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二零二三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进十一月,北风就裹挟着湿冷的空气,穿透了李建国身上那件穿了五年的羽绒服。他站在老房子斑驳的绿漆门前,呼出的白气在昏黄的路灯下迅速消散。口袋里,手机震动个不停——第三家裁员名单今天下午公布,他侥幸还在名单之外,但谁都知道,微利时代的
二零二三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进十一月,北风就裹挟着湿冷的空气,穿透了李建国身上那件穿了五年的羽绒服。他站在老房子斑驳的绿漆门前,呼出的白气在昏黄的路灯下迅速消散。口袋里,手机震动个不停——第三家裁员名单今天下午公布,他侥幸还在名单之外,但谁都知道,微利时代的浪潮下,公司的第四轮裁员不过是时间问题。
“哥,你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冷死了。”妹妹李薇拉开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李建国迈进屋,打量着这个他们兄妹三人长大的地方。父亲去世五年了,母亲去年也随他而去,留下这栋老房子和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回忆。
“大姐呢?”他脱下鞋,问道。
“厨房煮面呢,说等你回来一起吃。”李薇压低声音,“她公司裁员了,今天刚谈完赔偿。”
李建国心里一沉。大姐李春梅在那家外贸公司干了十五年,从文员做到部门主管,谁能想到...
“你俩嘀咕什么呢?”李春梅端着热气腾腾的面从厨房出来,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快,趁热吃,家里就剩这点挂面和三颗鸡蛋了。”
三人围坐在老旧的红木桌前,吸溜着面条,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脸。李建国想起小时候,每到冬天,母亲也是这样给他们做阳春面,那时候父亲还在机床厂上班,虽然不富裕,但一碗面里总能卧上两个鸡蛋。
“姐,工作的事...”李建国试探着问。
“没事,拿了八个月赔偿,够撑一阵子了。”李春梅打断他,声音故作轻松,“正好休息休息,这么多年没放过长假了。”
李薇低头默默吃着面,半晌才开口:“我们银行这个季度业绩又没达标,主任说下个月开始降薪30%。”
房间里只剩下吃面的声音。窗外,北风呼啸而过,拍打着窗棂。
饭后,李春梅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橡木箱子。“妈临走前说,这里面有爸留下的东西,要我们三个一起打开。”她说。
橡木箱子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本发黄的相册、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信,还有一本红色封皮的笔记本。
李薇略带失望地翻看着相册,“还以为爸妈留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李建国却拿起那本红色笔记本,轻轻翻开。第一页上用钢笔工整地写着:
“松鼠法则一:丰年积谷,饥年不慌。”
他继续往下翻,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父亲从1985年开始的家庭收支——每月的工资、奖金,每一笔开销,甚至还有每年物价波动的观察记录。
“看这个。”李春梅从箱子底部抽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我的三个孩子”。
信纸上,父亲李正明的笔迹依然清晰:
“春梅、建国、薇薇:
如果你们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和你们妈妈已经离开了。别难过,我们度过了充实的一生。
你们现在可能正经历困难时期。记住,未来几年,都将是微利社会,就像松鼠过冬,要学会储备、节约,守住根本。我没什么大财富留给你们,只有三条忠告:
第一,亲情比利益长久。
第二,手艺比钞票可靠。
第三,老房比新房温暖。
爸爸 李正明
2018年冬”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李薇轻微的抽鼻声。
“什么意思啊这是?”李薇擦了下眼角,“爸就留给我们这几句谜语?”
李建国却盯着那本红色笔记本出神。父亲曾是机床厂的技术骨干,九十年代下岗潮中,他靠着修理家电的手艺,硬是把他们三兄妹都送进了大学。那些年,邻居们纷纷炒股、买房、追逐风口,只有父亲守着老房子和修理铺,每天记账、存钱,像松鼠囤积过冬的粮食。
“爸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李春梅轻声说。
那一晚,三人挤在儿时的房间里,聊到深夜。李建国说起公司里越来越紧张的竞争,李春梅谈及自己被裁的真实原因——公司要把部门迁往人力成本更低的东南亚,李薇则终于承认,她的信用卡已经透支了六万多。
微利时代的风,早已无声无息地吹进了每个人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李建国被手机铃声吵醒。是他的大学同学赵强,现在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销售总监。
“建国,听说你家老房子要拆迁了?那片区域划入城市更新计划了!”赵强的声音透着兴奋,“起码能赔三套新房,或者现金补偿,少说四五百万!”
