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条?是爷爷留下的?这怎么可能?"父亲周铁生站在那间狭小的密室前,面色惨白,手里握着那根泛着昏黄光泽的金条。
岁月的馈赠
"金条?是爷爷留下的?这怎么可能?"父亲周铁生站在那间狭小的密室前,面色惨白,手里握着那根泛着昏黄光泽的金条。
我叫周小山,今年三十五岁,在省城一家设计院上班。
上个月,我们家在吉林省长春市的老宅被列入拆迁范围。
这座建于五十年代初的四合院,承载了我们周家三代人的记忆,如今却要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化为一片尘土。
得知这个消息那天,我立刻从省城赶回来,帮着父亲整理老屋里的物件。
父亲已经六十七岁了,头发全白,腰也驼了,但他仍坚持要亲自处理每一件家什,仿佛这些老物件都承载着无法割舍的情感。
"小山啊,这些东西看着不值钱,可都是你爷爷、你奶奶用过的。"父亲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旧木柜里的物品取出来,那是一个老式搪瓷缸子,边缘已经缺了一块。
"咱爷爷生前最爱用这个喝水,说是解放前就有了。"
从小,父亲就教育我,我们周家虽然不富裕,但做人要正直。
我爷爷周长河生前是位普通的仓库保管员,一辈子两袖清风,家里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常对父亲说:"咱们周家人,穷不能穷志气,富不能忘本分。"这句话,父亲又原封不动地传给了我。
老院子里有棵老槐树,是爷爷亲手栽下的。
每到夏天,槐花香气扑鼻,爷爷总会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给我讲解放前后的故事。
那时候我还小,懵懵懂懂,只记得爷爷说话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总是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那个年代啊,乱哩!日本人、国民党、解放军,长春城几经易手,老百姓苦不堪言。"爷爷说这话时,眼里总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如今,爷爷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而那些往事,也随着他的离去渐渐被我们淡忘。
那天下午,我和父亲在拆除北屋墙壁时,一块松动的砖石后面,露出了一个密封的小暗格。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伸手进去摸索。
里面放着一个铁盒,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尘,却没有多少锈迹,似乎是特意做了防锈处理。
父亲接过铁盒,用袖子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打开。
盒中整齐地码放着十二根金条,每根都有手指粗细,表面有些许氧化变色,但依然能看出昔日的光泽。
"这不可能是爷爷的东西。"父亲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困惑与痛苦。
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颓然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望着那棵老槐树发呆。
春日的阳光透过槐树枝叶,在父亲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沧桑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爸,您别急,咱们好好想想。"我在父亲身边坐下,但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若这真是爷爷留下的,那为何从未提起过?若不是,又怎会出现在我们家的老屋里?
我又回到密室,仔细检查那些金条。
在灯光下,我发现每根金条上都有细小的刻痕,像是某种编号。
翻看到最底下的一根金条时,我注意到它的底部刻着几个小字:"公库1948.10"。
"公库?1948年?"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震。
那不正是长春解放前后的动荡时期吗?
抱着金条回到院子,我将发现告诉了父亲。
"公库..."父亲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逐渐由迷惑转为若有所思。
"爸,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父亲犹豫片刻,站起身,示意我跟他进屋。
在爷爷生前住的那间东屋里,父亲打开了一个多年未动的老柜子。
柜底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
父亲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取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
"这是你爷爷的日记,他生前从未让任何人看过。"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去世前交给我,说若有一天家里遇到解不开的谜团,或许这本日记能给出答案。"
父亲翻开日记,纸页已经泛黄发脆,上面是爷爷那清秀而有力的字迹。
他翻到了1948年10月的那几页,声音低沉地读道:
"今日任命为临时仓库守卫。敌人将溃败,同志们说要撤离一批物资。但突然遭遇空袭,同志们牺牲了三人,我被掩埋在废墟中。醒来时,只剩下我一人和那箱金条。战事紧张,无法联系组织。将金条暂藏,待局势明朗后上交组织..."
后面几页记录了爷爷如何在战乱中多次试图联系组织,但始终未果。
10月18日的日记写道:"今日又去了老联络点,仍无人接头。听说沈阳已解放,长春或将不战而降。我这伤腿行动不便,怕万一城中有敌特搜查,暂将东西藏在新家墙内。"
10月19日:"长春和平解放了!街上人们欢呼雀跃,但我心中忐忑不安。这批金条是革命财产,我担负重任却未能及时交还,心中愧疚难当。"
后面几页记录了爷爷如何在解放后试图找回当年的战友,寻找组织关系,但因为战乱,许多人失散,档案资料也有所缺失。
最后一条写于1950年3月:"体检发现肺部问题,大夫说可能撞击后的后遗症。犹豫再三,决定暂不提金条之事。我想等病情稳定后亲自去北京查询当年的战友,做个了断。若有不测,便是我周长河对不起革命了..."
