。
医生告诫她，孕早期本来就风险大，再加上情绪不稳，流产几乎是必然。
医生眉头紧皱，严肃地问她：「孩子的爸爸呢？」
孩子的爸爸？
他们早已吵得不可开交，几乎无话可说。
回到家中踉跄着，她才猛然明白：
她连孩子的存在都没来得及接受，就已经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
无力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新闻头条跳了出来。
【高岭之花霸总遇上美艳女星，方清芷疑似与裴氏总裁感情升温，魔都顶级律师再次出现，是为考验准女婿？】
姜稚京呼吸一滞，恶心感猛地涌上心头。
原来，那个男人嘴上说没时间陪她去医院，却有时间和自己少年时代的青梅竹马见面。
视频中，光鲜亮丽的方清芷紧贴裴言川身边，两人郎才女貌，宛如绝配。
记者笑着问：「方小姐第一次来京城，就能让一向不近女色的裴总亲自接机，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感情依旧吗？」
方清芷嗲声甜笑，主动挽着裴言川的胳膊说道：「当然啦，言川是我最亲密的人，这次来京城也是他邀请我常住的，对吧，言川？」
男人笑得温柔，却没有否认。
姜稚京看着视频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思绪翻滚。
多年以前，站在他身边的还是她。
那时，她是众人瞩目的姜大小姐。
穷小子裴言川追了她半年，才凑够钱送她生日礼物。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阳光下，男孩紧张地捧着三四千块的发卡，战战兢兢地说「生日快乐」的模样。
后来，上学路上，她曾看到男孩和朋友坐在一起。
男孩捧着白面馒头笑得傻傻的，朋友问：「值得吗？那样的大小姐，说不定就玩玩你呢。」
裴言川不在意地摇头：「就算她耍我，也是我心甘情愿。她值得这世上一切最好。」
姜大小姐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这无一物的穷小子。
没有父母祝福，没有婚礼，甚至连婚纱照都是匆匆拍的。
但裴言川信守承诺，把世间最好的都给了她。
哪怕后来姜家破产，父亲入狱，她的物质生活也未曾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裴言川选择瞒着外人他们的婚姻。
五年婚姻期，除了两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其实是最亲密的夫妻。
姜稚京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无所谓。
只要方清芷从不出现。
泪水滑过眼角，落在手背，碎成几瓣冰冷的触感，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孩子没了，她所有的牵挂也随之消散。
她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裴言川，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她想通了，发现生活其实没那么难熬。
那个离开的孩子，也许正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她。
人都会变，她挽留不了想走的人。
那就放手吧，给自己一个自由活着的机会。
她从地下室找出尘封已久的画箱，把积尘的画具和画板一件件清理干净。
从今往后，她要重新拾起画笔，实现埋藏心底的梦想。
天色渐渐暗下，裴言川回到家，看到满地的画具。
刺鼻的油画味道弥漫开来。
他本能地上前，想把姜稚京从地上拉起：「不是让我别再玩这些了吗？地这么凉，你刚病好，又在折腾什么呢。」
语气中夹杂着严厉，和视频里对方清芷时的柔和判若两人。
姜稚京没料到他会回来，也不想在此时争吵，只冷冷地把东西拢了拢，丢下一句：
「以后不会了。」
心里却在想着：不会再让你讨厌我了，我很快就走。
她反常的态度让裴言川觉得怪怪的，但想到可能是她为早上的事生气，
「稚京，我今天真有急事，结婚纪念日我补偿你，好不好？」
「你别找借口。」她声音平静。
「我看到新闻了，我和清芷多年未见，还没来得及祝贺她的成功。」
往日爱吃醋的姜稚京，此刻竟异常平静。
她的漠然让男人罕见地慌乱。
「那些记者乱写，我们只是朋友。」
即使这“朋友”多年纠缠不清，依然如此解释。
「我知道了。」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怒意。
「饿了吗？饭菜在微波炉，自己热着吃。」
裴言川无言。
她不跟他争，反倒让他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正要再说点什么，门口却响起女声：
「阿川！你好了没，我等你半天了！」
门被突然推开，一阵冷风夹着雨水涌入。
姜稚京浑身湿透，脸色更加透明。
「怎么这么不小心？淋雨了？我不是说等会拿伞接你吗？」
男人立刻被转移注意，脱下外套盖到她身上，小心呵护。
门口站着的女人，虽然妆容有些凌乱，却依旧美艳动人。
正是方清芷。
姜稚京愣了一下，没有开口。
方清芷无所谓地裹紧裴言川递来的外套，笑容灿烂明媚。
「好久不见，姜大小姐。」
「不对，应该叫嫂子才对。」
她笑嘻嘻地，带着几分戏谑。
姜稚京很惊讶，没想到裴言川竟然对方清芷透露了他们隐婚的秘密。
算了，从学生时代开始，他们谁也没什么藏着掖着。
方清芷的出现让裴言川显得紧张。
