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恩来坚定地信仰马克思主义吗?这个问题在今天看来,是一个既定事实。周恩来总理用他的一生向世人证明了他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但如果时间回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在他去往法国留学之前,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这并不是说他当时信仰别的什么主义,而是说此时的周恩来还没有形成
生离与永别:周恩来在法兰西的转弯处
周恩来坚定地信仰马克思主义吗?这个问题在今天看来,是一个既定事实。周恩来总理用他的一生向世人证明了他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但如果时间回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在他去往法国留学之前,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这并不是说他当时信仰别的什么主义,而是说此时的周恩来还没有形成固定的信仰。
可事就常常怪在“没有固定”上:脚下路多到眼花,三岔五岔,年轻人难免犹豫。法兰西的咖啡馆里,人声鼎沸,各种“主义”你方唱罢我登场;国内更乱,军阀闹剧一轮接一轮。周恩来那时做的多是“先把火头压住”的实事:组织、游行、写文、演讲,救急,真心救命,但问到“最后要靠哪一条路救这个国家”,他也在找答案。
转折来得很具体,不是书本上的“灵光乍现”。1922年,远在巴黎的他给国内觉悟社写了一封信,话不多,但意味很决绝:他告诉同伴,自己已经认定了要追随的那条道路,不再摇摆,而且愿为之奔走鼓呼。信里还附了首诗,题名很直白,叫《生离死别》。读诗的人都会想到一个名字——黄爱。
黄爱这个人,和“传奇”恰恰相反。他不是一出场就自带光环的人物:湖南常德的小城子弟,家境一般,年轻时也干过学徒活,油灯下握过算盘。后来读到工业学校,脑子灵,也勤,毕业后在电灯公司当技术工。听起来挺平常吧?但他心里的那团火,专指向工厂的汽笛声——他觉得国家要强,终究要靠机器轰鸣,靠工人的手。这种执拗,既朴素又倔强。
他北上天津求学时,正碰上那股新潮之风。报馆里纸墨味很重,他在《天津学生联合会报》做编辑,纸堆里就遇到了周恩来。两个年轻人,一边写,一边跑,一边挨抓。周恩来拉起觉悟社,黄爱也进了社——朋友从此成了“同志”,这个词在他们身上不抽象,是肩并肩挤在狭窄的屋子里,商量今晚去哪张贴标语的那种具体。
后来,黄爱被北洋当局关了三十八天。出来时,等着他的竟是“开除学籍”。有时历史的荒诞就这么直接:你去说话,他们就把你从课堂里推出来。但也正因为这“推”,他被李大钊看见了——北方那位温厚又坚硬的先生,把他介绍给陈独秀,叫他去《新青年》帮忙。从那以后,他读到的文章更激烈,思想也更锋利。
再往后,他回了湖南,干一件他觉得更“正面”的事:组织工人。长沙那会儿,活路不多,工资更低,工人累得像被拧干的抹布。黄爱带头成立“劳工会”,简单说,就是教大家如何抱团,如何争口气。他初信的是无政府主义——那种对权力天生的怀疑,对自由的近乎虔诚的渴望。所以他第一次领着工人反对“纱厂公办”,在今天很多人看来这逻辑有点“别扭”,但在那个时刻,他的想法是:别让新的权力把人再压一遍。
罢工失败了,他被捕。监里冷,他以绝食抗议。社会舆论帮他顶住一阵子,终于放了。人总要在一次“撞墙”后停下来想想:问题出在哪?这时候,毛泽东出现。他俩在长沙碰了头,谈了很久。毛劝他:光在工资上争,杯水车薪;要把工人的组织变成一股政治力量。从那之后,“劳工会”从大家漫天议事改成书记统筹,路子变了,步子大了——也更危险了。
危险来得像雷劈。1922年初,第一纱厂又一次罢工,场面更大。军警开枪,当场躺下好几个。黄爱和庞人铨冲到现场。他那天说的话,不见得辞藻华丽,大意却是:要是这点血能换来明天的自由,那就流吧。到了午夜,他们被抓,第二天清晨在城门外被剁杀。行刑前,黄爱仍强撑着喊话,那种声音,即使传到很远的巴黎,也足够把一个人推上心里真正的选择。
于是便有了那首寄自法兰西的《生离死别》。诗里写“生离”的酸楚,也写“永别”的决绝,写播种、写血滴在土地上,悲怆又清醒。周恩来把悼念写成了誓言:从此不再退回模糊地带。他终于把“救国”与“哪种路子能救国”扣上了扣。
