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窗纸外漏进的月光在他侧脸投下阴影,陆知苧望着这个自幼相熟的男子。那年饥荒肆虐,爹娘要将她换给邻村做童养媳时,是这少年躲在麦垛后瑟缩不前;后来他披甲从戎身负重伤,是她跪在佛前三日叩破额头,换得广智大师出手相救;他曾在血色残阳下发誓要护她周全,却总在温玉泪眼婆娑时
窗纸外漏进的月光在他侧脸投下阴影,陆知苧望着这个自幼相熟的男子。那年饥荒肆虐,爹娘要将她换给邻村做童养媳时,是这少年躲在麦垛后瑟缩不前;后来他披甲从戎身负重伤,是她跪在佛前三日叩破额头,换得广智大师出手相救;他曾在血色残阳下发誓要护她周全,却总在温玉泪眼婆娑时将她挡在身后:"阿玉绝非存心为之。"
"卫将军请回吧。"陆知苧阖目转身,锦被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今日之事,权当黄粱一梦。"卫苍梧凝视她单薄的背影良久,终是拂袖而去,皂靴踏碎满地清辉。
陆知苧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喉间泛起腥甜。府中张灯结彩的喧闹随风飘来,她挣扎着支起病躯,将门窗楔得严丝合缝。昏暗斗室里,素白冥纸与孩童衣物在铜盆中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着裴玄礼亲手题写的"长命百岁"金纹。
那个曾揽着她说"定要给孩儿最好的一切"的男人,此刻正带着佩刀侍卫破门而入。靴底碾过燃烧的纸灰,火星在青砖上迸溅。"陆知苧!"裴玄礼扼住她脖颈的手背青筋暴起,"你就这般容不下玉儿?"
陆知苧被衣领勒得窒息,却仍倔强抬眸:"裴大人莫不是得了癔症?"男人眼底淬着寒冰,指节愈发收紧:"卫苍梧前脚来过,温玉后脚便要退婚,你敢说与此无关?"
第6章
陆知苧怔了半晌,忽地轻笑出声,连牵动伤口的刺痛都化作声线里的颤意。裴玄礼对温玉情根深种,可那女子心尖上始终盘踞着卫苍梧的影子。如今正主归来,她怎肯再屈就这桩婚事?往昔尝过的锥心之痛,终究要原封不动还给他。
"我何曾动手脚?分明是她不愿嫁你。"陆知苧抬眸对上那双森寒眼瞳,唇角扬起讥诮弧度,"裴玄礼,这番苦果可是你自己种下的。"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裴玄礼彻底失控,腕间一振便夺过侍卫佩刀。刀锋映着他狰狞面容,字字淬毒:"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陆知苧垂睫望着抵在胸口的利刃,忽然伸手攥住冰凉刀身,任由猩红血线顺着苍白指尖蜿蜒而下。她迎着刀尖向前半步,笑得凄艳:"求之不得。"
裴玄礼瞳孔骤缩,待要撤刀却已迟了。刀刃寸寸没入血肉,陆知苧痛哼着往前倾身,任由喜服前襟绽开朵朵血花。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冲出个人影将她拽退数步。
"裴玄礼!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谢言将人护在身后,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震颤。裴玄礼目光如刀,在交握的双手上逡巡:"谢医师倒是把裴府当自家后院了?"