正想开口解释，话却被她抢先。
「别误会，我现在是言川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外面雨太大，他才邀我来借宿，明天一早我就走。」
原来，这就是他突然回家的原因。
姜稚京轻笑，自嘲地避开男人目光，坦然转身看向方清芷：
「没事，我不介意，老同学，好久不见。」
说完转身离开，脸上没半点波澜，也许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这点伤害算不了什么。
裴言川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不安涌上心头。
姜稚京收拾画具，方清芷带进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地，弄湿了好几卷画纸。
她目光冷淡，看向这些裱边发霉的纸张。
这些年，她一直珍藏的宝贝，是裴言川十七岁时送的生日礼物。
她随手捡起，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
没什么好舍不得的，扔了就扔了。
「稚京？」刚帮方清芷照顾完的男人看见这一幕，心猛地沉了下来，忍不住叫她。
「怎么了？」她头也不抬，淡淡答道。
「这些画纸，怎么就扔了？」
「哦……」她眉梢微弯，若无其事地笑。
「没用了，自然就扔了。」
男人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转身，她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离开只有一个月，她还有好多事要忙，没时间和他纠缠这些细节。
至于那个孩子，
姜稚京心中闪过一丝软弱，但很快就坚定目光，
就当从没拥有过吧。
一场秋雨把她冻得发抖，当天晚上她就发起高烧。
偏偏，方清芷也病了。
明星生病自然格外娇贵。
隔壁的房间里，方清芷撒娇声与裴言川安慰声频频传来。
「言川，我要水！太烫！不行，药太苦，我一点都不想吃，好难受，早知道不该跑出来找你。」
「喝药，张嘴，啊。需不需要我喂你啊，大明星？」
她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直到半夜十一点才渐渐安静下来。
姜稚京靠在床头听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几年身体一直接连不断的不好，喝着汤药，却从未见裴言川如此温柔耐心。
不过，这终究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等隔壁声音彻底停下，她才起身，为自己冲泡刚从医院带回的药。
药中含退烧剂，医生嘱咐发烧时多喝。
她点着小灯，在厨房忙碌时，忽然被裴言川的声音打断。
「稚京，怎么还没睡？喝的是什么？」
男人悄然出现在客厅。
她淡淡回答，转移话题：
「口渴了，起来喝杯水，很快就睡。」
裴言川站在那里，似乎想起什么，接连追问：
「医院检查结果怎么样？」
她端着药杯，手指微微用力，嘴角却淡淡一笑。
「没事，换季感冒，不是大问题。」
但药盒摆在床头，如果他用心，就能发现真相。
听她说没事，男人松了口气，也没多问。
「你没事就好。」
他想握她的手，却被她巧妙躲开。
「睡觉吧，我有点累了。」
他的手摸了空，心跟着空落落。
白天的那股似曾相识的心悸再次袭来。
「你还是在生气。」他语气无奈，
「只是工作而已。那些网上的帖子热度很高，公司快上市，我不想因此影响股价。」
姜稚京轻轻点头，没有反应。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她专注地吹着杯中热气。
他说了一半又停住，自言自语地摇头，自己安慰自己：
「我还以为你要离开我呢。可你离不开我，离开我你还能去哪？」
她的笑僵固在那里。
默默喝完药汤，裴言川忽然握住她的手。
「等我，稚京，我快成功了。」
「等我把一切处理好，我会给你答案。」
是吗？
可她早已什么都不想要了。
2
姜稚京悄悄甩开了男人的手，动作中带着一丝抗拒。
男人张开嘴想说什么，她却抢先打断了他。
“方清芷还在屋里，你小声点。”
男人这才安静下来，紧张地回头望了望房间，随后松了口气。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方清芷催他回去的消息。
他慌乱地端起旁边的热水，转身离开。
身后，姜稚京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不屑的笑。
这时她收到了学院发来的offer，马上回复了确认邮件。
她知道自己不会再等他了。
还有十天，她就会彻底离开，开始全新的人生。
裴言川办事干脆利落。
第二天姜稚京醒来时，方清芷已经悄然离开了别墅。
裴言川为她找了个离公司最近的高档小区，一口气付清了装修费用。
与此同时，姜稚京收到了伦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去了学生时代的老师家告别，也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道别，满是惋惜。
最后，她走进了监狱。
小老头额头上的白发更多了，原本清澈的眼神变得苍老而无力。
他已被关押五年，余生注定与监狱相伴。
“爸爸，哥哥要来接我去英国，未来三四年我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她轻声对父亲说。
父亲满是疼爱地注视着她，沉默了很久。
“囡囡。”
“嗯？”
