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一缕香魂系城乡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01 07:02 1

摘要:秋阳漫过金华城南的山峦,安地镇的空气里便浮起金桂的甜香。那香气不似猝然的冲击,倒像浸了蜜的棉絮,一丝丝、一缕缕,从老街青石板的缝隙里钻出来,从农家院竹篱笆上飘过来,连穿镇而过的梅溪水,都晃荡着细碎的桂香。

潮新闻客户端 徐益丰

秋阳漫过金华城南的山峦,安地镇的空气里便浮起金桂的甜香。那香气不似猝然的冲击,倒像浸了蜜的棉絮,一丝丝、一缕缕,从老街青石板的缝隙里钻出来,从农家院竹篱笆上飘过来,连穿镇而过的梅溪水,都晃荡着细碎的桂香。

当地人说,安地的桂花是“扎了根的香”。自唐末宋初栽下第一株桂树起,这香气便与镇子的烟火、山野的草木缠在一起,缠成“桂满安地”的老画,也缠出一段从乡村到城市的香韵长歌。

安地桂花最盛处,是沿溪的“十里桂花长廊”。说是长廊,实为梅溪两岸绵延十余里的桂树林。每年秋分一过,墨绿的枝叶间便缀满金粟似的花苞,风一吹,花苞“簌簌”绽开,整条溪岸染成一片金黄。

晨雾未散时,桂树影子映在水里,香气随溪流蜿蜒,早起浣纱的妇人提竹篮走过,发间会不经意沾几朵落花;午后阳光穿过枝叶,光斑落在铺竹席的晒场上,农人们正摊开刚摘的桂花晾晒,金黄花瓣在竹席上堆成小山,甜香浓得能粘住蝴蝶。

古今文人多有咏桂诗词,李清照笔下“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须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将桂花捧为中秋花冠,胜梅超菊,堪称花中一绝。

这里的桂花,是刻在基因里的“土著”。老人们说,安地种桂史可追溯至北宋,当时镇上有“桂香寺”,僧人从山中移来野生桂树栽于寺前,称其“质坚而香远”,能涤荡尘俗。后来寺毁树存,被当地人移栽至房前屋后。安地的水土为桂树量身定制——酸性红壤保水透气,梅溪活水滋养根系,山间雾气带着温润湿气,把桂树养得枝繁叶茂。久而久之,“安地金桂”成了独一份的品种,花瓣更厚,香气更醇,晒干泡茶,连水都带着琥珀色的暖。

种桂在安地,从不是“观赏性的风雅”,而是农家过日子的“实在事”。每到桂花开时,家家户户窗台、晒场摆上竹匾,男女老少挎竹篮去摘花。摘花有讲究,不用手捋,而用竹制“摘花耙”轻轻一梳,花瓣便落在耙齿间,既不伤枝,又能留住完整花苞。摘回的桂花先“扬花”去杂,再铺竹席晒两三天,至花瓣干燥柔韧,便是“桂糖”原料。农妇们将干桂花拌白糖,封进陶罐腌渍,过年蒸年糕、做汤圆时挖一勺,甜香能让孩子们围着灶台转半天。

十里桂花长廊种植有桂花900余亩,常年桂花飘香,最佳赏期为9月中下旬至10月,届时状元红、金球桂、天香台阁等各种桂花竞相绽放,花香弥漫整条长廊。“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白居易笔下的浪漫意境引人沉醉——桂花飘香的月夜,谁不想在寂静的山寺中,与月中桂子来场约会。

桂花糕里的烟火气,是安地人过日子的“小确幸”,也是乡村经济的“启动键”。早年间,安地是金华城南的“远乡”,山路崎岖,交通不便,再好的桂花糕也只能在周边村镇售卖。20世纪90年代,镇上修了通市区的公路,有人将桂花糕装进印着“安地金桂”的包装盒,拿到金华城里的菜市场售卖,竟一抢而空。城里人说,这桂花糕里有“乡下的味道”,是超市里买不到的实在。

桂花芬芳浸润安地人生活,也催生出独具特色的桂花糕文化。安地镇“许家桂花糕”便是这场味觉盛宴的主角,其做糕史可追溯至清道光年间,从最初的黍作坊到如今的非遗传承项目,四代人的坚守让这门手艺在时光中愈发醇厚,成了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文化纽带。

许家桂花糕全凭手工揉制。蒸熟的糯米粉与粘米粉按比例混合,中间夹一层腌好的桂花糖,撒上切碎的核桃仁,放入木模子压成型,脱模时在糕面轻拍一层干桂花,一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便成了。刚蒸好的桂花糕冒着热气,米香混着桂香扑面而来,咬一口,糯米的软糯、桂花的甜润、核桃的香脆在口中化开,无市售糕点的齁甜,只剩自然的清醇。第四代传人许鹏说,以前父辈走街串巷叫卖,竹篮盖着蓝布,里面是裹了油纸的桂花糕,“一喊‘桂花糕哟’,整条街的孩子都跑出来”。