父亲合上日记,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释然,甚至是自豪。
"我就知道,我父亲不是那种人。"父亲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你爷爷是老实人,土改时家里那点地都如实申报了,怎么可能私藏金条?"
我想起幼时听爷爷说过,他年轻时曾参加过地下工作,后来因伤腿干不了重活,才去做了仓库保管员。
原来那个看似平淡的仓库保管员身份背后,还有这样惊心动魄的往事。
"爸,这些金条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父亲沉默了一阵,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老槐树。
那是爷爷亲手栽下的树,如今枝繁叶茂,见证了这个家庭的风风雨雨。
"你爷爷是个好同志,一辈子清清白白。这么多年,他心里一定背负着很大的压力。"父亲慢慢地说,"只是没想到,他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了。"
窗外,春风拂过老槐树,花朵摇曳,宛如低语。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时常在夜里起来踱步,有时会在院子里站很久。
年幼的我以为他只是睡不着,现在想来,或许是那个未完成的任务一直压在他心头。
"爸,我们得替爷爷完成这个心愿。"我坚定地说。
父亲点点头:"明天,我们去市博物馆。"
当晚,我和父亲小心地清点了那些金条,共十二根,每根重约五两,上面大多标有"中央造币厂"的字样。
按照今天的行情,这批金条价值不菲,但在我们眼中,它们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第二天一早,父亲郑重地穿上他最好的那套中山装,将金条和爷爷的日记一同包好。
"爸,您平时不是最喜欢穿那件灰布夹克吗?今天怎么穿这个?"我有些惊讶。
"正式场合就该穿正式衣服。"父亲难得正色道,"这可是替你爷爷了却一桩心愿,得庄重些。"
我开车带着父亲来到市博物馆。
一路上,父亲的手一直紧紧按在装有金条的包上,似乎生怕它会飞走。
"你爷爷这辈子最讲究一个'清白'二字。"父亲突然开口,"解放后分到咱家那间屋子,他硬是把墙缝里的老鼠洞都堵上了,说不能让老鼠偷了公家的粮食。"
我笑了笑:"那时候谁家不是这样,粮食金贵着呢。"
"不是那个意思。"父亲摇摇头,"你爷爷那个人,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年闹饥荒,隔壁李家孩子馋得厉害,偷了几个红薯,被你爷爷逮个正着。"
"爷爷肯定好好教训了那孩子吧?"
父亲笑了:"你爷爷没声张,反倒从自家口粮里匀出一部分给李家送去。他说:'饿肚子的孩子经不起红薯的诱惑,但不能让孩子从小就学会偷。'"
听着父亲讲述这些我未曾听过的家族往事,爷爷的形象在我心中变得更加丰满立体。
到了博物馆,我们被引导到了馆长办公室。
馆长王教授是位年近七旬的老先生,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认真听完了父亲的讲述,又仔细查看了金条和日记。
"周同志,您父亲是个真正的好同志。"王教授感动地握住父亲的手,"这批金条应该是当时准备在长春解放前转移的部分中央银行资产,因为战事紧急,有部分确实下落不明。您父亲能在那样的环境下保护这批财产,并一直想着归还,实在是难能可贵。"
父亲红了眼眶:"我父亲生前常说,不管时代怎么变,做人的本分不能忘。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但他教会了我什么叫做正直。"
王教授郑重地接过金条和日记:"这批文物和相关史料,我们会妥善保管,并会向上级部门报告,申请将它们作为长春解放时期的重要历史文物进行展览。如果可能,我们希望能以您父亲的名义设立一个小型专题展,让更多人了解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父亲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能为我父亲做这些,太好了。他若地下有知,一定会欣慰的。"
从博物馆出来,春日的阳光正好,照在父亲的银发上,竟显出几分神圣的光辉。
他的背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许多,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小山,你知道吗?"父亲慢慢地说,"这些年我一直有个心结。你爷爷晚年总是郁郁寡欢,我以为是他对我这个儿子不满意。现在我才明白,他心里装着这么大的事。"
我扶着父亲的胳膊,轻声问:"您不好奇这些金条值多少钱吗?"
父亲斜睨了我一眼:"臭小子,还惦记那些?你爷爷要是为了钱,早就动用了,何必藏了大半辈子?"