“你实话告诉爸爸，这些年你过得到底好不好？”
这简单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了她心底最后的防线。
雾气顿时涌上眼眶，鼻尖也变得通红。
她想说“我很好”，却只发出哽咽的哭声。
“你骗不了爸爸，囡囡。”
“走吧，别再回来了，去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爸爸的女儿曾经答应过我，她的画作，将来要进卢浮宫。”
姜稚京勉强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笑着笑着，她又默默地哭了。
她倔强了二十多年，虽然早已无力逞强，却依旧习惯把脆弱藏起来。
只有在爸爸面前，她才愿意展现最柔软的自己。
整理好心情，她轻声对父亲说了句“再见”，
然后在父亲慈爱的目光中坚定地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
姜稚京的行李已经整理了大半。
这几天，网上裴言川和方清芷的绯闻又开始疯传。
狗仔拍到裴言川带着方清芷回家的照片。
“川芷CP”再度冲上热搜。
裴言川对方清芷的宠爱公开且高调，买车买房众人皆知。
这对青梅竹马的俊男靓女，成了两个圈子里的佳话。
有人扒出他们学生时期的合影，帅气的搭配让粉丝们疯狂追捧。
而作为裴言川唯一毫无分量的前女友，姜稚京的信息又一次被挖出，
变成了这段爱情里被骂得最惨的“恶毒女配”。
她是罪犯的女儿，这个标签一直无法抹去。
即便她清楚父亲是被冤枉的，网上的谩骂声却越来越凶。
她很快成了被万人讨伐的小三。
玄关前的镜子，被姜稚京亲手砸碎。
墙上那幅她和裴言川的油画，也被她连同碎镜一并送去回收站。
她并不生气自己被骂成小三，
只是不甘心那些恶毒攻击父亲的话语。
她终于明白，离开已经迫在眉睫。
这时，好久没回家的裴言川突然出现。
他小心翼翼地问她有没有看到网上的新闻。
姜稚京干脆回应：“没有。”
然后盯着男人的眼睛，
“但你必须把关于我父亲的那些谣言全部删干净，
否则我不介意让方小姐真正在公共舆论里成第三者。”
外边的声音她早已不在意，
她只想确保自己走后，父亲还能安稳生活。
看着眼前这几天没见却变化巨大的女人，
裴言川第一次慌了神。
他连连道歉，保证立刻处理这些麻烦，
随后急匆匆地打电话安排公关。
姜稚京没理会他，转身离开了家。
出门前，她还特地去了医院做复查。
医生笑着告诉她，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关于那个孩子的一切已经彻底消失。
姜稚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检查报告扔进垃圾桶。
“你是……姜稚京？”
背后传来一道清脆的男声。
她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报告藏到背后。
顺着声音看去，是个面熟的“娃娃脸”医生。
姜稚京还在犹豫，“娃娃脸”已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两把。
“不认识我了？我是楚辞啊，是你父亲资助过的那个小胖子。”
男人帅气的脸庞和当年那个“小胖子”重合。
姜稚京眼睛亮了起来。
楚辞提前下了班，约她去医院外的咖啡厅。
这位曾经的小胖子减肥成功，如今凭借性格和外貌，在高中圈内混得风生水起。
姜稚京听他讲了好多八卦，心情久违地轻松了。
“不过，你听说没？”
“什么事？”姜稚京懒洋洋撑着腮，阳光洒在身上，像刚从冬眠中苏醒。
“你的前任，现在风头正劲的裴总，听说快要结婚了。”
“跟方清芷。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终还是他们走到了一起。”
“对了，稚京。”
楚辞笑得灿烂，完全没注意到对面女人一闪而过的那丝僵硬。
“你结婚了吗？怎么一个人来妇产科？你老公呢？”
姜稚京没有回答。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裴言川正黑着脸盯着他们。
男人搀扶着方清芷的胳膊，
目光却冰冷地瞪着楚辞，
他身上浓烈的不悦和占有欲像乌云压城，让空气凝滞。
姜稚京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会生气？
自己只是和异性简单吃顿饭而已。
而他和方清芷才是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吧？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想离开。
刚推开餐厅门，就被裴言川一把抓住胳膊。
此刻的男人，好像忘了自己隐婚的事，
手紧紧攥着她的小臂，力气大到差点捏疼。
站一旁的方清芷表情也有些尴尬，
想开口缓和气氛。
这时楚辞急忙上前，依旧傻笑着。
“好巧啊，我们刚才还在聊裴总。”
裴言川冷笑一声，脸色更难看。
“我们？谁跟你是‘我们’？”
姜稚京见势不妙，赶紧挡在两人中间。
“裴总，好久不见，上次见面好像是几年前了，不知道您最近怎么样？”
她友好地伸手，等着裴言川握手。
没想到裴言川皱眉，却没松开她的胳膊。
刚想张口说话，却被方清芷挡住了。
方清芷娇声道：“言川，我有点不舒服，你能带我去医院吗？”
裴言川略显犹豫。
姜稚京趁机拉开距离，点头向他行礼，
“既然裴总有佳人在怀，我们也不打扰了。”
她回头看楚辞，
“走吧。”
楚辞立刻点头，跟着姜稚京离开。
裴言川站在原地，低沉的气场久久徘徊，
