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集体回延安,胜利的曙光在望。陈潭秋、毛泽民和其他被盛 世才另外软禁的同志,你们在哪里呢?
作者:马社香
“ 囚 徒 歌 ”
集体回延安,胜利的曙光在望。陈潭秋、毛泽民和其他被盛 世才另外软禁的同志,你们在哪里呢?
1943年2月7日,盛世才有恃无恐地将陈潭秋、毛泽民、潘同、刘希平、徐梦秋5位领导人投入新疆第二监狱。家属被先后 转移到三角地、西河坝,从此朱旦华再也不能直接知道毛泽民他们的消息了。
朱旦华搂抱着小远新,天天在思念孩子的父亲。监狱里无医 无药,毛泽民腹部的伤口会不会复发?那掺了沙子的霉馍,毛泽 民的胃病受不受得了?
毛泽民百折不弯的个性朱旦华了解,敌人 屈服不了他,可他百病缠身的身体是何等艰难才能顶住!思念, 漫漫无期的思念,朱旦华和毛泽民的爱情几乎全是思念。
邓发“提亲”后,接着是毛泽民策划新币问世,一两个月难见踪影;定 情后又是毛泽民到苏联长达8个月的治病;回来后毛泽民又一 直是在盛世才的特务监视之下工作,早出晚归,每天朱旦华都在 担心,每时都在思念、昔日在思念中,每次都看见了毛泽民回归 的身影。这一次,毛泽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深深的思念中,1943年端午节,朱旦 华按照监狱的惯例,将节日的礼物——一双自己手做的布鞋,上 面按着远新的小手,写了三个字“爸爸好”,还有几片请工友用衣 服换来的馍馍炸的馍片包在一起,写上周彬的姓名,交了上去。
朱旦华抱着远新天天盼,毛泽民会收到这些东西吗?
一天,好不 容易监狱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写有“周彬”的署名。
朱旦华抱着孩 子把那张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是毛泽民的笔迹。他,还活着, 远新的父亲还活着!
泪哗啦啦地一泻而下,朱旦华痴痴地盯着 看纸条,那上面还有一行字:“高腰皮鞋及捆肚子的绑带”,毛泽 民现在怎么呢?他怎么要这两样东西?知夫莫若妻,这两样东西 都是毛泽民久久舍弃的东西啊!
那双超过脚踝的高筒皮鞋,因为卡脚,毛泽民一直不喜欢 穿,几乎遗忘。现在提出要这双鞋,肯定是被敌人的铁镣把脚踝 磨坏了,血水和绽开的皮肉粘结在生锈的沉重铁镣上。穿高腰皮鞋可以护住烂了的皮肉,减轻痛苦 ……
——至于捆肚子的绑带,是毛泽民腹部开刀后,留下一个很 大的伤疤,剧烈行动与变天的时候经常作痛。用绑带捆紧,可以 防震动;扎紧了也能止痛。
自苏联治病回来,这绑带很少用,不知 什么时候丢掉了。现在,他一定受了刑,体质差了,刀口复发,才 提出“捆肚子的绑带”……
朱旦华揩干眼泪,找出旧布开始做绑带。远新一听说给爸爸 做东西,也乖乖地坐在身边,看着妈妈飞针走线,懂事地说着“爸爸,爸爸”。
这苦命的孩子。朱口华含着泪水,一刻手都不停。绑 带一天就做好了,针脚做得很密,松紧带也缝得很牢。她又找好 了高筒皮鞋,还寻了一顶帽子。
望着远新和他父亲一样的大眼 睛,朱旦华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问:“远新,妈妈给爸爸写句话, 写什么?”
孩子眨动着大眼晴,说:“爸爸——好。”
两岁的孩子对 父亲的思念也到了骨髓了、朱旦华扶住远新的小手,在纸条上写 了“爸爸好”三个字,夹在了帽子的夹层中。
高筒皮鞋、捆绑带和帽子请监狱转交了过去,可这一次再也 没有回条。
朱旦华多次问狱方:“周彬在哪里?”无人应答。
朱旦 华抱着孩子在心底高声地呼唤:毛泽民你到底在哪里?你可要回答呀!
在朱旦华对毛泽民深深的思念和担忧的时候,监狱里通过 地下联络点,传来了一首歌,一首在新疆监狱里自己的同志作词 作曲的战歌。朱旦华一学唱,就深深地爱上了它。
那深沉、激昂的 旋律顿时化作了她的心声,表达了她对毛泽民和他的战友铭心 刻骨的思念,倾诉着她们对民族苦难的亲娘那么真切那么深沉 的感情。
这首歌的歌名就是《囚徒歌》——
我噙泪低吟民族的史册,
一朝朝,一代代,
但见忧国伤时之士,
赍志含愤赴刑场!
血口獠牙的豺狼,
总是跋扈嚣张。
啊!民族苦难的亲娘!
为你五千年的高龄,
已屈死了无数的英烈。
为你亿万年的伟业, 还要捐弃多少忠良!
铜墙,困死了报国的壮志, 黑暗,吞噬着有为的躯体; 镣链,锁折了自由的双翅,
这森严的铁门,
囚禁着多少国士!
豆萁相煎,
便宜了民族仇敌。 无穷的罪恶,
终叫种恶果者自食! 难闻的血腥,
用嗜血者的血去洗!
囚徒,新的囚徒,
坚定信念,贞守立场! 砍头枪毙,告老还乡; 严刑拷打,便饭家常。
囚徒,新的囚徒!
坚定信念、贞守立场, 掷我们的头颅,
奠筑自由的金字塔! 洒我们的鲜血,
染成红旗,万载飘扬!
