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林苇指尖触碰到那张写着“HIV抗体阳性”的报告单时,她感到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荒诞的虚假感。医生以一种沉痛的语气告知她,她六个月大的女儿诺诺,那个只会发出咿呀呓语、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新月的孩子,确诊感染了艾滋病。这绝无可能。
当林苇指尖触碰到那张写着“HIV抗体阳性”的报告单时,她感到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荒诞的虚假感。医生以一种沉痛的语气告知她,她六个月大的女儿诺诺,那个只会发出咿呀呓语、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新月的孩子,确诊感染了艾滋病。这绝无可能。
01.
在灾难撕开生活华美的外袍之前,林苇拥有一切堪称典范的幸福。
她与丈夫陈哲是大学时代的风云人物,毕业后携手在这座名为盛京市的超级都市里扎根。两人凭借出色的能力,很快在各自的领域崭露头角。林苇是业内知名的公关总监,以冷静果决著称;陈哲则是一家顶尖生物科技公司的核心研究员,才华横溢。在双方家庭的资助下,他们很早就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购置了一套宽敞的江景房。
生活精致而有序,直到女儿诺诺的降生,为这个家注入了最耀眼的生命之光。
诺诺是一个漂亮得如同橱窗里天使摆件的孩子。她继承了父母所有优点,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仿佛蕴藏着星辰,皮肤嫩白如上好的羊脂玉。她的到来,让林苇和陈哲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与喜悦。
林苇是一位对细节有着近乎苛刻要求的母亲。
为了确保女儿在绝对健康的环境中成长,她将自己的生活变成了一套严谨的育儿流程。诺诺的奶瓶,每次使用后都必须严格执行“清洗、高温消毒、紫外线烘干”的完整程序;女儿的衣物,坚持与成人衣物彻底分离,并且只使用进口的有机婴幼儿洗衣液;家中每日由扫地机器人进行无死角清洁后,她还会亲自用消毒湿巾擦拭地板。任何亲友前来探望,都必须在玄关处更换鞋套、用酒精免洗洗手液消毒双手,并佩戴医用口罩。
陈哲偶尔会用他特有的、带着一丝探究的玩笑口吻说,家里比他公司的P3实验室还要洁净,诺诺就像是被供养在无菌舱里的珍稀样本。
林苇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辩解。她坚信,为女儿付出再多精力和心血,都是理所应当的。
为了能更好地平衡事业与家庭,林苇在结束产假后,通过一家高端家政机构,聘请了一位口碑极佳的育儿师,孙姨。
孙姨年约五十,面容和善,举止沉稳。她手脚麻利,在照顾婴儿方面展现出丰富的专业知识。她的从业资格证、健康证明以及背景调查报告都无可挑剔。在她的照料下,诺诺被养育得白白胖胖,林苇也因此得以将更多精力重新投入到她那瞬息万变的公关战场上。
陈哲是一个外人眼中无可挑剔的“好丈夫、好父亲”。他醉心于工作,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每天下班就准时回家,会兴致勃勃地陪女儿进行早教互动,也会主动分担家务。他凝视女儿的目光里,总是混合着一种深沉的、近乎痴迷的宠爱。他常说,诺诺是他此生最完美的作品,是他攀登科学高峰的终极动力。
这个三口之家,如同盛京市无数个精英家庭的缩影,在高速运转的城市中,奋力地生活着,一丝不苟地维护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精致幸福。
林苇常常在深夜,凝视着身边已经熟睡的丈夫和婴儿床里呼吸平稳的女儿,内心会涌起一种不甚真实的幸福感。她以为自己牢牢掌握了全世界。
她从未预料到,这个由她用全部心血和智慧精心打造的、看似固若金汤的幸福模型,会在某个毫无征兆的时刻,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击得粉碎。
02.