看着女人的背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回到家，姜稚京自己收拾东西。
打开柜子，找出一叠用牛皮纸包好的书信，
都是少女时代写给裴言川的情书。
她随意翻了几封，面无表情，
然后一把扔进火盆，烧得干干净净。
天色渐晚，裴言川难得回家。
他脸色阴沉地盯着忙碌收拾的姜稚京。
蹲下身，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
“你今天身边那个男人是谁？”
姜稚京顿住动作。
他回头瞧了瞧自己，脸色几乎要黑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
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和楚辞的关系，
但反过来想，
自己身边的楚辞不也就是裴言川的方清芷吗？
两人角色换一换，他居然接受不了？
那当初他咋还叫自己等着呢？
她淡淡勾唇，没有直接回应。
“没谁，就是楚辞，咱们当年的学习委员，你不记得了吗？”
裴言川怔了下。
以前的姜稚京绝不会用这种口吻跟他讲话。
过去，她会提前报备行程，秀朋友圈，删掉所有可能接触的异性。
可现在，她似乎完全变了。
他慌了，往前走了几步。
看见她收拾的大包小包行李，还有火盆里没烧干净的余烬。
他捡起那几片纸，惊讶发现是当年姜稚京写给他的情书。
眼睛瞪得老大，颤抖着抓住她的手。
“姜稚京，你怎么了？生我气了吗？为什么要烧掉这些书信？那可是我们的回忆啊。”
女人没有停下手。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
“回忆而已，我们更应该憧憬未来，不是吗？这不正是你说的吗？”
随后挣脱了他的手，头也不回走进房间，
只留下裴言川一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空手，发呆。
从那天以后，裴言川再也没回家。
姜稚京明白他彻底生气了。
裴言川每次生气就像个孩子一样，
固执地等着她去哄。
但这回，她不会再理他了。
她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寄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长长吐了口气。
终于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解决了心头大患。
手机里楚辞发来一个地址，是同学聚会。
之前他多次催她一定要去，争不过人情面子，她答应了。
换上一身简单朴素的衣裙，她前往聚会地点。
到了是一家KTV。
推开包厢门瞬间，她看到一幅热闹景象。
包厢中央，裴言川和方清芷正成为众人焦点。
方清芷手自然搭在裴言川胳膊上，身穿高定礼服，
一边笑靥如花应付恭维，一边使唤裴言川帮她拿果茶。
裴言川无奈地笑，却对方清芷百依百顺，满是宠溺。
众人围着他们祝福不停。
两人谈笑风生，看起来简直就是即将步入婚姻的恋人。
“言川难得来这种地方，还带了家属啊。”
“听说好事快成，青梅竹马几十年，最后还是你们最配。”
裴言川从小的几个兄弟围成一圈拍马屁。
门口的姜稚京这才醒悟过来。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自己这些年，不过是个笑柄，一个陪衬。
这时，方清芷的闺蜜梁月假装生气。
“什么家属？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人家本人啥都不说。裴总，给个说法，清芷到底是你的谁？”
方清芷脸颊泛红，拍了拍旁边女生的手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裴言川，期待他的答复。
“清芷，是我的女朋友。”
隔着一层人群，姜稚京手里的酒被服务生碰洒。
服务生连连道歉，她却一言不发。
裴言川笑得从容。
旁人夸张欢呼，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早就说了，新闻里言川看我们校花的眼神甜得不得了，
当年看前女友哪有这么痴迷。”
“过分了，啥人都拿来说清芷，
都说是前任了，还带着黑历史。”
“咦，梁月，你别太过分。”
楚辞不满地脸色沉了下来。
“当年谁都知道，是裴言川追的姜稚京。”
“那又怎样？”梁月毫不在乎。
“清芷出国早，姜稚京的父亲现在还在牢里。
当年吹嘘画坛天才，结果人呢？连同学聚会都不敢去。”
“梁月！”楚辞和裴言川异口同声。
连方清芷也拉了拉她的衣袖。
伴随着一阵玻璃破碎声。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姜稚京。
包厢瞬间安静下来，尴尬的气氛弥漫开。
众目睽睽之下，
但姜稚京只是轻轻一笑。
3
“好久不见，我来晚了。”
包间里重新热闹起来，楚辞朝她挥了挥手，姜稚京条件反射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稚京。”方清芷挡住她的路，紧紧攥着她的手，用力地揉捏着，暗示她这里人多，不能让裴言川的事被闹得满天飞。
“没事，我知道了。”姜稚京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把甩开方清芷，径直朝楚辞走去。
楚辞一见姜稚京过来，热情地给她倒水递茶，推开兄弟们，一心只想护着她别尴尬孤单。
可没人料到，这一幕恰巧被裴言川看在眼里。
男人盯着她，紧握的拳头漏出了他一丝怒火。
人群中央，裴言川的好哥们叶凯开始活跃气氛，提议大家玩游戏。
