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夜色如墨,沈阳城西北角一栋青砖灰瓦的讲武堂宿舍里,昏黄的灯光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没人知道,这位身着东北军上校制服、佩戴讲武堂高等军学研究班教官徽章的赵唯刚,竟是中共满洲特科的秘书长,更没人知道,此刻他手中捏着的那张薄纸,将决定中共满洲省委乃至东北抗日火种的
夜色如墨,沈阳城西北角一栋青砖灰瓦的讲武堂宿舍里,昏黄的灯光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没人知道,这位身着东北军上校制服、佩戴讲武堂高等军学研究班教官徽章的赵唯刚,竟是中共满洲特科的秘书长,更没人知道,此刻他手中捏着的那张薄纸,将决定中共满洲省委乃至东北抗日火种的生死存亡——
“刘少奇同志已抵沈,宪兵、特务、日本暗探三路夹击,谁能在刀尖上为他劈开一条生路?”
赵唯刚
守陵世家走出的“日本通”
1905年,赵唯刚出生在沈阳东郊天柱山下的一个守陵人家庭。清福陵的松涛与石像生,陪伴了他寡言却倔强的童年。
中学毕业之后,赵唯刚在同学的帮助之下,认识了东北奉军总参议兼兵工厂督办杨宇霆。在杨宇霆的保送之下,17岁那年,他考取奉天留日官费生,东渡九州,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预科,和汤恩伯成为同期。
杨宇霆
谁会想到,这个沉默的东北青年,竟在东京的樱花树下秘密读完了《共产党宣言》。
1927年,白色恐怖最浓的时刻,他在日本加入中国共产党,誓言“把帝国主义赶出中国”。
1928年,奉天兵工厂急需懂日语、熟炮械的骨干。赵唯刚奉组织之命回国,化名“赵石羽”,穿上奉军少校军装。
白天,他在炮厂检验处核算弹道表;夜里,却与几位志同道合的青年技术员在旧仓库里油印《满洲红旗》。同年冬,中共中央特科派蔡伯民(化名邵扶民)北上筹建满洲特科,赵唯刚成为第一批核心成员,并担任秘书长,负责情报与交通。
刀口上迎少奇——一场“无声”的贴身护卫战
1929年7月,中共中央决定派刘少奇出任满洲省委书记,恢复屡遭破坏的东北组织。
刘少奇
消息一出,沈阳城风声鹤唳:奉系宪兵司令部、日本关东军特高课、国民党中统三方同时撒网,誓言“活捉共党头子少奇”。
任务落到满洲特科。
赵唯刚利用讲武堂教官身份,把少奇同志安排进高等军学研究班学员宿舍,对外宣称是“海军司令部新来的副官”。为了让“副官”身份滴水不漏,他连夜伪造了全套军籍档案,甚至把少奇的籍贯改成自己熟悉的旅顺港,以防盘问。
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张学良的结拜兄弟高胜岳,突然空降讲武堂担任总队长。此人以“捕共”闻名,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清查可疑教官”。
赵唯刚必须弄清:这是一次巧合,还是敌人嗅到了风声?
他设宴邀请高胜岳,几轮烧酒下肚,高胜岳拍着桌子抱怨:
“张汉卿嫌我碍眼,把我塞到这破学堂来养老!”