诺诺第一次出现异常,是在她刚满五个月的时候。
起初,林苇并未给予过度的关注。婴幼儿免疫系统尚未发育完全,偶发性的发烧感冒属于常见情况。她有条不紊地为女儿进行物理降温,并按照标准剂量喂了退烧药。
但这一次,病程的发展却完全偏离了她的认知。
诺诺的体温,始终在三十八摄氏度上下顽固地徘徊。退烧药只能带来几个小时的短暂正常,药效一旦过去,体温便会迅速回升。
一周之后,林苇带着诺诺前往了盛京市最权威的儿童医学中心。
接诊的医生初步判断为“幼儿急疹”,开具了药物,嘱咐他们回家继续观察。
然而又一个星期过去了,诺诺的高烧不仅没有消退,颈部、腋下的淋巴开始出现明显的肿块,躯干上也浮现出一些暗红色的皮疹。她变得异常烦躁,拒绝进食,整夜地尖声哭闹,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林苇的心,被彻底搅乱了。
她和陈哲立刻为诺诺办理了住院,就此开启了一段漫长而煎熬的求医历程。
他们更换医院,约见专家,进行了一项又一项繁复的检查。
抽血、B超、CT扫描。诺诺还那么幼小,每次被护士按在操作台上抽血,那冰冷尖锐的针头刺入她藕节般的小臂时,她都会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那哭声,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反复凿击着林苇的心脏。
她紧紧抱着女儿,泪水无声地滑落,心痛到几乎窒息。
医院的走廊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气味。林苇和陈哲拖着日益沉重的身体,手持一叠叠打印着异常指标的化验单,在各个科室之间机械地穿梭。
最初的诊断结论,千奇百怪。
有医生推测是“川崎病”,有医生认为是“EB病毒重度感染”,甚至有免疫科专家怀疑是罕见的“幼年型关节炎”。
他们依据各种推测,尝试了多种治疗方案。抗生素、免疫球蛋白、大剂量激素。诺诺小小的身躯,被迫承受着远超她年龄所能负荷的药物冲击。她的脸因为激素而变得浮肿,精神也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萎靡。
夫妻间的裂痕,也在这种极致的压抑氛围中,悄然滋生。
“我早就说过,不要请任何外人来家里,你自己亲自带不是最稳妥的吗?”陈哲因为长期的焦虑和睡眠不足,语气变得尖锐而缺乏逻辑。
“我亲自带?我的工作怎么办?这个家的开销难道不需要我来分担?还是说你母亲愿意放弃她的退休生活来给我们帮忙?”林苇积压了满腔的委屈和重压,用嘶哑的声音反击。
争吵,成了那段黑暗时期里唯一的宣泄方式。他们用言语相互刺伤,又在争吵过后,相拥着无声地流泪。
他们都被同一种恐惧所攫住,那就是害怕失去这个孩子。
住院治疗超过一个月,诺诺的病情非但没有任何起色,反而持续恶化。她的淋巴结肿大到如同串珠,体重也出现了危险的下降。
最后,一位头发花白、经验极其丰富的老教授,在反复研究了诺诺血液化验单上那些持续走低的淋-巴细胞数据后,紧锁着眉头,对他们说出了一句让整个世界瞬间冰封的话。
“我建议,你们夫妻二人,也去做一个全面的传染病筛查,特别是,关于HIV的检测。”
03.
HIV。
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
当这三个英文字母从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口中吐出时,林苇的思维,出现了长达数秒的彻底空白。
她确信自己出现了幻听。
“医生,您,您刚才说了什么?”
“孩子的临床症状和免疫学指标,都指向了严重的免疫功能缺陷。我们已经排除了绝大多数先天性免疫缺陷的可能性,所以,我建议从获得性免疫缺陷这个方向,进行排查。”老教授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哲当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反驳:“这不可能!医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夫妻俩的生活都非常检点,怎么可能和那种病扯上任何关系!”