“好久没这么多人聚了，玩点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众人纷纷附和，游戏迅速展开。
他们用扑克牌点数大小决定谁来接受惩罚。
第一轮，方清芷不幸抽到最小的号。
“女明星倒霉啦！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方清芷毫不犹豫地回答。
“和身边最近的异性亲吻五秒钟，不愿意就喝三杯酒。”
起哄声又一次响起，这次姜稚京正好挤坐在一旁。
方清芷腼腆地回头，看向坐在她身边的裴言川。
“我们换一下位置吧，言川。”她小声说，只有两人能听见。
可裴言川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远处和楚辞笑谈的姜稚京。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拉过方清芷，强势地吻了上去。
吻毕，全场瞬间停止，只有方清芷脸红低头，沉默无语。
几秒之后，笑声欢呼声爆炸开来，整个包间气氛瞬间火爆到了顶点。
姜稚京隐约察觉到那边的动静，却没有给任何人一个眼神。
她知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她自顾自喝着酒，随意地和楚辞聊了几句。
游戏很快到了第二轮，赢家是裴言川。
所有人都瞪大眼盼着他让方清芷接受任务。
谁料裴言川指向了姜稚京。
“我要她玩，真心话。”
形势急转直下，人人错愕，无人敢出声。
姜稚京愣了愣，看着醉意微醺的男人，随意点头。
“行，你问吧。”
“姜稚京，我想知道，你现在心里最放在心上的异性是谁？”
姜稚京愣住，随即如听到笑话一般笑出声。
她没想到裴言川在这么多人面前，还能抛出这种问题。
她看了眼旁边脸色阴沉的方清芷，笑得毫不在意。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说。”
她轻轻拨了拨扎实的黑发，神情像雨过天晴后般平静淡然。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毕竟，裴言川当年追她闹得满城风雨，三人关系暗流涌动，谁都明白这次爆料不简单。
“我姜稚京，现在不爱任何人。”
众人惊讶地睁大眼，连裴言川也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刚听到的。
他正要迈步，却被方清芷死死拉住胳膊。
女人泪眼婆娑，模样极其可怜。
“言川，求你别离开我。”
裴言川犹豫着。
下一秒，姜稚京转身帅气离开。
夜色中，她回到家，瞥了眼时间。
凌晨的航班快起飞，航空公司不断催促值机。
她回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客厅，沉默了几秒，仿佛在陷入深思。
这时手机屏幕闪了起来，是裴言川的名字。
男人终究忍不住打来电话。
但姜稚京没接。
她冷冷看着他一次次打来电话，反复掐灭。
最后他发短信：
“姜稚京，你在家等我，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然而，她只是淡淡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把他的号码拉黑删除，拔掉电话卡。
然后打开门，消失进黑夜，永远不再回头。
那天，正是她和裴言川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天空灰蒙蒙的，破晓时分，仿佛象征着姜稚京全新的人生开始。
裴言川被墙上的智能闹钟吵醒。
是姜稚京当初恋爱时闹着买的，说要用来记录每一个重要日子。
十年来，闹钟从未坏过，忠实地执行着它的使命。
可裴言川已经心力交瘁，听半天才听清机器说了什么。
“周年快乐！周年快乐！”
他猛地起身，动作太急，从沙发上翻了下来。
电话屏幕闪烁，是楚辞回电。
他本不愿招惹，但现在已经无能为力。
那天晚上，他带着方清芷冷着脸，艰难地摆脱记者的围堵。
相识多年，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阴沉的神色。
红绿灯处，裴言川无视方清芷的抱怨，拿起手机。
离别时，姜稚京的表情让他前所未有地不安。
他一路飞奔，飙高车速，只为赶快找到一个安全地方，好好跟她解释。
他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编辑短信，口吻温柔又体贴。
告诉她别担心，自己把所有保镖都安排给她，让她跟着保镖先离开。
但刚发出，立刻显示发送失败。
裴言川一紧神，正要起身。
绿灯亮起，方清芷嗫嚅着催促他快开车。
可裴言川像没听见似的，前所未有的失控感在心底蔓延。
他连拨了几个电话，却总是用户已关机。
这绝不是姜稚京的作风。
五年来，第一次，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今晚真吓人，那些记者一涌而来，吓死我了。”方清芷又凑近他：“绿灯亮了，我们得走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那边那么多人，稚京肯定没事。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我，你知道我体质差，不常见这种场面，去我家陪我喝两杯吧，好不好？”
却只换来裴言川长久的沉默。
“你怎么了？今晚梁月他们只是玩笑，大家都兴奋了。稚京读书时又能喝酒，谁不知道？豪门太太也照样喝得开。”
