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元879年,黄巢起义军攻占广州,一场惊天动地的屠杀震惊了整个阿拉伯世界。据阿拉伯史料记载,当时居住在广州的外国人以穆斯林为主,他们富甲一方,垄断着丝绸贸易,甚至拥有自己的管理者和司法体系。然而,这场屠杀让多达12万名穆斯林、犹太人、基督徒和祆教徒丧生,其中大
广州的血与香:一座城的远洋命运
公元879年,黄巢起义军攻占广州,一场惊天动地的屠杀震惊了整个阿拉伯世界。据阿拉伯史料记载,当时居住在广州的外国人以穆斯林为主,他们富甲一方,垄断着丝绸贸易,甚至拥有自己的管理者和司法体系。然而,这场屠杀让多达12万名穆斯林、犹太人、基督徒和祆教徒丧生,其中大多数是穆斯林商人。黄巢军不仅屠城,更是大肆砍伐桑树,切断了丝绸贸易的命脉。这一系列打击使得曾经繁华的广州蕃坊衰落萧条,昔日络绎不绝的海上丝绸之路也随之中断。
可到底是怎么让一座城市忽然失声?谁在城墙上最后一次吹响号角,谁在暗巷里把孩子按到怀里?更重要的是,风从海上吹来时,那些跨洋而来的人的心里,是不是早有一层寒意在结冰。
说句生活点的,广州这地方,海风一进城,盐味和香味就混在一起。好东西爱往港口挤,这几个字在唐代更明显。从波斯湾一带来的船队,船肚里装着宝石、香料、草药和那些说不上名字的异域货,卸在码头,抬进蕃坊。行人驻足,手指在布匹上捻一捻,问一句“几钱一尺”;而那些远道来的商人,眼睛笑着,心里却有账:今朝卖多少,能不能再换一批更精的沉香。
这些人里有不少后来把中文名写得漂亮的人。有人考了科举,穿上官服,坐在衙门里说话掷地有声。类似李彦升、石处温那样的名字,读起来是地道的汉字,背后却是海风与父辈的航海图。别说“外商”,他们压根是城里人——挣着暴利,也干着读书做官的正经事。
再往内地看,蜀地的故事有点柔情。“土生波斯”的标签,落在某一家人身上:李珣写诗,字里行间有酒有香;他姐妹或兄弟有人做生意,贩着香料,路过成都的桥,就像把一截海路揣在袖口里。听起来像传奇,其实不过是:换个地方谋生活,慢慢就把根扎下去了。
广州的蕃坊那会儿是个小世界。自管自的,有长老管日常,商议事宜不总是拿官府的条文,更多看经文和祖辈的规矩。谁跟谁起了争执,先请同族里懂事的人来劝;过不去的坎,再去找城里的大人。这样一来一往,既笼在一层不打扰别人、也不被人打扰的保护膜里,又跟城里生活紧紧缠在一起。
把镜头往前拉,公元751年的怛罗斯那场仗,打输了,这是事实,可换来的另一层东西,后来人更愿意说:技术、工匠、见识。战场之外走动的人,把织物、纸、手艺带来带去,路反而更宽了。唐朝的一个书记官,杜环,命途多舛被带到“西边”的世界,待了十个年头,回到长安,把见过的风土人情写成一本书。隔着字,我们可以猜:那时的唐人对伊斯兰的想象,不再只是一句“胡人”,而是具体的市井和祈祷时的静默。
钱是最直接的纽带。香料、宝石、草药的利润高得吓人,连街头的打油诗都拿“波斯”来调侃。说起来,笑的是别人的钱多,羡的是自己的口袋浅。听起来像市井小话,恰恰说明:这些海上来的人,已经成了城里人谈天说地的那部分。
广州的穆斯林群体曾拥挤到上万,在海路的节拍里成为最能赚的那一拨。他们做买卖、立清真寺、婚丧嫁娶一应俱全,日子过得扎实。你去西安,去广州,都能看见那种拔地而起的天房,尖顶背对着风,提醒路人:这里的信仰也落了根。