这决意,不止靠感情,更靠论战。巴黎那几年,他和一群同伴做了个听上去稚气却锋利的决定——组织“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开会在布伦森林,风穿过树梢,吹得人直打哆嗦。他们没有钱却有纸笔,有一份小刊物,先叫《少年》,再叫《赤光》。白天有人在工厂打零工,晚上挤到编辑部抄稿排版。周恩来几乎“脱产”,一天十来个小时泡在字里行间。纸面上打的是谁?一头是无政府主义,一头是国家主义。
先说前者。那时的巴黎,有个大人物掌校务,叫吴稚晖。早年爱国、提倡文字改革、骂汉奸骂得挺痛快,这些都是真的。可当留法勤工俭学的新学生跨过万里海,满心以为能进里昂中法大学读书时,他翻脸比翻书快:他嫌人家“没本事”“不勤勉”,把门关得死死的,另招的却多是权贵子弟。这一刀下去,把一群年轻人的心凉透了。陈独秀的两个儿子,陈延年、陈乔年,那时也跟着无政府主义的风,办起《工余》,写互助写自由。可经历了里昂那一出,“互助”的外衣被撕开,露出的是“门户”和“势利”。兄弟俩的心思,悄悄往别处去了。
周恩来的方式,不是上来吵翻天,他更像一个耐心的伙计:读你写的每一篇文章,抓住你每一次犹豫,写信聊天,摆事实——“别先争概念,先看中国眼前的路。”他喜欢“嬉笑怒骂”的语气,拿中国的实际去“抻”那些漂亮话的边。慢慢地,二陈走了过来。加入“少共”之后,他们回到“工余社”里讲马克思,讲组织,没多久,《工余》歇刊。那不是某种残酷的“清场”,更像一块地换了季节,旧的种子在土里发不出芽了。
再看另一边的对手——国家主义。这个派别文人气很足,说话也好听。他们主张的核心一句话:不怪外侮,不怪军阀,不怪无耻议员,最大的问题在国民没有“国家自觉”。这话一听就让人犯嘀咕:把责任全压到老百姓头上,图个什么?他们在巴黎拉起一个“中国国家主义青年党”,组织松散,骨干却不乏来头。论文章,曾琦、李璜写得云山雾罩,但真碰上周恩来、李富春、邓小平这批人,纸面上很快落了下风。落了下风怎么办?有的就动到了法警的脑筋,打算用“制服人”的办法去对付“说服人”。招数不体面,却没有用太久。不到一年,他们败退回国。
回到国内,这个党倒是“活”了起来。为什么?因为他们的人脉根在中国。很快,靠了军阀当靠山,靠了报纸做喉舌,组织开枝散叶。后来风雨又急,他们中有的干脆投向日本人,有的搂住蒋介石的大腿。曾琦的一生,就像在找不同的“义父”。有人说他“识时务”,可这“识”里缺了骨头。
写到这里,不免要岔一句:那一代人,真正难的不是“聪明”,是“定”。理想在嘴上容易挂,换了三五个语境也能自圆其说;难的是在风里雨里扛得住,拣准了方向不回头。周恩来在巴黎的那几年,忙着写、忙着辩、忙着组织,还忙着在心里搭起一座桥——从“想立刻改变世界”到“如何改变世界”。他开始更明确地说出几条要紧的话。
比如:救中国,不能绕开共产主义这条路。不是喊口号,是他在纸上反复推演出来的。他觉得这不是“时髦”,是趋势。再比如:敌人是谁,朋友是谁。军阀,帝国主义,这是当下横在面前的两堵墙;而工人,是最可靠的力气。还有一个要害:没有自己的军队,政治就是纸糊的。他在旅欧少年共产党里设了“军事部”,后来去黄埔,又把政治工作植进部队,让枪和思想绑在一起。这些当年看着“新鲜”的试验,在往后的岁月里,成了能救命的制度。
序列也理得清:先做国民革命,打碎封建的壳;再谈社会主义,去接那更高的台阶。这种“先后”的判断,说起来像常识,做起来却要极大的克制与清醒。
1924年,风向变了。国内要做一件大事,国共第一次试着拉起手来。留在巴黎那拨年轻人,有的回国,有的转赴苏联。那场“勤工俭学”的浪潮也渐渐退去。周恩来踏上回程,后来在黄埔军校做政治教官,面孔瘦了不少,眼神却比从前更亮。
讲到这里,故事其实还远没完。黄爱在长沙城外倒下时,才二十五岁;几年后,陈延年、陈乔年也先后殉难。很多我们记得住的名字,慢慢变成碑上的字。可碑下的故事,并不全是肃杀。也有人间的暖:宿舍里挂着晒不干的衣服,灯下压着没吃完的法棍,讲稿上沾着咖啡渍;争吵之后端来的热水,长夜之后挤在一碗面前分吃的默契。信仰不是天上忽然降落的光,它是在生活缝隙里,一点一点长出来的。
有时会想,1922年的那个夜里,巴黎风很冷,周恩来提笔写《生离死别》,他是不是也想起了在天津的街角、在长沙的河风、在朋友临行前握得很紧的一次手?人到某一刻,会明白“生离”和“死别”不过是一体两面。参透了,才走得稳。
我们常说选择重要。年轻时的周恩来,把“选择”这两个字写成了路:先去看清世界,再决定站在哪里;看清了,就不转弯。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刀光火影、沉浮反复,不必在此多说。只留一句话,给今天的我们:在各式各样的“主义”涌来时,别忙着喊,先问一问,哪一条能真正落到人身上,能让一个工人、一个学生、一个眼下正在为生活奔波的人,过得更体面一点。然后,再去决定你要站在哪一边。
来源:历史记录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