方清芷喝多了，半开玩笑半讽刺地说，没料到裴言川脸色骤然变阴。
“下车。”
“什么？”
“我说下车！你听不懂吗？”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怒火，突如其来的吼叫吓得方清芷呼吸都浅了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
方清芷眼眶一下子红了。
“你什么意思？现在把我丢这里，记者要找怎么办？”
“记者会不会来你心里清楚。方清芷，我结婚了。”他声音沙哑，青筋暴起，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颤抖：“别忘了，这一直都是我们的交易。”
方清芷脸色煞白。
在拍卖会上意外遇到裴言川后，她主动搭讪。
起初他冷淡，她则以往年姜父的悬案作为诱饵拉近关系。
后来，她得到了本该送给姜稚京的蓝色古董裙，还有裴言川承诺帮忙捧红的机会，条件是替姜稚京的父亲洗清冤屈。
她清楚，母亲绝对不会串通。
这一切只是她找回旧情的借口罢了。
今晚的记者出现和游戏里的种种环节，都是她布下的局，想让姜稚京认清现实。
如果她真爱裴言川，应主动退出，让他接受更好的。
直到五分钟前，她还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裴言川脸色冰冷，方清芷情不自禁地下了车，呆呆望着倒退的车尾灯，在月色中发呆。
“不该是这样……”
“我想他是个能算计的人，应该懂我带给他的好，远胜落魄的稚京。”
“他会半推半就，慢慢放手稚京，然后把她当作累赘毫不留情地踢开吧。”
难道不是吗？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方清芷脸颊。
她再次拨打裴言川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他驶向的方向，就是姜稚京离开的方向。
裴言川回家的路上，不知闯了多少红绿灯。
时间越晚，他心里的焦虑越猛烈。
车子终于抵达，记者大多散去，刚才躲藏的几人又聚在一起借酒消愁，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裴言川感到后槽牙剧痛，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姜稚京藏身的包间门，却发现空无一人。
叶凯动作快，挡在他面前。
“你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她去哪了？”
“谁？清芷？她跟你一起走了，不是吗？你们吵架了？”
叶凯笑得有些敷衍，酒劲上脸，完全没把姜稚京放在心上。
下一秒，裴言川抓住了他的衣领，一米八的壮汉被顶在墙上，叶凯顿时清醒了七八分。
“我说的是我老婆，姜稚京去哪儿了？”
“裴言川你干嘛！”梁月急喊，“姜稚京又不是小孩，走个脾气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去哪了？”
却只听见一地啤酒瓶摔碎的声音。
“方清芷叫你们这些人过来演这出戏可不容易吧？梁月，你这十八线小演员跟着她吃了我多少资源？”
“叶凯，你能混到现在不能没我扶持。”
“言川，你听我解释……”
叶凯急着辩驳，却被裴言川冷漠推开。
“一切到此为止。”
他怒气冲天，离开时气势如虹。
“你们最好祈祷姜稚京没事，不然没人好过。”
裴言川这些年摸爬滚打，虚情假意是常态，擅长掩饰感情和应对复杂局面。
他不喜欢把事做绝，常留余地，以备不时之需。
可这回，他真的快疯了。
回程路上，五年来的回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呼吸几乎停止，“对不起”在心里扩散成千言万语。
他一路想着怎么开口，未来该咋办，却没想到自己已经没有机会。
这栋空荡荡的别墅，第一次给他这样的孤寂感。
玄关的镜子碎了一地，姜稚京最爱的画作全都消失不见。
家里的拖鞋、成双的情侣牙刷，还有他们一起做的陶瓷娃娃……
全部被抹去，干干净净。
唯一留下的，是他赔给她的画箱，显然没被碰过。
他翻遍整栋别墅，却连一丝她的踪迹都找不到。
幸运的是，在被遗忘的客房角落，他发现了姜稚京去医院时带的包。
那是他们结婚刚满一年的生日礼物。
裴言川怀着复杂心情打开。
结果如遭雷击。
流产证明被揉成皱巴巴的小球，他颤抖着摊开，字字都刺痛他心。
他强迫自己相信那是假，是别人递错的文件，是稚京为了报复他疏忽的恶作剧。
但看到右下角患者签字和医院印章，灵魂彻底离体。
他像疯了一样拼命找她。
翻遍通讯录，绝望发现里面没有一个是她的朋友。
找大学同学、高中同学，最喜欢的西餐厅老板，小区仁慈的保安，画室老板……
每个人都确认过，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4
姜稚京仿佛从人间蒸发了，过去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他甚至忘了——姜稚京根本没有朋友。
他拒绝她出现在公众视野，把她藏得严严实实。
他害怕外界的流言蜚语会伤害她，更怕那些曾经与姜老结怨的人找上门来。
他怕她脱离了他的保护伞，会在外面遇到未知的风险。
所以，姜稚京一直孤孤单单，一直生活在那座死气沉沉的别墅里。
没人关心她的心情，没人知道她的喜怒哀乐。
她静静地守着日复一日的时光，等待他偶尔施舍的爱。
走投无路时，他想起了楚辞。
可医院里找不到楚辞的影子，那个人早已把他的电话拉黑。
他拼了命找了好久，没敢合眼。
