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姐,你再这么天天坐我副驾,我妈都快以为我谈恋爱了,真耽误我找对象。”
“林姐,你再这么天天坐我副驾,我妈都快以为我谈恋爱了,真耽误我找对象。”
我一边打着方向盘,把车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一边半开玩笑地对旁边的人说。
后视镜里,我能看到自己扯着嘴角,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
身边这位,是我们部门的总监,林希。
她比我大个四五岁,平时在公司里,那是一副标准的职场女精英模样。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套裙,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办公区,空气里都像是带了风。
可这会儿,她窝在我的副驾驶座上,脱了高跟鞋,光着脚丫子缩在座位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咖啡,正小口小口地喝着。
闻言,她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已经是她蹭我车的第三个星期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她的那辆白色宝马,据说是被一个新手司机给追尾了,送去4S店大修。我们俩住的小区又正好顺路,隔着两条街。
第一天,她站在公司地库我的车旁边,表情有点不太自然地问我:“小陈,方便捎我一段吗?车子出了点问题。”
我当时哪能说不方便,连忙点头哈腰地打开车门:“方便方便,林总您坐。”
那时候,我以为这只是临时的。
谁知道,这一捎,就成了常态。
我的车是去年刚提的,一辆大众朗逸,落地小十五万,花光了我工作三年的所有积蓄,还背了点贷款。
每天下班,我开着我这辆平平无奇的代步车,载着我们部门说一不二的女领导,穿过城市最拥堵的街道,这画面,怎么想都有点奇妙。
车里的气氛,也从一开始的拘谨客气,慢慢变得随意起来。
她会把副驾驶的遮阳板放下来,对着小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偶尔还会从包里摸出一小袋圣女果,一颗一颗慢悠悠地吃。
而我,也从一开始连广播都不敢开,生怕打扰了领导休息,到现在敢放一点自己喜欢的民谣,甚至还敢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真的,林姐,”我继续絮叨,“我们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昨天都问我,‘小陈,这姑娘挺好,啥时候办事啊?’你说我怎么解释?”
林希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把纸杯稳稳地放进车门边的储物格里。
她转过头来看我,眼睛在傍晚昏黄的光线里,显得特别亮。
“那你怎么说的?”她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说,‘快了快了,到时候给您发喜糖’。”我嘿嘿一笑,余光瞥见她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
车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音响里传来朴树有点沙哑的嗓音。
我心里其实挺踏实的。
刚毕业那会儿,我觉得在单位里,和领导最好的距离就是安全距离。别走太近,也别离太远。
可现在,每天这四十分钟的独处,倒让我觉得,林希也没那么可怕。她不谈工作的时候,话不多,但身上有种让人很安定的气场。
就像现在,她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稳定,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直到那天,部门聚餐。
这种场合,免不了要喝酒。林希作为领导,自然是大家重点“关照”的对象。
她酒量其实不错,但架不住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几圈下来,她那张平时总是保持着冷静克制的脸,也泛起了明显的红晕。
我因为要开车,就以茶代酒,躲过一劫,顺便成了全场的“后勤保障人员”,负责添茶倒水,看管醉鬼。
饭局散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林希显然是喝多了,走路都有点晃。她的助理,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想扶住她,结果差点自己也跟着摔倒。
我赶紧上前一步,从另一边架住了林希的胳膊。
一股混合着酒气和她身上特有香水味的气息,一下子钻进了我的鼻子里。她的身体很软,靠在我身上,几乎没什么重量。
“我来吧,”我对那个小助理说,“我送林总回去。”
小助理如蒙大赦,连连点头:“那太好了,陈哥,就麻烦你了。”
我半扶半抱着林希,把她弄到我的车上。
一路上,她倒是很安静,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呼吸均匀。
到了她家小区楼下,我熄了火,却犯了难。
就这么把她扔车里肯定不行,可要送她上去……我又有点犹豫。
我试着叫了她几声:“林姐?林姐?到家了。”
她没什么反应,只是在睡梦中轻轻皱了皱眉。
我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绕到副驾那边,打开车门。
“林姐,我送你上去吧。”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她从车里扶出来。
她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要烫。
我凭着记忆,从她那个精致的小包里翻出钥匙和门禁卡。刷开单元门,走进电梯。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镜子里映出我们俩的身影,我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她一身名贵的职业装,此刻却像个小女孩一样,毫无防备地靠在我身上。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得胸口有点闷。
好不容易找到她家门口,我用钥匙打开了门。
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是那种很干净的,像洗过的棉布晒过太阳的味道。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我把她扶到沙发上躺下,又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
等我端着水杯回来,却发现她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我。
“小陈?”她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林姐,你醒了,喝点水吧。”我把水杯递过去。
她接过来,却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
我站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林希,”她突然开口,叫的不是“林总”,也不是“林姐”,而是她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
她抬起头,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
“我的车,”她慢慢地说,“上个星期就修好了。”
我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嗡”地一下给炸开了。
上个星期……就修好了?