李建国的睡意瞬间消散。他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父亲曾在那里教他们辨识各种工具。夏天,树荫下总是凉爽的;秋天,金黄的叶子铺满整个院子。
“消息可靠吗?”他问,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绝对可靠!文件下周就公布。不过...”赵强顿了顿,“听说有几户不愿意搬,可能会影响整体规划。你们得早做决定。”
挂掉电话,李建国的心怦怦直跳。四五百万,对于他这样一个可能随时失业的中年人来说,意味着安全感,意味着能还清房贷,意味着孩子未来的教育费用。
但同时,父亲信中的话浮现在脑海:“老房比新房温暖。”
他摇摇头,苦笑着。父亲那一代人不懂现在的压力,微利时代,普通人就像寒冬里的松鼠,必须抓住每一颗能过冬的粮食。
早餐时,他把消息告诉了姐妹。
“真的?”李薇眼睛一亮,“那咱们不是发财了?”
只有李春梅沉默着,小口喝着粥。
“姐,你怎么想?”李建国问。
“爸的信...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李春梅抬起头,“刚发现信,拆迁消息就来了。”
李薇不以为然:“巧合而已。姐,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翻身的机会了。你那点赔偿金能撑多久?我银行的工作朝不保夕,哥说不定下个月就被裁了。这笔钱,能让我们都喘口气。”
“但爸说——”
“爸已经走了!”李薇打断她,“他那个年代的想法,能适应现在吗?”
李建国看着两个姐妹,内心挣扎。最终,现实的重量压倒了那份疑虑。
“这样吧,”他说,“我们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里,拆迁的消息如野火般在街坊邻居间蔓延。不断有房地产经纪人上门,给出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赵强更是频繁联系李建国,暗示如果他能说服整条街的邻居都同意拆迁,开发商还会给他一笔可观的“辛苦费”。
利益的风暴中,李建国发现自己变了。他开始计较每户邻居的赔偿要求是否会影响自己的“辛苦费”,开始对姐妹的犹豫感到不耐烦,甚至开始回避去看父亲留下的那本笔记本。
直到那天晚上,一场激烈的争吵爆发了。
“你说什么?你要用赔偿款投资赵强说的那个项目?”李春梅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薇,“你了解那是什么项目吗?”
“强哥说年回报率至少20%!”李薇争辩道,“现在银行存款利息才多少?理财都跌破3%了!微利时代,不冒险怎么赚钱?”
李建国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他本该阻止妹妹的冲动,但赵强私下向他保证,这个项目绝对可靠,而且如果李薇投资,赵强能从中获得提成,会分他一部分。
“你们还记得松鼠法则吗?”李春梅突然问,“爸在笔记本里写的——不贪不躁,守住根本。”
李薇冷笑一声:“松鼠也要有粮食可守啊!我们有什么?一套快塌的老房子?”
“爸还说,亲情比利益长久。”李春梅的声音颤抖了。
房间里陷入沉默。李建国抬起头,正对上大姐失望的眼神。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被剥去了所有伪装,内心那片被利益侵蚀的荒漠暴露无遗。
就在这时,李建国的手机响了。是母亲的妹妹, Aunt 张。
“建国,我找到了一些你爸留下的东西,你们应该看看。”
Aunt 张带来的是一沓发黄的文件和一盒旧磁带。文件是父亲当年的下岗安置协议,磁带则标注着“1998年冬,与孩子们的话”。
在老式录音机微弱的电流声中,父亲年轻了二十岁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
“春梅,建国,薇薇,今天你们又为抢电视吵架了。爸爸在想,等你们长大了,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亲密。爸爸刚失去了工作,很多人说我没出息,不懂得跟上时代。但爸爸相信,有些东西比一时的利益更重要... ...”