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女孩，笑着拉他的袖子喊他爸爸。
姜稚京坐在身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这，才是他们故事该有的结局。
可他太累了，意识在模糊间渐渐淡去。
幸运的是，当他再次醒来时，电话铃声响起，是楚辞打来的。
“她在哪？”
他的声音破碎又沙哑，像坏掉的手风琴。
“她走了，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了。”
同时，裴言川的手机上出现了姜稚京和傅以渐一块儿的背影。
男人眼眶都红了，但耳边却传来阴冷冷的嘲笑声。
“她让我告诉你，祝你和方清芷百年好合。”
傅以渐说得没错。
伦敦的生活确实更适合现在的姜稚京。
来皇家艺术学院读研究生才两个星期，她凭着惊艳的才华和容貌，迅速成为学校的焦点。
傅以渐接她放学时，刚好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卷发帅哥在向姜稚京要联系方式。
初秋的天空，微风轻柔，阳光洒在姜稚京脸上，她白皙透明的皮肤透着活力。
她因为对方的话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模样令人恍如隔世。
傅以渐吹了口哨，冲她招招手。
姜稚京无奈地笑笑，示意那男孩她得走了。
男孩显然有些失望，只好挥手道别。
“这周第几次了？”傅以渐调侃。
“他说是来问问题的。”姜稚京笑得明媚，身上的伤痕早已消散。
“今天哥哥下班这么早？”
“来看看你。听说快要开个人画展，顺便去酒馆喝两杯，庆祝你的新生活。”
“好啊，谢谢哥哥。”
两人肩并肩走在伦敦街头。
咖啡店里飘来香气，格子围巾遮住了她半张脸，但那两只眼睛满是笑意，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段无法挽回的日子。
傅以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提起某个人。
但有些事，躲也躲不掉。
“稚京。”
“嗯？”
“裴言川没有签协议。”
“……”
“而且，他失踪了。”傅以渐顿了顿，认真地看向她。
女孩的笑容一瞬间凝固。
“裴氏公司暂停了和方清芷的合作。
但方清芷在网上发了一篇长文，说她和裴言川从小的情分，还准备退居幕后，相夫教子。”
“舆论转向，裴氏处于风口浪尖。
可裴言川已经消失很久，杳无音信。
这几天，他可能过得很不好。”
两人脚步停在酒馆门口，侍者帮忙拉开门。
姜稚京其实很喜欢喝酒，喜欢那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可结婚后，她必须谨慎小心，藏好秘密，不容出错。
时间飞快，五年过去。
她最后一次喝酒的经历并不愉快。
“协议就在那，他会明白什么才是对他最好。
网上都是怪他没给方清芷名分。
只要隐婚消息不公开，风头就不会离开我。
其实，现在裴言川过得好不好，都和我无关了。”
她嘴角挂着笑，摇晃着手里的香槟。
说起往昔的感情，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拥有自己的人生，果然会让人变得不一样。
她的视线全都投向了自己。
却没发现，十米外，戴鸭舌帽的男人肩膀微微一颤。
傅以渐看着她，竟然没见她露出一丝怨恨。
“我觉得，他现在会这样，或许还真是因为还爱着你。”
姜稚京抿了口酒。
“有可能吧。
但比起爱，更多的或许是习惯。
他很念旧，喜欢的枕头舍不得换，喜欢吃的东西也始终如一。
并不是多喜欢，只是习惯了。
我也是。”
“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可能永远不变。
我不想再只是他的‘习惯’了。”
傅以渐听得认真地点头。
“听说方清芷母亲和父亲当年的案子有点纠葛，可能是这些原因……”
“算了吧，哥哥。
我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她回答得干脆，眼中纠结彻底消散。
“那个孩子消失的那天，我什么都明白了。
别人靠不住。
如果不是我坚持让裴言川带我去医院，他或许永远不会这样消失。”
“再说了。
不过是裴言川的爱与不爱。
这些年，他的爱也不过如此。”
手中果味香槟被一饮而尽。
话题就此打住。
新的一杯酒送上，两人开始聊起艺术家的未来和荣耀。
女人谈起事业，总是耀眼夺目。
旁边的中国籍侍者听着，心里痒痒，想凑过去要签名。
突然，一阵诡异声响传来，侍者注意到一个全身黑衣黑帽的年轻男子。
“Hello，Sir，需要纸巾吗？”
男人摇头，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随便点了点。
侍者疑惑应声，转头才看到桌上空空荡荡的酒瓶。
这个男人和前两位来得先后，一言不发地在这里痛饮。
伦敦发生的怪事太多，侍者并不在意，也没人会太在意。
裴言川也说不上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像他那样的身份，想要查东西其实很简单。
拿着厚厚的报告上飞机时，他还在心里想，姜稚京简直疯了。
那个多年来几乎没联系的“哥哥”，竟然比朝夕相处的他更重要。
为什么有了孩子不告诉他？
孩子失踪了也不说？
不能喝酒还要喝？
相信楚辞不相信他？
他脑子里有无数个为什么，可在见到她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裴言川走在异国的路上，跟着指路牌，绕着皇家艺术学院中心的报告厅转。
人群涌动，把他推入会场。