然后,是那一年。起义军的旗帜在城外密密匝匝,鼓声起,城内人心纷乱。广州城里本来就杂,做丝的、卖香的、念经的,穿着不一样,说话调子也不一样。蕃坊的人习惯自管一摊事,遇到大事就硬着头皮往前顶:有人组织守备,有人筹粮,有人往码头打听消息。那点骨气,不夸张地说,是财产和性命捆在一起的求生。
数日鏖战,城终于破。冲进来的队伍不辨谁是谁,衣着成了靶子,皮肤成了标签。刀和火像是要把一座城重写。有人往珠江跑,换来的不是彼岸,是慌乱里的一口水;有人躲进仓房、民居,最后还是被一间间搜出来。说到数字,有人讲是二十万,有人说十二万,冷冰冰的笔底下其实是无数家庭的名字从此没了声音。
杀戮之外,还有一招狠的——桑树成片倒下。养蚕的根断了,丝路的心脏跟着停跳。蕃坊的市集从那天起只剩下破墙和灰烬,码头的货栈烧成一地黑。黄巢的怒火不只是拿城、抢粮那么简单,像是在向某种旧秩序宣战。这话说得重,但当时许多人就是这么感的:几十年里城里谁最富、海上谁说了算,忽然全被抄了底。
幸存者能跑的就跑。有人去暹罗,有人去爪哇,后来马六甲成了新的热闹地。更长的时间河里,连更远的港口也被卷进来——这条线一路延着走,到很后面,人们才把“新加坡”这样的名字贴上去。那是另一个年代的故事了。总之,中国这边的港口,突然少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有些阿拉伯商人开始避开中国,转到日本、朝鲜去做生意。广州这头,官府也不是没努力,出了一堆宽松的举措想把人再请回来。可有过一次血光的人,总会多想几层:船要不要继续往这边开,货要不要压在这座城里?小心是人之常情。
再下一幕,是宋朝。海路重新有了秩序,朝廷设机构专管洋船和关税,规矩比以前明了。广州不再被某一拨商人一家独占,东南亚来的多,倭人、高丽人也进港,他们带着自己的货、自己的路数。阿拉伯来的不绝,但那声势已不是唐时的样子。
元朝对外来的态度偏宽,广州有专门的衙门管蕃坊事务,调解纠纷、维持秩序。新的穆斯林社区也在这片土地上慢慢成形,但更多是和本地的生活彼此渗透,不再是一座“城中之城”的独立态势。
明朝的浪更大,郑和七下西洋,海上丝绸之路像被大手重刷了一遍。联络是有的,气派是足的,但贸易的格局与唐人的想象已经完全不同。再到清初的海禁,最后留下一个口岸对外——广州。远洋的对象也换了面孔,欧美的商船占了主舞台。
这一路下来,广州的穆斯林群体没有消失,他们只是换了角色。从曾经呼风唤雨的主力,变成众多商贾中的一支,低调、务实、在街巷里安身。走到今天,怀圣寺的塔还立着,某些老街的名字、某些家族的姓氏,都像在低声提示:别忘了,这座城曾经把海上另一端的人当邻居。
历史这东西,讲起来总像长河,其实是无数具体的饭菜、账本和哭笑。黄巢之乱给广州留下的,是血,是灰,也是一次痛彻心扉的断裂。但城没死。过了若干年,它又变成了另一种模样:国际化都市,霓虹在水面上晃,机场一天几十个航班起落。人说广州的气质是包容,是开放。是啊,这些话没有错,只是我有时会想起那段史,问一句:一座城的胸怀,是不是也要靠一次次重新练出来?
风还是从海上来,带着盐,也带着陌生人的故事。我们读到那些名字、那些数字,心里总会拧一下。到底该怎么守住彼此的信任,不让一座城再变成统计表里的黑字?也许没有答案。也许答案就藏在某个清真寺的晨光里,藏在码头工人的汗水里,藏在一个外来人和本地人见面时点头那一下。历史不求完满,它更像一条不断回响的航线,走走停停,风浪过后,仍有人把船开向远方。
来源:热情的溪水d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