“这只是一个必要的排查建议。”医生平静地回应,“为了孩子,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
林苇和陈哲,怀揣着一种荒诞至极的恐惧,去抽了血。
等待结果的两天,是他们人生中最难熬的四十八个小时。
结果出来了。
夫妻二人,均为阴性。
他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仿佛落下了一半。他们拿着化验单,几乎是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隐秘的责备,回到了老教授的办公室。
然而,老教授接下来的话,却将他们刚刚升起的希望,彻底推进了无底的深渊。
“你们是阴性,这排除了母婴传播的途径。”老教授将另一张化验单,缓缓推到他们面前,“但是,孩子的HIV抗体初筛,结果是阳性。”
那张A4纸,明明轻飘飘的,但在林苇眼中,却重若万钧。
她死死盯着上面那个用红色字体标注的“阳性”字样,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碎裂。
“不,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一把夺过那张报告,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绝对是医院搞错了!我的孩子才六个月,她怎么可能得这种病!”
“我们已经使用了不同厂家的试剂,交叉复核了两次,结果完全一致。”老教授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与困惑,“血样已经按照流程,送往市疾控中心进行最终的确证实验。但是,根据我们的临床经验,结果恐怕,不会有任何改变。”
最终的确证报告,在三天后,由疾控中心直接送达。
HIV-1/2抗体,确证阳性。
白纸黑字,冰冷得如同一份死亡判决书。
林苇彻底崩溃了。她瘫软地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了野兽般的哀鸣。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孩子!”
这不符合任何逻辑!
艾滋病的三大传播途径:母婴、血液、性。
夫妻俩的阴性结果,已经斩断了母婴传播的链条。诺诺只是一个婴儿,更不可能有任何性接触。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只剩下血液传播。
可是诺诺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输过血,也从未接受过任何有创手术。她身上最大的伤口,或许就是接种疫苗时留下的细小针眼。
一个几乎生活在无菌环境里、被家人用最高标准呵护着的婴儿,究竟是如何,被这来自地狱的病毒精准命中的?
这个问题,化作一个巨大而漆黑的漩涡,将这个本该光鲜亮丽的家庭,彻底拖拽、吞噬了进去。
04.
诺诺被确诊的消息,如同投下一颗重磅炸弹,迅速上报到了市疾控中心和公安系统。
这并非一起普通的感染病例,而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源头不明的婴幼儿感染事件。其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骇人听闻的刑事犯罪。
警察和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很快进驻了林苇的家,展开了地毯式的调查。
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仔细勘察。诺诺使用过的所有物品,从奶瓶、安抚奶嘴到玩具和衣物,都被一一取样封存,带回去化验。
林苇、陈哲、保姆孙姨,以及在过去几个月里,所有与诺诺有过密切接触的亲属和朋友,都被要求前往指定机构,配合调查,并抽取血液样本进行检测。
这个家,彻底丧失了往日的温馨与私密,变成了一个被冰冷的目光审视、被无形的猜疑笼罩的“案发现场”。
夫妻之间那层看似坚固的信任,也在这场风暴中,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深夜,陈哲会用一种林苇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探究与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林苇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穿刺。她明白丈夫在怀疑什么,那种侮辱性的猜忌让她瞬间失控,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你为什么不先问问你自己,你在外面,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们像两只被困在笼中毒气里的困兽,用最恶毒的言语,疯狂地攻击对方,宣泄着无处安放的痛苦和恐惧。他们或许都清楚,对方和自己一样无辜,但那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窒息感,让他们无法控制地想要伤害最亲近的人。
所有的调查,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死胡同。
保姆孙姨以及所有亲属的HIV检测结果,全部为阴性。
警方对诺诺出生和接种疫苗的医疗机构进行了反复排查,没有发现任何操作违规或医疗事故的痕迹。
整件事情,变成了一桩找不到线头的悬案。
病毒,就像一个透明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层层防护,精准地击中了这个家庭最柔软、最无辜的核心,却没有在世界上留下任何可供追溯的踪迹。
林苇办理了停薪留职,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全身心地照顾诺诺。
诺诺开始了艰难的抗病毒治疗。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片,被仔细地研磨成粉末,混合在牛奶里,通过滴管喂给她。她还那么小,完全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只是因为药物强烈的副作用,时常呕吐、腹泻,哭得声嘶力竭。
林苇抱着日渐消瘦的女儿,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寸寸被掏空。
她快要被逼疯了。她醒着的每一分钟,都在疯狂地思考,到底是谁,到底是在哪一个被忽略的环节,让她的女儿,坠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出生时在医院被抱错了孩子?是某个环节出现了医疗污染?还是有人出于某种阴暗的心理,进行了恶意的报复?