"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就要铸成大错!"谢言攥着陆知苧腕间的手微微发抖。陆知苧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忽然低笑出声。多少次了?每次她坠入深渊,这人总是姗姗来迟。
"戏台都搭好了,谢大夫何苦这时候来当救世主?"她抽回渗着血的手,转身时踉跄着扶住桌角。谢言却固执地攥住她腕间伤痕:"这次不同,知苧,我信你。"
怕她不信,他又郑重重复:"无论旁人如何诋毁,我定会护你周全。再不会……"
"太迟了。"陆知苧截断他的话,冷汗浸透鬓发。往昔多少次,温玉自导的落水戏码,狸奴暴毙的栽赃,与卫苍梧争执后的推诿,桩桩件件都成了她恶毒的铁证。最需要援手时无人信她,如今她早已不需要这些迟来的怜悯。
谢言攥着她的手骤然收紧,痛楚与绝望在陆知苧眼底交织。裴玄礼的刀锋横在门前,寒光刺得人眼眶生疼:"她生是裴家人,死是裴家鬼。和离书未签,你带不走她。"
谢言与他对峙片刻,终是松了手。陆知苧望着那道仓皇离去的背影,喉间泛起苦涩。每次都是这样,温玉一哭,谢言便弃她如敝履。
裴玄礼挥退侍从,房中只剩二人喘息声。积压的怒火在看到陆知苧恍惚神情时轰然炸开,他掐着她的腰将人按在紫檀案几上。案上茶盏被撞得叮当乱响,喜服下摆垂落沾满墨迹。
"没能跟他走,你很遗憾?"裴玄礼呼吸喷在她颈侧,指腹重重擦过她渗血的唇角。陆知苧望着头顶晃动的烛影,忽然想起大婚那日。红烛高照,喜帕下她曾满心欢喜,如今想来竟如隔世。
第7章
裴玄礼动作间,陆知苧的伤口直接撕裂。
她疼的面如纸色,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玄礼俯首,温热的气息扑在陆知苧颈侧,她却如死鱼一般。
直到腰封被解开,露出斑驳的伤口,陆知苧空白的大脑才骤然回神,惊惧道。
“裴玄礼你疯了!”
裴玄礼眸中闪过抹痛色,转眼却又变成了厌恶。
“我疯了?你费劲心机,不就是想得到这些吗?”
陆知苧盖伤口的动作一顿,只觉得裴玄礼陌生。
从前的裴玄礼就算再怎么偏向温玉,都没有在这种事上,强迫地对待过她。
他会在床榻摇晃中,护住她的腰,说:“小心。”
会在她的双腿发酸发软的时候,轻轻按揉,笑着说:“为夫下次注意。”
现在想来,竟然恍如梦境一般。
陆知苧望向檐顶,眼神却不聚焦在任何一处,只有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诉说着她的痛苦。
“裴玄礼,我恨你。”
裴玄礼动作一顿。
这些年里,陆知苧眼里心里对他诉说的只有爱,何曾有过狠?
他瞬间冷静下来,才注意到陆知苧胸口刺目的鲜红。
“对不起,知苧,我……”
他抬头,却见陆知苧紧闭双眼已然陷入昏迷。
裴玄礼心弦猛地绷紧:“叫大夫,快叫大夫!”
……
陆知苧伤口撕裂,当夜就发起了高热。
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有人垂首抵在她额间探试温度,在她的耳边轻声叹:“知苧,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样柔情无奈的语调,仿佛回到了当初与裴玄礼情浓之时。
很久之前,裴玄礼还是九品县丞。
他们窝在一个很小的木屋中,冬季来的时候,裴玄礼就会因为当值时吹了冷风病倒。
陆知苧日夜不眠守着他,裴玄礼却担忧她:“你别靠太近,小心传给你,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可那样的温情,自从温玉出现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第二日,陆知苧清醒时,身边早已没了裴玄礼的身影,只有床头摆着的一碗温热的药汤。
一旁侍候的丫鬟见她醒了,忙高兴道。
“夫人,这是大人亲自为您煎的,吩咐您醒了就可以喝。”
她抿了抿唇,最终端起那碗药,在婢女错愕的目光中尽数倒掉了。
“夫人为何……”
陆知苧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来:“让他别再这样了,我不会喝的。”
她躺下,任由心上的伤口发炎等死。
“裴哥哥辛苦给你熬的药你也不领情吗?”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陆知苧倏然抬眸,就见温玉打发了屋里的丫鬟。
她穿着鹅黄的长裙,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
陆知苧厌恶地拧紧了秀眉,转过身去,不想理她。
温玉仿佛毫不在意陆知苧的冷待,施施然坐下倒了杯茶:“你对我有所不满没关系,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
“若下次你再见苍梧,我一定会让裴哥哥休了你!”
