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时间在崔明这里失去了线性流动的意义。它变成了一团粘稠、灰暗的雾,将他包裹其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地去公安局报的案,又是怎样语无伦次地向警察复述那场荒谬的“爱情”和更荒谬的骗局。
时间在崔明这里失去了线性流动的意义。它变成了一团粘稠、灰暗的雾,将他包裹其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地去公安局报的案,又是怎样语无伦次地向警察复述那场荒谬的“爱情”和更荒谬的骗局。
接待他的老民警听着,脸上是习以为常的疲惫。记录,拍照(银行流水、聊天记录截图、APP残留界面),询问细节。
“对方身份信息都是假的,IP地址跳转了好几个境外服务器,最后消失在东南亚那边。”老民警合上笔录本,语气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同情,“小兄弟,你这属于典型的‘杀猪盘’,我们会立案侦查,但破案难度很大,追回资金的可能性……很小。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番话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崔明最后一丝侥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走出派出所,午后的阳光刺眼得让他头晕目眩。街上行人熙攘,车水马龙,世界依旧正常运转,只有他的世界无声地塌陷成了一个黑洞。
债务的压力很快具象化地扑来。银行的催款短信措辞还算客气,但那些网贷平台的电话却快要打爆了,催债员的语气从最初的提醒迅速变得冰冷而咄咄逼人。
“崔先生,您的款项已严重逾期,如果今天下午五点前不能处理,我们将采取下一步措施,这可能会影响您的个人征信,甚至联系您的家人和工作单位……”
“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我……我被骗了,我正在想办法……”他对着电话低声下气地哀求,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每个欠款的人都有一套说辞,先生。我们只看结果。”
电话被挂断,忙音像是嘲笑。他缩在出租屋的角落,用手抱住头,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围猎的动物。
他不得不给老家的父母打电话。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但最终还是在母亲焦急的追问下崩溃着说出了实情。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传来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明明……你怎么这么傻啊!那么多钱……那是你攒了好久的啊……”背景里还能听到父亲沉重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没有骂他,但那沉默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他窒息。
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攒下的那点养老钱杯水车薪,但他们还是凑了两万块打过来,让他先应付最急的债。拿着那笔带着体温和无奈的钱,崔明羞愧得无地自容。
室友知道他出事后,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同情有之,但更多的是疏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晚上回来得更晚了,似乎怕被他开口借钱。
公司里,他因为连续的精神恍惚导致工作出错,被项目经理不点名地批评了几句。同事间偶尔飘来的低语和探寻的目光,都让他如芒在背。
他删光了手机里所有和林薇的聊天记录和照片,试图抹去一切痕迹,但那场骗局早已像腐蚀性液体,浸透了他生活的每一寸纤维。夜晚,他开始失眠,瞪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播放着和林薇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语音此刻变成恶毒的诅咒,每一个“明明”都像是在嘲讽他的愚蠢。
绝望像潮水,一波一波地淹没他。他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穿梭的车辆,一个危险的念头悄然滋生:跳下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就在这个念头最清晰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催债电话,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内容极其简短,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
【那家叫‘转角’的咖啡馆,提拉米苏上撒的不是可可粉,是巧克力碎。】
崔明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转角”咖啡馆?林薇曾经在聊天时提到过,说她周末常去一家叫“转角”的咖啡馆看书,还说过她最喜欢那家的提拉米苏,因为上面撒的不是普通的可可粉,而是独特的巧克力碎。
他当时还笑着回:“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是真爱了。”
她发来一个害羞的表情。
这件事,非常细节,他甚至没跟警察提过,因为觉得无关紧要。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而且用的是和林薇一模一样的说法?
是骗子的新花样?戏弄他这个失败的“猪”?还是……
崔明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重新翻看那些他曾以为删干净了的记录备份(他习惯性地在电脑云端存了一份),像疯了一样逐字逐句地检索,试图找到更多被忽略的细节。
他发现了——
一次深夜语音,背景音里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是本地交通电台某个知名主持人的声音,播出时间精准对应那时那刻。
一张林薇发来的“窗外下雨了”的照片,放大玻璃反光,模糊映出的街景和路灯款式,与他公司隔壁那条老街惊人相似。
还有那个“鸿运彩”APP的图标设计,一种极简的线条风格,和他自己大学时期痴迷过、甚至用在课程作业设计里的一种小众设计风格,几乎同源。
这些细节单独拿出来都可以用巧合解释,但堆积在一起,尤其是在那条神秘短信之后,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指向——
这个骗局,对他了解得太深了。深得不像一个远在境外、随机作案的骗子团伙。崔明感觉得到,那个骗子——就在自己身边。
崔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
那个“消失的她”,到底是谁?
而那个发来短信的,又是谁?
他抬起头,望着城市灰蒙蒙的天空,焦灼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漫上心间。(未完待续)
来源:发发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