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候,很多人见了石鲁,都叫他“疯老头”,他常常去找马良,马良的同事去叫马良,也会说,“那个疯老头来找你了”。
石鲁是疯子吗?
这个问题,石鲁1982年去世至今,一直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时候,很多人见了石鲁,都叫他“疯老头”,他常常去找马良,马良的同事去叫马良,也会说,“那个疯老头来找你了”。
何伯群回忆,初次见到传说中的省美协副主席、长安画派创始人之一的石鲁,竟是在那样滑稽的情况下见的。
“我在西安东大街一家饭馆看一群青年争着买猪蹄吃时,进来一个老汉,头发蓬乱,用拐杖撑着肚子,看来看去,几个青年人以为是乞丐,将剩骨头让给他。
不料这个老汉却拿出一包中华烟放到桌上,取出一支点燃,又端了一碗啤酒放在桌边,那几个青年惊诧地走开了。
我也疑惑不解,感到这位瘦弱老汉又可怜又奇怪,同行的一同志才说这老汉是石鲁。”
那一年,1974年,石鲁名义上已经疯了快10年……
1964年,石鲁不顾自己患有肝炎,不分昼夜创作巨幅国画《东渡》。
这幅画刚出世时,令人感到震撼无比,他将中国画表现岩石的焦墨枯皴技巧,创新性地用于人物的肌肉骨骼,使得笔墨出来的人物如刀刻般,雕塑感极强。
然而,这幅画于石鲁而言,如魔鬼的封印,撕开了就此让他“不得安生”。
这幅画刚完成,那天晚上石鲁便全身抽搐,无法控制,找来医生强行给他打了一针,才稍稍有些缓解。
从那之后,石鲁突然心血来潮开始练气功,从最初的练一两个小时,到后来连门都不出了,就在家里练,用棍棒使劲敲打自己的胸口和手臂,冬天他甚至打着赤膊冲冷水浴。
有一天下午,他忽然要妻子去砍些榆树叶,围在屋子周围,说是防止从内蒙古草原传来的口蹄疫病毒传染。
大夫去看他,石鲁立马高度戒备状态,非说人家身上带有口蹄疫。
怪异的行为一次接一次,鲁1965年石鲁被确诊“妄想型精神分裂症”,风雨欲来,他似乎先闻到了泥土的味道。
李世南那时,在西安高压电瓷厂当铣工,平时还跟何海霞先生学习国画。
美协通知开会的那天,跟着一声“石鲁”李世南往窗外看,他看见一个40来岁的中年男子,头发乱糟糟,在雪中拼命地在抓什么似的。
接着领导的一句话,又让他把头转了回来,与此同时,他的心却沉了下去,“石鲁同志神经错乱了,今天送精神病院去。”
1965年最后一天,宣告了石鲁疯癫的开始,306天后他出来了,不是病好了痊愈了,是外面下雨了。
雨很大,雨点如拳头般硬,砸在他身上生疼,频繁地砸,他已经疼到没了知觉。
雨太大,大到他需要拿着黑牌子,站在凳子上一遍遍向老天“自我介绍”,介绍着一个陌生的石鲁。
可能这也让老天动怒了,雨点变成了像唾沫似的,黏糊糊地粘满了他一身。
1967年的夏天,石鲁一个小孩比较调皮,爬到钟楼听广播,雨剥光了他的衣服,把他吊在树上毒打。
这天晚上,屋外的雨下得很大,屋内的雨更凶,石鲁在地上一连跪了几个小时,雨点疯狂且密集地砸在他身上。
雨下在他头上、后背、腿上,淌下来的雨水却是红色的。
明明医院开了足量的药,石鲁也有按时吃,但药似乎失效了,他的病情不减反增。
可能是雨实在太大,石鲁生出本能跑出屋躲雨,他独自逃到郊区草滩农场,以吃野草、喝冷水为生,几天后体力不支昏倒在地,幸好农民发现才捡回一条命。
第二次出逃,他跑到四川广元一带50多天,一路上乞讨,结果被当作不明人士抓走了,雨更大了。
药越来越没用了,1970年11月,石鲁再次被送入精神病院。
在二次入院之前,石鲁发了狂地画画,色彩怪异、线条也极其扭曲,女儿石丹回忆:
“父亲精神高度亢奋,不吃不喝不睡,整天沉浸在超现实之中,燃烧得过分了,人很快憔悴、崩溃,10月份的时候不得不第二次进精神病院。”
经过200多天的治疗,石鲁被准许出院。
而这次出院,石鲁出来了,又丢了半个自己在医院了,大量的镇静剂和胰岛素,让他恢复正常,同时也“杀”死了他。
因为,医生判定他已经丧失工作能力,他苦恼,不服,更不信,夜里辗转反侧,一心想试试笔,想找回以前画画的感觉。
那时,大家经常看见他坐在省美协的邮电大楼广场台阶上。
蔡元平说:“1971年,我在陕西省美协看展览,当时是省美协的一个年度展览,看完展后我来到钟楼东北角的邮电大楼广场。
当走到邮电大楼西侧时,看见一个满头长发和留着胡子的人,穿着的卡大衣,显得有些压抑地坐在石阶上,嘴上叼着烟,那时香烟没有过滤嘴,所以石鲁用的是烟嘴。
旁边石阶上放个空酒瓶,我记得是城固特曲,石阶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霜,石鲁坐在一张《参考消息》的报纸上,略显寒意。
因为我喜欢绘画,一眼就认出是石鲁,这也是对石鲁的第一次见面。
为了表示对石鲁的敬仰之意,特意到商店买了一盒宝成牌香烟,递给了他,接过烟后只对我微微笑了一下点了个头,但没有说话,可能看我小,只能用微笑表示一下谢意。”
那时候,他离美协很近,却也很远。
1973年,石鲁被聘为美术顾问,雨停了,一切似乎真的在好起来。
好到雷鸣声轰动,石鲁依然很乐观,朋友让他小心点。
这次他和赵望云都是重头戏,他气定神闲安慰朋友,“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甚至还有兴致去兰州看美展,中途还玩了羊皮筏子。
是真乐观,还是假装乐观,不得而知……
从兰州回来后不久,狂风骤雨,石鲁被安置在镇巴县,一个麻疯病区。
石鲁烦躁不已,只能借酒消愁,让儿子买了一瓶药酒,喝完用朱砂写了几个大字:“鞠躬未尽瘁,死而不后已!石鲁绝笔。”
1977年在好友赵望云去世后,石鲁更加萎靡不振,他整天对着镜子找自己,找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但怎么找他都只看见一具骷髅,“衣服里怎么空荡荡地,只剩下个游魂了!”