陆知苧捏紧床沿的指骨用力到发白,浑身发寒。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声音有气无力:“我就是要见卫苍梧,你最好能让裴玄礼杀了我。”
温玉眼里闪过强烈的恨意,正要开口说话。
门口骤然传来响动。
温玉眼珠一转,急忙掏出袖中匕首,快步走到床边把匕首塞进陆知苧手里,握着陆知苧的手狠狠刺进自己胸口。
陆知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地。
她身上的伤口再度撕裂,疼得额尖满是冷汗。
抬头就对上裴玄礼猩红的双眸。
第8章
伤口撕裂的痛涌上来,竟然也盖不过陆知苧心上失望的痛。
她泛白的唇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
裴玄礼根本听都没听,直接抱着温玉走了。
跨出门的那刻,还丢下一句:“原以为失去一个孩子,你会长记性,没想到我还是对你太纵容。”
“从今日起,我会如你所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每字每句,都淬满了恨意。
陆知苧看着他的身影就要消失,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究竟有没有信过我,哪怕一次!”
裴玄礼脚步一顿,脑子里闪过许多。
落魄时,陆知苧陪他吃苦受难。
为了他能有好点的生活,甚至不惜扮做男装去赚钱。
可那些发自内心的厚爱温情,统统都比不过年少时,温玉笑着唤他裴哥哥。
“陆知苧,欲擒故纵的招数,我已经看腻了。”
他说话时,从始至终连头都没回,似乎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陆知苧久久不能缓神,胸中气郁难当,猛然侧身呕出一口血来。6
脑子里,久久没出声的系统叹息一声。
“宿主,第一百零一次误会了,你选的这个人,他没有心。”
陆知苧苦笑一声。
是啊,她选的裴玄礼。
自以为抓住了一束光,其实不过那光只一点余韵落在她身上而已。
从始至终,裴玄礼的心里都只有温玉。
她双手撑在地上,用尽力气想要起身,却又狼狈的跌落在地。
再抬眸时,便看到了站在窗外的谢言。
他的眼中满是惊诧和担忧,眸中有一层淡淡的水雾。
从前,他身为奴隶,自卑轻贱。
只有陆知苧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你的价值,要靠你自己决定。”
他不敢相信,曾经明媚开朗的陆知苧,会变成如今这副憔悴灰败的模样。
谢言冲进屋内拦腰抱起陆知苧,发现她背上的骨头硌手:“裴玄礼待你这般不好,你当初为何执意要选他!?”
为何?
陆知苧眸子一黯,又想到从前。
曾经的裴玄礼清孤不等闲,却唯独将一点爱意给了她。
上元夜时,为了她随口一句想看烟花,一向喜静的裴玄礼拉着她走进人潮络绎的灯会。
“知苧,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他特意为她请了一支打铁花的匠师队伍,带她看了一场盛大璀璨的火树银花。
明灭的光映在裴玄礼的脸上,也照进了陆知苧的心里。
或许是裴玄礼是演的。
但她确是真真切切的入了戏。
陆知苧惨白着脸,抬手推他:“与你无关。”
谢言的神色却愈发坚定,不容拒绝抱得她更加紧:“我是来带你走的,再在裴玄礼身边呆下去,你会死的!”
陆知苧摇了摇头,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淡淡开口。
“那便死吧。”
“我这条命,就是裴玄礼救的,权当还给他了。”
第9章
谢言高大的身躯一颤,似乎是没想到陆知苧会这样回答。
“你竟然这般爱他……可他又有什么好?”
陆知苧忍着痛,一点点强硬地从他怀里下来:“趁裴玄礼还没回来之前,你最好赶紧走。”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回房。
然而后颈却突然被猛地一击。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听到谢言的轻叹:“知苧,我没有办法了,我只想救你。”
“这次,我一定会让你对裴玄礼死心!”
再有意识时,陆知苧浑身僵硬到发痛。
耳旁风声呼啸,她睁开眼。
才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悬崖边上,旁边还绑着温玉。
绑匪站在她身后,是易了容的谢言。
眼前不远处,站着面色焦急的裴玄礼,卫苍梧和一众官兵。
谢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知苧,你猜裴玄礼是会救你,还是会救温玉。”
陆知苧心口紧缩,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7
哪怕她对裴玄礼的爱早就在一次次失望中消磨殆尽,此时却仍旧无法直面这个答案。
因为世上没有人能接受,自己一直是被舍弃的那个。
陆知苧不说,谢言便故意压低声音,大声问裴玄礼。
“首辅大人,这两个人,你只能选其中一个,谁生谁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裴玄礼骤然黑了脸:“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谈。”
“金银珠宝,官位美人,我都可以满足。”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陆知苧身上:“知苧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裴玄礼担忧的神色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在乎她。
陆知苧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
可这时,谢言却猛推了一把温玉。
温玉半个身体都被推到了悬崖边,惊叫一声:“啊!裴哥哥,救我!”