那我这一个多星期,每天晚上载着她,算什么?
那些在车里看似随意的聊天,那些她偶尔露出的疲惫,那些我们之间慢慢滋生出来的默契……难道都是假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我心底里涌了上来。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我像个傻瓜,一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像砂纸在摩擦。
林希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复杂,深邃,还带着一丝我不敢去深究的……脆弱。
“你觉得,一个三十一岁的女人,单身,没日没夜地工作,坐着一个不好坐的位置,她图什么?”她答非所问,声音很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公司里,关于林希的传闻很多。有人说她背景很深,有人说她工作狂到没朋友,还有人说她眼光太高,看不上任何人。
可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标签背后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只是……有点累了。”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水杯,像是在对自己说。
“每天绷着一根弦,不敢出错,不敢软弱。回到家,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只有在你的车上,”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那四十分钟,我才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喘口气。”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有点疼,又有点酸。
原来,我以为的“顺路”,对她来说,是疲惫生活里唯一的避风港。
我一直觉得,是我在帮她,是我在付出。可到头来,我才发现,或许被治愈的人,是我自己。
是她让我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每天都有了一个四十分钟的,温暖的牵挂。
可理智又在告诉我,这是不对的。
她是我的上司,我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旦被捅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尤其是在我们这种人多口杂的单位里。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
“林姐,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我说完,没敢再看她的眼睛,转身就往门口走。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握住门把手,就在即将拉开门的那一刻,她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陈,如果我不是你的领导,你……会喜欢我吗?”
我的手,僵在了门把上。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刚刚努力平静下来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D荡。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我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像是逃离。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林希那句话,和她那个带着水汽的眼神。
第二天上班,我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公司,就是为了避开她。
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我心神不宁,设计图上的线条在我眼里都变成了杂乱无章的乱码。
我不敢去想,待会儿见到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上午的部门例会,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煎熬”这个词的含义。
林希坐在会议室最前面,和平时一样,穿着得体的套装,化着精致的妆。她条理清晰地布置着本周的工作,声音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仿佛昨天晚上那个脆弱的、问出那个问题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轮到我汇报工作进度的时候,我站起来,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我低着头,眼睛只敢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用最快的语速,磕磕巴巴地把准备好的内容念了一遍。
整个过程,我都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那道目光,让我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
一整天,我都像个鸵鸟一样,把头深深地埋起来。尽量减少离开座位的次数,连去茶水间接水都掐着点,生怕和她迎面撞上。
下班时间一到,我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连电脑都没关。
我一路小跑到地库,钻进我的朗逸,插上钥匙,发动车子。
就在我准备一脚油门踩下去的时候,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了。
林希坐了进来,和我第一次捎她时一样,动作自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走吧。”她说,声音淡淡的。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我没有动。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空调出风口“呼呼”的声音,和我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
“林希,”我终于鼓起勇气,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林总”或者“林姐”,“我们这样,不合适。”
我能感觉到,身边的她,身体僵了一下。
“我们是上下级,”我继续说,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公司里人多眼杂,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
我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在潜意识里,我还是想保护她。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
“所以,”她终于说话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清楚的情绪,“你是在拒绝我吗?”
我没有回答。
是拒绝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害怕。
害怕那些流言蜚蜚,害怕那些指指点点,害怕我们之间这点刚刚萌芽的、脆弱的感情,会被现实的压力碾得粉碎。
“小陈,”她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你是个好人。”
这句“好人”,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知道,这三个字,在男女关系里,通常意味着什么。
“但是,”她话锋一转,“我不需要一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好人。”
她的眼神,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锐利和清明。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看来,是我看错了。”
她说完,没有再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响声,一声一声,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停车场的拐角。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我趴在方向盘上,心里空落落的。
我做错了吗?