尝到甜头的农户们开始琢磨:光卖现成桂花糕不够,能否深挖桂花价值?于是,有人办起“桂花加工厂”,将桂花做成桂花酒、桂花酱、桂花酥;有人把自家老院子改成“桂花民宿”,院里栽着百年桂树,客房窗台摆着桂花茶,客人既能摘桂花、晒桂花,又能跟着农妇学做桂花糕。每到秋天,城里游客沿公路涌进安地,在桂花长廊边拍照,在民宿桂树下喝茶,临走时拎着桂花糕、桂花酒,要把“安地的秋天”带回家。

桂花成了安地的“金名片”,也让这个曾经的偏远乡镇,成了金华“城乡融合”的缩影。镇上年轻人不再扎堆往城里跑:有的回家扩建加工厂,用真空包装把桂花糕卖到外地;有的开起网店,直播摘桂花、做糕点的过程,镜头里金黄的桂花、古朴的农舍,成了最吸引人的画面。

去年秋天,我在“十里桂花长廊”遇到刚从杭州回来的小周,他原在城里做电商运营,见家乡桂花糕在网上受欢迎,便辞职回安地帮父亲打理网店。“以前觉得城里好,灯红酒绿的,”他一边给直播间观众展示刚摘的桂花,一边笑,“现在才发现,家里的桂花香,比城里的霓虹灯暖多了。”

安地的桂花,不只香在乡村,更香进了金华的城市肌理。现代作家郁达夫曾在散文中描绘江南桂香“足以醉倒千人”,将其浓郁迷人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年,金华城区更新改造,设计师们念起安地金桂——既然这香气是当地人的“集体记忆”,何不搬进城里?于是,三江六岸的公园绿地栽上从安地移栽的桂树;老城区街巷改造时,墙面上画起“桂满安地”的壁画;就连商场走廊,都挂着桂花枝编织的装饰。每到秋天,城里桂树开花,香气飘进写字楼窗户,加班的年轻人闻到熟悉的甜香,会想起安地的桂花长廊,想起外婆做的桂花糕,心里便多了份踏实。

八咏楼是金华文化地标,周围种了不少桂花树。桂花与古老建筑相互映衬,别有风味,游客赏花之余可品尝当地美食,购买特色纪念品。

有次,我遇到带孙子散步的同事安地人老李,他指着公园里的桂树说:“这树是从安地移来的,你看这枝叶,跟老家院里的一模一样。”孙子仰着头问:“爷爷,安地的桂花是不是更香?”老李笑着点头:“香,不过城里的也香——都是咱金华的桂花香。”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安地的桂花早已不是单纯的植物,它成了一根“香的纽带”:一头系着乡村的烟火,一头系着城市的繁华;一头连着老一辈的记忆,一头牵着年轻人的乡愁。

当秋风掠过安地的十里桂花长廊,桂香与糕甜交织,诉说着一段关于传承、创新与乡愁的动人故事。

桂花的价值,从来不止于观赏和食用。它是生态的“调色盘”,让安地山野在秋天有了金黄暖意;是经济的“催化剂”,让乡村物产走进城市市场;更是文化的“载体”,把金华风土人情揉进一缕缕香气里。在安地,我见过最动人的画面:重阳节那天,镇上老人坐在桂花树下,孩子们端上刚蒸的桂花糕,老人们眯着眼闻着桂香,说:“这味道,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如今的安地,早已不是藏在山里的小镇。桂花长廊旁修了步行道,梅溪上建了景观桥,民宿和加工厂鳞次栉比,却依然保留着“家家种桂,户户做糕”的传统。每年十月“桂花节”一开,城里游客、外地客商涌来,桂香里夹杂着方言吆喝、孩童嬉笑、商户讨价还价,把古老镇子搅得热气腾腾。待夜晚降临,游客散去,梅溪流水声中,桂香又恢复往日沉静,像一位守着岁月的老人,静静看着镇子的变化,看着乡村烟火与城市灯火交融,看着一缕桂香如何把城乡距离拉近,酿成一杯甜润的酒。

有人说,桂花是“秋天的信使”,而安地的桂花,更像是“城乡的信使”。它从乡村土壤里生长,带着山野气息走进城市;又从城市市场获得滋养,反哺乡村发展。它让新农村建设有了“香的底色”——不是千篇一律的楼房,而是保留着桂树、桂花糕、老手艺的“有温度的乡村”;也让城市更新有了“根的记忆”——不是冰冷的钢筋水泥,而是能闻桂香、忆乡愁的“有味道的城市”。

秋深时再去安地,桂花已落,竹席上晒着的干桂花却还散发余香。在“许家桂花糕”作坊,陈婶和媳妇小叶把桂花糕的礼盒装进快递箱,箱子上印着“安地金桂,金华味道”。她说,这些礼盒要寄到上海、北京,还有的要寄到国外。“你看,咱安地的桂花,香到外头去了。”

风从桂花长廊吹来,带着梅溪的湿气和桂香的余韵,拂过李婶的笑脸,也拂过远处金华城区的高楼——那缕从乡村飘来的香,终究融进了城市的风里,融进了城乡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纽带里,成了金华最温柔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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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钱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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