她的声音发颤,眼眶红彤彤的像是被吓到的小白兔:“苍悟,我不想死,我害怕……”
裴玄礼和卫苍梧顿时慌了神,同时上前一步:“阿玉!”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提着,唯恐温玉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那关怀曾是陆知苧苦求不得的。
现在,她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看了眼,竟然诡异的有一丝释怀。
谢言见陆知苧脸色平静,有些不满。
他又将温玉往外推了一把:“裴玄礼,你该做决定了,不然,我就要替你做决定了。”
话落,陆知苧就感觉裴玄礼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情绪复杂,有不舍有遗憾,最后变成陆知苧最熟悉的质疑。
她听见裴玄礼问:“知苧,这次也是你的安排吧。”
“什么都不要,只让我选谁能活,你是想试探你和温玉谁在我心里更重要对吧。”
一时间,陆知苧竟然哑口无言。
她看着裴玄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说的话像是刀子,继续剜在她的心上:“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错下去了。”
说完,裴玄礼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官兵会意,将弓箭对准了陆知苧。
裴玄礼,用他的态度选了温玉。
第10章
“陆知苧,别再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代价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裴玄礼说着,全然没注意到陆知苧决绝的脸色。
谢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语气中带着得意:“知苧,你看我早便说过,他们心中只有温玉!”
“只有我,只有我相信你。”
他拽住陆知苧瘦弱如柴的手腕:“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陆知苧却已经心如死水。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往悬崖边走了一步。
如今,只剩下一小步,她就能结束这可笑的一生,去见爱她的爸妈。
裴玄礼的脸色变了变,几乎是咬着牙说:“陆知苧,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吗?”
陆知苧看着他,无力扯了扯唇角:“裴玄礼,你知道这是第多少次了吗?”
“你误会我的第一百零二次。”
说起那些过往,陆知苧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次次都是因为温玉,这期间但凡你哪怕有一次相信我,我和你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裴玄礼冷峻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恐慌,却还是强撑着说:“你说这些做什么?”
“若不是你处处针对温玉,我也不会苛责你!”3
陆知苧见他不复往日冷静,心里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
她又往悬崖边走了一步,整个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谢言心有余悸,赶紧拉住她:“知苧,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吗?”
“为了裴玄礼这样一个人去死,真的值得吗?”
裴玄礼看着她的动作,整个人都狠狠颤了一下。
巨大的惶恐如山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发抖:“你装什么?快过来跟我回去。”
“以前和这次的事情,只要你好好和温玉道歉,她一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我们回府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就再生一个!”
温玉闻言,楚楚可怜的眨了眨眼,挤出一滴眼泪来:“……是啊,只要知苧姐姐不再见苍梧哥哥,我便不会同你生气的。”
一直没开口的卫苍梧终于说了话,语气里满是劝诫:“知苧,明明都是你的错,就别再做这些要死要活的戏,让大家难堪了。”
陆知苧阖眸,只把他们的话当成放屁。
她死可不是为了裴玄礼。
裴玄礼与她而言,早在腹中孩子死去的那刻起。
他们便是陌路人了。
她死只是为了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那万丈悬崖在她的眼里,不是深渊,而是回家的路。
恍惚间,她又看到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掀她被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父亲端着冒热气的鱼汤从厨房出来:“知苧醒了,快来喝汤!”
平淡又温馨的幸福差点让她落下泪来。
陆知苧甚至忍不住笑了笑。
她已经许久没这样笑过,一刹间仿佛万物回春。
谢言和裴玄礼一愣。
也就是这一刹的功夫,陆知苧便挣脱了谢言的掌心,猛然往前跃去。
身体失重的那瞬,她看见裴玄礼和谢言飞扑过来,试图抓住她。
可已经来不及了。
陆知苧的衣角擦过他们的指尖,急速向下坠去……
第11章
“不要!”
裴玄礼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知苧的身影一点点缩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脚下一动就要朝冲下悬崖,却被官兵死死拦住了。
“首辅大人!前面可是悬崖!”