为了所谓的“对她好”,为了所谓的“现实”,我亲手推开了她。
我第一次具体地感受到,这种选择带来的后果,是多么的沉重。
它不是我想象中的解脱,而是一种更深的,无边无际的失落。
从那天起,林希再也没有坐过我的车。
她开着她那辆修好的白色宝马,每天准时上班,准时下班。
我们在公司里,又恢复了最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她会叫我“小陈”,我会叫她“林总”。
我们会在走廊里遇见,她会对我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部门会议上,她依旧会点评我的工作,客观,公正,不带一丝个人情绪。
仿佛那晚在沙发上的对话,那句“你……会喜欢我吗?”,那辆车里沉重的沉默,都只是一场我臆想出来的梦。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之前那些善意的玩笑,再也没有人开了。
大家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同情。
我成了那个“试图攀高枝失败”的可笑案例。
我不在乎这些。
我在乎的,是每天下午五点半,当我发动车子,看着副驾驶那个空荡D荡的座位时,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我习惯了那个位置有人坐着,习惯了有人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喝着咖啡,习惯了有人陪我一起堵在晚高峰的车流里。
原来,习惯,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我开始变得不像自己。
工作频繁出错,精神总是恍惚。
有一次,我把一份很重要的设计图纸的数据标错了,差点给公司造成巨大的损失。
林希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
我低着头,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小陈,”她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如果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工作,可以申请休假调整一下。”
“对不起,林总,是我的问题。”我小声说。
“我不想听道歉,”她打断我,“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把工作做好。如果不能,我会向人事部申请,把你调离设计部。”
我的心,猛地一沉。
调离设计部,那是我毕业后一直奋斗的地方,是我所有职业梦想的起点。
我抬起头,看向她。
她的眼神,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她不是在威胁我,她是在用她的方式,逼我清醒过来。
她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林总,不会因为任何私事,而影响工作的判断。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所谓的“为她好”,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我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我有什么资格去谈论保护她?
我有什么资格,去拥有她那样一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清醒和专业的人?
我从她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感觉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我加班,熬夜,研究方案,修改图纸。
我把自己的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胡思乱想的空隙。
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能让她看不起我。
我不再是被动地承受这种失落和痛苦,我开始主动地去寻找一个答案。
一个关于“我到底想要什么”的答案。
我想要的,不是一份安稳的工作,不是同事间和睦的关系,也不是一个所谓的“好人”标签。
我想要的,是那个能坐在我副驾驶上,安安静静喝咖啡的女人。
我想要的,是那个会在喝醉后,问我“你会喜欢我吗”的女人。
我想要的,是那个即使心里再难过,第二天依旧能穿着铠甲去战斗的女人。
我想要的,是林希。
这个认知,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内心所有的迷茫和黑暗。
我明白了,我之前所有的退缩和害怕,都源于我的不自信。
我怕我配不上她,我怕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我怕我无法保护她周全。
可我忘了问自己,我敢不敢为了她,去努力,去争取,去变成一个更强大的,足以和她并肩而立的人。
现在,我的答案是,我敢。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像变了一个人。
我负责的项目,进度突飞猛进,方案也做得比以前更加出色。
部门里的人都看在眼里,连一向挑剔的老工程师,都当着大家的面夸了我好几次。
林希依旧对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在开会时,当她看向我的时候,我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
这就够了。
我知道,我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走。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五的下午。
公司接了一个很紧急的项目,甲方要求周末就要看到初步的设计方案。
这个项目,正好是我在跟。
整个部门的人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埋头苦干。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起来想去接杯水,却发现,林希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透过门缝,我看到她正趴在办公桌上,肩膀微微地耸动着。
她在哭。
我从来没见过林希哭。
在我心里,她就像一个无坚不摧的女战士。
可现在,这个女战士,卸下了所有的盔甲,露出了最柔软的,也最脆弱的一面。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没有去打扰她。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默默地继续工作。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我把初步的方案赶了出来,存进U盘。
我走到她的办公室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已经不在哭了,只是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张她和一个中年女人的合影。
我猜,那应该是她的母亲。
我把U盘轻轻地放在她的桌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她家小区门口,停在一个不碍事的位置,熄了火,静静地等着。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在这里。
凌晨两点多,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林希从车上下来。
她看起来很疲惫,走路的姿态都带着一丝沉重。
她没有发现我的车,径直往小区里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单元楼的门口。
我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往家的方向开去。
开到一半,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林希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为什么?”她问。
我知道她在问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妈……查出来生病了,情况不太好。”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终于明白,她这段时间,到底在承受着什么。
白天,她要在公司里,扮演一个无懈可击的领导,处理着繁杂的工作。
晚上,她要一个人,去面对母亲重病的现实,和那份无法言说的恐惧。