《囚徒歌》的作者林基路。
多么动人心魄的词句,歌 词每一个字都是经过痛苦的咀 嚼蹦出来的心声。
词作者就是 和朱旦华一起从延安动身分配 在新疆学院的林基路。
林基路是广东人,父亲是 个律师。他在中学读书时,就 喜欢探索救国救民的学问,开 始信仰共产主义。不久一个人 到上海找到了党,参加了一系 列革命活动,被捕过。营救出 狱后被安排到日本留学,他又 在东京参与“左联”文盟的负责工作。和郭沫若很熟悉。
抗战前夕,从日本回国,即由上海辗转到 延安,在延安党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奔赴新疆,
在朱旦华的印象中,林基路是一个热情、活跃、幽默、才华横溢、富有感染力和号召力的血气方刚的青年。
大概是刻苦读书的缘故,他天门很高,可以说是秃顶了,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放射着喜悦的光芒,典型的广东人,中等个头,浑身充满着活力。
林基路非常健谈,也喜欢提问题,知识渊博得很,古今中外,天上人 间,出口成章,嘴里总有说不完的笑话。大家总是被他的笑话引得笑个不止。无论哪里有他,那里的空气就像春风般和煦。他深 受青年学生的爱戴。
可就是这样一个爱国有志的饱学之士,被盛世才关在了牢 里。那些日子,林基路和李宗林、陈谷音在同一个号子,敌人的拷 打,叛徒的引诱,都丝毫不能动摇他为党的事业视死如归的坚强 信念。他知道落到这帮魔鬼的手里,出狱的希望是很小的了。为了揭露敌人,为了鼓舞战友,为了表示自己的信念,他在极困难 的条件下,写下了这首气势磅礴、情深意切的诗。
《囚徒歌》是在什么样艰难的条件下写成的啊!
没有纸,林基 路利用监狱发的“洗脑”书的空隙;
没有笔,林基路利用监狱发的 香头烧黑作笔;
没有桌子,林基路就伏在土炕上写。
他整日冥思 苦想,想到一句便记下来,有时受刑回来,来不及擦干血迹,又拿 起香头写起来。就这样,林基路以坚强的毅力,在敌人的皮鞭和 咆哮声中,完成了这首气壮山河的诗。由于条件限制,原来一直 写得很慢。
有一天,林基路吃饭时,由于整个脑子里都是词句,猛 然一用力,两只筷子断了,按照迷信的说法,筷子断了是要断头 的。
林基路轻快地说:“我不相信迷信,当然不相信筷子断了就会 断头。但这件事却提醒了我要抓紧时间。也许,敌人给我留下的 时间不会多了。”
两天后,这首回肠荡气的《囚徒歌》就写出来 了。
在林基路被敌人押走时,他将《囚徒歌》和《思夫曲》这两首 歌的歌词交给了原同一个号子的陈谷音。陈谷音双手颤颤地接 住了这份用鲜血和生命写就的歌词。
陈谷音同志是四川人。年轻时从重庆到上海学音乐,后来在 重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参加了我党领导下的“抗日救国会”和 “天明歌咏团”的工作,进行革命音乐活动。
陈谷音非常向往延 安,组织上满足了他的要求。在延安学习后,他被派到新疆工作, 在新疆师范学院当音乐教师。
1943年2月6日,他和林基路等 人一起被捕入狱,关在同一个号子里。
他亲眼看见林基路在狱中 怎样和敌人斗争,他亲眼看见林基路在狱中怎样创作这悲壮的 诗篇。当林基路的《囚徒歌》最后写完交给他要他谱曲时,他含着 眼泪,用颤抖的双手捧着它。他一次又一次地朗诵着,这气势磅 礴、炽热深情的诗句,像一把熊熊的火炬,点燃了他沸腾的热血。
立刻,他的脑海里涌现出了许多强烈的音符。他把对烈士的 怀念,把斗争的决心,把必胜的信念和炽热的感情全部融化到悲 壮的音符中去了。这音符有时像奔放的火花,有时像汹涌的浪 花,有时像耸入云天的高山,有时像飞腾直下的瀑布,每一个音 符,都是陈谷音心中的火。
在狱中写词不容易,谱曲也不容易。当时.敌人每天给男牢 点一支香,供抽烟用,陈谷音搜集了一些断香头,又好不容易找 到了半支铅笔心,交替着写下了《闪徒歌》的曲谱。
歌曲谱成后,陈谷音那个号子的同志进行了试唱,大家都觉 得很好,悲壮、深沉、刚劲、有力。
这首代表同志们心声的歌曲怎 么传播呢?
在监狱里要传播一首歌,在今天是难以想像那是何等 的困难。各个号子的同志既不能见面,又不能高声谈话,大家带 的纸笔早被没收,要抄录下来传出去,谈何容易!
但是,这战歌一 定要传播开来,让大家把烈七用鲜血写出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一 枚枪弹,去射向敌人的胸膛。
没有纸,就将敌人发给的书页撕下 来,抄在书页的空隙中,
没有笔,就用香头,香头用完了,就用废 牙粉盒的铁皮磨成尖片,蘸着煤烟水写。
抄好了,大家想了许多 办法,通过各种秘密联系渠道,将歌曲传播开来。
就这样,《囚徒歌》传到女牢。朱旦华唱着那深沉的旋律,心灵深处对毛泽民的思念也更深更远。
她听说词作者林基路现在 和陈潭秋、毛泽民关在了一起。这是真的,还是传闻?
“我的战友,我的亲人,你们在哪里呵?!"
来源:大肥肥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