我笑了:"我就是问问。"
"你爷爷留给我们的,比金条贵重得多。"父亲语重心长地说,"那是做人的本分和气节。就像他常说的,人这辈子,能干的事不多,但起码要做到问心无愧。"
回家的路上,我们路过一家老照相馆,那是爷爷生前常去的地方。
"进去看看吧。"父亲突然提议。
照相馆老板姓张,已经七十多岁了,是爷爷的老朋友。
见到我们,老张头显得特别高兴:"铁生啊,好久不见了。听说你们家那老院子要拆了?"
父亲点点头:"是啊,时代变了,老房子也该让位了。"
"可惜啊,那院子见证了多少事。"老张头摇摇头,从柜台下面翻出一个旧相册,"前些日子整理老照片,发现有你父亲的,我寻思着你们要是来,就给你们看看。"
相册里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爷爷和几个同事的合影。
照片背面写着"1953年仓库同志合影"。
爷爷站在最边上,腿微微有些弯,脸上却带着坚毅的笑容。
"你爷爷那个人啊,认死理。"老张头回忆道,"那会儿我在照相馆当学徒,你爷爷每次来,都穿得整整齐齐。说照相是为后人留念,得拿出个样子来。"
父亲小心地将照片收好:"能再冲洗一张吗?我想装裱起来。"
离开照相馆,天色已晚,华灯初上。
长春的夜景比记忆中更加繁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与记忆中那个百废待兴的城市判若两地。
"爸,您说爷爷要是活到现在,会怎么看这些变化?"我问道。
父亲望着窗外:"他老人家要是看到现在的好日子,肯定会说'这才是咱们拼命干革命的意义'。"
第二天,我们回到老院子继续收拾东西。
父亲变得格外有精神,仿佛完成了爷爷的心愿,他自己也释然了。
在整理爷爷的旧书箱时,我发现了一本《毛泽东选集》,书页已经翻得发皱,许多地方还有铅笔做的标记。
在扉页上,爷爷用工整的字迹写道:"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共产党。"
我把书递给父亲看,他看了很久,眼中泛起泪光。
"你爷爷这一生啊,就是按着这个信条过的。"父亲轻轻抚摸着书页,"他没什么文化,这本书,他不知读了多少遍。"
院子里的老槐树依旧葱郁,在春风中摇曳。
我突然想起爷爷种下这棵树时说过的话:"人这辈子,能做的事不多,但起码能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见证自己来过。"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坐在院子里,喝着散装二锅头,聊了很多关于爷爷的往事。
父亲说,爷爷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密室的秘密。
有时深夜,他会听到爷爷在房间里低声自语,似乎在和什么人对话。
现在想来,或许是爷爷在和自己的良心对话,为那未能完成的任务感到愧疚。
"爸,您说这些金条,爷爷为什么不早点交出去呢?"我不解地问。
父亲沉思片刻:"可能是因为战后环境复杂,你爷爷担心自己解释不清,反倒惹上麻烦。后来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更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我说。
"是啊,你爷爷那个人,认定的事,哪怕过了几十年,也放不下。"父亲举杯,对着夜空,"爹,儿子替您了却了这个心愿,您在天上安息吧。"
我也举起杯子,"敬爷爷。"
第三天,市博物馆的王教授亲自带着工作人员来到我们家,对金条进行了专业鉴定和登记。
他告诉我们,这批金条确实是民国末期中央银行的官方铸造,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
"周同志的行为体现了老一辈革命者的高尚品质,"王教授郑重地说,"我们计划在下个月的'长春解放70周年'专题展中,辟出一个专区,展出这批金条和相关故事。"
父亲红了眼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多月后,展览如期举行。
展厅中央,那批金条被放在特制的玻璃柜中,旁边是爷爷的日记复制品和照片。
说明牌上写着:
"周长河同志,1948年在长春解放前夕,冒险保护了这批革命财产。因战乱未能及时上交,却始终铭记在心,体现了共产党人的崇高品质和责任担当..."
参观的人们驻足观看,许多老人更是感慨万千。
有位老先生看后对他的孙子说:"看到没,这就是那个年代的人,明明可以独吞,但他选择了守候。这比金条本身珍贵多了。"
展览结束那天,我和父亲站在展厅里,久久不愿离去。
父亲抚摸着爷爷的照片,轻声说:"爹,您的心愿,儿子替您完成了。"
回到老宅,拆迁工作即将开始。
我和父亲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挖了个小坑,将爷爷曾用过的那个搪瓷缸子埋了进去。
"这是对过去的告别,也是对未来的期许。"父亲说,"就像你爷爷埋藏那些金条一样,他相信有一天会物归原主。"
老院子终究会在推土机下化为尘土,但爷爷的故事和精神,将继续在我们家族中传承下去。
这或许就是岁月最珍贵的馈赠——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温暖人心、指引方向的精神财富。
比起那十二根金条,它们要贵重得多。
来源:优点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