而我,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却因为自己可笑的胆怯,选择了退缩。
我把车停在路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电话那头说:
“林希,别怕。”
“以后,我陪着你。”
这句话,我说得郑重而坚定。
这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同情。
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在经历了所有的纠结,痛苦,和自我怀疑之后,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我愿意为之勇敢一次的人。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了很久的,崩溃的哭声。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只是一个可以让她放心哭泣的肩膀。
哪怕,这个肩膀,只是隔着电波。
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切都变了。
我不再躲着她。
我会在上班前,买好她喜欢喝的拿铁,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我会在下班后,把车停在地库她车位的旁边,等她一起走。
她没有拒绝。
我们又恢复了那段同行的路程。
只是这一次,车里的气氛,不再有任何的尴尬和试探。
我们聊她的母亲,聊治疗方案,聊医院的床位。
我帮她查资料,联系朋友,咨询医生。
我陪她去医院,陪她去见主治医师,陪她在手术室外,度过那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几个小时。
那段时间,我们俩都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工作,医院,两点一线。
很累,很辛苦。
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内心,如此地充实和坚定过。
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林希。
她会在医生面前,冷静地分析各种治疗方案的利弊。
她也会在深夜里,因为母亲的一句呻吟,而红了眼眶。
她会因为我帮她排队买到了一个专家号,而对我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疲惫却无比温柔的笑容。
我发现,我爱上了这个女人。
不是爱上那个高高在上的林总监,而是爱上这个会哭,会笑,会脆弱,会坚强的,真实的林希。
公司的流言蜚语,又开始甚嚣尘上。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猛烈。
说什么的都有。
说我趁虚而入,说林希饥不择食。
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说我就是图她的位置和资源。
有一次,在茶水间,我听到两个同事在背后议论。
“你看那个小陈,最近跟林总走得那么近,肯定是想抄近道。”
“可不是嘛,林总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倒是会献殷勤。”
我端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就在我准备上前理论的时候,林希的声音,从我身后响了起来。
“你们很闲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两个同事,瞬间白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歉,然后落荒而逃。
林希走到我面前,看着我。
“别理他们。”她说。
“我没事。”我摇摇头。
“小陈,”她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谢谢你。”
我笑了笑:“我说了,我陪着你。”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嘈杂,仿佛都消失了。
我眼里,只剩下她。
我知道,我们俩,已经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她母亲的病情,还有这个复杂世界里,所有的恶意和揣测。
但这又怎么样呢?
只要我们站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这是我人生中,最低谷,也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里行走,看不到光,也看不到尽头。
我每天都在失去和恐惧中挣扎。
但同时,我又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我清醒地知道,我爱着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清醒地知道,我愿意为了这份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林希母亲的手术,很成功。
但术后的恢复,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林希请了长假,在医院里全心全意地照顾母亲。
公司的项目,暂时交由副总监代理。
我每天下班后,都会去医院。
有时候,是给她送饭。
有时候,是替她守一会儿夜,让她能稍微眯一下。
我们很少说话,但我们都懂彼此。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够了。
有一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
林希正坐在病床边,给她母亲读报纸,声音很轻,很柔。
她的母亲,一个很慈祥的阿姨,已经睡着了。
林希看到我,对我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放下报纸,走了出来。
我们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站着。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小陈,”她突然开口,“等我妈出院了,我就向公司提交辞职报告。”
我愣住了。
“为什么?”
“这个位置,我坐得太累了。”她看着窗外,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平静,“以前,我是为了让我妈过上好日子,才拼了命地往上爬。现在,我只想多陪陪她。”
我沉默了。
我能理解她的决定。
我也为她感到高兴。
她终于可以卸下那些沉重的负担,为自己活一次了。
但我的心里,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状的失落。
她辞职了,离开了公司,那我们呢?
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断了。
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我不敢问。
“你呢?”她转过头,看着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我苦笑了一下,“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升职加薪,还完车贷,然后……攒钱买房。”
我说的是最现实,也是最无奈的实话。
“你会找到一个好姑娘的。”她说。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弟弟,一个特殊时期,给了她温暖和帮助的,好人。
我们之间,隔着的,或许从来都不是上下级的身份。
而是,她心里那道,我始终跨不过去的坎。
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勇气和坚持,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以为我们已经走得很近了。
近到可以并肩作战,近到可以分享彼此最深的恐惧和脆弱。
可原来,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她的未来规划里,从来就没有我。
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把车停在楼下,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
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还要继续吗?
这样一份看不到未来的感情,这样一份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付出,值得吗?
