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县衙书吏陈文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卷文书整理妥当。已是亥时三刻,衙门后院只剩他房中还亮着灯。窗外秋风飒飒,吹得院中老槐树沙沙作响。
县衙书吏陈文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卷文书整理妥当。已是亥时三刻,衙门后院只剩他房中还亮着灯。窗外秋风飒飒,吹得院中老槐树沙沙作响。
陈文远今年四十有六,在县衙担任抄写吏已有二十余年,为人谨慎谦和,笔下功夫了得,深得知县器重。他正预备歇息,忽见对面白墙上凭空现出一个小洞,约莫铜钱大小,幽幽透着冷光。
他心中一惊,疑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那小洞竟在慢慢扩大,从中抛出一物,落在地上。那物件初时只有黄豆大小,落地后却渐渐舒展变形,不多时竟化作一个人形——一位身着素色衣裙的中年妇人。
“姐姐?”陈文远失声叫道,这分明是他三年前病故的姐姐陈文娟。
陈文娟面色苍白,却带着熟悉的温柔笑容,只是周身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身形也有些飘忽不定。
“文远,阴司有召,命我前来引你。”陈文娟轻声道,声音似从远方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
陈文远大惊:“姐姐何出此言?我身体尚健,何来阴司之召?”
“命数如此,不必多问,随我来吧。”陈文娟伸手拉住他的手腕,陈文远顿觉浑身轻飘飘的,不由自主随着姐姐向门外走去。
一出房门,外面景象已大变。原本熟悉的衙门院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远处隐约有几处光亮。脚下道路模糊不清,却隐隐感觉有无数人影在身边穿梭,却看不清面目。
“姐姐,这是往何处去?”陈文远颤声问道。
“莫要多问,跟着便是。”陈文娟头也不回,只拉着他往前行。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忽然明亮起来,一座巍峨大桥横亘在昏暗的天地间。那桥极高,直插云霄,桥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桥头有两个大字“会明”。桥上行人络绎不绝,个个神情安详,衣袂飘飘,向着桥另一端的光明处走去。
陈文远正赞叹这桥的壮观,却忽然听见桥下传来阵阵惨呼。他探头望去,只见桥底深不见底,隐约可见数人被铁链锁住,无数鸟雀正在啄食他们的皮肉。那些人痛苦挣扎,却无法摆脱。
“这是为何?”陈文远惊问。
陈文娟叹道:“此桥名为会明,是通往天界的必经之路。桥下受刑之人,生前皆喜张网捕鸟,以虐杀生灵为乐,故受此报。”
陈文远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用弹弓打鸟,不禁心惊胆战。
继续前行,不多时又见一桥,比前一座略矮,桥头写着“阳明”二字。桥头坐着几名身着官服的吏员,过桥之人需向他们交纳银钱方可通行。那些无钱交付者,被吏员推搡着从桥侧小路下去,隐约可闻下面传来阵阵哀嚎。
“这桥又是通往何处?”陈文远问道。
“此乃通往地府之桥。”陈文娟低声道,“过桥需纳买路钱,若无钱财打点,便只能走旁门小道,受尽苦楚。”
陈文远摸了摸衣袖,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不禁忧心忡忡。陈文娟却拉着他绕过此桥,道:“我们不必过桥,直去冥府官署便是。”
前方出现一座巍峨宫殿,青砖黑瓦,气势森严。殿前有鬼卒守卫,个个面目狰狞。陈文娟与守卫低语几句,便带着陈文远径直入内。
殿内烛火昏暗,正中高坐着一位面色黝黑的判官,头戴乌纱,身着黑袍,不怒自威。两侧站着数名文书吏员,皆低头记录着什么。
“台下何人?”判官声音洪亮,震得殿内嗡嗡作响。
陈文远慌忙跪下:“小人陈文远,乃阳间县衙书吏。”
判官翻看手中簿册,忽然拍案怒喝:“大胆陈文远!你为何杀害乳母?”
陈文远惊得魂飞魄散,连连叩头:“判官明鉴!小人家中从未有过乳母,何来杀害之说?”
判官冷笑:“还敢狡辩!传原告上堂!”
不多时,一名满面鲜血、披头散发的妇人飘然而至,她衣衫破碎,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
“可是此人害你性命?”判官问道。
那妇人仔细端详陈文远片刻,摇头道:“回禀判官,不是此人。那凶手眼角有痣,此人没有。”
判官面色稍缓,又翻阅手中簿册,忽然“咦”了一声,对左右道:“取生死簿来。”
两名吏员抬上一本厚重簿册,判官细细查阅,良久方道:“陈文远,你阳寿该有六十,今年才四十六,原是误召了你。”
陈文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却又想起家中老小,不禁悲从中来:“判官大人,小人家中尚有七旬老母和年幼子女,若就此不归,他们无人照料啊!”
判官沉吟片刻,道:“阴司有阴司的规矩,误召之事虽不常见,却也偶有发生。念你生平勤恳孝顺,未曾作恶,便准你返回阳间。此外,为补偿此过,特准你增寿一纪,活至七十二岁。”
陈文远连连叩谢。
判官又道:“你回去后,当更加积德行善,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终有报。”随即命两名鬼役送陈文远还阳。
陈文远与姐姐道别,陈文娟含泪道:“回去后告诉侄儿侄女,我在阴间尚好,不必挂念。望他们多行善事,将来我们自有相见之日。”
跟随鬼役走出殿外,陈文远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方才那桩杀乳母案,凶手究竟是何人?”
一鬼役笑道:“也是你们衙门中姓陈的,姓陈名继志,与你同姓不同命喽!”
陈文远大吃一惊,陈继志是衙门中的刑名师爷,与自己素有交情,怎会做出这等事?
正思忖间,忽见前方一道强光射来,刺得他睁不开眼。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妻子和子女正围在床边哭泣。
“老爷醒了!老爷醒了!”妻子惊喜叫道。
陈文远茫然四顾,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妻子拭泪道:“你已经昏死三日了!那晚在衙门当值,次日清晨被人发现昏倒在地,气息全无,但身体不僵不冷,我们便将你抬回家中,请遍名医都说无救,谁知今日竟醒过来了!”
陈文远挣扎着坐起,将自己经历细细道来,家人皆惊叹不已。
次日,陈文远身体康复,前往衙门报到。知县见他“死而复生”,也十分惊奇,准他休息几日。正当陈文远与同僚叙话时,忽见陈继志匆匆走来,面色惨白。
“陈兄安然归来,真是万幸!”陈继志强作欢颜道,眼神却闪烁不定。
陈文远想起阴间所见,心中了然,试探道:“陈兄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陈继志勉强笑道:“无妨,只是昨夜噩梦缠身,未曾安眠。”说罢匆匆离去。
午时刚过,有衙役慌慌张张来报:陈继志在书房中突发急病,已气绝身亡!陈文远随众人赶去,只见陈继志倒在地上,双目圆睁,似是见到了极恐怖的事物。
验尸时,仵作发现陈继志怀中藏有一枚沾血的玉佩。经查证,这正是半年前失踪的刘氏乳母随身佩戴之物。衙门当即立案侦查,后在陈继志家中后院挖出刘氏尸体,颈间刀伤与陈文远在阴间所见一般无二。
此事在县城引起轰动,人人称奇。陈文远经此一劫,更加坚信因果报应,从此广行善事,周济贫苦,后果然活至七十二岁无疾而终。
临终前,他对儿孙笑道:“不必悲伤,我此去是赴姐姐之约矣。”言毕含笑而逝。
来源:故事大王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