她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放着过去六个月的每一个画面,每一个接触过诺诺的人,他们当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她想到了保姆孙姨。虽然她看起来那么淳朴和善,检测结果也是清白的,但会不会,是她使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超越常规的手段?
她又想到了前阵子,陈哲一位远房亲戚,据说因为在国外有不洁的私生活而染上了重病。会不会是那个人,在来家里做客时,不经意间留下了什么?
无数个疯狂的念头,在林苇的脑中激烈地碰撞、燃烧,但没有一个,能够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证据来支撑。
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巨大而黑暗的迷宫里,四周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雾,没有光,也没有出口。
05.
日子,在死一般的沉寂和无边的绝望中,一天天流逝。
警方和疾控中心的调查,在穷尽了所有常规手段后,渐渐没有了新的进展。这桩离奇的婴幼儿感染事件,似乎注定要成为一桩永远无法破解的悬案,被归档封存。
林苇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偏执。
她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陈哲。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隔着一个冰冷的世界。她每天除了机械地照顾诺诺的饮食起居,就是一个人,坐在客厅空旷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
陈哲看着她这副如同灵魂被抽走的模样,既心痛,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不止一次地建议她去寻求心理干预,但林苇对他的话语毫无反应,仿佛一个字也听不见。
这个家,实际上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这天下午,林苇像一尊雕塑般,坐在沙发上。无意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电视柜角落里,那个已经蒙上一层薄灰的家用监控摄像头。
她猛然间想起来,为了能随时在公司看到女儿,她在诺诺的婴儿房里,也安装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那个摄像头,开通了云存储服务,会自动录下所有侦测到的画面,并循环保存最近三十天的记录。
自从诺诺生病住院以来,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打开过那个专属的手机APP了。
一个念头,像一道刺目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混沌麻木的思绪。
监控!
对!监控录像!
林苇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的濒死之人,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冲进书房,在凌乱的抽屉里疯狂地翻找着那个被她遗忘许久的、专门用来看监控的旧手机。
手机接上充电线,开机。她颤抖着双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点开了那个熟悉的APP图标。
连接成功了。
她看着云存储空间里按日期排列的录像列表,从今天开始,用手指飞快地往前滑动,一天天,一页页地翻阅。
她开始了一项浩大而绝望的影像回溯工程。
她开启了倍速播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那些无声流动的画面。白天,是保姆孙姨在有条不紊地喂奶、换尿布、做抚触;傍晚,是她和陈哲下班回家后,轮流抱着诺诺玩耍,画面温馨。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令人心碎。
一天,两天,五天,十天。
时间,在指尖的滑动中急速倒流。林苇看得眼睛酸涩胀痛,精神也因为高度集中而变得麻木。
或许,这根本就是徒劳的吧。她绝望地想。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关掉手机的那一刻,她的手指,在快进的进度条上,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不小心地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画面,恰好定格在二十天前,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屏幕左上角的时间戳清晰地显示着:凌晨 03:17。
屏幕呈现出摄像头夜视模式下那种特有的、诡异的黑白灰色调。婴儿床里,诺诺正安静地睡着,小小的胸膛,随着均匀的呼吸,有节律地轻微起伏。
突然,房间的门,被一道几乎没有声音的动作,悄然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闪身进入了房间。
林苇的心,在那一刹那,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盯着屏幕,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个黑影,踮着脚尖,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到了诺诺的婴儿床边。那个身形轮廓,看起来无比熟悉。
黑影低下头,静静地凝视着熟睡中的诺诺,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那个人缓缓地,从睡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林苇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用尽全身力气,点下了屏幕上的暂停键。
接着,她用两根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手指,将那幅静止的、充满了噪点的黑白画面,一点点地,放大,再放大。
尽管夜视的画面质量极差,充满了模糊的颗粒感,但她还是看清了。
刹那间,林苇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成了冰。
来源:育儿大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