有人去看他,回忆当时的石鲁的样子,令人阵阵发酸。
“那天,天阴得很重,屋里很黑。石鲁拥被坐在床上,精神很不好,看看我,他只裂开因被打而缺了许多颗牙的嘴,冲我笑笑,算作礼貌。那天,我们都很压抑。”
石鲁的病历上,不再只有精神分裂症,还有肝硬化、胆化脓、动脉硬化、消化道失调、便血……
马良经常偷偷去看他,给他买酒送烟,有一回去,马良随手拿过他桌上的烟抽,差点没被呛死。
原来,石鲁嫌原汁原味的烟不够味,自制烟给自己抽,他把马良买来的烟全拆了,往里加了胡椒粉、辣椒面、石蜡,咖喱粉,再卷起来抽。
马良心里一咯噔,问:“你是不是天天都吸这个烟?”石鲁掩面而躺,“是啊,只有这个烟才能让神经麻木,把什么都忘了。”
想起前些日子,石鲁拿出自己的大便纸,纸上全是血,马良提起来的心,又晃了回去。
生命的最后几年,石鲁很多画都没有落印,李世南问他为什么。
他说,“上海钱瘦铁答应为我治一石印,但现在两地茫茫,不能相见,从此而后,我作画便再不盖印了。”
石鲁佯装随口一说,李世南却也听进去了,亲自去了趟上海。
但还是晚了,钱瘦铁早走了,肺气肿并发心脏病,当时他的手脚近乎全残。
李世南大哭一场,转而又去了北京,想见黄永玉一面,黄永玉不知来者是善是恶,不敢见。
李世南磨了半天,黄永玉才拿出一包字画和一石印,说是熟人转交给他的。
“那人冒死收藏,后转到我处,我却未能转石鲁,日夜负疚不安,今日托你转去,我就三生有幸了。”
那个石印,正是钱瘦铁约定要给石鲁的……
经手好几个人,石鲁拿着这个滚烫的石印,泪如雨下,低吼道:
“我不会死了!我不打倒我,谁也打不倒!等有一日我们聚会了,再说今晚情形吧。”
1982年8月25日,63岁的石鲁终于有机会当面感谢钱瘦铁了。
石鲁再次轰动,则是20年后。
2002年,河南一农民声称石鲁生前曾赠画给自己的父亲1000多幅“醉中画”。
这个数量真假尚且不说,最离谱的是,他们还成功骗到了专家题跋,将假画炒至4000万元。
这个案子一直到2005年,才被侦破。
2010年,石鲁的女儿石丹配合歌德拍卖公司在北京进行陕西画家的宣传活动,拿出父亲的大、小两幅画。
但歌德拍卖公司却违规将大画《山区修梯田》进行拍卖,该画还拍出4394万元高价,最终通过法律程序才得以追回。
《山区修梯田》
2012年初,石鲁先生的夫人闵力生女士及四名子女共同决定将珍藏的石鲁作品及文献资料分批捐赠给中国国家博物馆。
8月,捐赠了第一批,共151幅作品,2014年正式捐赠第二批作品。
然而第二批原计划捐赠的244件作品,在石鲁次子石强去世后,打开其银行保险箱时发现仅剩86件,其余158件下落不明。
其中一幅作品《巡山放哨》2016年在北京春拍中现身。
唉,石鲁活着对抗时代,死后还要对抗人性。
参考资料:
1、百年巨匠|石鲁
2、马良|回忆石鲁
3、刘湘子|回忆我的老师——石鲁先生
4、蔡元平|怀念长安画派石鲁大师
5、何伯群|野梅深处是寒家—记石鲁老师对我的教诲
6、李世南|回忆石鲁先生
7、香港商报|石鲁的艺术历程
下面是石鲁作品欣赏:
来源:朱小畅说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