他正想发火，一抬头，就看见了这几天念念不忘的女人。
姜稚京站在讲台中央，带着高贵的英式口音做入学报告。
她成为全场所有人的焦点。
裴言川觉得陌生，却又仿佛理所当然。
如今，她重回舞台中央，而他不过站在群众中尘埃里。
他留下来和方清芷母亲周旋，独自背井离乡，远离国内喧嚣和乱象。
他无所事事地站在姜稚京背后，看着不属于他的她，如何在这世界闪光。
可她说得没错。
她的爱，也不过如此。
那个孩子呢？
那个早上失踪的孩子呢？
裴言川独自一人坐在酒馆里，九月的伦敦天气忽然转凉，但气温适中。
只有他感觉身处寒冰深渊。
原来，这就是心如刀割的感觉。
看着自己爱的人和另一个人亲密，他才明白是种怎样的味道。
他喝得酩酊大醉，直到酒馆关门。
才踉跄着站起身。
大衣不知被扔哪了。
裴言川在伦敦孤身一人，只能凭借清醒时的模糊记忆，跌跌撞撞走着。
可能是他穿着不凡，看起来非富即贵。
路上无人敢阻拦他。
他就这么顺利地走到了姜稚京现在的住处楼下。
楼上灯光温暖明亮，但给他带来暖意的，不只是那灯。
姜稚京生活得很好。
这个“哥哥”比裴言川想象的还厉害。
他漫无目的地坐在台阶上吹着冷风。
低头一看，方清芷又给他发来了消息。
“那天的事很抱歉。
但姜稚京总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吧？
我们搁置合作已经够久了，我觉得效果还不错，可以继续。”
……
“你一个星期没回我消息了。
裴言川，我们得谈谈。
你真的觉得姜稚京那点小脾气比我、比公司的前途还重要？
她不过是个无所事事，闷闷不乐的女人，我懂她的小心思。
但男人的眼光要长远。”
……
“我妈答应帮你翻案，但前提是你得亲自见我一面。
现在网上流言对你和公司都不利。
如果姜稚京的真实身份曝光，倒霉的只会是你。
言川，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理解？”
……
他看着数百条消息，有撒娇的、有威胁的，心里忍不住冷笑。
无所谓了。
他已经完了。
裴言川漫不经心地把方清芷拉黑。
然后淡定地打开公司官方微博，仿佛没意识到会掀起多大风波，自己发了一张照片。
——是他和姜稚京的结婚证。
酒精让裴言川眼眶发红。
全身发热却浑身发抖。
身旁是枯萎的紫藤花，黄叶静静飘落到他头上。
他觉得自己像一头丧家犬。
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转念一想，死在这里也不错。
毕竟，死在有她的地方，总比孤零零地在空空荡荡的别墅里，谁都不知道的化为尘灰强。
过量的酒精让他胃中烧灼难耐。
裴言川把头埋在膝盖上，终于明白一切都毁了。
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暖意，柔软的触感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僵硬地转头，看见了平静淡然的姜稚京。
一眼万年。
她像壁炉般温暖，身披厚厚披肩，显得愈加消瘦。
脸色不再苍白，眼中纠结挣扎早已消失无踪。
她把毛毯披在他身上时动作轻柔，眼中却带着难以靠近的疏离，让人心疼。
“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他常对下属和合作方这样质问，却是第一次对姜稚京说这话。
比起质问，更像哀求。
姜稚京沉默良久：“没什么好说了。
能给你的，都已经给了。”
裴言川眼中那束光突然破碎。
“怎么可能没有。
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我能解释。
方清芷的母亲手里有能帮你父亲翻案的证据，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开心。”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但姜稚京只是轻轻地把他的手抽开。
“这些话，就骗骗自己吧。
裴言川，我看过你爱的样子。
你骗不了我。”
她笑得释怀，却忍不住泪眼朦胧。
“相关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方清芷？
为什么假装和她是情侣？
为什么和她暧昧至今？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你，你也知道。
那么多人向你表白，只有她还留着联系。”
“孩子消失那天，你怎么求你都不肯陪我走。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只以为自己快不行了，
只想让你陪我。
我记得以前我小伤都让你受不了，
那天那么难受，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其实你一直喜欢她。
可你不甘心，
你自视高傲，
喜欢那些光芒万丈、高高在上的人。
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这些年，你一直不承认我。
所有人都觉得你和方清芷天造地设，
但我婚姻的存在，始终没收到过祝福。”
姜稚京一边说，一边擦拭眼泪，嘴角挂着多年养成的苦涩笑容。
“同学聚会那天，是我们的结婚周年。
你还记得吗？”
裴言川望着她，心底像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失去的恐惧无情笼罩着他。
来源：好剧百宝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