悬崖万丈,陆知苧断无活路。
裴玄礼只觉心里骤然一空,整个身体脱力般跪倒在原地,泪水决堤。
一贯以温和示人的谢言红着眼提起裴玄礼的衣襟,照脸狠狠砸了一拳。
“裴玄礼,我早就同你说过知苧她已经一心求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她!”
“现在知苧死了,你满意了吗?”
裴玄礼被打得脸歪向一侧,嘴角青紫着溢出血痕。
他听见这话,缓缓抬眼望向谢言,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恨得眼中攒起火来。
“原来是你,是你设的这个局,逼死了知苧……”
“若非你布此局,知苧怎么可能会跳下去!”
“逼死她的到底是我还是你!?”0
谢言的怒喝声几乎回响在整个山崖,裴玄礼神情一痛,眼前闪过陆知苧死前决绝的脸色,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陆知苧真的死在他眼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知苧是真的一心求死了。
“你总怪罪知苧构陷温玉,可有一次是你亲眼见过的?”
裴玄礼试图回想,可却猛然惊觉每一次,都是旁人说给他听的,而他出于对温玉的信任也从未有所怀疑过。
不知何时,陆知苧恶毒善妒的品性就在潜移默化中在他心底扎了根。
他紧抿着嘴唇,脸色惨白,竟是反驳不出一句。
谢言狠狠地一眼眼扫过山崖上的每一个人,停驻在卫苍梧身后惶惶无措的温玉身上。
“温玉我问你,从前种种,当真是知苧害得你?”
温玉躲在卫苍梧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仿佛被此刻的谢言吓得不敢说话。
卫苍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想法,只是身体下意识地挡了挡身后的温玉,却多少也有些底气不足。
“谢言,你别这么跟阿玉说话。”
从前阿玉跟他怄气使性子,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陆知苧不会放在心上,不曾想竟会走到这一步。
“卫苍梧!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
谢言看着他至今冥顽不灵的模样,当真为陆知苧感到深深的不值和悲凉。
“你们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英武将军,事实究竟如何,你们一查便知!”
裴玄礼和卫苍梧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心里不可避免地开始动摇起来。
谢言说完,垂眸发笑了一声,推开眼前的众人朝山下走去,兀自低语。
“……我要去把知苧找回来。”
蓦地,裴玄礼缓缓回头,双目猩红如鬼厉般盯着温玉,第一次对她没了好脸色。
“温玉,你最好别让我查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当真有你的手笔。”
裴玄礼的手段,温玉是知道的,一见此况,竟脸色一变直接晕倒了过去。
“此事尚无定论,你怎能对温玉如此态度!”
卫苍梧赶忙将她抱住,也有些急色冷斥了一句,随即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温玉只好先行一步离开。
裴玄礼漠然无视了卫苍梧的话,只伏跪在悬崖边紧紧望着陆知苧坠下的位置,声音冷冽如刀。
“给我下去找,无论如何,死要见尸……”
第12章
崖底的范围太广,即便裴玄礼动用了全部人马,也整整找了两天有余。
找到时,陆知苧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裴玄礼却毫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地抬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知苧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是我错了,知苧……你理理我,好不好?”
裴玄礼俯在陆知苧身旁,语气近乎哀求。
他俯首贴近陆知苧的唇边,期待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但他感受到的只有陆知苧已经冰凉的体温。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他的自负和漠然,他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陆知苧……”
裴玄礼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然而再没有人会给他回应。
他恍然间想起,从前陆知苧临字帖时,总是临了一页就放下笔,蹙眉状似哀愁地抱怨。
“好累啊玄礼,这个字帖我是非临不可吗?”
而裴玄礼总会笑着点点她的头,轻叹一声气:“这就累了?你不是有志要写成天下第一楷书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天份,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然而这个说着自己没有十足耐心的人,却等了裴玄礼很久。
而他留给陆知苧的,似乎从来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
“知苧,我后悔了……”
从来不曾言悔的首辅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无尽的悔恨。2
谢言踏进裴府时无人拦阻,府内的奴仆跪倒一地,无不哀痛惋惜。
“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他径直走进院中,裴玄礼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犹自抱着陆知苧,仿佛陷入了疯魔。
他忍无可忍地提起裴玄礼的衣襟,目光下意识避开了陆知苧:“裴玄礼,知苧已经死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谢言冷声道,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割在裴玄礼心口,他不再看裴玄礼,朝陆知苧伸出了手。
“我真后悔把她留在你身边,我要带知苧走。”
裴玄礼却一把抓住了谢言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断。
“她是我的妻子,谁也别想带走她!”