赵唯刚心中石头这才落地。回宿舍,他连夜把情报写成暗号,塞进《步兵操典》里送到省委:
高系内斗产物,非冲少奇,可安心工作。
此后数月,少奇同志在讲武堂宿舍召开省委扩大会议、起草《满洲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满洲工农运动迅速复苏。
周恩来在上海听取汇报后,专门表扬:
“满洲特科保卫工作周密,值得各地学习。”
智取“柳条包”——从虎口抢回省委绝密档案
1930年3月,省委机关再遭大破坏,新任书记李子芬等30余人被捕。更可怕的是,秘书处装有全省党员名册、会议记录及各地交通联络暗号的三大柳条包,被紧急转移到小南关一处秘密印刷所后,因人员逃避而无人看管。
宪兵、特务正在挨家挨户搜查,一旦柳条包落入敌手,满洲党组织将遭灭顶之灾。
3月28日,满洲省委派秘书处秘书张光前配一把钥匙进屋去取,没能成功。之后又派人再次尝试用钥匙开门,引起了房东的怀疑。起了疑心的房东随后进屋查看,发现几大柳条包里装的全是文件,连忙追问是谁的东西。
情况危急之下,赵唯刚奉命“取不回就当场烧毁”。
印刷所房东是退役旅长,性格贪婪。赵唯刚先以“讲武堂赵教官”身份拜会,奉上一对金镯、十两烟土,只说“部下私物暂寄存,望老兄保管”。可老旅长已察觉屋内“文件成山”,暗地招呼巡警。
赵唯刚见状,立刻改口:
“实不相瞒,此乃宪兵司令部托我暂押的'逆党'材料,须即刻提走。”
一句话把对方唬住——老旅长怕惹祸上身,赶紧交钥匙,还帮忙把三只柳条包装上马车。
夜色中,马车驶出城门。
赵唯刚点燃三份伪造“口供”丢进路边沟渠,制造“销毁罪证”假象,掩护真正文件安全送达哈尔滨。
正是这批档案的保全,使李子芬等干部在“九一八”后得以被组织营救出狱,继续抗战。
烽火前夜——提前预警“九一八”的暗线
1931年夏,日本关东军频繁演习,南满铁路沿线哨卡增多。
赵唯刚奉特科之命,把情报网撒向日本守备队、宪兵分队与在乡军人会。他利用“日本通”优势,化名“扎哈诺夫”,在奉天日本商社、满铁调查部广交朋友,甚至与关东军参谋板垣征四郎的副官喝过酒。
8月下旬,情报汇总:
日军拟于9月中下旬在柳条湖附近“制造摩擦”,然后炮轰北大营。
赵唯刚连夜将情报密写于《满洲日日新闻》边栏,通过交通员送往北平。
“九一八”事变纪念碑
中共北平市委据此在《大公报》连续发表时评,提醒“东北局势危如累卵”,同时密电张学良办公厅,建议“充实南岭、北营防务”。
然而,南京政府“攘外必先安内”的电令已到沈阳,东北军奉命“不抵抗”。
9月18日夜,爆炸声起,沈阳城陷。
赵唯刚站在讲武堂屋顶,望见北大营火光冲天,泪如雨下。但他没有时间悲伤——特科新的使命是:
把武器、医药品和讲武堂学员中的党员,一批批送往辽西、辽东,组织义勇军。
黑土地上的“兵运”播种者
早在1929年,周恩来就指示满洲特科“夺取广大士兵群众”。赵唯刚借任教官之便,在讲武堂机关枪、迫击炮班发展党员,建立“士兵运动”核心。
1930年夏,学员党员刘伯刚隐藏的党的刊物《满洲红旗》不慎被人偷去,暴露被捕。赵唯刚借送行李之机,把刘伯刚发展的30余名党员名单默记于心,此后单线联系。
“九一八”后,这批党员有的进入杨靖宇部队,有的组建“辽南义勇军”,有人潜入伪军做兵运,成为东北抗联的骨干。
抗联著名将领李兆麟回忆:
“讲武堂出来的那批人,炮打得好,地图看得精,懂日语,会爆破,是抗联最缺的人才。”
伏龙芝到延安——在另一条战线续写传奇
1932年,赵唯刚奉派赴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特别班学习,与刘亚楼、左权同班。
1936年回国后,他在延安红军大学、抗日军政大学任炮兵主任教员,培养出一批又一批八路军、新四军炮兵骨干。
解放战争时期,他随四野转战东北,再次踏回黑土地,亲自操炮参加辽沈战役。
1955年,赵唯刚被授予大校军衔,却从不提当年隐蔽战线的事迹。晚年他常说:
“讲武堂那几年,我不过做了每个共产党员都应做的事——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民族求解放。”
尾声:无名碑前的思考
1999年,赵唯刚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
赵唯刚与家人合影
没有回忆录,没有豪言壮语,只在八宝山留下一块朴素墓碑。沈阳中共满洲省委旧址纪念馆里,复原了他当年的宿舍:单人床、写字桌、一盏绿罩台灯。每天,都有参观者在灯前驻足,仿佛还能看见那位“东北军上校”深夜伏案,用暗号写下“保卫少奇”,预警“九一八”的千钧重任。
历史记住了刀光剑影,也记住了无声的坚守。
赵唯刚用一生告诉我们:
真正的英雄,往往隐身于黑暗,却为他人点亮黎明;真正的胜利,不仅在硝烟弥漫的战场,更在信念与意志的较量。
今天,当我们走在繁华的沈阳街头,或许很难想象九十多年前的腥风血雨。但正如赵唯刚晚年常写的一幅字:
“刀尖起舞,火种相传;誓言无声,信仰有光。”
这光,穿越历史,照亮未来。
来源:渝鲜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