我没有答案。
第二天,我没有去医院。
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公司临时有急事要加班。
我发了信息给林希。
她很快回了两个字:好的。
没有多问一句。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再去医院。
我把自己埋在工作里,用疯狂的忙碌,来麻痹自己。
我以为,只要我不去想,只要我看不见,那份感情,就会慢慢地淡下去。
可我错了。
我越是压抑,那份思念,就越是疯长。
我会在开会的时候,看着那个空着的主位,不自觉地走神。
我会在开车回家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一眼副驾驶,然后心里一空。
我会在深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全都是她的样子。
我快要被这种感觉逼疯了。
周五那天,我接到了林希的电话。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能来医院一趟吗?我妈……想见见你。”
我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
我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我冲进病房,看到林希的母亲,正靠在床头,对我微笑着。
她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阿姨。”我有些局促地叫了一声。
“小陈,你来了,”阿姨朝我招招手,“快过来坐。”
我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林希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孩子,”阿姨拉住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这些天,辛苦你了。”
“阿姨,您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这女儿啊,”阿姨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林希,“从小就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从来不跟家里说。这次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她一个人撑得有多辛苦。”
“希希都跟我说了。”
阿姨的话,让我有些意外。
“她说,你是个好孩子。踏实,善良,有担当。”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希,她依旧低着头,但我看到,她的耳根,有点红。
“阿姨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该多嘴。”
“但是,阿姨就想问你一句,”阿姨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是真心喜欢我们家希希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没想到,阿姨会问得这么直接。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
我能感觉到,林希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道目光,带着紧张,带着期待,还有一丝我不敢确定的……期盼。
那一刻,我所有的犹豫,所有的退缩,所有的不确定,都烟消云散了。
我经历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说出我心里的答案吗?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阿姨的目光,也迎上林希的目光。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阿姨。”
“我喜欢她。”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我说完,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
我看到,阿姨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也看到,林希的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
那一刻,我突然顿悟了。
所谓的爱,从来都不是一场等价交换。
不是说,我付出了多少,就一定要得到同等的回报。
爱,是心甘情愿,是义无反顾。
是哪怕知道前路漫漫,荆棘丛生,也愿意牵起那个人的手,一起走下去的勇气。
我之前所有的痛苦和纠结,都源于我把这份感情,当成了一道需要计算得失的数学题。
我一直在计算,我们之间的差距,计算未来的可能性,计算世俗的眼光。
却忘了,感情里,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而是,真心。
是我愿意为她披荆斩棘的那颗心。
是她愿意为我卸下铠甲的那颗心。
只要这两颗心,能紧紧地贴在一起,就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我和林希并排走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谁都没有说话。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我妈她……”林希先开了口,声音有点不自然。
“阿姨挺好的。”我笑着打断她。
她“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我们走到我的车旁边。
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我发动车子,缓缓地驶出医院。
车里放着我最喜欢的那首民谣,歌词唱着:“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小陈,”她突然叫我。
“嗯?”
“我辞职报告,已经交了。”
“我知道。”
“下个星期,就不去公司了。”
“嗯。”
“我妈出院后,我想带她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
我的心,咯噔一下。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那……什么时候回来?”我问,声音有点干。
她没有回答。
车子,驶上了一座跨江大桥。
桥上的灯光,连成一片,像一条金色的彩带。
“小陈,”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闪烁着,“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开玩笑说,我耽误你找对象吗?”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
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她轻轻地说,“这个男孩子,有点意思。”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你每天送我回家,在车里,听着你的歌,跟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那是我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候。”
“我承认,我是有点私心。我的车早就修好了,但我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那四十分钟的安宁。”
“也舍不得,身边有你的感觉。”
我的车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我侧过头,看着她。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柔软的笑意。
“那天晚上,在你办公室,我看到你给我披上的外套,看到你留下的U盘,我就知道,我不能再装傻了。”
“我妈问我,她说,‘希希,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叫小陈的男孩子了?’”
“我说是的。”
“我妈说,‘喜欢,就去追啊。妈这辈子,没别的指望,就希望你能找个真心疼你的人。’”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热。
车子,已经驶下了大桥。
我找了个路边的停车位,把车稳稳地停下。
我熄了火。
车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转过身,面对着她。
“林希,”我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所以……”
她没有让我把话说完。
她主动地,凑了过来。
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那个吻,很轻,很软,带着一丝凉意。
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我。
我所有的语言,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功能。
我只能看着她,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那双亮得像星星一样的眼睛。
她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所以,现在,我这个无业游民,天天蹭你的车,是不是更耽误你找媳妇了?”
我看着她促狭的笑容,心头一热,那句曾经的玩笑话,脱口而出。
“那可不,这下我可真找不到媳妇了。”
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只是笑笑。
可这一次,她却凑到我耳边,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那就……娶我吧。”
窗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车内,岁月静好,心意相通。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副驾驶,有了一个永远的,专属座位。
而我的人生,也驶向了一个全新的,充满光亮的,下一站。
来源:笑笑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