谢言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裴玄礼,你觉得自己说这话配吗?你觉得知苧还想再做你的妻子,待在你身边吗?”
“自你成亲那日抛下她开始,你就已经不配了。”
裴玄礼愣了片刻松开了手,蓦地笑了,冷声反问:“难道你就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吗?”
谢言大脑空白了许久,似乎是一瞬间抽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半晌扬颈大笑起来,也已是状似癫狂。
“是,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都没有,是我们逼死了知苧,我们都有罪……”
“明日,我自会离开汴京,去赎我的罪,而你裴玄礼,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低声嘶吼着,裴玄礼却笑得更深。
“是,我一定会不得好死,但想要把知苧从我身边带走,绝无可能。”
谢言哑然,在裴玄礼面前,自己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带她走,他再一次痛恨着自己的软弱。
陆知苧死了,他再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念想,只是在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陆知苧。
这之后,哪怕昼夜更替,裴玄礼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抱着陆知苧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脑海中回忆的全是过往去陆知苧的一点一滴。
曾经的汴京下过一场连绵大雪,陆知苧看着片片雪花出神,他担心陆知苧会忆起幼时不好的经历,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不是会困于过往的人,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我的命运已经因你而改写了。”
明媚的笑容如初阳霁雪,落在他眼里却只剩心疼。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陆知苧主动岔开了话题,看着落在他发上的白雪,笑弯了眼。
“裴郎,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能算作共白头了?”
然而到头来,陆知苧被他拉出了一个火坑,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囹圄,他们也并没有能够共白头。
一旁的婢女早已经哭肿了双眼,战战兢兢地劝他。
“大人,还是让夫人,早日入土为安吧……”
第13章
“不,她没有死,她只是累了,想睡一觉,你们谁都不许打扰她!”
裴玄礼抱着陆知苧尸身的手紧了紧,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泛着乌青。
全然看不出一点往日清俊的神采。
谢言离开前说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心间。
那天他就已派人查过,从无人确切看到过陆知苧对温玉下手,全然是温玉的一面之词。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当中的破绽和拙劣伎俩。
那个年少时笑着唤他“裴哥哥”的温玉早已不似当年良善。
为何当初的他却困在其中看不透呢?
有温氏在,无论她撒下怎样的弥天大谎都会有人替她兜底,而陆知苧却没有,她即便无辜也百口莫辩。
婢女吓得跪倒在地,却也为他难过,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夫人她不会希望看到大人如此的!”
裴玄礼怔愣在原地,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很多次,陆知苧都爱站在裴府的回廊下注视着裴玄礼,无数次将他的身影描摹进一张张画卷中。
陆知苧不爱女红不善厨艺,却画得一手好丹青,每一笔都充斥着其无尽的爱意与眷恋。
他也曾问过她:“知苧有如此技艺,却从来只画我一人,不会觉得枯燥浪费吗?”
陆知苧却停下笔来,唇角倏尔一弯。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画多少张都不够。”
如此想来,他如此颓废的模样陆知苧应当是不喜看到的。3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玄礼一直紧绷的身躯才终于松懈了下来,看着两股战战的婢女轻声道。
“烧点热水来,为夫人收拾一下,知苧她喜欢干净。”
裴玄礼秘不发丧,命人打造了一具冰棺安放陆知苧的尸身,却始终不肯下葬。
短短几日,裴玄礼一头青丝就多出了许多刺目的银白。
他一步步走近冰棺,脸色苍白如纸,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冰棺中的人。
“知苧,你是不是恨极了我,才会死也不要留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裴玄礼神色倏然一滞,扶住冰棺的边沿捂唇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溢出,滴答在地上。
“首辅大人!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裴玄礼缓缓拿开手掌,看着指间斑驳的血迹轻笑出声。
“知苧,拜托你,等一等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疲惫终于侵袭涌上,裴玄礼的身形一晃,重重栽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幕深沉,却听见远远传来的争执不休声。
“卫将军,这是裴府,就算你是英武大将军也不能硬闯啊!”
“让开!让裴玄礼出来见我!”