磁带里,父亲讲述了他如何拒绝了朋友的高风险投资建议,选择开一家小修理铺,只为有更多时间陪伴孩子成长;如何在邻居们纷纷搬进高楼大厦时,坚持留在老房子,因为这里有孩子们的根。
“... ...记住,孩子们,人生有丰年也有荒年。丰年时,不要挥霍无度;荒年时,不要丧失希望。真正的财富不是你有多少钱,而是有多少东西是钱买不走的。”
磁带到这里结束了。三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李建国第一个站起来,走出了房间。院子里,寒风刺骨,他却感觉头脑从未如此清醒。老槐树的枝桠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仿佛看见父亲坐在树下,耐心地修理着一台旧收音机。
“爸,我差点忘了...”他喃喃自语。
第二天,李建国做出了让赵强大吃一惊的决定——他不仅拒绝了那笔“辛苦费”,还表示要慎重考虑拆迁的事。
“你疯了吗?”赵强在电话里几乎吼起来,“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也许吧,”李建国平静地说,“但我爸说过,老房比新房温暖。”
更让他意外的是,李薇在最后一刻撤回了投资款。“我想起爸说的,”她对李建国解释,“不贪不躁,守住根本。”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找到了方向时,一个意外发现再次颠覆了一切。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李春梅在整理阁楼时,发现了一个隐藏在墙板后面的铁盒。里面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存折或金银,而是一份泛黄的合同和几封信。
合同显示,父亲在2005年曾有机会以极低的价格买下老房子所在的整片地块,但他放弃了,转而说服街道办将这里改造成了社区花园。
信中,一位自称是父亲老友的人写道:“正明兄,你的决定让我们都感到不可思议。这笔投资足以让你的家人过上富裕的生活...”
另一封信是父亲的回信副本:“...财富可以再创造,但邻里情谊和共同记忆一旦失去就永远消失了。这栋老房子不仅是我们家的根,也是这条街上许多人的精神寄托...”
李建国的手指微微颤抖。原来,父亲早就面临过比他们今天更严峻的利益抉择。
“我查过了,”李春梅轻声说,“当年如果爸签了那份合同,现在的价值不低于一千万。”
一千万。这个数字在房间里回荡,沉重而尖锐。
李薇突然哭了,“我们...我们还为了那四五百万争得面红耳赤...”
傍晚,三人不约而同地来到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初雪悄然而至,细细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还记得爸教我们的松鼠法则吗?”李春梅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其实他笔记本后面还有一条,我之前没告诉你们。”
李建国和李薇看向她。
“松鼠法则最后一条:独行快,众行远。”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老槐树的枝桠,覆盖了院子里的石凳,也覆盖了他们儿时在墙上刻下的身高标记。
李建国望着这一切,缓缓开口:“你们说,爸的选择是错的吗?他放弃了成为富翁的机会,就为守住这栋老房子和一个理念。”
李薇擦了擦眼泪,“在别人看来,也许很傻吧。”
“但我们呢?”李春梅问,“在微利社会的寒冬里,我们是该像松鼠一样守住根本,还是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老槐树在风雪中沉默伫立,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夜深了,雪渐渐停了。李建国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翻开父亲的红色笔记本。在最后一页,他发现了一行之前忽略的小字:
“真正的松鼠法则,不是教我们如何囤积,而是教我们辨别什么是值得守护的粮食。”
他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明月从云层中探出,照亮了银装素裹的院子。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一只松鼠敏捷地穿过积雪的枝头,嘴里衔着一颗橡果,向着某个只有它知道的方向坚定地前行。
李建国拿起笔,在父亲的话下面添上一句:
“而在这个微利时代,我们仍在学习辨别。”
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李春梅和李薇也在各自的房间里,思考着同样的问题。老房子静静地矗立在冬夜里,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等待着明天的第一缕阳光,等待着这个家庭最终的抉择。
在微利社会的寒冬里,我们都被迫成为囤积过冬粮食的松鼠。但究竟什么是我们真正应该守护的“粮食”?是看得见的财富,还是看不见的亲情与根?老一辈人放弃机遇守住根本的选择,在当今社会是否依然明智?欢迎大家在评论区分享自己的见解。
来源:老李洞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