卫苍梧暴怒的声音即便远隔几道门也清晰地传进了裴玄礼的耳朵。
裴玄礼吃力地撑起身子走出房门,却迎面撞上了持刀闯入浑身杀意的卫苍梧。
“首辅大人,小的实在是拦不下……”
门口的看守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卫苍梧腰间配挂的长刀。
“无妨,你下去吧。”
裴玄礼淡淡开口,直视着怒气冲冲的卫苍梧。
“裴玄礼,是你逼死了知苧,是你!”
从来克己守礼敬他一句“裴兄”的卫苍梧如今将刀尖架向裴玄礼的颈侧,语气森然。
那日温玉醒来后,细细对他控诉裴玄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如何对待陆知苧的,是裴玄礼一手将陆知苧逼进了绝路。
卫苍梧说过会护陆知苧一生,如今却都成了一场空。
“卫将军,你擅闯民宅,持刀胁迫朝廷命官,随便哪一样,我都可以告你一个死罪!”
卫苍梧对此仿若未闻。
“你这些年对知苧做过的事把她一步步逼至绝路,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给你一个解释?”
夜风凉薄,片刻默然后,裴玄礼的声音幽幽响起。
“卫苍梧,知苧的死,你我都有份。”
第14章
卫苍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摇头。
裴玄礼淡漠无波的脸上没有因刀剑逼身而有一丝惊慌,说出口的话字字诛心。
“你不如顺便去问问你的温玉,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
卫苍梧神情空白了一瞬:“温玉她不可能……”
见他到此还在为温玉辩解,裴玄礼心底压抑的烦恨终于一涌而出。
“我是对不起知苧,但温玉就当真清白了吗?那些事根本一查便知!”
“你这辈子就为了个温玉活着,是非不问黑白不分,可知自己从未看清过她的真面目?”
裴玄礼话尽于此,却如惊雷炸响在卫苍梧心头。
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温玉几日,早已被她说得动摇。
“她的用意你难道当真看不透吗?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
裴玄礼的目光冷冽如刀,步步逼近,锐利的刀锋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
卫苍梧心下大骇,连忙收刀,裴玄礼的话却像一粒种子埋在了卫苍梧心间,他不敢深想其中是否真的会有温玉的手笔。6
“我一定会一笔一笔查清楚,若你所说不假,我……”
素来杀伐果断的卫苍梧,此刻却再也说不下一句完整的话来,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最终逃也似的离开了。
裴玄礼独自站在原地,脖颈的伤口不深但鲜血依然浸透了一片衣襟。
他深深闭了闭眼,恍惚想起了陆知苧那双因为忍痛而拧紧的秀眉。
“原来当初,你有这么疼……”
“大人,你受伤了?”
婢女一声惊呼拉回了裴玄礼飘远的思绪,她刚想为裴玄礼处理伤势,却被他抬手拦下。
“不必,痛才好,痛才能清醒。”
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存放冰棺的冰室,这里刺骨寒冷,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
裴玄礼满目眷恋地看向棺中人,低声自语。
“枉我自诩聪明一世,却在这些事上如此糊涂,难怪你会对我如此失望。”
他想着,大概是从卫苍梧和谢言与陆知苧重逢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迷局。
“你这么好,身边总有许多人为你挂怀,我只是比他们早些遇见了你。”
彼时的裴玄礼还没有爬到如今这个地位,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丞,卫苍梧和谢言对陆知苧越关怀,他心底的不安就越发深重。
最后是老太师温南衣看中了他的才能,一路多有提拔指点,他才能顺利施展,成为如今权倾朝野的首辅裴玄礼。
温玉是老太师的嫡女,弥留之际托付给了裴玄礼照顾,他也确实曾对少时的温玉付出真情,而今却成了他莫大的悔恨。
“是我无能,知苧,是我一再错信至你于不顾,都是我的错……”
然而无论他如何忏悔,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的沉寂寒凉。
这夜过后,裴玄礼一扫往日的颓唐,他在朝堂之上与温氏针锋相对,几乎不留余地。
温氏是世家大族,在汴京扎根已久,是以裴玄礼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只用了半年,就将温氏在朝堂的势力一一剔除。
他冷淡如冰的眸中深藏着滔天的恨意,终日冷若寒霜的脸只在回府后看到冰棺中的陆知苧时才会有所缓和。
他伏靠着冰棺,敛去眉目间沉重的疲惫,轻声开口。
“知苧,我会让所有有负于你的人都付出代价,包括我自己。”
第15章
那日从裴府离开后的卫苍梧再没有找过裴玄礼,只是在某日向陛下自请戍守边关,永不归京。
裴玄礼心如明镜,由他去了。
接下来的数日,除了上朝,他终日俯首于堆满繁重事务的桌案前,往来于宫中府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暂时忘记陆知苧已死的事实。
如此反复他也最终因劳累过度而病倒,裴玄礼躺在床上固执地不让人侍候。
意识混沌中却依稀看到了陆知苧的身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朝她伸出手,然而看见的却是陆知苧那双绝望而无助的眼眸。
“裴玄礼,温玉根本就是在作戏!被绑架手段她在我们成亲时就用过了!”
只一句就让裴玄礼潸然落下泪来,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当初狠心将陆知苧抛下的自己。
“我知道……是我错了,知苧。”
陆知苧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别人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裴玄礼心猛地被揪紧,急道:“我信你,知苧,我什么都信你。”
陆知苧却蓦地笑开了,她甩开裴玄礼的手,厉声道。
“但凡你有一次相信过我,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裴玄礼看着陆知苧的身影渐渐离自己远去,他急切的想要追上去,却始终与知苧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是的!知苧!”
裴玄礼猛地睁开双眸,从沉重的梦中惊醒,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良久才回过神来,已是泪湿满脸。
往昔他病倒时,陆知苧总会紧张不已地忙前忙后,就连汤药也要她亲自看顾才放心。
她会俯首贴上他的额间,亲昵万分地说道:“这样子,裴郎会不会好的快一些?”
然而如今,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床边也没有那一碗温热的汤药,仿佛过往的曾经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知苧,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曾经陆知苧在他身前身后时时见着,他没有多少感觉,如今见不到了,那股缱绻思念到了他无法承受的顶峰。
他从榻上坐起身,环视四顾再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觉得怅然若失。
恰在这时,门扉被轻轻敲响。
“首辅大人,温小姐在外求见。”
裴玄礼想也不想,冷冷吐出两字。
“不见。”
门外的身影却仍在踟蹰,半晌迟疑道。
“这……温小姐说您要是不见,就要一头撞死在裴府门前。”
“只怕她没有这个能耐。”
裴玄礼剑眉紧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最终还是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裴府门外。
温玉不知在门前跪了多久,她身影微微轻晃,仿若迎风蒲柳。
见到裴玄礼走出来,她面上一喜,连忙膝行到裴玄礼脚边死死拉住他的衣摆,泫然欲泣。
“裴哥哥,我求你收手,你有什么怨冲我来就是,但求你放过温氏!”
然而昔日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裴玄礼却从始至终都漠然地看着她,声音冷淡如冰。
“温玉,你最好从此带着温氏滚出汴京,永世不要再踏足。”
第16章
温玉猛然僵住了,裴玄礼刚对温氏出手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
可随着裴玄礼越来越强势的手段,她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然而自老太师去后,温氏早已士族凋零,那些念及老太师情分的官员也都想避裴玄礼锋芒,唯恐惹祸上身。
“从前你倚仗温氏多次构陷知苧,我如今不取你性命已是看在老太师的份上,你莫要不知好歹。”
裴玄礼将衣摆从温玉手中扯出,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我没有!我没有构陷于她!”
裴玄礼凉薄的目光直直望向她,虽不发一语,却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温玉颓然坐倒在地,心知已然瞒不过裴玄礼。
“苍梧为了陆知苧要离开我,从此永无归期,你也要为了陆知苧与我恩断义绝,她何德何能!”
多日前卫苍梧与她因陆知苧争执,从此戍边永不归京,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法挽留,甚至几欲要对她刀剑相向。
今日裴玄礼也要因为陆知苧与她一刀两断,她终于受不了了,哀声质问。
“为什么?裴玄礼,明明你以前那么爱我!”
“住口!”
裴玄礼眼眶微红,他只要看到温玉,就会想起往日一次次抛下陆知苧的场景,刺痛悔恨不已。
他深深叹了口气,给温玉保留了最后的一点体面。
“从前是我识人不清,以至于误我所爱,老太师的恩情我已经偿清,所以趁我没有反悔之前,你最好赶紧走,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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